情深莫问(第二部)——江南游子
江南游子  发于:2013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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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则是常年游走于三教九流,认识很多有特殊才能的人,你就是被他发现的。”

“的确。”

那个变态混账!什么游走于三教九流?明明就是欺男霸女!变态恶心!如果那天不是自己在意识游离之际喊出了“无殇”的名字,恐怕自己已经是他扭曲欲望下虐杀的冤魂野鬼了!

“我因为十几年来一直在陛下身边,无论陛下信任我与否,我都很容易得到陛下身边的机密消息,所以一直以来专门提供陛下的行动计划、身心状况的信息。”

的确,就算陛下有意对身边的人隐瞒自己的情况,那些进出东宫、以及后来在皇宫内部行走的臣子们,几乎没有人会对这位皇帝身边的小吏怀有提防心,更何况很多人为了自我炫耀,专门喜欢跟人讲皇帝的隐私……

“所以,我并不是为了取代你而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现身。你到闽中之后,会有另一位万大人与你联络,这人此前也在洛阳城里行走,”

万金山?!

“不过你应该还没有见过他,现在他已经带人先一步到达闽中了,你要尽快让皇帝前往闽中,不要再游玩了。闽中是化外之地,驻兵在那里的粮草消耗不是中原可以比的,所以事不宜迟……嗯,十天之内,必须出发。”

“好。”

如果万金山已经到达闽中,那么阿保应该是一个人在豫章郡。闽中和豫章之间是崇山峻岭的阻隔,所以历来从中原往闽中都是向东取道余杭,从来不会直接从山道里走。如果现在干掉阿保,等万金山在闽中获得消息再从余杭绕道过来救援,陛下应该已经可以从豫章直接北上,即使不能到洛阳,等他们反应过来也已经可以过江了。【此处参见最上方地图】一旦过江,对方就很难再追过来了,而他们的主要兵马现在应该都在豫章和闽中,中原不会有伏兵,到时候陛下的安全已经保证,再来只要……

“此外,还有一样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玉里娇抬起头来,望向高座上的阿保。

“余杭的胡大人因为去年的震灾之功升迁工部,即日要启程往京师去,虽然他已经称病拖延,但是兵权已经移交给了接替的洛大人,所以一旦闽中出事,皇帝以兵符要求调兵,我们就会很被动。你要在皇帝抵达闽中前把他身上的兵符偷出来,交给我们。”

原来还有一位胡大人在余杭?!这样看来,阿保暂时还是不能动,自己的举动也还要更加小心。

“不行。”玉里娇断然拒绝。

“为什么?”阿保显然有些意外,因为玉里娇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们的命令,“难不成,你真的对那皇帝动了感情?”

“怎么可能?”玉里娇一脸讥嘲的轻笑,“我可是个男人,你听过男人会对男人动感情吗?”

阿保沉默了半晌:“可是皇帝对你……”

“那不过是欲望罢了,”玉里娇一派青楼出身特有的薄情与傲慢,“就算他对我有感情,那也不过是嫖客对小倌的感情。你觉得我们这种人,会对买自己的客人动感情吗?”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玉里娇既是个婊子,也是个戏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拒绝?”

“当然是为了保身。”玉里娇理所当然地嫣然一笑,“我把兵符偷出来给你们,再跟他去闽中,这中间最快也要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可能不发现?一旦发现兵符被偷,皇帝断不可能再继续往前走,而跟他朝夕相伴的我也必然马上会被怀疑。我知道你们是不可能顾我的死活的,所以如果没有替代的兵符,我是不会把兵符偷出来的。”

阿保盯着玉里娇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他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也好。我会尽快做出假兵符来交给你,之后,你要找个机会亲自把真兵符送到这里来,胡大人会在这里等你。”

老狐狸,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冒险的意思吗?

“等我拿到再说。”玉里娇眸子一挑,带着半点轻佻,风一般转身向门口旋去。

“等等。”

玉里娇一只右脚刚迈出门口,却被身后这一声止住,他仍是背对着身后的人,只略侧了侧头表示静待下文。

阿保看着玉里娇这一身艳丽绝天下却又片叶不沾身的背影,心里不禁也有点疑惑:“皇帝待你那么好,你真的忍心要他的命么?”

玉里娇滞了一晌,随后抬头望了望门外本该有、却被层层黑土掩盖住的月亮。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情者死,重义者亡。”

这一句说完,玉里娇就径直往来时的甬道走去,再不回头。

廿五回:立中宵帐内冷暖

玉里娇走到井栏边,俯下身汲了一桶清水上来,倒映着一轮圆月的井水,清亮,凛冽,仿佛嶙峋的水晶一般。然而玉里娇此时并没有心情欣赏这清澈的美景,只见他一反手便哗啦啦地将一桶冰水浇在自己的木屐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肤水相碰的一瞬禁不住浑身一抖,皱了皱眉头。

若是平时,定会有人跑过来嘘寒问暖,但是此刻却无人可说,只能强忍着沁骨的夜寒把泥水洗干净,再把水桶照原样放回在井栏边,以免人看出痕迹。在他身后,混合着污泥的清水带着散去的体温沿着石板的缝隙蜿蜒曲折,不留痕迹地流到小院外去,却是流了一路破碎的皎月星辉,无人看见。

清脆的木屐声小心地回荡至廊道上,玉里娇脱了鞋子擦干脚,重新穿好罗袜软鞋,把还淋漓地滴答着水珠的木屐端正地摆在隔壁的小屋里。他轻手蹑脚地打开卧室的门,扑面而来的空气温暖而稠密,恰与屋外沁骨的寒凉成了鲜明的对比,氤氲的睡意伴着男人酣酣的呢喃传来:

“玉儿……嗯……”

玉里娇紧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又化成了温柔的笑。他回身轻掩了门,一边向床铺走一边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只穿着一件贴身亵衣的玉里娇轻轻地上了床,回身掖了帐子,静静坐在那里,却不急于躺下,只是认真地看着那张怀着美梦的脸。

熟睡中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皱着眉,口里还唠唠叨叨地埋怨着什么,玉里娇忍不住伸出雪白的食指紧贴着他的侧脸划了一个轮廓,──不过他并不曾真的碰到,只怕惊醒了他的梦──然后才落在自己腰间,把最后一条带子也轻轻地解开了。

雪白的亵衣下,一身春情斑驳的痕迹仍那么新鲜,仿佛连热力和体温都还来不及散开,玉里娇把亵衣轻轻地放回被秦无殇丢下的床尾,随后仿若无闻地掀起被子,把自己白玉般的身子塞回到秦无殇的怀里。

“我在。”

柔软温润的身体紧贴着男人的胸口滑了下去,秦无殇好像在梦里也感到了爱人的依偎,一伸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把他锁在自己怀里,再也不放开;玉里娇则温顺地把自己埋在温暖的怀抱里缩成一团,随后伸出手指,把被子拉到眉眼的位置,遮住。

今晚,真的有点冷了。

无殇。

******

一夜好梦。只是玉里娇难得地没有在秦无殇之前起来。

秦无殇抱着怀里如玉的人儿看了许久,真是舍不得放开舍不得疼!要说这清晨刚醒、将起未起之间正是重温欢情的好时候:一方面俗事还未来得及入心;另一方面修养过后的身体、精神都是充沛十足的状态,真不该浪费了去洗漱穿着,满耳充盈着童子下人的琐屑罗嗦!只是玉里娇一向是早起惯了的,所以秦无殇也就不曾得着这样的机会;好不容易今儿竟让他得到了,自然忍不住心猿意马,兴奋非常!但是转念一想,他之所以起不来必然是因为昨天照顾自己累着了,马上又心疼起来,不忍心弄醒他。

就这么左右徘徊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下手。秦无殇强忍着欲望把熟睡的玉里娇放在香软的榻上,自己则小心地侧身抽了出来,随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叫禄儿帮他更衣。

虽然名义上禄儿是照顾二人衣食的小厮,但是因为玉里娇死活坚持要每天亲手为秦无殇更衣,所以这活也几乎不曾轮到禄儿做过。好在虽不更衣,禄儿也少不了早起预备其他事项,所以秦无殇只在外廊叫了一声,禄儿就飞快地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廊上。

“爷有何吩咐?”少年的声音元气十足。

“嘘!”秦无殇赶紧伸出食指叫他小声。

虽然只叫了声“爷”,可这礼却还是君臣之礼。秦无殇无奈扶额,却也知道这是他莫府调教的结果,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只向门后把衣服一指,对禄儿低声吩咐:“拿上衣裳,去隔壁更衣。”

禄儿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玉里娇竟然没起!赶紧低头鞠躬领了命,悄悄地溜进去拿了秦无殇一身的衣裤靴子,又悄悄地溜出来,掩好门,恭恭敬敬地去隔壁帮皇帝穿衣服。

“玉儿昨天怕是辛苦了,不要惊醒他。炉上温着些吃食,以备他随时起来。”

“是。”

一君一侍在隔壁悄无声息地换了衣服,又悄无声息地往前厅去,却不知锦帐软榻间,那个几乎一夜未眠的人儿正微微地颤着长睫,睁开眼睛,静静地望向帐外。

******

差不多日上三竿,公鸡都忙着去追逐母鸡的时候,玉里娇这才嫋娜着从屋子里出来,一副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的样子。

“小懒虫,怎么说你都不听,果然累着了吧?”秦无殇正一面喝着从宫里自带的碧螺春,一面看着宫里星夜送来的奏章,一见玉里娇揽衣推门进来,便按下奏章,拉了他到一边坐下。

“累了就再睡一会儿,不急着起来。”秦无殇一扬手示意禄儿另去倒一盏茶来,禄儿赶忙跑去照办。

“才不是累了,”虽然嘴上故意逞强,玉里娇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只是昨晚没怎么睡好。本想今天在床上睡一天的,结果肚子饿了,只好起来……”

秦无殇本想劝他再去床上躺一会儿,一听他说饿了,就忍不住“噗嗤”一笑,叫人赶紧把火上温着的食物端过来。

“那就先吃了再睡吧,早给你温着了~”

廿六回:通阴谋说梦非梦

“那就先吃了再睡吧,早给你温着了~不过怎么会没睡好?”秦无殇说到这里,忽然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随即俯身到他耳边低语道,“难道是昨晚做得过了?我昨晚事后也马上睡了过去……”

“你是病后体弱,我才没你那么没用。”玉里娇一伸手把耳边的皇帝推开。

没用……?!

仿佛要吃人似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玉里娇:竟敢说朕没用?!昨晚让你舒服了是吧?!小家伙!看朕今晚怎么收拾你!

不过秦无殇还没来得及把这番威胁说出来,就见阿保端着餐盘、禄儿捧着茶,一前一后恭恭敬敬地进来了,虽然是皇帝,到底也知道体面,于是秦无殇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好强咽下去,一肚子闷气坐回自己的座位,搜肠刮肚地想新话题。

照理说,奉膳和奉茶都是禄儿的活儿,只不过禄儿刚才忙着去倒茶了,这才叫了阿保进来。然而玉里娇一见阿保,却是不动声色地轻咳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道:“要说昨晚没睡好,实在是因为做了个奇怪的梦。”

秦无殇正苦于无话可说的尴尬,于是也没有多想,就顺势问道:“那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又回了兰亭阁,正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招待客人。也不知是谁告诉我说,那客人的身上正有我的卖身契,只要偷得出来,我便可以得着自由身。于是我好生服侍那客人满了意,又在床上熏了安神定气的香,只等那客人睡熟了,便起身去他那外袍里裤里翻来覆去,连腰带里都摸了三遍呢!”

玉里娇边说着边向禄儿手里接了茶,呷了一口,随即略皱了皱眉,叫他去换一盏清淡的来。禄儿本是打算帮阿保铺排饭食的,这下便只好接了茶盏又出去,屋里此时便只剩下秦无殇、玉里娇和阿保三人。

“然后呢?你可偷着了?”秦无殇并没有多想,只想听那故事的后半。

“自然是没有找到。然而天也快亮了,我真是急得不行,然而越是急越是手忙脚乱,竟然不小心打翻了花瓶,把手都划伤了,客人也惊醒了,气得要把我家哥哥叫来打我骂我!我一惊,就醒了。”

玉里娇一边说着一边气恼地嘟了下嘴,随即若有若无地扫了阿保一眼。

“哈哈,你啊~”秦无殇宠溺地摸了摸玉里娇的头,“该不是以前亏心事做得太多,现在遭报应了?”

“才不是呢!”玉里娇气得拨开他的手,“你也真是个没良心的,都不帮我想办法,还笑话我!”

秦无殇无奈一摊手:“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钻到你梦里去?”

“那若是真的呢?”玉里娇突然覆手抓住秦无殇的手腕,机灵的眼珠子一转,半开玩笑却又似乎认真地问道,“若是我真的遇到这样的境地,你说,我该怎么把那东西偷出来?”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秦无殇。说实话,作为皇帝,他从没想过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如果想要,只要知道在哪里,下个圣旨不就完了?哪里用得着动脑筋?

“奴才倒是有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正当秦无殇犯难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阿保开了口。

“奴才倒是有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正当秦无殇犯难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阿保开了口。

玉里娇的眼睛也秋波一转,向阿保滑去。

“哦?你说说看。”秦无殇的好奇心全被玉里娇挑起来了,他倒是想知道知道,民间的百姓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

阿保弓着腰向玉里娇行了个礼,随即谦恭地笑道:“奴才以为,玉公子不妨先手造个一模一样的假文书,但等个没人的时候叫个机灵的小童送去,只说是方才路上捡的,不知是否公子的东西。那公子见了必定马上疑心是玉公子的卖身契,就会去身上翻找,于是玉公子只要等那小童回来,问清了所在……”

“妙啊!”秦无殇忍不住拍手赞叹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办法!阿保,你怎么不去做军师?真可惜了你这人才!”

“爷这话说的,奴才只是个下人,这个法子也不过是听说书听来的,不登大雅之堂,污了爷和玉公子的耳朵,还请爷赎罪。”阿保说着又向秦无殇低头行了礼,然而一双眼睛却别有深意地望了望玉里娇,玉里娇用眼神马上表示了明白。

“无妨无妨。”秦无殇大手一挥,随即沈声一笑,“不过有一件事你们忘了:再好的计策,若是给敌人知道了,便是无用;搞得不好,还会被将计就计,反为所擒。”

阿保面上一僵,不知道秦无殇这话什么意思。玉里娇心里也瞬时一凉,随即却马上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上又带了笑,拉了他的手过来。

“怎么?你还怕我偷你的?”玉里娇眼睛一睃。

阿保不知道玉里娇这话是什么打算,两人这番话里的意思,难道他不怕穿帮?

“怎么不怕?回头我可得把你的卖身契收收好,不论人怎么说,我都不拿出来。”秦无殇一脸笑意,完全没注意到阿保的脸色已经青紫了。

原来说的是卖身契……

其实阿保明白,玉里娇也明白,他们说的自然是别样的东西,他们说的自然也是别样的事情。不过秦无殇满心只想着他的玉儿,完全没想到在这玩笑话里,竟然偷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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