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脚掌微微缩在皮质的沙发上,提著话筒,『有……有什麽事吗?』
『好几天没看见你,这几天过得怎麽样?』齐颜在另一头,家里好像放著音乐。
『噢…,很好呀。』只不过没见到你,心里总是空虚而已。
『明天我们出来碰面可以吗?我想……』
『那我到你家去,我明天会去市场,刚好能买一些菜过去作给你吃。』发现我好像有点太过猴急,咽了一下,『嗯…,这样也比较省钱,你每次请我吃的,都太花钱了。』
齐颜在那头沉默了一阵子,久得几乎让我以为他并不欢迎自己到家里去,尴尬的正想打消这个突兀的念头。
『当然可以,我还想,你是不是不喜欢到我家来。』
『耶?』
齐颜难得窘困地,『我上次擅自把你带回家里,你好像不怎麽自在的样子……』
当然,如果你被一个五年不见的人又摸又吻的,你会自在才是有问题。
『不过既然你不这麽觉得,那就好了。』
『那明天中午我去你家载你行吗?』
我脸微热地贴在话筒上点点头,虽然知道齐颜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29
老妈和我起了个大早,假日要去菜市,如果不把握刚摆摊的时间,越接近中午,人潮就多得像是要把整个市场给挤爆一样。
『梦矢,起来了。』把暖和的被子扯了一角起来,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六七点就要他起床,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好冷……』他打了个哆嗦,脖子一缩,又想继续沉在温暖乡。
我也不忍心再吵他,把扯乱的被角给摁平,摸摸他睡得乱七八糟的额发,小声说,『那哥跟老妈去就好了,你再多睡一点。』
转过身,手上多了一股温暖,梦矢迷迷糊糊的半睁著眼,脸只比放了一个礼拜的臭垃圾好上一些,『你等等嘛……,明知道我醒得慢……。』
等他嘟嘟囔囔穿好衣服,老妈已经在外头念了不知多久,昨晚兴致吵著要大家早起去逛市场的人,今天还得要人推推搡搡叫他起床。
『我这不就跟你们出门了吗?』他嘻嘻一笑,一边搭著我跟老妈的肩膀,『老妈,别再念了,你上辈子应该是机关枪才对。』
『这五花肉挺好的。』老妈拿了几条油花很漂亮的肉递到我眼前,我点点头,跟老板吩咐两条拿来绞肉,另两条直接包起来。
梦矢问我干麻绞两条五花,我们几个人,一条半就够了。
『可是,还有齐颜要吃。』
『他要来家里阿?』梦矢这麽大声,连一边在挑排骨的妇人也好奇的往我们身上瞧。
『是我去他家。』老板已经把两袋掺著雪肥花的绞肉递给我,我低下头忙翻著钱包找零现给老板。
梦矢悻悻抓过手上装肉的袋子,极为怨恨的咬牙盯著里头的肉看,似乎以为那袋肉就是齐颜似的。
老妈在旁边,梦矢当然不会傻到去叮咛我别跟齐颜靠得太近之类的,事实上,老妈说不定还很希望我跟齐颜能走得近。
这样或许我就能早点娶到贤淑又能干的女性,好让她快快添孙,整天抱著孩子玩。
我认为老妈一直是这样想的
这样平凡的希望,我却没能做到。
所以当老妈以那种殷切期待的眼神注视著我,我当然不会可恶到去戳破一个作母亲的希望。
即使那个希望像泡沫一样。
回家把菜分类放妥在冰箱,拿了一些装进购物袋,好拿到齐颜家包饺子,梦矢看老妈已经开始著手捏著饺子,哀怨地盯著老妈手上迅速成型的水饺,有些甚至还露了馅。
瘪著嘴,『怎麽有厨师给人家用的道理……,齐颜要吃他不会自己上馆子…』
『怎麽,我包你还敢嫌?你小时候不是津津有味的嘛?』老妈甩了几片饺子皮给他,让他也不閒著。
我乾笑一阵,呆站在旁边给梦矢当靶子瞪著,电铃一响,我才拔腿去接听。
果然是齐颜。
『我要不要上去跟伯母打声招呼?』
我回头看,梦矢正恶狠狠的盯著客厅这里看,他真的完全忘记了,说什麽要祝福我跟齐颜,他这个样子,没打起来就算好的。
『不用了,我直接下去,你停车也不方便。』
我走回餐厅拿了装满东西的购物袋,『老妈,我先下去,齐颜的车停在楼下。』
老妈看也没看,正专注把露出来的内馅给掐回去,点点头表示有听进耳里。
背著袋子下楼,齐颜靠在车门边等我,已经好几天没见面,再次看见他那张秀丽的脸庞,心脏微微的撼动。
『上车吧。』他为我开了车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像是童话故事里,王子帮我开了像南瓜马车的车门,只不过我不是个公主,是个男仆。
跟齐颜比起来,要厚脸皮说自己是王子,是有点难。
到了齐颜家,还是像上次一样乾净明亮,心情有些忐忑的踏进客厅,穿上拖鞋,看著打滑洁净的瓷砖,下意识想著自己要来之前,有没有记得洗过脚。
『怎麽了?』
我回过神,觉得有点羞愧,我只不过是来他家做饭的,脚脏不脏本来就无所谓,『哦,没…没事…。』想起手上还有一大袋的肉跟菜,『那我先把东西放进冰箱。』
走到两门的豪华冰箱前面,想起上次里面空得可怜,齐颜一个人住,吃喝什麽的一定都挺随便的,『我买了一些新鲜的鱼肉跟蔬菜……』打开冰箱门,里面已经有一些东西摆在里头,甚至还有保存期限很短的鲜奶,很显然的,比上次我来还丰富许多。
『噢…,你也去买了呀?』看看我手上一堆东西,反而感觉自己有点多事。
齐颜那一瞬间,脸色似乎有点僵硬,在我反应之前他就笑开了脸,淡淡的,『嗯,这几天家里有客人来,所以想说买些菜也好,不过我不太会煮就是了。』
我喔了一声,把带来的东西陆陆续续放进空间挺大的冰箱里,那个客人一定很喜欢喝鲜奶,因为我记得很久以前,齐颜是讨厌喝牛奶的。
不过时间过了这麽久,齐颜现在喜欢什麽讨厌什麽,自己好像也不怎麽清楚了。
我不说话,齐颜也静静的盯著我看,我到了厨房去弄馅料他也跟著,双手忙著把韭菜跟高丽菜给和著切碎,齐颜却伸手从後面把我紧紧圈进他怀里。
我吓的差点把菜刀砸到我自己脚上。
齐颜把脸埋进我的肩窝,声音很疲惫似的。
『恋笙,让我抱你,好不好?』
30
齐颜把我抱到流理台上,双腿分开轻轻贴在他的身侧,手心在我背上来回交错著抚摸,扼住我的後颈,含住我微启的唇,粉色的舌尖钻入口腔里,深深搅翻交缠。
指尖越发紧张的抓住他的肩膀,几乎贴近的距离,我能感觉,这个男人,有著前所未有的不安,像是怕失去什麽。
那时我并不知道,齐颜因为知道即将失去,所以才会这麽渴望的,想要紧紧结合在一起,『齐…齐颜…,我们……』困难的微喘著气,他这麽迫切的要我,让我有点无所适从。
努力维持冷静的同时,他已经解开我的裤头,连我的底裤一起扯了下来,顺著悬在半空中的双腿滑落到地砖上。
他仅是解开拉鍊,捧住我的腰,就以这种急迫的体位进入我,我大力咽了一下,咬住下唇,双腿紧夹住他的腰侧,还未缓过气,齐颜早已顾不得我,开始猛烈的顶撞抽送,铁面的台子被撞得声声作响。
腿间的性器被摩擦得厉害,在一开始就弄湿了齐颜的衬衫下摆,我羞愧的闭上眼睛,肠道被贯穿涨满的充实竟让我萎垂的腿间又渐渐硬挺,我逸出一声轻咛,那体内的冲刺又更加凶猛起来,几乎有种要顶到内脏的错觉。
齐颜突然抓紧我的手臂,湿润的热液瞬间注进最深处,缓缓从两人的接连处流下。他粗喘著气,欲望甚至没有抽离我的身体。
我艰难万分地垂著头抦住呼吸,不想让齐颜看见我泛红的眼眶。
可我已经哭出声了,那不断抽泣的怯懦的声音,一点一滴击垮我所建立起来的自以为是。
我知道,勇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拥有的,我一直以为我对齐颜的爱,能够克服一切。
总有人说,爱情可以克服一切难关,爱是人类最伟大的力量。
可现实中,我还是原来那个,有点自卑的,惭影自怜的老男人。
『恋笙…,你别哭…,是我不对,明明知道你……』
齐颜有点词穷的想向我道歉,我拼命摇著头,泪水有些甩出了镜框外头,原本就平凡的脸,现在应该更难看了吧?
『为什麽…,不告诉我?』我抬头看他,见他一脸惊愕,知道他心里真的有事,却不愿意告诉我。
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如果连坦白都不能,是怎麽也不可能走下去的。
我不想,再也不想跟他分开。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
『跟我说…,虽…虽然不能解决…,但是我至少知道…,你烦恼什麽…』我抽抽噎噎说完,他方才的惊讶已经看不见,换上一种怜惜的目光。
『你真傻,别光只想到我……』齐颜紧抱住我,让我整个埋在他胸膛前,『你刚刚,怕不怕?』
我闷在他胸前,有点迟疑的摇头,一开始是怕的,不过齐颜不是别人,到了最後,其实我还有点兴奋,看他的衣摆就知道了。
『你别担心,我只不过……,心烦罢了。』齐颜在我耳边低喃,『我也不想的,让你跟著我烦恼…』
他搂著我轻轻摇摆著身体,我渐渐放松身体,双手攀上他的脖子,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拥抱比起他进入我体内,还要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包饺子的馅全被齐颜大手扫进水槽里,一点也没剩,家里连粒米也没有,齐颜有点尴尬的站在满满的冰箱前面,『那不然喝个便汤就成了,我也不是那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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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赞同的摇头拒绝,反正我也买了条鱼过来准备煮鲜汤,如果自己不煮八成也是拿去喂冰箱,根本没奢望过齐颜会去料理。
更何况,我能作的也只有让齐颜吃上一顿美味的家庭饭,如果这麽随便过过一餐,会有种自己一无是处的感觉。
正好冰箱有些现成的火锅料,索性全部拿出来,掉头对齐颜说,『你家附近那个转角有商店,你去买面条可以吗?』
齐颜显得有些兴奋,『要吃大锅面吗?』那褐色的瞳孔一亮,这个时候我还真想看饭店里的主厨他们脸上的表情,一个大饭店的主管为了普通的大锅面高兴成这样。
我点点头,镜片後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薄薄的直线,『对阿,我煮的面应该不难吃才对,老妈也称赞过的。』
老妈常说,好在我天生就是厨师的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失业了,我还是会有工作的,毕竟人以食为天嘛。
『恋笙以前就很会煮饭呢……,我真是个幸运的家伙,以後不怕肚子饿了。』
他越靠越近,我还没来得及发觉,屁股被人给拧了一把,我红著脸把人给推开,视线一下子不敢对上他,只好窘著老脸把人赶出厨房,『快去买面条吧你!』
低头盯著换上睡裤的下半身,自己的裤子现在正在烘乾机里面打滚,想到这里,脸颊轰的一下炸开,胡乱抓了袋子里的火锅料随意清洗,水明明就是凉的,可我还是觉得烫人,扭上龙头,把火锅料丢进放了水的锅子里煮开。
『他都不会难为情的吗?…刚刚才在这里……』
看了乱成一团的台子,热著脸蛋把东西给清乾净,转身找著类似垃圾桶的东西,在厨房的後头就有一个。
『还是先拿个袋子装起来吧。』把秽物装进塑胶袋,翻开桶盖准备丢掉,却发现里面有很多玻璃碎片,最底下还有好几罐的啤酒。
顿下动作,缓缓把那些碎玻璃一片片捡起来再用纸包过,怎麽会打破这麽多东西?还有啤酒……,齐颜也喝酒吗?跟他吃了好几顿饭,看他滴酒未沾的……。
其实我还担心的,齐颜的异状跟原本的不安,几乎要动摇了。
可是齐颜要我相信他,所以我知道,他能把问题解决。
人有的时候,就得这样反反覆覆的欺骗,才能安然的生活下去。
而我也不例外。
在最後的那段时间,我的确是这样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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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的时候,就得这样反反覆覆的欺骗,才能安然的生活下去。
待在封闭的一个人的城堡里,一遍一遍说服自己,彷佛身上的痛楚就会消失。
齐颜很快就买了面条回来,是最适合锅烧面的乌龙面,把它加进了大杂绘的锅汤里面,齐颜凑了过来,闻了一闻,『真的很香。你加了什麽进去?』
我讪讪笑了几声,要跟他说,那我这个厨师还靠什麽混?
『你靠我养就成了的,老公养老婆天经地义。』他说得理所当然,我表面上虽然一脸窘困微涩,可心里却渐渐暖起来。
虽然我明白的,男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麽保障可言。
我看了一眼旁边用广告纸包住的玻璃碎片,顺道提醒他,『玻璃不能直接这样丢的,很危险。』
『噢,我知道了。』齐颜刚刚还挂在嘴边的笑容,不知为何,似乎变得有点勉强。
跟齐颜窝在沙发上让他环抱我的身体,稳稳的靠在他胸前盯著液晶屏幕的电视看。
偶尔转到比较煽情的,齐颜就会刻意压著频道不动,等著我温吞的跟他抢过遥控转台,他说这样的我很好玩,怎麽看都不厌,尤其脸上的红晕,像个纯情的少年。
已经是个过了三十的男人,怎麽也回不到那个时候,实在太遥远,对我来说。
年轻,所以不懂得爱情的背後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一昧的给,掏心掏肺给人看,也不知道别人肯不肯要,那种心情,真的太远了。
他身体一翻,很容易便让两个男人的体重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修长的躯干覆在我身上,略微沉重的。
有点呼吸困难的闷著气,齐颜低头贴上唇瓣,轻柔点著两片苍白。
他急迫的想解开我长袖衬衫的钮扣,手肘压到搁在沙发边缘的遥控器的音量按钮,电视的声音变得如雷轰耳,一下子震醒我们两个还想馀存的念头,我慌慌推开他坐起身,指尖打著抖扣上刚被解开的,之後紧贴著沙发的扶手边坐著,明显地跟齐颜保持一段距离。
齐颜跟我平肩坐著,美丽的脚掌挂在沙发边上,脸上的表情有点欲求不满的,但也不敢越矩,神情委屈的盯著我不肯放。
那双清澈又深遂的褐色眼睛像是要满出水分,声音也显得可怜兮兮的,像只被丢弃的大狗咽呜一般,『恋笙……』
他不嫌幼稚的开始扯著我的衣角,我顿时弹开身体,阿的一声,连我自己都觉得矫情,『那个……,裤子应该烘乾了…』抬眼看了墙上富有设计感的时钟,『已经十点了,我得回家了。』
匆忙的走到後阳台去取出烘乾机里的裤子,躲到浴间七手八脚把睡裤换下摺齐,才慢吞吞走了出来,走到客厅的时候,齐颜已经拿了车钥匙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在愁什麽,我真的无从所知,他不说,我自然也没办法知道,如果不是齐颜不肯放弃,我跟齐颜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两个人,他能轻易踏进我的世界,我却困难。
即使我们之间只有那麽一点距离,也举步维艰。
『我换好了。』我扯出笑容,心里有个空洞,微微渗著凉。
明知道缺口在哪,却无力填补。
『我开车送你回去。』
伫立在楼下半开的铁门,齐颜的车子绝尘而去。
怔怔在骑楼下站了几分钟,才走进门里缓缓把门掩上。
很晚了,老妈却为我等门,有点微弯的背脊倚在客厅的椅背,头上的白头发好像又多了。
『妈,你还没睡?』
老妈点点头,桌上搁著药丸跟一杯白开水,人渐渐老了,很多病痛都会找上门,她身子已算硬朗的,也就前阵子才给病院检查出血管有点堵塞,医生马上就开了药给她服用,对我们说,这个年纪,稍微有些病痛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