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到如今,他已经听不清荆停云在说什么了,四周的声音都好像消失了,他的世界变得苍白而又寂静,只有荆停云眼里的浓浓
情意刺痛了他的心。
终于,赵又清再也忍不住了,他急切地扑上去,紧紧地抓住荆停云的双臂。
“那些都是假的,你跟庄子恒没有任何关系,你是荆停云,不是什么聂飞云。你和我在一起十多年了,我们朝夕相伴,日夜相
处,难道你都忘了吗?你的情人不是庄子恒,是……”
荆停云不由得皱眉,困惑地问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子恒,那又是谁呢?”
是啊,那个人又是谁呢?他和荆停云之间从未说清过什么,又如何能用一句“情人”概括。原本想着等到荆停云回来之后,他
要亲口告诉对方自己的情意,然而,谁能想到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看到赵又清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荆停云也觉得有些不忍,只不过,他对赵又清的话没什么兴趣,就连安抚的口吻都极为敷衍
。
“相爷,你说的那些事情,我真的不记得了。要不,咱们改天坐下来好好谈谈?”
听到这话,赵又清立马接口道,“改天?什么时候?你现在就跟我回相府,我带你去见总管他们。”
瞧着赵又清一副急切的样子,静听与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他嬉笑道,“相爷不要急啊,等我问问王爷,哪天可以给我抽空放个
假。”
闻言,赵又清的心里一凉,哪里会不明白他是敷衍自己。可是,他不能放弃,也不舍得放弃。
“不行,你跟我回去,等到你回相府了,一定能记起从前的事情。”
说罢,赵又清急忙上前抓住荆停云的手腕,拽着人就想往外面走。就在这时,庄子恒快步走上前,怒气冲冲地推开赵又清,不
悦道,“赵大人一声不吭地跑到小王的府邸,还想把小王的护卫带回相府,小王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您承蒙看得起?”
庄子恒的容貌原本就十分秀丽,如今更是涨得通红,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得出他是真的动怒了。
第29章
“王爷别生气,相爷不是开玩笑的吗?属下也没想跟着去啊。”
当初,每逢赵又清动怒的时候,荆停云不就是这样安抚自己的?可是,如今他的眼里还有自己吗?
“相爷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小王还想四处转转,没工夫闲在府里。”
听到庄子恒如此直白地下逐客令,赵又清竟然硬生生地忍下来了,他的神色极为严肃,冷冷地说道,“庄子恒,你知道他是荆
停云。”
不等庄子恒有所反应,赵又清恼怒地走上前,愤然说道,“你他说的话统统都是假的,你不是他的情人,也从来没有和他在一
起过,他甚至都不是什么聂飞云。”
看到赵又清如此激动的模样,庄子恒反倒不做声了,他懒洋洋地靠着荆停云的肩膀,毫不顾忌地摆出亲昵的姿态,含笑道,
“相爷,你有证据吗?你能向飞云证明,他就是荆护卫?你口口声声说飞云就是荆护卫,但是,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这么说过
?荆护卫在京城也有不少人见过,你可以叫他们过来认清楚,到底能不能肯定飞云就是荆停云。”
“荒唐,荆停云戴着面具,谁能肯定……”
话到一半,赵又清也说不下去了,他转头看向荆停云,那人正不耐烦地望着自己,左手轻轻地搂着庄子恒的肩膀,显然是在安
抚对方。
赵又清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愚蠢,他为何要让荆停云戴着那个该死的面具,要不然的话,庄子恒也不会吃准自己没有证据
。
不,不仅如此,荆停云根本已经听信庄子恒的话了,不管自己怎么说,那人眼里只有一个庄子恒,在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
已经先入为主的相信庄子恒的说辞,更何况,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
“看来相爷没其他事了,来人啊,送客。”
赵又清看着荆停云和庄子恒并肩往里面走去,心里深深地揪痛起来,一阵阵地泛着苦涩,胸口好像被撕裂了一样,痛得难以呼
吸。他恍恍惚惚地站在那里,纵然心里饱含了千言万语,此时,竟然一句话都说不了了。
赵又清想冲上去,想把他们分开,然而,他的双腿好似生根了一样,竟然一步都跨不出。旁边的下人已经催促几遍,赵又清压
根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庄子恒先前的话,说不出是后悔还是痛恨。
忽然,赵又清看到他们快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了,他再也没法按捺住,激动地大叫道,“荆停云,你去看看飞云山的醉情,十三
年前,是谁告诉我说,如果两个人一起吃了醉情的果子,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又是谁因为你的一句话,心甘情愿地为你爬树
摘果子,却硬生生地摔断一条腿。”
不知是不是赵又清的错觉,他发现荆停云的步伐略微迟疑了一会儿,然而,当他等着那人回头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却握住了庄
子恒的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不多久,赵又清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回到相府,赵又清一夜辗转难眠,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翌日,他刚刚从皇宫出来,还来不及回相府,立刻命人赶车前往飞云山
。
飞云山早就被赵又清列为私用,平日也不会有其他人敢闯进来。赵又清把相府的下人都遣走了,一个人慢慢地爬上山,他的左
脚不利索,难免步伐缓慢,走了大半天才到山腰,更不要提沿途的磕磕碰碰。
好不容易走到那棵树的下面,赵又清紧张地环顾四周一圈,果然没有看到荆停云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跑一趟,明
明猜到荆停云不会出现的,他还是抱有一丝的希望。
那个人怎么会来呢?昨天,他甚至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堂堂的丞相大人不顾颜面在瑞王府大吼大叫,他却连这样的好戏都顾
不上,温暖的怀里只有庄子恒的位置,眼眸里的柔情似水更是为了庄子恒而存在的,赵又清还能得到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三年前,荆停云从他眼前离开的时候,便注定让赵又清失去这个人了。这到底是谁的错?是
荆停云吗?不,他不过是想保护自己,他根本没有错。如果荆停云还是当年的荆停云,他根本不会希望忘记自己。那么,是庄
子恒吗?是,庄子恒固然有错,可是,要不是他把荆停云救回去了,兴许那具尸体真的就是荆停云了。又或者错的人是赵又清
?是的,他确实错了。他不该口是心非,他不该践踏那人的忠诚,他为何不能多相信对方一点,不仅仅是那人对自己的忠心,
还有他对自己的感情。自欺欺人十多年,他也浪费了十多年的时间,如果他能早一点想明白,还会有这么多事情吗?
庄子恒说得不错,他根本不能证明聂飞云就是荆停云,武功套路不能作数,体型身材也并没有特别之处,唯独只有那张俊美的
脸孔,偏偏只有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怎么命令荆停云戴上面具的?到底是自私,自卑,还是霸道?又或者是早就注定的天
意?不,赵又清不信天,不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还有荆停云……但是,现在的荆停云还希望被自己相信吗?在荆停云的
眼里,自己只是当朝的丞相大人,一个胡说八道的家伙。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偏偏又是真实的。
此刻,赵又清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心脏狠狠地抽痛着,浓浓地痛楚涌上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和懊悔。可是,就算赵又清
再怎么后悔,再怎么痛苦,他还是舍不得放开荆停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对方想起自己,赵又清第一次感到束手无措。他已
经把一切都告诉对方了,但是,荆停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到底要如何证明才可以?
醉情树早就花开结果,跟十三年前一摸一样,可是,当年在这里玩耍的少年又去了哪里?赵又清在这里,荆停云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赵又清苦涩地笑了,心里头藏着淡淡的无奈,十多年的回忆渐渐涌现出来,深深地揪痛着他的心。然而,赵又清又
不舍得放开这些记忆,强忍着胸口的憋闷和难受,他宁可承受着寂寞和无奈,也不愿意放弃所有和荆停云有关的东西。当初是
他不懂得把握住,如今,他必须抓紧每一件事情。
赵又清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一直站到腿酸了,太阳下山了,他才惊觉到应该回府了。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两个时
辰,总而言之,荆停云并没有出现。
赵又清无奈地摇摇头,笑容里满是凄苦之色,转身之际,他正想着明日是不是还要来一次,忽然看到不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
影,那个人不是荆停云又会是谁?
赵又清一眼就认出对方,霎时,心里生出无限的希望,让他迫切地想要走上前去。
荆停云为什么来了?他是相信自己的话了?还是他已经记起自己了?
满腔的欢喜再也藏不住,赵又清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抱有太多的希望,可是,他怎么可能控制得了自己?等待了这么久,好
不容易得到一丝曙光,哪怕只是一个机会都值得了。
然而,就在赵又清等着那人走过来的时候,他反而转身离开了,赵又清见状,心急如焚地叫道,
“荆停云,不要躲了,我知道是你。”
那人的步伐略有迟疑,好像是停下来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回头。
“荆停云,你给我停下,我早就认出你了……”
不管赵又清的语气多么气愤,那人仍是无动于衷,甚至快步往前走去了。赵又清心里着急,再也不顾得颜面,拖着一条瘸腿,
急忙赶往那个人的方向。
“荆停云,你过来,好好地听我说,你一定会想起从前的时候的。”
“荆停云,庄子恒根本不是你的情人,你爱的人是我啊……”
“荆停云,我求求你,回来吧……”
就连赵又清都没发现,话到后面犹如恳求一般,从前的他何曾如此地卑微?温热的泪水一股脑地涌出眼眶,他已经不在乎自己
的身份和尊严,只要留住荆停云,只要那个人愿意听自己说说话,只要他愿意过来看自己一眼,赵又清才有坚持下去的希望。
即便赵又清苦苦地哀求,那人仍是没有停下步伐,看着他渐渐地走远了,赵又清的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急切地想要追上对方。
可是,他的左腿本来就不利索,又是一路走上山腰的,怎么可能追得上荆停云?
眼看就要追上那人的背影,赵又清一时没能站稳,整个人都摔在地上,手背压在碎石头的上面,硬生生地划出了几道口子。他
根本顾不得喊疼,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只是为了追上荆停云而已。
就在赵又清双手撑在地上的时候,小碎石扎进了他的掌心,痛得不由得心头一抽,左脚一时使不出力气,更是让他难受地冒出
冷汗。
“荆停云……”
不管赵又清如何苦苦地哀求,都换不得那人的半点反应,哪怕只是看看自己怎么了。
他真的是荆停云吗?还是自己一时眼花了?
赵又清自嘲地笑了,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错。可是,自己明明摔倒了,甚至痛得站不起来,那人却无动于衷地离开了。这么
近的距离,他不可能没有发现,难道他真的不是荆停云,不是那个会搀扶着自己的荆停云?
赵又清不愿想,也不敢想,他木然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渐渐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明明心里又乱又着急,可他
却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瘸腿,为何三番两次地给他添麻烦。但赵又清也明白,最重要的不是他有没
有追上去,而是荆停云的心变了。那人已经不记得他了,又怎么会在乎他是不是摔倒了,会不会受伤。
纵然赵又清如何算计,都难以预料人心的变化。恍恍惚惚地望向那人离开的方向,心如刀割地感觉渐渐趋向于麻木,赵又清无
奈地苦笑着,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任由着四肢慢慢地冰冷而又麻痹。终于,等到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掌心不经意地
抚摸脸颊,上面又干又涩,原来是泪水流干了。
第30章
回到相府,赵又清无论如何都睡不下去,他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终于还是忍不住坐起来了。待到他冷静下来之后,再想想在飞
云山碰到荆停云的事情,难免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如果荆停云因为他的话,才想到飞云山看看,为何急着逃走呢?他这
么坚决地转身离开,反而让赵又清觉得不对劲,难道不是跟自己打一声招呼,才想“聂飞云”应该做的事情?或者其中还有什
么古怪?
赵又清越想越觉得奇怪,恨不得立刻赶到瑞王府把荆停云揪出来,好好地问个明白。可是,现在已经三更半夜了,他总不能贸
然地赶去王府吧?如此想着,赵又清不得不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明日找到机会把荆停云引出来。
心里惦记着荆停云的事情,赵又清怎么都睡不着,他干脆就离开房间,走到院子散散步,或者在书房熬过今夜。刚刚走进花园
,赵又清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奇怪的声响,恰巧看到府里的下人走过去,他便吩咐道,
“你过来,去里面看看有什么东西。”
“是,相爷。”
原本以为是野猫爬进来了,没想到下人刚刚探进去,忽然发出一声惨烈地尖叫,赵又清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竟然看到那个人直
直地倒在地上,头颈不住地喷着鲜血。
“来人,有刺客。”
赵又清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神色如常地大叫道,丛林里的刺客并未急着出手,反倒是渐渐地散开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黑影飞
出去,赵又清心里咯!一下,隐隐察觉到出大事了。
赵又清不是第一次遇到刺客,可是,哪一次胆敢闯入相府?
不多久,院子里的护卫急匆匆地赶过来,紧张地把赵又清送回房里。赵又清留下四个人看守院子,又吩咐其他人去把相府的护
卫都叫醒,按照刚才的方向追过去,一定要抓住刺客。
坐在房里,赵又清的心里难以平静,总觉得这件事太不寻常了。为什么刺客刚刚不出手,为什么要给他机会躲回院子,又为什
么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这时,门外的护卫惊呼道,“相爷,不好了,院子着火了。”
赵又清心头大惊,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难道,他们并不是想刺杀我,而是烧了相府?”
想到这里,就连赵又清也不免心惊,他匆忙地打开门,还来不及开口就发现门口的护卫已经倒在地上,满地鲜血,利剑穿心,
一声呻吟都没有。
“来人……”
赵又清正欲呼救,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衣人影,身手极为敏捷,飞快地蒙住他的嘴巴。
“呵,相爷,得罪了。”
闻言,赵又清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过了不久,等到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躺在卧房的床榻上,他急切地跑到门口,
竟然发现大门和窗户都被封死了,透过木缝的一点缝隙,他震惊地发现院子里烧起了熊熊烈火,难道刺客真要把他烧死?
想到这里,赵又清额头上直冒冷汗,心里更是着急万分,忆起先前几次的危难,都是荆停云赶过来保护自己,可是,这一次恐
怕不会出现了吧?
如此想着,赵又清不由得笑了,脸上满是自嘲的表情,心里跟着一阵阵地抽痛,整个人犹如跌入冰窖一般,就连心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