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炊烟——白狐天下
白狐天下  发于:2013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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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英点头,留下地址,扯着白碎空去了。

数名歌舞姬身着彩衣于庭中高歌起舞,优美的身段柔若无骨地扭动,秀丽的俏脸上挂着迷人的媚笑,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观赏者,可惜的便是观赏者各个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耶律隆绣望向坐在下面三圣——‘烈刀’武书,‘银月’李三千及‘翡翠观音’单如娉,道:“喜欢吗,这是西域的软骨舞,每一个歌姬都是身怀武功,体质软而韧,在床上的功夫更是训练得到家,武书和三千喜欢的话就挑去一两个享用。”

武书和李三千听罢谢恩。

单如娉嗔道:“王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也不问问如娉想不想要?”

耶律隆绣一怔,道:“你什么时候改喜欢女人了?”

单如娉道:“不喜欢女人归不喜欢女人,如娉要来做丫头也多个人侍候,最近特别的懒惰,连路都不愿走了,总要有人扶着吧。”

耶律隆绣笑道:“好吧,你喜欢就自己挑。”

单如娉深深地望了坐在耶律隆绣旁边的白域一眼,嘴上道:“王爷不留几个吗?”

白域知道她在试探他对耶律隆绣的紧张程度,浑身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只看舞蹈。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耶律隆绣的眼睛,不知怎的暗地里有分欣喜,道:“再说吧,我对太柔软的女人没有兴趣。”他故意加重了“太柔软的女人”六字,眼角的余光瞥向白域,后者立即耳根泛红。

单如娉道:“那如娉就不客气了。”

耶律隆绣对武书道:“是否支唤温伯南和历约今晚在‘知春楼’等我?”

武书点头道:“已经照王爷的吩咐办好了,另外,西夏的密使已经到大京,奉上南诏大珍珠十颗,前年金蟾一只,以示敬意,并等待王爷召见。”

白域心中一动,温伯南是内省参谋官,历约则是检师兵部长使,在去年的辽宋之战中做过耶律隆绣的右先锋,还同自己交过手,想来整个大辽的将领中他是唯一一个对他白域有印象的人。耶律隆绣到“知春楼”与他们见面而不是在府中,看来是要密议,兼且这个时候西夏的密使到来,定是商讨联军南下的事,只恨自己还不足以取得耶律隆绣的信任,不然就能得到一些军事机密。

耶律隆绣抚掌道:“太好了,看来西夏是有合作的诚意了。”

白域叫来之前侍候过他的婢女,问起一个月前那个被士兵强暴的少女下落。

婢女回答道:“听说被卖到勾栏苑去了,她醒来的时候疯疯癫癫,几次寻死,王爷叫管家看着办,本来想送回她本家,但她本家范了法,送回去也是死,又不能留在府里,所以就只好做妓。”

白域顿时心口发紧,将一个小箱子推到那婢女面前,打开来道:“这里是五十两黄金,找个会办事的下人把她给我赎回来,在外面妥善安排,剩下的黄金你们自己处理吧。”

婢女长这么大哪见过这么多黄金,立刻两眼放光,抱着箱子连忙称谢,出门去了。

不片刻耶律隆绣走进来,手里也捧着一个盒子,白域不由得一愣。

耶律隆绣将盒子放在桌上,道:“这是西夏秘史送来的大珍珠,你把它们研成粉末服下,可延年益寿。”

白域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十颗拇指般大小的珍珠,匀称饱满,道:“谢谢,你给我的东西已经不少了,我又不出府,如黄金白银之类用的也不多,以后还是入库吧。”

耶律隆绣道:“谁说不出府,送走西夏使臣的时候,突然很想去我母妃的家乡辉图看看,我是在那里度过童年的,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白域一呆,道:“辉图?”

第九章(下)

还以为辉图多少该是个城市,没想到是草原上的一个部落,当然比白域被软禁的地方要开放,但民风依然纯朴,到处是白色的帐篷和木藤的酒馆,没有城墙的塞外小镇,只有几条主干街道。

跳下马,白域慢慢地走在前头,耶律隆绣和单如娉跟在后面。

感染到百姓自由自在的欢乐,白域自然露出了笑容,比起寄宿的王府,自家的元帅府,东京和上京,他更喜欢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没有人情世故,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战乱饥荒,只剩下山青水美,恬静自然。

几个似乎是好朋友笑作一团的少女走过来向白域抛媚眼,惹得后者不好意思,停下脚步道:“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耶律隆绣哑然道:“好,前面的客栈是这里最好的,烤羊腿的味道非常好。”

三人在客栈坐下来,要了几样小菜,点了个羊腿,耶律隆绣道:“快十年没来这里了,一切变化都不大,真让人怀念。”

白域见他脸上流露出温情,柔声道:“如果你以后都像现在一样该多好。”

耶律隆绣微微发怔,有点讽刺地笑道:“回到上京,我永远也无法保持好的心境。”顿了顿又道:“母妃家的旧址已经废了,我来这里就是找个回忆,没有落脚的地方,我看还是不要麻烦当地的首领,免得那些繁文缛节扫了我们的游兴。快到月底了,每月的最后一天都有篝火会,很热闹,这是最值得参与的。”

徒步走上高高的山坡,放眼望去,无垠的草原上一条银带穿过,给草原带来无限的生机。

白域叹道:“如此美丽的地方,生长在这里的你的母亲应该也十个绝色美人吧?”

耶律隆绣道:“我的长相比较像母亲,体形则像父亲,至于性格都说像如神话般的太祖阿保机。”

白域微笑道:“看来你的的确确是耶律氏的子孙,不会出错。”

耶律隆绣道:“母妃晔氏只是演化的契丹人,有斯坦人的血统,如果你仔细看过我的眼睛,会发现它是呈淡蓝色的。”

白域转头盯着他的眼睛,发现果然如他所说。

耶律隆绣却突然将脸凑到他面前,于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白域下了一跳,推后半步,将脸侧过一旁道:“我虽然是你的娃娃,但是你也要尊重我的身体。”

耶律隆绣双手背后,道:“换了是两个月以前,你这样跟我说话,下场一定很惨,不过那时候你说过一句话,我决定让你慢慢的了解我。”

白域不解地看着他,后者道:“你不是问,为什么每次看到我的时候,虽然我在笑,你却感觉到我心中在哭吗?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寻找答案,在这半年里我将敞开心扉,真心待你,半年之后如果你得到的答案我不满意,我就杀了你,也杀了你从妓院里就来的那个少女。”

白域早知道他不会轻易让自己了解他的,只是没想到他以那少女的性命威胁自己,于是道:“这样我宁愿对你一无所知。”

耶律隆绣笑道:“你现在退出已经太迟了,因为游戏开始了,这是一个不能返回的游戏,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

白域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有要求,在这半年里我们要平等看待对方,你不能对我有所隐瞒。”

耶律隆绣道:“这个没问题,只怕你输不起。”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特别喜欢坐在篝火前喝烧酒烤羊腿吃水果,别有一番风情,这是白域第一次领略到这种快乐。

年轻的男子拉着少女围着篝火跳舞,像白域,耶律隆绣这样的美男子自然会有女子主动邀请,单如娉也被出色的汉子拉了进去。

笨手笨脚的在跳舞的人堆中转来转去,白域好不容易逃出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耶律隆绣和单如娉跳着地道的舞蹈。

火堆升起的烟扭曲了人们衣服上的颜色和花纹,爆起的火星飞溅到空中,如星辰一般,令人失神。

耶律隆绣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坐下,感叹地道:“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这样开心了,整个人仿佛轻松了许多。”

白域道:“你小的时候每个月都参加这种活动吗?”

耶律隆绣道:“当然,幼时除了月底的聚会,就只有冬季的狩猎最让人期盼,不过狩猎通常我只是做个消耗猎物的食者,不像这样围着火堆又唱又跳,还可以同伙伴做游戏,毕竟人都凑到一块的机会不多。但自从母亲被接进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过去的欢乐,今晚一下子让我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时光,感慨岁月如梭。”

白域瞅着他,觉得自己和他好像走进了一步,又好像掉进了另一个陷阱。

回到上京以后,耶律隆绣一面陪他,一面着手筹划南征的事务,偶尔他也会在一旁听着,虽然遭到了兵部的人反对,因为他仍然是宋人,但经耶律隆绣首肯,别人纵使心里不舒服,也不好说什么。

这正称白域的心思,虽然知道这样对不起信任他的耶律隆绣,可他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国家遭到外族的蹂躏。当年澶渊之盟恍如白纸,辽国近年来屡屡进犯,汉人已经苦不堪言,再经不起长年累月的战争了。

不过听久了议事,他不得不佩服耶律隆绣这个优秀的将才,假如由他做辽国的皇帝,又没有萧太后的摄政,现今的辽国就有足够的实力去统一中原。可惜他生错了时代,一生注定以失败结局。

第十章

耽英将白域托人辗转交到他手中白纸摊开,在烛灯上烘烤,白纸渐渐浮出一条条的线和文字。这种手法早在耽英做探子的时候常用的交流信息的方法,自由与他同生共长的白域也学过一些,现下派上了用场。

白碎空在一旁瞅着纸上的图,道:“这应该是辽国和西夏联军的军事分布略图,从部署上有一些不合理之处,不能尽然相信。”

耽英道:“阿域冒险获得的地图应该有一定的真实性,不过在你这种军事大家的面前,所有耶律隆绣欲盖弥彰的做法都会暴露无遗。”

白碎空摇头道:“千万不要小看耶律隆绣,此人虽然狡猾阴狠,但的的确确是个军事天才,能把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因为用兵之道在于诡,所以我要仔细研究。”

这时耽英注意到图左下角的一段话,只见上面写了一些宋廷朝臣的名字,要二人格外注意,其中还有他的叔叔赵谦,惊讶地道:“太平王叔难道也同辽狗勾结?”

白碎空心道他狠心派人刺杀他这个多年的至交好友,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道:“这张图先交给皇上过目,我们管不了朝廷内部的事,皇上会一一作调查,冤枉不了任何人。”

耽英道:“你真的不打算重披战袍了?”

白碎空将他搂入怀中,道:“我答应过你隐居山林,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我们好不容易才获得平静,就让他这么平静下去吧。对了,你打算到什么地方隐居,听说岭南山青水美,人情朴素,正适合你的性情。”

耽英道:“你说好就好。”

白碎空道:“在此之前,我想去幽远峡将域儿的碑废了,给活着的人立碑终归是不太好。”

耽英点头道:“我这就将地图飞鸽传书给皇叔。”便要出门,正好聂文岚过来找他。

聂文岚见耽英似乎有事,微微发怔,没有说话,后者奇怪地看着他,道:“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聂文岚失魂落魄地抓住单莺的手臂,本来就不算坚实的身体微微颤抖,好像要摔倒的样子,道:“耽英,宁老师将阮师妹许配给玄音了!”

耽英失声道:“你说什么?”

宁初昊坐下共五个弟子,四个内传,一个外传,外传弟子便是聂文岚,内传弟子为首的是“平一真人”竹亦环,其次是俗家弟子玄音,阮行及阮雨。外传弟子应为本身家世就高,仅仅是寄名弟子,不真正传授功夫,颇为疏远,所以在宁初昊眼里,为阮雨选夫婿自然从内传弟子的人中挑选,除了玄音别无他选。

不过耽英不是为宁初昊不挑聂文岚而挑玄音失声,而是玄音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聂文岚,只不过后者毫无所觉罢了。

说来可笑,和他耽英是好朋友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聂文岚,也要陪着他们受情之所累。

聂文岚握着耽英的手满脸凄然地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耽英瞅瞅白碎空,又瞅瞅聂文岚,恨自己现在怎么不晕倒,这样就不用面对任何人,落得个清静。

宁初昊宣布将阮雨嫁给玄音的消息之后,还没等刚刚醒来的阮行替妹妹高兴完毕,即将作新郎官的人就跑了,连带着聂文岚也一起失踪。

耽英心知肚明玄音一定采取了什么行动,又或是将聂文岚给卷走了,他却没心情管这些事,与白碎空匆匆告辞离开。

来到幽远峡立碑不远处的山坡,白碎空惊奇的发现碑旁有了一间小茅屋,茅屋顶青烟屡屡,显然是由人住的。

两人连忙走进,在茅屋前停下。

“吱”的一声,茅屋的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修长的身体虽然单薄却并不瘦弱,灰色的长衫一袭到地,平静的脸上看到二人不见一丝波动。

白碎空同耽英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出了他的名字:“素焉。”

赵素焉淡淡地道:“你们来看阿域吗?”

白碎空本来要告诉他白域没有死,被耽英使了个眼色,才没有出声。

赵素焉道:“近来作罢。”

二人乖乖随他进屋,屋子内非常质朴干净,虽然小但是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看来赵素焉是做长住的打算。

耽英道:“离开王府后你就到这里来了吗?”

赵素焉点点头,道:“听说阿域死在这里,所以我才来看看,正好看到白世伯为阿域立的碑坟,于是在旁边盖了这间小屋,陪伴他,这样他的亡灵才不寂寞。”

耽英道:“我也想去看看他的碑。”

赵素焉领着他出门,走到碑前,抚摸着碑身痴痴地道:“阿域,耽英来看你了,你应该很高兴才队,我们三个从小在一起长大,现在又凑到一块儿了。”

耽英默默地立在那里,望着素焉情景心痛不已。

白碎空则站在后面,瞅着碑上亲手刻的字,暗暗向老天祈求保佑域儿平安。

出了幽远峡谷口,白碎空才问出心中的疑虑:“为什么不告诉他域儿仍旧平安。”

耽英道:“素焉是个死心眼儿的人,如果告诉他阿域仍然活着,他必定会去找阿域,碰上耶律隆绣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倘若回家了,万一太平王叔真的通敌大辽,皇上降罪下来,株连全家,也不能免祸,不若让他在这里暂时居住,等打败了联军,让阿域来找他的好。”

白碎空叹道:“都是一群傻孩子。”

公元一零二二年秋,宋真中赵恒驾崩,耽英的那份秘图落到了宋仁宗赵桢手中,朝野开始进入动荡的时期。

公元一零二三年春,大辽西夏联军南下,吐蕃从中取利,蚕食了部分西南地区。随着密探的消息往来,辽夏联军的部分军事机密泄漏,导致接连败北,军队上下气势怠慢,无心应战。

最后一场仗由耶律隆绣亲自领兵,虽然险险越过平西关进入河西,却因假消息被逼岐山,军困粮绝。

耶律隆绣坐在石壁之上,仰望斗斗星辰,七月初七月半,银河穿越天际,充满了神秘与幻想的色彩。

这个时候他已经忘却了身上伤口的疼痛,只剩下了对以往那少得可怜的美好回忆。

单如娉坐在他的近处,三圣除了她,另外两个都投向了别的王。

耶律隆绣平静地道:“白域走了?”其实他抓到白域之后就对他的身世进行了彻底的调查,晓得他是自己劲敌的儿子,自己就非常地恨他,拼命的折磨他,但最后还是被他的坚强折服。命壮汉折辱他领他屈服的手段虽然很卑鄙,但总算是将白域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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