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子这是什么话，本座怎么听不懂呢。”细腻白皙的手指如兰花般缓缓绽放，梦画阑换了个姿态舒服地躺下，眼神艳丽，一双狐媚明眸慵懒如猫。

“你瞒得了世人，还瞒得了我不成？毒王谷长年毒雾环绕，若不是你暗中做了手脚，就是瞳影也别想只身剿平天绝派。”

那双波斯猫般精致剔透的眼睛微微浅笑起来：“我不过就告诉瞳教主那晚正当山风四起，毒雾会散罢了。”

黑漆生丝的长发顺着天鹅绒般细白的脖颈一路蜿蜒至地，豆蔻指尖在胭脂色的唇瓣上优雅地轻抹了一下，探手点上霍游仙的眉心。

“真叫人难过啊，被你这么质问。”

霍游仙微微蹙眉，一把揽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梦宫主，劝你还是少吸点青娆芸香，小心纵欲过度而死。还有，少给我装。若不是你纵风吹散了毒雾，哪会有什么山风四起之日？”

“糟糕，被发现了呢！”他忽然咯咯笑起来，花枝乱颤，仿佛失控的掉线精美人偶，危险的艳色，蛊惑人心。

霍游仙咬住下唇，眼神已然颇为不满。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惑世妖孽，虽极少公然于江湖上露面，然随着性子暗中推波助澜，借刀杀人的招数倒是玩得乐此不疲。这些年来，江湖上不少悬案遗迷都是他的杰作。

“难不成苏翎也是你送去给瞳影的？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天下大乱就让你这么痛快吗？”

退开几步再一次甩开不依不饶紧贴上来的诱人身体。

“痛快啊，怎么不痛快？比吸青娆还痛快！”没心没肺的笑声放浪而出，迷乱的眼神，酥软的身段，无一不是最致命的诱惑。

“不过……”灵蛇般的赤红朱蛇在形状优美的薄唇上恋恋不舍地卷了一圈，“比起天下大乱，现在本座倒是对苏家三公子更感兴趣。”

“你……”霍游仙气结，却见眼前之人销魂一笑。这一笑就连他这个本命在下的总受也一时意乱情迷，只觉得一股气血顺着贲张血脉从全身忽地集中到了身下某一部位。

脸立时涨得通红，别开目光：“你不要打苏陌的主意，他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

“噢？”男子暧昧的笑容愈深，柔魂酥骨的笑从嘴角一直延伸进妖冶的眉眼，“没想到就连你也如此维护他。不过这样反倒是让我更想得到他了，别人的东西总是最好的，不是么？更何况是被天下最美的五人所悉心保护着又互相争夺的东西。”

“倒是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戏中人的事来了？”

霍游仙脸色蓦然暗淡下去，心下一窒，却又无可辩驳。许久，才淡淡地接话道：“瞳影对苏陌有情，自不会伤害苏翎，这场好戏你怕是看不成了。”

“瞳影对人动情？”梦画阑哑然失笑，“别说笑了。那个男人和你我是同类人，这辈子爱的注定只能是自己。你若不信，我们打个赌如何？就来看看你那苏陌到底有多少魅力，能让无心的魔头对他动情。不过……”

笑上眉眼，倾尽风流：“不过，你是输定了。”

第五十五章

苏翎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骄傲如他，心思缜密如他，也有被人暗算的一天。辟邪对自己心怀不满之事早在意料之中，辟邪会叛变之事也在掌握之中，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始终想不明白。论武功辟邪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只没想到竟会有人在暗中助他，到底是谁？又何故要与自己过不去？

睁开眼来，是雕栏画栋的华美房间，轻纱垂帐，香雾缭绕，触手可及尽是上乘的织锦，入手柔腻。动了动身体，依旧浑身酸软无力，药效尚未褪去。

“苏宗主，没想到还有如此相见之日。本教主的床可合你意？”

视线斜上方闯入了一双鬼魅般幽森冷漠的琉璃重瞳，目色含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瞳影，你不是想要轩辕剑么？杀了辟邪，我就给你。”

苏翎毫不畏惧地直视上那双鬼眼，目光清亮如水，虽是柔美的五官，却勃发出一股不可忽略的王者傲气。

“苏翎，如今的你可不再是那个骄傲的万剑宗宗主，不过是我瞳影的掌中玩物罢了。作为一个玩偶，就放下你那比天高的自尊，跪下来求我如何？”

“求你？瞳教主莫不是搞错了。若是怕死，从一开始就不会与你为敌。”

琉璃色的瞳眸微微眯缝成一线，眼角微挑，莫测的笑意倾泻而下。

“看来梦画阑还没来得及好好调教你。不过也好，我就破例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视野上方仅存的光线被一张绝艳的脸挡去，冰冷如霜的鼻息轻轻飘浮在苏翎脸上。一股似兰非兰的淡淡幽香袭来，弥漫，诱人的芬芳充斥着两人间咫尺之距。

苏翎神色一紧，不由自主地绷住神经，紧紧盯住眼前一双色泽浓郁的妖异重瞳。

“就在这张床上，我和苏陌是如何翻云覆雨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么？”满意地看到身下人陡然收缩的瞳孔，傲慢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后呈现出各种复杂神色。

“你！你对小陌做了这种事！你！”苏翎惊愕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全身发抖，十指紧紧抠进锦衾，锦帛撕裂的尖利嘶哑声刺痛耳膜。

笑意从瞳影眼中倾落进微勾的唇瓣，危险的笑容美得令人发指。修竹般细美的食指轻易地掰过苏翎的下颚，指肚轻轻摩挲着被咬出水色的薄唇。

看着他的表情从混乱到愤怒，再到迷茫，最后怒不可遏地瞪视着自己。强烈的成就感从心中汹涌而上，还想看到，这个与自己同样骄傲的男人痛苦挣扎摇尾乞怜的悲惨模样，还想看到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表情。

瞳影逼近苏翎耳畔，玩味地轻笑一声。

“仔细看看，你和他长得还真是像。难以想象吧，那个心高气傲的苏陌在男人身下哭喊求饶的模样。不知道比他更自以为是的你，会露出怎样诱人的表情呢，真让人期待啊！”

黑眸中冷光一闪，苏翎嗤笑一声，原本动荡的表情反而冷静了下来，睥睨漠视眼前之人：“没想到傲视天下的瞳影竟是个有断袖之癖的变态。”

“是么？那对自己亲弟弟有不伦之情的苏大宗主又算什么？你好像没什么立场说我吧！”

瞳影泰然自若地反唇相讥，指尖顺着苏翎高挺的鼻骨一路刻画，最后落到樱色唇瓣上，狠狠按了一下。身下人显然被戳中痛处，再一次露出慌乱神情。

“你胡说！我对小陌……”

“没有么？那就证明给我看。”言语间，细长的手指已悄无声息地潜入苏翎的衣襟，轻轻揪住他右侧的朱樱，缓缓打着圈游刃有余地巧妙搓揉。苏翎怒目而视，狠咬住下唇，然而瞳影却不怀好意地忽然加速了动作，与之同时湿润的舌尖在他珠光细腻的耳垂上轻舔了一下。

一声娇喘终于忍不住突破紧咬的唇瓣，迷乱的胭脂色抹上了瓷白的面颊，极致诱惑。

“你……住手……嗯……”隐忍的表情反而散发出非同寻常的禁断魅惑，黯然销魂。

“住手？怕了么？那就跪下来求我。”

“闭嘴！我苏翎此生还没向谁卑躬屈膝过，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折腰下跪。”

“那就闭上嘴。在你的苏陌曾躺过的床上感受他曾甘之如饴的欢爱。”

销魂蚀骨的喘息在香甜糜烂的华室内如浪潮般波纹迭起，微醺的烛光下，两具形态完美的男子胴体纠缠在一起，席卷，律动，刺破黑夜的束缚。黑丝凌乱，海藻般浮游缠绕。禁药的毒性，艳醴，蛊惑，声色淫靡。

风动垂帘，洞开的侧门处，摇曳的烛光悄无声息地拉扯出一抹纤细的人影。消瘦的身形却有着孤傲到偏执的倔强，清冷如霜的面容，两抹罥烟眉下，剪水双瞳黑白分明，仿佛白绢上晕染开的浓墨转淡，淡漠、疏离，目光缱绻。

交缠在一起云雨的二人同时回过头来。

第五十六章

“苏……”

惊愕，错乱，躲闪……琉璃色重瞳中头一次出现了动摇与不安，瞳影不可置信地紧盯着缓缓走近的少年，直到那眉目逼真得几乎触手可及才相信这不是幻觉。

然而，动摇的眼神在确认后的下一秒便被出离的冷静重重淹没。

“出去。”

冷冷的两个字，简单的一个命令，淡如凉水，狠狠刺痛人心。

苏陌豁然瞪圆双目，啮合的唇齿已经被咬出了鲜血，触目惊心的殷红从唇瓣上滴落在地，步步逼近，一路红莲。

“你在做什么？”从齿列间挤压出的沙哑声音几乎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剑，颤抖地指向瞳影，“你这个畜生，我问你在做什么！”

瞳影微微偏开头，优雅都撩了一下垂落到眼前的长发，忽地，莞尔嫣然，笑容残忍：“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苍白干裂的唇剧烈地抖动，只是浑身止不住颤抖，连指甲深陷入肉的刺痛都已无法察觉。

“小陌，不！不要看……小陌！”

苏翎挣扎着从床上滚下，修长白皙的双腿在落地的瞬间仿佛折断的鱼尾，无力地跌落的瞬间被瞳影扯住头发硬生生拉回到床上，他低头绝望地捂住面孔。而身边的男人却不允许他的逃避，用暴力将他双手掰开，把脸正对着令人昏眩的烛光，赤裸裸袒露在苏陌的视线下。

“很愤怒吗？看到敬爱的兄长大人和男人上床。好好看清楚了，你高贵优雅的哥哥在男人身下承欢的淫贱模样。是不是彻底幻灭了？”

“恶魔……”低不可闻的声音从重合又分开的唇瓣间吐出，气若游丝。

瞳影不怒反笑，耀眼的琉璃色泽光彩夺目：“说完了就滚出去，不然想一起来也未尝不可。”

猛然抬起目光，亮如霜雪，直直凝视着男子色泽浓郁的琉璃重瞳，淡漠的神情孕育着压抑到极限的悲愤与失望。

“为什么偏偏是二哥？为什么……”

像是抚摸一只乖巧的猫，瞳影细细捋顺膝上人的长发，白皙的手指在墨色的发丝间皓如皎玉。他微微弯起眉眼，唇齿未动，温柔的声音直接灌入了苏陌的脑海，一遍遍回响盘旋。

“傻孩子，不记得了么？我说过的，要毁掉你在乎的一切。”

声音直接通过意念传入神经，在脑海里搅拌，天旋地转的压抑感好似耳膜被用力压着一般，耳鸣伴随着压迫感持续不停，感觉就像是在高烧不退的情况下做着恶梦，让人痛不欲生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这感觉虽已不是第一次经受，而这一次却异常的剧烈，仿佛是在脑中扎下了根，让人痛不欲生。

苏陌双手抱头，面目扭曲，因剧烈疼痛而咬碎的牙齿带出的血腥味充斥了口腔。

充盈的血开始从口鼻中溢出，黑亮的眼珠像死鱼般渐渐褪去光泽，他站在那儿，却已然失去了神采。瞳影神色一变，猛的冲上去捏住苏陌人中，这才发现为了忍住剧痛，少年的手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撕裂，满手鲜血淋漓。

这种疼痛本就不是正常人所能忍受，而他却始终不啃一声地默默忍了下来。瞳影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茫然、紧接着恼羞成怒地拼命摇晃起苏陌的肩膀。

“痛就哭喊出来，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求我！为什么！！”

慢慢回过神来的少年转动了一下僵硬的眼珠，洞察是非的黑亮瞳仁中倒影出两张微微扭曲的面孔。他扬起脸，长大嘴，无声地笑。

忽地，表情凌厉狰狞。“瞳影，和我一起去死吧。”

你早已罪不可赦，而曾一度相信你已有所悔改的我罪加一等。这样丑陋的你我就此同归于尽便是最好的结局了罢，无论是对你我，还是对这个百孔千疮的天下。

未待瞳影回过神来，苏陌的手已从身后环抱而过，皓腕翻转，长剑冲着两人心脏重合之处一剑刺下。

‘叮’地一声，剑被一股大力震脱了手，震裂的虎口鲜血如洪。紧接着后襟被人拉扯住，整个身子被硬生生掀翻，狠狠砸到梁柱上，再如土委顿在地。

痛苦地呕出一口血，未待他抬起眉眼看清来人，一抹影子投落到视野上方，被人拧着胳膊拎了起来。然后，赤裸的脖子上感到了一丝刺骨的凉意，垂下视线，从反射的剑光中看到持剑人冷峻残酷的面容。

“住手！”

剑芒在雪肤上擦出一线血丝，紧接着被一股未知之力阻住了去势，男子手一松，剑铮然落地，肆虐的杀气顷刻间平息了下来。

“放了他。”宛如一声悠长的叹息，瞳影脱力般跌坐在床沿，用手扶住额际。

“瞳教主可是在开玩笑？好不容易让苏家最后两条血脉自投罗网，还要放虎归山不成？”

瞳影豁然起身，目中杀气毕露：“我让你放了他。”

辟邪扬声大笑：“瞳教主别搞错了，我可不是你的手下。你我现在只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麻烦你改改你的态度。”

瞳影冷哼一声，微扬起下颚，眼神傲慢逼人，充满压迫力。

“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威胁我。若非你还有点利用价值，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辟邪苦笑着摇摇头，松开苏陌，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回剑入鞘。

“瞳影，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惜命如金。生命于我而言早已不值得留恋。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当你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之时却失去了一切。你尽管威胁我，不过这对于失去了一切只为复仇而苟延残喘的我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他抬头与瞳影对视，沉寂淡然的目光仿佛一潭死水，找不到哪怕丝毫恐惧。

“只是，我没想到，冷血如你也会有牵绊之人，你现在不杀他，将来他定会成你成王路上最大的阻碍。还是说是我看错了，就算是你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瞳影目光微变，迷茫、混乱……各种异色在琉璃色重瞳中稍纵即逝，旋即，他恢复了常态。

“辟邪，搞错的是你。这天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我瞳影囊中之物，谁生谁死都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游戏，与我获得天下丝毫无干。”

他转身揪住床上人的长发，将那具白皙的身体甩落在苏陌眼前。

“苏陌，你的人我还给你。不过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他挥了挥手示意辟邪退下，疲惫地斜倚在床头，“来人，把这两人丢出去。”

第五十七章

雪，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下的，仿佛一夜白梅，悄然，绽放于荒原。面如霜雪的少年仰面躺在山麓上，一头黑发如瀑，松散披落。忽地，眼帘微颤，扇面似的眼睫倏忽打开，扑簌簌抖落半星雪屑，黑曜石般澄澈寂然的眸子里倒影出漫天飘雪。

呵出的白雾转瞬间在冷风中消散不见，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苏陌挣扎了一下，两肋绞错的剧痛直上头顶，微弱的呻吟咬破虚白的唇。歪过头去，身旁侧卧着一具白玉雕镂般优美的男子胴体。

“二哥，你醒醒，你怎么样了？二哥！”

苏陌捂住肋骨，手肘支地，挪移过去，脱下外衣将苏翎包住紧抱进怀里。怀中之人仿佛沉沉睡去，肤白如新剥鲜菱，映着皎洁雪光，几近透明。苏陌焦急地探了探他的脉络，并无大碍，然不管怎么呼喊，怀中人都毫无反应。

冰冷的雪残翼般从冷灰色的浮云中陨落，无声无息地飘落在二人肩头，发梢，呵气成冰。嘴唇冻得发紫，胃痉挛地抽痛，肋骨断裂的剧痛都已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