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苍柏(FZ)上——三不足
三不足  发于:2013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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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儿,你的手?”单相权见单柏的手心溢着脓血,心疼而惊诧的问了一声。

单柏淡淡一笑,“不疼。”

单相权借着单柏的力气,坐起身,指了指桌子上的瓷瓶,示意单柏取来。

单柏把玩着瓷瓶,坐回榻边。

见父亲要为自己上药,单柏受宠若惊,不敢拒绝,任凭单相权一点点自己清除脓血后,轻洒药粉。

“别管我了,您好好休息。”单柏见单相权略显笨拙的帮自己的手缠绑带,开口劝道。

“这些药,都是那晚给你买的。”单相权看着单柏的手心,娓娓说道,“本来我还以为,再也用不上了。”

“嗯?”单柏疑问了一声。

“若是,我死了。”不就再也没办法亲自帮你上药了么?

“父亲!”单柏急促的打断。

喊‘爹’,挺好听的,‘父亲’这个词太肃穆了。

“您”单柏嗫嚅片刻,“您,还在怪儿子?”

见单相权不回答,单柏吁了口气,小心问道:“那……上家法?”

单相权闻声看了一眼一脸试探的单柏,低下头看着单柏的手心,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嗯。”

单柏只觉得背后起了一阵凉风,“现在?”

“等我有力气了再说。”

单柏吸了口凉气,“儿子,儿子,还要去救人。您,能不能?”

单相权凛然的目光如剑,单柏猛的垂下头。

傻小子,你让为父那么伤心,还不得付出点代价?居然还敢讨饶。

“就现在。”单相权沉声道。

“啊”单柏惊诧的抬头,“您有力气了?”

单相权强行直起上身,换上一派威严,将腿放下榻,端坐道:“这点力气还有。”

单柏见单相权恢复得那么快,一时很是宽慰,面露喜色。

“那,儿子去找家法!”说着,就要转身。

“回来!”单相权一声阻断,“过来,趴这!”

单柏看了眼单相权的腿,一脸迷茫。

“拉下裤子,趴过来!”单相权见儿子傻愣愣的有些气恼。

单柏想起上次的板伤还没好,犹犹豫豫的拉下裤子,满脸通红。

单相权见不得单柏这副拖沓的样子,喝了一声“快点!”

等到单柏在单相权腿上趴好时,单相权才看清,黑红的血痂遍布,有些地方渗出了黄水,一阵阵反着腥气。

看着单柏抓着自己的衣摆,单相权扬起的手竟然落不下去了,心里狠狠的一痛。

“啪——”一声脆响,青白的地方再起红肿。

单柏知道单相权有意避开自己带伤的地方,心底一甜,潮红的脸慢慢褪下温热。

“儿子错了,”单柏拧着眉,小声道,“儿子不该忤逆您!”

“啪——”不停的拍打一直覆在一个地方,粉红慢慢变成暗红。疼痛加剧,灼痛滚烫。

见单相权不回应自己,单柏抱着单相权的腿,忍痛继续道:“儿子不该惹您生气!”

“啪——啪——”接连不断,大概打了二十多下,暗红逐渐变成紫红,其他地方的伤口也被震开,疼痛凛人,单柏身子一抽。

暗黄色的液体慢慢流下,一阵刺鼻的腥气窜入鼻腔,纵横的伤痕鞭笞开原本细嫩的皮肉,就如布满疮痍的贫瘠土地,满目苦寒!

单相权心疼得吸了口凉气,缓缓问道:“为什么不抹药?”

单柏没想到单相权会因为这个责备自己,不说话,只是抬手抱住单相权的腰,将脸埋在单相权身上。感到单柏在隐忍着抽搐,单相权心头一凛。

有这么疼?

单相权停了手,赶忙拿起药粉,拔开盖子就往伤处上洒。

抽搐更甚。

单相权的手情不自禁开始抖动,“柏儿,忍着点。”

雪白的药粉覆在伤口,细粉化在黄色液体里,渗入裂开的皮肉,单相权用锦帕小心擦拭干净流下来的暗黄液体,待药粉被吸收后,亲自为趴在腿上的儿子拉上裤子,反手系上罗带。

扯起在伏自己身上抽搐的儿子,一把揽入怀里。

“打疼了?”单相权将单柏的头轻柔的按在自己肩头,心疼道,“上了药,别乱动,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爹——”单柏喃喃喊了一声,声音含着水汽。

单相权一听那声音,心头一颤。

扯起单柏才发现单柏明亮的眼中隐隐含着泪水。

单相权一时腾起怒火,“打你几下,就委屈成这样?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看来是我刚刚打得太轻了!”

“爹——”单柏不顾单相权爆发的怒火,继续道:“儿子能趴在您腿上,真好。”

单相权闻声一愣,怒气顿消。

单柏自行将头枕在单相权肩上,声音闷闷的,“您别总用不喝药,来,来吓唬儿子!”

……能,吓到你么?

单相权嘴角微微上扬,居然抬手轻轻拍着单柏的背。

单柏猛然一痛,却强忍住抽搐,继续道:“我都要吓死了!”

“反正不喝,也死不了!”单相权轻轻念叨着这句话。

“爹!”单柏没想到单相权总念叨这句话,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听着单柏吓得惊慌失措的声音,单相权威仪的俊脸上竟浮起一丝百年难见的笑容。

突然,单柏拉过单相权的手,凝视着单相权手心鲜红的伤痕,眼底微红,抬手一寸寸小心的抚摸,“还疼么?”

单相权垂下眼睑,摇摇头。

“您总说不疼!”

单相权把手从单柏手中缓缓抽出,将单柏按回怀中。

你不也是!

第三十六章:枝节横生

“你们这群废物!连一味药都找不到!每月的纹银都白领了是吧?”聂安怒火正烧,抓起一个人的衣领,恶狠狠的训斥道:“你!若不是老爷亲写手笺替你爹平反,你们一家能团圆么?”

说着,聂安重重一推男子,又指着另一个人喝道:“还有你,老爷知道你家贫寒,命人送你纹银千两,让你赎回妹妹,使你一家早日团聚!对,还有你,老爷派人送钱到你家,你弟弟的病才有了钱治,没有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怎么现在老爷有需要,让你们找味药都找不到呢?!这个镇没有,就去下一个镇!下一个镇没有,就去下下个镇子!我就不信找不到!你们说,老爷是如何待你们的?凡是拖家带口的,不管大事小事,老爷何时让你们舍命去办?你们说!说啊!”

“聂首领,我们深受老爷大恩,自知无以为报!这就去下下个镇子里再寻!”

“去,要是再找不到就拿命来见我!”

兆炎端着药匆匆跑过来,正看见聂安暴跳如雷的样子,急急唤了一声,“义父,借一步说话!”

“怎么药还没送去?”聂安看着药汤紧拧浓眉,“炎儿,连你都不让我省心么?”

“义父,大公子回来了!”

“什么?”聂安自是吃惊,赶忙追问,“人在哪?”

义父,您刚刚那样子训斥人,实在是有失风度!

兆炎干咳了两声,见聂安急等下文,赶忙说道:“刚刚我正要进去送药,听见房内有动静,仔细一听才知道是大公子回来了!”想起自己伏在门缝正好看见单相权拍打单柏,兆炎不好意思的顿了顿话语,“王爷都有力气教训大公子了!”

“嗯?”聂安一听单相权有力气教训人,浓眉一扬。王爷的毒解了?

遂立刻嘱咐兆炎命人准备粥饭,急急往单相权房中赶去。

刚走到门外,正巧碰上甫出房门的单柏。

“大公子!”聂安看了眼面色温和的单柏,“你,回来了?”

单柏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父亲刚刚睡下了,我们去那边说话!”

二人过了拐角,单柏渐渐放缓脚步,遽然,偏头扬眉,“不知聂师父的气消了没有?”

余音未落,就见单柏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聂安一愣,想起自己之前狠狠打的那一掌,支吾了一声,“大公子是回来继续气王爷的?”

单柏微微勾唇,不做争辩,“解药父亲喝下了,一会儿我要帮父亲运功调息,请聂师父吩咐好下人,切莫打扰我们!”

聂安见单柏面色憔悴、额头布满晶莹,心里原本堆积起的如泰山一般高的不满也没了,“难道,大公子是去寻解药了?”

单柏循着话音,笑问道:“难道聂师父真的以为我会那般大逆不道?……还是,聂师父心里,就是那么看待我的?”

话语虽轻,却每个字都饱含张力,隐含质问。

聂安一时语塞,随着单柏进了另一间客房,见单柏只站不坐,也不好意思不管不问就坐下。

“聂师父!”单柏抬手示意请聂安坐下。

自己屁股上有伤,此刻一坐必会龇牙咧嘴,让外人知道自己又被父亲趴下裤子一通拍打,怎么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大公子不坐?”聂安倒也从容,落座问道。

“聂师父是师父,师父坐着,徒儿自当站着!”

原本一句周到谦恭的话,此刻却让聂安脸红。

单柏也不看聂安,只是自行望着窗外。夜幕笼罩大地,一片祥和安宁。

单柏静如秋水的眼中现出深沉。

“聂师父,现在离阴阳教越来越近,请务必令所有人提高警惕!”

想起之前雾阵中的诡异、石洞里的机巧,单柏心下凛骇,一番沉忖后,开口道:“聂师父,待我为父亲调息之后,让父亲好生休息一晚,你我一起编个理由,骗父亲回去,不知可否?”

聂安闻言,抬眉望了单柏一眼。

大公子此番回来,言谈举止,皆硬朗许多,全不似之前恭顺温文!如今居然敢骗王爷了!

“大公子是担心王爷安危?”

“父亲武功在我之上许多!我自是难及项背!”单柏一直凝视窗外,话锋一顿,悠悠道:“若是别人有那般武艺,肯随我去救人,我必欢喜感激,意愿一道前往!但是,他!不管武功多高超绝伦,首先是我的父亲!”

一番话语铿锵有力,道尽了一份为人子女的菽水之义、孝道情长。

不等聂安回答,单柏继续道:“更何况,他还是大单的王爷!国之脊梁!”

凝望夜空出神的眼中更是写满了一份为人子民的忠孝节义、赤子之情。

见聂安似是为难,单柏抬袖,拭去额上细密的冷汗,“父亲身中剧毒,仍是放不下我,坚持一同前往救人,为的就是护我周全!所以,我更不能因己累父!更何况,现在还有那么多府中弟兄!江湖中人可不比民兵和混混儿,那些弟兄就是几百个一起上也不过是他们一挥袖就办了的事情!若是父亲回去后置气追究,聂师父尽管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一人身上便是!”

字字句句,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令人无法不从。

聂安犹豫了一番,已是动容,“可这……”

“学艺八载,师恩似海,我必要救出师父,亲手歼敌!”单柏转过身,坚定的凝视着聂安的眼睛等他答应。似乎事情已定,不容再做任何改变!

“义父!粥好了!”门外传来兆炎的声音。

“聂师父,您好好想想,待我帮父亲调理完内息,再回来与您商量编什么理由合适!父亲可不是等闲人物,理由编不好,可就弄巧成拙了!”到时,您倒是无所谓,我可就遭殃了,连床都下不去了,还谈什么救人!

单柏说完,礼貌的走了出去,接了兆炎端着的粥,稳步往单相权房中走去。

把粥碗放在榻边的小桌上,单柏刚想坐下,皮肉就传来一阵撕裂的痛。

单柏咧了咧嘴,屈膝跪了下去。

原来,父亲那么喜欢揍我那里!

是想我只能跪在他身前啊!

下回,儿子得做个护膝,偷偷戴上!

单柏心念一动,抬手为单相权抿了抿被衾。

用新的锦帕轻柔的拭去单相权脸上冒出的虚汗,看着单相权的唇彻底褪去了黢黑,呼吸也开始平顺。单柏这才真正放心!

原本还担心他们不肯给真的解药,单柏特意留了一支毒箭,想先以身试药!

没想到事情赶得匆忙,就未来及。

若是敢给假药,我必再返飞云城,血洗李府!

什么正二品正一品,快马回帝都,我让你们死得好看!

然后入宫盗药!去取冰蟾!看谁能挡我!

单柏深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霸气!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单相权慢慢醒来。

见单柏笔直的跪在榻前,单相权一惊。

柏儿,你这又是干什么?

气爹爹刚刚打你了?这会儿变相惩罚自己,和爹爹置气?

“跪着干什么?”单相权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单柏一听单相权的口气,真是哭笑不得!

父亲还真是喜怒无常!

您不是喜欢儿子跪在您面前么?

单柏一脸无奈,拿起粥碗,“父亲,这偏僻小镇没有什么好的食材,粥大概也不合口,您凑合着吃!怎么也得吃点!”

单相权拿眼扫了一眼白粥,见单柏仍是张肩挺脊的跪着,心里犯堵。

父亲这些日子被你折磨的够呛,饭都没心情吃。

这刻,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了!你还跪着,给我添堵?

等你的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的!傻小子!

见粥已经温了,单柏想让单相权赶紧喝下,见单相权理也不理自己,更是无奈!

难不成父亲一觉睡醒,火气又回来了?

儿子刚刚一直抱着您,太用力,胳膊都酸了!这会儿还得抬着手臂,端着粥,您真是不体谅儿子!

“父亲,难不成,您还嫌……儿子脏?”单柏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单相权闻声,面色骤变!

见单相权脸色瞬间惨白,单柏吓了一跳。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竟真的勾起了单相权的怒火。

“父亲!”单柏赶忙缓口,“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见单相权隐忍着怒火,粥碗开始颤抖。

“儿子洗过了!”

不说这句还好,语音未落,就见单相权霍然坐起。

“父亲,儿子请您喝粥!”说着,单柏慌忙盛了一大勺,往单相权嘴边送。

见单相权紧闭嘴唇,单柏心急火燎,开始自责。

“反正不喝,也死不了!”单相权抖了抖嘴唇,猝然答了一句。

单柏闻声,手臂一僵!

原来,您在这等着儿子呢!

“喝吧,爹!儿子不会说话,您别和儿子生气!爹,爹,啊?!”单柏服了软,竟开始撒娇。

单相权一听儿子竟然撒娇,心顿时软了下来。

刮了一眼单柏,张嘴含了粥。

单柏见单相权吃这套,扯开了笑,继续喂着。

待单相权吃完了,单柏放下粥碗,慢慢起身,“父亲,您再休息片刻,儿子帮您调息!儿子的内力基本上都恢复了!”

说着,暗自咬牙,尽量保持和煦的笑容,硬坐在了榻上。

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单相权看着儿子,紧紧拧眉。

突然想起儿子屁股上带着伤,单相权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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