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儿”聂安喊了一声,将手放在兆炎的腿上,轻轻揉着,“还疼么?”
听着聂安心疼的口气,兆炎淡然一笑,“不疼,是王爷帮我打通了凝滞的气血,所以,不疼了!”
聂安闻言,微微扬眉。
王爷果然懂得恩威并济!
想起之前单相权在柳连手下救了自己,聂安内心也是一阵感动。
聂安抬手顺了顺兆炎的长发,“炎儿别怪义父严苛,想跟在王爷身边,没有点真本事是不行的!”
“义父,您是希望我好!我懂!”兆炎说着,温和的垂下眼睑。
这一夜,单柏睡得很不安稳,天空还灰蒙蒙的,单柏就强撑着身子,准备离开。
可是刚走了几步,单柏就出了一身虚汗,好在伤在背部,除了虚弱外,腿脚并不受影响,体内毒也被排除,休息了一晚,除了还会出些汗,倒也能够自如行动。
“大公子,王爷命令,您不得出去!”
单柏刚走出房间,就被一个侍卫拦住。
单柏平静的看着侍卫,在等着他自觉让开。侍卫被单柏看得发毛,哆嗦了几下,侧了身。
单柏侧步走了过去,刚走几步,就被大批侍卫拦住。
单柏眉头轻轻一紧,“别逼我动手!”
“属下们奉命行事,还望大公子不要为难属下们!”
“奉命?”单柏嘴角不屑的扬了一扬,“奉什么命?拦住我不让我去救人么?”
“请大公子先回房间,不日大队就会启程回王府!”
“哼!”单柏哼了一声,就要继续往前。
这时,单柏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只见聂安站在门口,“王爷有命,你们都退下!”
单柏微微侧头,越过聂安带着焦色的脸,看见房间内端坐着的单相权,只是坐着的人面色灰败。
单柏的心顿时一颤。
父亲难道中了毒?
想到自己的毒似乎是解开了,单柏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联想。
这时,就见兆炎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义父,药已经热了好几次了,王爷……”兆炎说着,一脸无奈。
聂安示意兆炎稍等,看着单柏开口道:“王爷因何中毒,大公子难道想不明白?”沉下口气,“王爷不许大公子再去救人!是为了大公子身体着想!若是大公子还想得到我们属下的敬佩,就亲自端着药碗进去,好好向王爷认错,劝王爷喝药!”说到最后,声音仅能被单柏听见。
单柏看了眼兆炎手中浓黄的汤药,手臂一颤,接了药。
慢慢的走进去,单柏最终停在单相权身前,这才发现单相权整个人都罩着一层灰败的气象,不禁揪心。
父亲真的是为我中了毒?
单柏想起受伤的手臂没有那么痛了,身子一抖。
“药!请喝!”单柏也不跪下,直着身板,口气恭敬道。
单相权闻声,灰黑的嘴唇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单柏低着头,直着身板,表情很是隐忍。
那种表情,可以瞬间勾起单相权的怒火。
“请王爷喝药!”单柏见单相权不接药,加重了口气。
单相权闻声,灰黑的嘴唇瞬间一抿,强行咽下口腥血。
“请王爷喝药!”坚持而冷淡的声音回荡在寂寂房间里,消失在阴影处。
单相权的手指激烈的颤抖着。
“请——王爷——喝药!”单柏似乎有些着急,见单相权久也不肯接药碗,“王爷何苦这么折腾我们做属下的呢!”
啪的一声,单相权一掌拍在身边的杂木小桌上。
令单柏吃惊的是,受了这一掌木桌居然毫发无损!要知道在以前,这一掌足以使它灰飞烟灭!
父亲的身子?
单柏眉头拧的更紧!
“请王爷喝药!”单柏将药碗向前送了送。
单相权面色难看至极,愈发灰败。
单柏一横心,从容开口道:“王爷救了属下,属下感激不尽!若是王爷觉得救属下救错了,属下愿意再为王爷把毒吸回来!只是……属下怕自己嘴脏、血脏!”,单柏把目光打在药碗上,“还是,王爷觉得药被属下端着,太脏?”
单相权闻声,胸膛似乎被人捅穿。人差点从木椅上翻下。
聂安见状不对,阔步上前,“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单柏横扫了一眼聂安,“请王爷喝药!”
聂安看着单相权比刚刚难看千百倍的脸,又看了眼一脸固执冷淡的单柏,想起门外无奈的兆炎,只想哭!
“请王爷喝药!”碗中的药汤似乎随着单柏双手的微颤,泛起一圈圈涟漪。
“啪”的一声,药碗被单相权一袖掀翻。
苦汤浓黄,辛苦的滋味异常刺鼻,不刻,充斥了整个房间。
单柏看着满地的黄汤碎瓷,把目光移到单相权起伏的胸膛上,就是不去看单相权的脸。
“属下,还要去救人!耽误不起这份时间……”单柏双拳隐在袖中,愈发紧握,指甲掐得手心生疼,生疼,“王爷若是不想喝药……就别喝!……反正不喝,也死不了!”
聂安一掌将单柏打倒在地,单柏清俊的侧脸顿时浮起一丝红肿。
“大公子!你这是要气死王爷么?”聂安气得双腿直哆嗦。
“反正不喝,也死不了?!”单相权悲惨而平静的重复着这句话,终于,灰黑的嘴唇再次抖了抖,“你,想要我——死么?”
单柏被聂安扇倒在地,刚吃力的站起身,还没来及直起身板,就听见单相权这平静如水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却让单柏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震荡!
单柏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单相权,发觉单相权正盯着他看,他看不懂单相权眼中写着的情绪,强行稳住心神,“王爷若是没事,属下告退了!”
说罢,衣袂一扬,潇洒而去。
就在单柏消失的不久后,单相权站起身,往榻边走了几步。
“王爷!”聂安站在一旁,六神无主,见单相权不说话,也不知要不要拦人。
猝然,单相权身子猛然栽倒。
聂安身形敏捷的一个前冲,一把托住倒下去的单相权,见单相权双眼紧闭,嘴角溢出黑血,人似乎已是毒气攻心了。
一路没人阻拦,单柏走出客栈,牵了马,踉跄着脚步,一直一直前行。直到拐过街角,人终于靠着一面墙壁颓然坐下,手臂抱住双膝,将脸埋在膝间,隐忍着抽搐了良久。
许久以后,单柏终于跨上马,奔腾而去。
第三十三章:飞云城
单柏身跨奔马,追风逐电,绝尘灭影,闪电一般飞驰,日落时分,终于停在一处高大的青砖城门前。辗转绝尘,一刻不停,竟是回到了最初落脚的飞云城。
单柏之前把银票都塞给了老者,此刻已是身无分文。毫不犹豫的卖了马匹,得了一吊铜钱,随意揣到怀里,大步走进了飞云城中最大的赌坊。
“下注啦,下注啦”
“押大”
“开了五局都是大,这次押小”
单柏似乎还不太习惯这种嘈杂,轻轻紧了紧眉,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毫不思考,一吊铜钱全部押到大字上。
昏昏烛火,夹杂着呼幺喝六的吆喝声,撞击骰子声使人疯狂,坐在这里便再也没有回头是岸。
“开了!大!”
单柏微微一笑,将钱按数收了过来。
烛火摇晃,过了几个时辰,单柏身边已是银子铜板无数,推挤成山。
“押大!一赔十五!八千七百五十六两!”单柏将银子铜板银票一推,淡然道。
单柏这番豪赌豪赚已经惊动了赌坊管事,赌坊管事虽精明,却是一时算不过来一赔十五该是多钱,“八千……七,七百……五十六两……一赔十五……该是……”
“一十三万一千三百四十两!”单柏脱口而出。
“啊,是,是。”赌坊管事被单柏快如闪电的心算能力深深一震,“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单柏不理会管事的询问,看也不看那人,眼睛紧紧盯着赌盘,“开局!”
管事亲自掷起骰盅,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很有节奏感,骰盅扣在桌面上,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围着的人都等着看结果,每个人都是屏气凝神,只有单柏面容平静,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大!”管事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发颤。
“钱?”单柏站了起身,将桌面上的银子铜板用眼一扫,“除了这些,还差我十一万六千四百八十两!快,取来!”
等到管事拿来飞钱银票时,单柏已经站在门口准备离去了。
见管事身后跟着无数打手,单柏冷然道:“怎么?客人赢了钱,你们就想赖账?”
管事阴森森的一笑,“小兄弟!出千,依我们赌坊的规矩,是要剁掉一只手的!你是自己把手放过来,还是想被打一顿后被人按着,把手剁掉?”
单柏一甩衣袖,傲然一笑,“出千?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千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你找死,上!”管事一声吆喝,身后的打手拿着棍子将单柏团团围住。
“哼!这样就想要本公子的手?下辈子吧!”单柏一声冷笑,身形如电,凌波虚步,只见一抹青色来去,一排打手俱已倒下。
等到管事回过神来时,单柏的手已经掐在管事的脖子上了!
“把钱给我!”单柏说着,硬将管事手里怀中的钱纷纷塞到自己衣中,“若是你还想把生意做下去,就老老实实的,别声张今天的事!否则,我要你死得好看!”单柏手下一用力,管事的圆脸立刻一阵青紫。
“……少侠……饶,饶命!”
单柏却是不松手,“把赌坊的现钱都拿出来,分给这街上的百姓!快!否则我烧了这赌坊!”
“李……大人……不会……饶了你的!”管事呼吸都很吃力。
“李大人?”单柏想起那日在妓管也曾听到这个称呼,手上加劲,“哪个李大人?”
“李……大人的哥哥……可是皇上手下……正二品……你……惹了李大人……就是……找死!”
“哈哈!正二品,好!”单柏一声大笑,恶狠狠的道,“按我的吩咐去做!我想你肯定不愿意为了那个狗官送命吧?”说着,掐着管事脖颈的手越发用力。
“是,是……咳……”
单柏抱臂站在一边,从容看着管事和手下将银两分发给百姓后,一个闪身,以最快的速度,奔离了现场。
单柏在街上一番打探后已是薄暮时分,稍许准备,单柏便心急火燎的赶往云万生带自己去过的那个妓院。
老鸨正要热情招呼走进的客人,再次抬眼看清来者时,脸色突然一变。
“说,那个李大人什么时候会来?”单柏阔袖一挥,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已紧紧顶住老鸨腹心,“你要是敢喊,我让你直接去见阎王!”
“一会儿,一会儿就来!”老鸨惊恐万分,唯唯诺诺的说着。
“这飞云城,是不是只有他李大人一户有官府侍卫?”单柏狠狠逼问,手中匕首又往前推了推。
老鸨只觉一阵刺感,吓得魂儿都没了,“是,是!”
谁料,单柏突然将匕首收了回去,拿出一大把银票,“这是十万两!我把这楼买下!闭上你的嘴,什么都别说!否则……”单柏凛然凶狠的目光,让老鸨立刻联想到收命无常。
“是,是!”老鸨惶恐的收了钱,“这些钱足够买下我们美福楼了!足够了”
“记得闭上嘴!”单柏再次警告了一番,“等李大人来了,你指给我!”
“是,是!”
待到街心烛火辉煌,李大人的轿子才缓缓停在美福楼正门。
一个中年男子发福的脸首先映入单柏的深瞳中,单柏将目光扫向李大人的亲卫,果然,这些人和那日用箭暗算自己的二人穿着如出一辙。
待李大人走进去后,单柏一晃,来到亲卫中,终于寻见那日逃跑的那人。
单柏将额发拨乱,往脸上扑了些土,一把揽住那男子的肩,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拍在男子手中,“兄弟,我最近赚了点钱,咱去快活下?”
男子乍一见面色苍白脏乱的少年,一时没认出是谁。但看见少年往自己手心拍了一百两,两眼放光,看了眼单柏就像看见了一颗摇钱树。
“走,这边!”单柏揽着男子的肩,避开其余人,不引人注意的往后巷走去。
“喂,小兄弟,你是?”男子美滋滋的点着银票,“诶,不是这边,去香香馆是那边!”
话音未落,男子就被单柏一把按在地上。银票脱手而出,随风刮走。
男子惊恐万状的回头望了一眼单柏,神色由最初的惊讶,变为最终的惊惧!
“你?是你?你还没死?”单柏确实中了自己的毒箭,可是人却好端端站在这里,男子惊惧万分。
“解药!”单柏一脸杀气。
“无药可解……”男子的脸被单柏按在地上,说话很吃力。
“混账!”单柏一把拽出男子蜷着的胳膊,匕首猛然插下,贴着男子的指尖,刺入土里。
男子见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就是……没有!……那毒,是,是,西域……”
“给不给?”单柏一刀剁下男子一根手指,连眼都没眨。
男子疼得身子激烈扭曲,单柏看着地上还在跳动的一节小指,面色平静,口气冷冽,“给不给?”
男子哀求道:“没……”
“狗仗人势!”单柏一声鄙夷,寒光一闪,又是一根指头飞了出去。
男子冷汗如雨,激烈颤抖。
“且不算你们如何欺负贫苦老人,你可知那毒伤了谁?”单柏眼中射出凛冽寒光,凄厉得足以杀人,“那人若有个好歹,就算用整个单国抵偿,也不够!更何况一个狗官,一群狗仗人势的奴才!解药给我,保你活命!”
“在,在李大人……”
“还嘴硬!”单柏一把扯起痛得几欲虚脱的男子,一刀刺入男子胸口,但只刺了一寸,看着鲜血汩汩而出,单柏咬牙切齿,“解药和箭,一并给我!饶你不死!”
“这……这……”男子面色如雪,指了指自己腰带处。
单柏拿手摸了摸,摸出一个小瓷瓶,一并随着两支箭。
“哼!滚!”单柏一脚踢开男子,迎风而去。
等单柏回到美福楼时,正看见姓李的匆忙从楼里奔出,慌忙坐上轿子,命人起轿回府。
单柏一笑,抬步跟上。
原来,那个李大人这才得知下午有人在赌坊闹事,匆忙往回赶。
待姓李的刚下轿入府,单柏就手持毒箭,飞身而下,未等任何人发觉,一箭划破了李大人粗圆的胳膊,衣袖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