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冢 下——奈斯
奈斯  发于:2013年07月27日

关灯
护眼

呼延啸顿心中一动,轻轻抬起南叠枫下颌,吻上了薄润双唇。

昏睡中的唇舌并不敏感,却撬开得轻而易举,柔软的舌如他的主人般尚未苏醒,被侵入的同伴轻轻挑逗着,本能地欲拒还迎。

不知是被这吻扰得有些半醒还是睡梦中不设防的回应,南叠枫身子微微一动,一只手松松地搂住了呼延啸的脖子。

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抗拒心爱之人如此撩拨。

猛然的情动一发不可收拾,呼延啸翻身覆了上去,柔缓的吻缓缓下移,欺上修长的脖颈,左手一路往下,一边去解南叠枫的单薄里衣。

南叠枫长睫微动,搭在呼延啸后背上的手并没有迟疑,玉色的颈微微别着,仿佛为了迎接细碎的吻拉出绝美的弧度。

呼延啸大受鼓舞,热度渐起的双唇贴上漂亮的锁骨,左手也滑进敞开大半的里衣,正欲动作,却在那人沉重的呼吸中听到一声模糊的——

“崇……”

暧昧的动作瞬间骤止,只有触在那单薄衣料上的指尖微微发抖。

维持着如此姿势不知多久,呼延啸一点一点缓缓起身,随即提起搭在一边的外袍,转身一把拉开房门,“砰”地一声甩门而去。

清晨的鸟鸣阵阵,雨后的空气传来秋意渐浓的清爽,天色初晴。

南叠枫揉着眉心披衣起床,一夜的高烧已退,只是昏睡带来的晕沉尚自无法消散,精神一时仍有些迷蒙。

屋中的圆桌上有杯清茶,映着清晨通透的阳光腾着袅袅雾气,竟是温热的。

触入口中的茶汁热度正好,南叠枫一口喝了净,取过搭在一边的巾帕洗了脸,穿好外袍系好腰带出了屋门。

步下三楼,南叠枫直接出了归一阁,一路兜兜转转,进了寒花院。

门未落锁,反而一片大敞,院子主人若非起了个大早,就是一夜未眠。

果然,走近几步,便见那人坐在主屋前的石阶上,仰着头逆着阳光投下的光束,半眯着眼睛。

感觉到南叠枫在自己身侧也席地坐下,呼延啸转过头,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

额际的皮肤微凉,烧已退尽,呼延啸好容易清淡下来的眸色慢慢地温柔了回去,探在额头的手一寸寸滑了下来,在那精致的脸畔流连许久。

南叠枫瞬也不瞬地与他对视,亦不说话。

昨夜高烧昏睡中有些恍惚,但记忆中仍有些零碎的片段,尤其是……呼延啸无法禁忍的吻,还有那猛然地摔门离去。

早已拆垮所有心防告诉自己,不如去爱眼前这个,千依百顺爱着自己的男人。

但难抑的情动却终止在他极少现出的愤恼,可想而知,自己在睡梦中呢喃出一个多么要命的字眼。

脱口而出的这个字,如极度干涸中的鸩酒,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已然不是生还。

若要的只是命,便给了,又何妨。

眷恋在自己颊侧的手收了回去:“枫,你会后悔,”呼延啸长长叹了一口气,两手撑膝站了起来,拂袖往里屋而去,一边道:“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南叠枫看着他进了里屋闭上房门,这才站起身来,出了寒花院。

迎面而来的纤细身影停在半道,墨绿色的衣袍衬出白皙如雪的皮肤,晶亮的眼睛轻瞬,神采玲珑。

南叠枫也顿步不前,弯眉轻轻一抬。

到底被这使毒的小祖宗算计了,他一早算准昨夜有雨,故意扯着自己在雨中说了半天,惹起这场高烧。

“慕容兄的药果然奇效,”南叠枫道,“我明日启程,去玲珑山。”

慕容笛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上前数步走到南叠枫面前,提起手中一个布袋交至南叠枫手中,道:“任无禾毒术虽不高明,但总舵能人不少,加上所藏毒物之多无法想象,这些解药你且带着,一来防着他们阴招,二来……若是扬心中了什么毒,也好即刻医了。”

南叠枫接了那布袋,道:“芙蓉峰那里……”

“潇云已经在路上,明日也该到了,我们后天也会出发。”慕容笛抬起眼来,道:“只要扬心无事,豫州七地对我二人而言不在话下。”

“好。”南叠枫点了一下头。

慕容笛也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而去。走了数步,却又住了步子,转回半个侧脸道:“那曲子也太悲戚,不好听,别吹了罢。”

日头渐起,天高云淡,微风掠过,已是秋日的微凉。

慕容笛身影渐远,蓦地却想起呼延啸那一句后悔之言。

花草荣枯不过一季,可曾后悔过曾经绽放?

彩蝶之生亦不过旬,可曾后悔过破茧而出?

自降生起就注定的轮回,骨血中镌带上的牵绊,岂是后悔二字,便可破解。

若问是否后悔爱过那人,我的答案亦是如此。

并非后悔与否,而是即使后悔,也早已来不及。

夜入四更,弯月当空。

山道中一支骑队蜿蜒而上,每匹坐骑的四蹄皆以软布包裹,一行人行的静默无声,有如鬼魅。

五个当先探路的兵士走在最前,乐正飞行在第六,抬头看了看月色,向并行的云肃道:“再行半个时辰便可翻过此山,下山道口只有一座十人的小守驻,我们冲过去轻而易举,这里距叶廷恭布下的最近营盘也有十里,我们一路疾行,半日便可到我轩成大营。”

“多亏乐将军熟悉此处地形,知道隔五十里处有这小山可以绕行。”云肃道,“否则若闯重兵把守的关门,这动静可就难收拾了。”

“呵。”背后蓦地传来一阵冷哼,云肃与乐正飞各自皱了一下眉,知道是身后杜瑞山发出,却也不再交谈。

杜瑞山换了一身利索的劲装,面上平素的温文意态灰飞烟灭,绷着一张脸肃气毕露,明明还是一派书生般的斯文相貌,却偏偏有了修罗的煞气。他心中极是不悦,按先前计划,乐正飞被劫狱之事尚不及传至边关,关卡查验并不甚严,他二人只需在那秘营换过马匹稍作休整,隔日便可乔装出关,大不必费此周章。

那秘营已然暴露,这些精兵若还留在松烟镇无异坐以待毙,带着这么多人出关绝不可能,只好暗夜拔营绕路而行,而且,若非这两人过于忌惮汪云崇,他今日已可回去复命,说不定还可以生擒汪云崇……

昨天他让乐正飞手下一个最熟知附近地形的兵士带领,搜遍了方圆数个村镇密林,这汪云崇竟似凭空飞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循。但依云肃所言,汪云崇奉皇命而来,若无功而返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若他尚有一口气在,也该拼死一搏。

杜瑞山面色冷森。

在树林中救他的黑衣人,本事不小。

山道一路绵延,一行人进入山林深处,道路反而渐敞,北方秋天来得早,山上的树木大多已经开始落叶,山路上因往来人烟稀少,覆盖的落叶还是满满一层,饶是裹着所有兵士的马匹都四蹄裹布,踩在这遍地枯叶上还是嘎吱作响,好在这小山本就远陲偏僻,山林深处更是毫无人迹,这动静倒也不怕有人听到。

林间枯枝嶙峋,远远可看见前方有两条岔道,距离下山的道口,应该已经不远。

弯月中拦腰飘过一片黑云,夜色又沉几分。

杜瑞山眉尾一挑,最先勒马停住,乐正飞与云肃一齐回头,见杜瑞山忽然停住,正要发问,却见杜瑞山竖起食指示意他们噤声,于是一行人马纷纷止步,深山密林之中,顿时静如无人之境。

杜瑞山的脸在极淡的月色下冷森得叫人背心发寒,褪去书生意态的眸色阴冷,盯着前方的两条岔道半晌,忽得耳尖一动,白骨夺命锁长势而出,在静夜中如鬼魅尖叫,银爪大张,直袭三丈外右首边的一团树叶。

血肉撕裂之声传来,银爪钩中目标,杜瑞山心中起疑,手腕猛得一收,但见一条蝮蛇被生生扯了下来,腹部已被银爪扯烂,肠子随着身子一起掉落下来,发出“啪”得一声轻响。

乐正飞松出一口气,向领前的几名兵士道:“是蛇,继续前进。”

骑队重又出发,未走几步,左首边也传来一阵窸窣之声,杜瑞山白骨夺命锁再次出手,又扯下一条蛇来。

见杜瑞山足够谨慎,乐正飞与云肃已经不再理会,徐徐策马前行。

右边的树丛中又有一阵微弱的抖动,杜瑞山不敢轻心,银锁还是飞窜而出,朝那树丛抓去。

但听“锵”得一声,竟是金属碰撞之响。

响声发出的同一瞬,后首冒起一阵雄脆马蹄,但听数声兵士惨叫,乐正飞与云肃回望过去,但见一匹黑骑自最尾疾冲而来,那人手执短戟,所过之处一戟一人落马,座下坐骑却毫不放缓,瞬时冲散了轩成骑队,怒驰而来。

这些轩成兵士尽是精兵死士,一见有人突袭,立时围住乐正飞与云肃。

瞥见黑骑冲出的瞬间,杜瑞山手腕一紧便要收回银锁,却听爪尖与勾住的物事不断发出刺耳撞响,一时竟拉之不动。

队前的轩成兵见队尾同伴被相继冲散毙命,连忙掉转马头朝那愈杀愈近的黑骑冲去,蓦地头顶一声清啸,一个黑影自天而降,尚在半空手中利刃已然几转,双剑左右一抹一削一刺,竟瞬间结果三人,足尖借着正要倒下一人肩头一踏,又杀入另几骑中心,左手长剑翻手一丢,正插入直冲而来一人左心,剑锋倒转在马臀上重重一刺,那马吃痛撒蹄怒奔,几下便将掉转马头的轩成兵士杀得方向大乱。

长剑精芒毕露,翻手利落抹过一人咽喉,剑势不减又刺落另一人,夺了此人马匹,就向乐正飞与云肃直冲而去。

杜瑞山真气暗运,猛然手腕吐出劲力,银锁一声巨大锵响,原来银锁勾住一个牢密铁网,铁网又以粗制铁圈牢牢缠在树上,那银锁本非凡物淬成,杜瑞山内力浑厚,发力之下,蓦地银锁没入的那棵大树拦腰而断,银锁扬长而出,在空中一晃,瞬时甩掉了勾住的铁网。

大树朝骑队轰然倒下,杜瑞山反应奇快,银锁飞出绕上树干,发力一带便让那树身侧向而倒。

他出手的瞬间,方才冲散队尾的那匹黑骑已然越过他冲过队前乱阵往一条岔道飞奔,但听乐正飞一声惊吼:“叶廷恭!”慌然回头,却见乐正飞扬鞭撒蹄,一马当先地已朝叶廷恭背影追了过去,身后数骑兵士一连跟上,奋蹄狂追。

几乎是同一时,方才自天而降的那黑影掠了过来,两剑砍翻上来抵挡的两个兵士,隔着两丈之距向自己勾出一个蔑笑。

俊朗的脸上英武横贯,苍白的脸色却挡不住眼中迸出的霸气和杀气,不是汪云崇是谁?!

“云肃、杜瑞山!有本事拿下本世子我,便再来试一试!”汪云崇扬声放言,一路再杀两人,满面血气在月色下映出一身凛然,策马疾驰,向另一条岔道奔去。

一路纵马疾驰,头顶乌云渐散,月色倾泻而下,照亮鞍上人奋力策马的半身。身后的马蹄追踏声愈发稀少,渐渐只闻两匹轻骑紧追不放,汪云崇微勾唇角,却仍旧头也不回绷紧全身驭马狂奔。

山道越来越窄,蓦地一个急转,骏骑转出山林,四下霎那豁然开朗,但见右侧一面黑石嶙峋,其上片点草木也无,另一面空旷阴冷,竟是万丈悬崖,绕着石壁与断崖之间的平路不过一长来宽,暗夜之中崖下黑沉一片有如虚无,恐怖直如地狱。

汪云崇蓦地勒住马,身后杜瑞山紧追不舍,此处虽是断崖,杜瑞山艺高胆大,反倒加快马蹄,手中白骨夺命锁在空中划出一声尖啸,银爪大张抓向汪云崇。

汪云崇足尖在马镫上一踏,一个侧翻躲过银爪,指尖不知何时捏住了两片碎石,在跃身下马的同一瞬碎石扬手而出,直打杜瑞山那坐骑前腿,那马一声长嘶就要倒地,杜瑞山反应奇快跃身而起,双脚在马身上借力一踏,那马被踢得一个侧翻直直滚下悬崖,落进那幽深黑暗之中,半点声响也无。

此一交锋刚过,云肃也拍马赶到,正看见那马匹落崖之景,便即翻身下马,疾步奔了过来。

杜瑞山看了一眼那无底深渊,眼底染上些幽沉颜色,银锁在指尖绕了个圈,抬头道:“汪云崇,你还当真不想活了。”

“杜先生果然善解人意,”汪云崇一挑俊眉,手中长剑一立,剑尖指住二人,道:“不过,我想请二位黄泉路上做个伴,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哈哈哈……”杜瑞山长笑一声,道:“汪云崇,你有本事便且试试看!”说罢长身跃起,银锁直锁汪云崇咽喉。

汪云崇前日刚刚吃过这银锁的亏,不敢轻慢,脚下急退数步,躲过银锁锋芒,但见银爪凭空再长三寸,连忙向后一仰,避过爪尖锋芒。

与叶廷恭再三商榷之后,两人议定将乐正飞、杜瑞山与云肃一行分头引开,叶廷恭与乐正飞宿怨已久,乐正飞一见叶廷恭必定眼红疾追,而自己则是杜瑞山和云肃的目标,这二人定会一路追上自己。那一行轩成精兵都是乐正飞手下死士,必然紧随将军,所以只要叶廷恭将这追逐拖延足够,来追自己的便只有杜瑞山与云肃。

叶廷恭熟知此山地形,知晓只要在左边岔道一路直行便可到达这断崖。这断崖仅宽一长,杜瑞山所擅乃白骨夺命锁,云肃所长则是马上骑斗与近身相搏,此二人所擅若非前后夹攻则无法配合,而这崖边平路如此窄小云肃无法绕过两人战圈袭到自己身后,仅杜瑞山一人迎战,胜算要大得多。

但是……且不论拖着满身大小内外伤和尚未全然解清的内毒能否赢过杜瑞山,就算杀了杜瑞山,之后还是要应付云肃,而叶廷恭也会最终将一行骑队引至此处,最多也只能拖上半个时辰。

汪云崇眉心一皱,向左一闪避过再次袭来的银爪,长剑居然一个倒转归了鞘。

多想亦是无益,只有拼死一战。

杜瑞山手腕一抖,长锁如银蛇般逶迤而上,在气力尽头硬生生转了个弯,又向汪云崇扑去。汪云崇提气一纵,借力在石壁上一踏,绕过银爪扑势落下来,待要近前欺上,杜瑞山腕间一动,那方刚垮下的银锁竟从背后拔地而起,直截往后心扑来。

汪云崇放弃逼近,脚下一旋,向后一偏身形抹了过去,银爪势头未减发出刺耳尖响,爪尖在石壁划出三尺长一道白痕。

云肃抱手站在战圈之外,眼色森冷。

原本以杜瑞山身手,饶是有这骇人的白骨夺命锁相助,到底是差汪云崇一小截,但经前夜一战,汪云崇身上大小伤口少有也有十余处,加上先前箭伤刀伤在水牢中浸了那么久,就算身子骨再硬,在这么短的时日内恢复个两三成也就不错了。

再何况,杜瑞山有心生擒,前夜那银爪上的毒,虽不致命,但软筋化气之效绝不含糊,叶廷恭行军打仗或有一套,但解毒绝对是个三脚猫的功夫。

云肃抬头看了一眼月色。

最多再有一刻,汪云崇必定劲竭。

三十招拆过,杜瑞山手中银锁越缠越快,汪云崇几番有隙迫近,都被那银锁又生生逼了回去,银爪在漆黑深夜利刃凶张,白光腾起又堙没,直如鬼骨。

汪云崇只觉眼前银光乍起乍灭,脑中一晕。

可恶,若以自己往常功力,怎会容得这杜瑞山如此嚣张!

叶廷恭随身所携药物终究有限,被强行压制的毒性随着剧斗之下沸腾的血液再次上侵,竟比原先预料得还快。

胸口一阵血气翻腾,银锁被杜瑞山收回一旋,再次凌厉扑来,汪云崇强自纵起跃避,小腿筋肉却忽觉一软,竟一瞬无法提气,眼看银爪已然袭到,只得闪身向左一避躲去银爪锋芒,却被链身狠狠一拍在背,正将那胸口一口血腥迫了出来。

云肃眉梢一挑,这时机竟比他想象得要早。

杜瑞山自是深知自己在银爪上所抹之毒厉害,眼角一沉,银锁凭空一个打转,近银爪的三尺处横空打折,爪尖机关弹出再长三寸,“嗤”得一声,深深没入血肉。

后背近左肩处一阵剧痛,汪云崇一个趔趄,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