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生子)下——云隐云见
云隐云见  发于:2012年0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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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在这儿呢!”篱儿的声音就在旁边,“鞋里进沙子了,我倒倒。”

莫芋长嘘一口气,以为可以放下心来,不料他刚才那一声大喊,招来了不速之客。只见有火光朝这边过来,有人大声询问,“

什么人!”

莫芋父子一吓,都不敢说话,那来人走到面前,将火把往他二人脸上一照,“什么人?!这么晚了跑山里来干什么?”

“我……我们迷路了。”

“迷路?”那人打量了一下莫芋,见他衣衫口音,问道,“是本地人么?”

“是的,江阴本地人。”

“哦,那你们跟我走吧,黑灯瞎火的,不好送你们下山,来寨子里歇一宿,明早再走。”此人乃这山中野寨的巡山小喽啰,也

是逼良为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普通百姓下手。

莫芋父子跟了那人回寨,只见山寨把守严密,灯火通明。那人引他们进入,要他们在大厅稍候,“稍等片刻,我去请我们当家

的。”

“有劳。”

不一会儿,这寨子当家的便走了进来,喽啰道,“巡山时偶遇的迷路人,还请当家的收留一晚,明早再打发他们走。”

莫芋背着身子,只听那当家淡淡道,“也好。”声音细腻清亮,竟是个女子声音,他转过身来,见那女子红衣劲装手持皮鞭,

说不出的英姿飒爽,不知为何,瞧来还分外眼熟。不料那女子一见他便双目瞪大,显得难以置信般,她猛地扑上前去,激动道

,“王妃!是你么!我是竹桃!竹桃啊!”

竹桃!莫芋眼前一亮,也是不敢相信般,他拉着竹桃的手,“你……”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竟无语凝噎。

主仆相见分外感人,莫篱莫名其妙看他俩眼泪汪汪,又坐在一起说了许久话。

原来竹桃那日被掳,竟真是给山寨的二当家做了压寨夫人,那二当家文质彬彬,不似一般野夫粗鲁,对她也好,竹桃喜欢舞弄

兵器,他便手把手教她,过几年见她有勇有谋,在寨子中颇得人心,便干脆将当家的位子让与夫人,自己乐得在山中采药,整

日吟诗作画。

没想到竹桃竟有这样一番境遇,看她如今的品格样貌,真是今非昔比,世事难料叫莫芋不禁感慨万千,竹桃问起他这些年的情

况,他不知如何开口,尤其竹桃问起雪儿,更勾起他伤心事,最后勉强说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沉默起来。

莫篱在一旁安静听着,过后突然插了句嘴,“娘,我爹是个王爷?”

房间里烛火静静地燃,孩子的问话,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兀。

“是他不要你的么,娘?”

竹桃悄悄退了出去,莫芋知道她是怕他尴尬,便笑道,“不是。”

“是我自己走的,”他补充道,“我爱他,才会有你。”

历经一天的惊心动魄,莫篱累得直打哈欠,他虽然嘴上说要陪着莫芋,但一沾到枕头就睡着,莫芋没有睡意,他拍着睡熟的儿

子,睁着清亮的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莫芋早早起身告辞,竹桃却不准。硬要多留几日。但莫芋看山寨戒备森严,人人警惕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要

发生一样,自己留在这里怕是要麻烦人家,竹桃却说,

“不麻烦,你出去才麻烦了,听说皇上失踪朝廷大乱,各地都趁机起义,而朝廷的军队已经压到长江了。”

“那你们怎么办?”莫芋担心道。

“能怎么办,死守呗。”竹桃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的志向我们可没有,只盼能守住自己的家园,有口饭吃,有间屋

住就行了,若被人欺到头上,宁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降。”

她一番壮语浩气凌然,众山贼纷纷响应,莫芋不好再多说,也拗不过竹桃留了下来,外面兵荒马乱,这里也不过安宁一时。

果不其然,好日子总是结束得特别快。莫篱这天跟随二当家上山采药,居然被搜山的羽林军打个正着,二当家面熟,被打过交

道的官兵认了出来,这下不得了,二人嫌疑重大,身份关键,干脆被带到了元帅营里。

百里巽风看着眼前被反绑的两人,一大一小,大的书生模样,倒看不出一丁点匪气,小的倔强顽劣,倒是很像山贼的种。

“你是他儿子?”百里巽风开口,这小孩虽然眼神叫人不舒服,但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想同他说话。

莫篱冷笑一声,“我是你爷爷!”

旁边的二当家噗的一声笑出来,百里巽风也笑出来,孩子的话不必当真,他也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莫篱见他的挑衅没有起到作用,不禁有些恼羞。百里巽风瞧他脾气,不禁又想起那个人,别说

,还真同他一模一样,自己若和芋儿有个儿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这样。

“拉出去,回头再审。” 他心情不错,连日来被战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再听了这小鬼的一席话后,瞬而变得轻松起来。

“爹!”营帐外露出一个小脑袋,雨儿窜了进来,她手里端着药盘,“我来替你换药。”

“哎,男女授受不亲啊,雨儿你是女孩子家……”百里巽风有些不好意思,他家这丫头不知道是怎的,尤其粘自己,上回还说

要替自己洗澡,自己死活不同意,前几日在战场受伤,又要照顾自己这照顾自己那,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雨儿阻了回去,今日

军医不在,被这丫头钻了空子,得,干脆让她得逞一回算了。

“你是我爹,怕什么!”果然雨儿一点也不脸红,百里巽风在心里叹气,任由女儿解开他的上衣,将肩背上的绷带撤下来。

“哎!爹,你这怎么有个胎记啊,好奇怪哦!”雨儿突然摸了他肩上一处,像发现什么似得。

“胎记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这个一点一点的……有五个点,凑在一起好像梅花哦。”

她一边小心擦着药,一边唠叨道,“没看出来爹你这么粗犷的人,还长这么女人的胎记,要长也要长个像刀啊枪啊之类的,长

朵花算怎么回事……爹疼吗?爹我的力道重不重……爹你在听我说话吗?爹?”

百里巽风没了声音,好半天才道,“雨儿,拿把镜子给我。”雨儿觉得奇怪,从来没听爹用这种语气说话,沉沉的,像是从牙

缝里挤出来一样,她拿过镜子给百里巽风,叫他亲眼目睹了背上的那个胎记,血红血红的,梅花一样。

“你这辈子有没有什么愿望?”

“金钱美女?”

“嗯,不要。”

“想不想不想金戈铁马挥斥纵横?”

“万人之上,江山横握?”

“不想。”

“真的不想?”

“我只想你。”

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一道激流穿过四肢百骸,直涌心脏。百里巽风张着嘴,万句话语梗在喉头,他恍然大悟,却悟的太晚。

如果连他自己的身世都会被隐瞒,那么他爹对他还有多少秘密没有讲出口呢?也许他真的应该相信芋儿。他心中万般悔悟,想

起莫芋走时漫天大雪,不由痛苦的闭上眼。

******

莫芋听说篱儿被掳走,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他不顾阻挠,执意要单身去往军营救子,管他是刀山火海,想抢他儿子,先

把他这条命拿去!

“你们元帅呢?叫他出来,我儿子是无辜的,叫他放了我儿子!”莫芋才到军营,就被官兵拦在外面,他心急如焚,生怕晚一

秒篱儿就被砍了头。

“放我进去!进去!”他不管不顾,拿身体往刀锋上冲,守营的士兵见他不要命,也不好办,便有人去禀报百里巽风,“将军

,有个男人在外面吵闹,说我们误绑了他儿子。”

“他儿子?那个小鬼?”百里巽风想了想,“把他带过来。”

第七十二章

“将军,人带到了。”通报的士兵掀开营帐,一个清瘦的身影钻了进来,他麻衣草鞋乌黑头发,分明是个年轻后生,然而又不

十分青涩,他满眼沧桑横流,分明是穷人家苦出身,历经世事万般艰难后的沉淀。只见他脸上疲态尽显,却拼命打起精神,那

满心的焦急被深深掩藏到眼珠后面去,露出的只有满满的坚定,他大声道,“小儿才五岁,哪里是什么山贼,还望将军明察,

放了……”

话未说完,主位上的将军回转身来,莫芋一下子梗在那里,眼泪夺眶而出。

数年未见那张脸却从未陌生,相对的一眼,穿越时间厚厚的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简直就是身体的本能一样,五年来日日夜夜的思念,在见到久违面容的一瞬间,化作无尽纷飞的泪水,

肆意欢流。

“芋儿……”百里巽风轻唤一声,脚却不听使唤,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五年里异乡遥望的人,梦里才能相见的容颜,如今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百里巽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多想立马将他搂

在怀里,摸摸那张爱不释手的脸。

两人凝望许久,却相对无言,雨儿在一旁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怪异道,“爹,他是谁啊?”

她嫉妒了,爹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光看一个人,就连对自己也没有,那目光里不仅有平时对自己时也有的爱怜,还有愧疚、激

动,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莫芋听见她的声音,瞧了半晌道,“你是……”

“雨儿!她是雨儿!”百里巽风抢着道,他迫不及待要同莫芋亲近,迫不及待到难以言喻的渴望。

莫芋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雨儿?!”

雨儿戒备地打量他,“你是谁啊?”

“我是——”

“雨儿,他是你娘!你娘啊!”百里巽风抢道,雨儿大喊,“我不信,他是个男人!我娘哪里是个男人!”

“雨儿,他是你娘啊,小时候的事情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么?”

“不记得!不记得!我只有爹,没有娘!从来没有!”雨儿小脸挣得通红,她才不要莫名其妙蹦出一个娘来,早干什么去了,

让自己孤单这么多年,现在冒出来,分明是要和自己抢爹。

“雨儿……”莫芋喃喃道,眼睛一刻也没从女儿身上挪开,“你都这么大了……”他当年抱在手里的小不点,一会儿便拔高成

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真是光阴如梭,小孩子长得又是这样的快。莫芋贪婪的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好像要把这么多年失

去的全部补回来一样。

“混账!不许看我,谁准你这样看我的!”

“放肆!雨儿,你这是跟娘说话的口气吗!”百里巽风大怒,冲过来正要打她,莫芋将雨儿护在后面,“你打我吧,我知道这

么多年你心中难以释怀,不如连同当年的债一起,一次性还清算了。”

他高昂着头颅,对着百里巽风的巴掌,眼神是那样不屈和倔强,百里巽风手落下,紧紧抱住莫芋,两人相拥的一刹那,这么多

年的心终于真正落了下来,以前那种高悬于顶的感觉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稳安定溢满胸腔,这就也许是亲人和灵魂伴

侣的力量,那一刻两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不觉同时闭上眼,嘴角上扬。

“还说不是你女儿,”百里巽风箍紧双手,声音激动得都有些颤抖,“瞧这倔脾气,大的小的一模一样。”

莫芋趴在他肩膀上泣不成声,旁边的雨儿看他两人亲密拥抱,顿时火冒三丈,“放开!”她使出吃奶的气力拉开二人,恶狠狠

地看着莫芋。

“雨儿,你真不记得娘了?”莫芋蹲下来,看着有些红了眼睛的女儿,“娘不是很称职,对你不耐心,还……”

雨儿将脸别过去,“别说了。我就知道只有爹对我最好……”

莫芋心有愧疚,他问道,“可是,你一点也不记得我们之间的快乐么,小时候你最喜欢娘抱着你,在书房找书看,你缠着娘给

你讲故事。”

雨儿咬着嘴唇,倔强得不肯哭出声来,但眼泪已经大滴滚落,莫芋搂着女儿的小身子,替她擦干眼泪,雨儿没忍住,扑到他身

上哭了出来,“呜呜,娘……”

莫篱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百里巽风命人带他过来,他便冲过来扒开雨儿,对莫芋道,“娘,你怎么在这里。”

“篱儿,你没事吧?”莫芋看见莫篱,“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哎呀没有啦,”莫篱不耐烦地甩开他,冲雨儿道,“干嘛窝在我娘身上啦!”

“你娘?”雨儿擦干眼泪,“是我娘好不好!”

两个孩子水火不容,莫篱高兴道,“篱儿,过来叫姐姐。”

“她?我姐姐?”篱儿一脸夸张,“不会吧,又矮又丑,真是你生的?”

“臭小子!她是你姐姐,亲姐姐!”

“亲姐姐?你跟谁生的?”他问得大大咧咧,莫芋一时尴尬语塞,旁边的百里巽风凑了过来,“跟我生的。”他得意洋洋,把

莫篱抱了起来,“小子,叫爹。”

“娘,救我娘!”一下子被举到半空中,莫篱害怕得大喊。

百里巽风哈哈大笑,他把孩子放下,要雨儿带弟弟到外面去玩,雨儿不耐烦道,“这个小鬼头,才不要呢!”

“什么,我是小鬼头!你才是!扒着我娘就不放手!”

“你还不是扒着我爹了!”

“拜托,那是那老头硬蹭过来的好不好……”

……

两个孩子的声音渐渐听不见,百里巽风过来搂住莫芋,捧住脸一点点厮磨,莫芋有些不自然,身子明显有些僵硬。

“对不起。”百里巽风凑至他耳边,他的泪落在衣领深处,隐隐沁出冰凉。

莫芋摇摇头,“你没有做错事,何来对不起。”

“我有!”百里巽风纠正道,“是我害你同雨儿骨肉分离,我是犯浑放开你的手,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是怎样的辛苦?”他握

着莫芋长满茧的双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

他无法想象莫芋在离开后才发现怀上了篱儿的心情,只知道若是自己定然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如此说来他的芋儿果真有异乎

常人的坚强秉性。然而莫芋却摇摇头,给了他一个意料不到的答案。

“这不算什么,”他说的轻描淡写,“我爱你而已。”

百里巽风眼眶一热,几乎要流下泪来,他说什么都不准莫芋走,夫妻小别都胜新婚,他同芋儿五年未见,心头的挂念岂能是嘴

上能说清楚的。

莫芋却不愿意留在军营,他把篱儿叫过来,“娘要先回山寨,你就呆在你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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