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被拐落水撞马等等,总能逢凶化吉毫发无伤,这次上京,一路多少山贼马匪妓女人贩子,没一个能拐得走眼睛小小鼻子小小
嘴巴小小身子小小,整个儿看起来就比平常男子娇小一圈的莫芜,搞得这小孩现在才能咧个大嘴,大惊小怪的逛着热闹的京城
。
莫府没落前,一家安居江南,莫芋给江南春雨滋润了十五年,出落的要多水灵有多水灵,只是见惯了湖光山色,柳岸回廊,如
今进了京城,倒叫那雕梁画栋,章台错栉的恢宏气势给弄了个震惊无比,一会瞧瞧这个,摸摸那个,还要把嘴巴弄成鸡蛋状,
以备不时,发出“喔!”这样的声音。他小老鼠一样的窜着,沉浸在京城热闹的街市中无法自拔,浑然不觉周围人异样的眼神
纷纷朝他射来。这街上一热闹,那临街店铺的二楼上也投来不少视线。
“公子您瞧!”临窗小厮手一指,只见街上沸腾声渐近,顺着众人视线移去,焦点竟然是个男孩。饮茶的公子只淡淡看了一眼
,便又扭头回来喝自己的茶。新鲜事天天有,不是每个他都得去看的。
小厮颇为好奇,“公子,楼下这么热闹。您怎么都不瞧瞧?”他家公子如今早已投身官场,但在他眼里,还是那个与佳人登对
的才子形象,白衣翩翩,风流倜傥。只是不明白一向对美人情有独钟的公子,为何一眼都不瞧那街上俊俏的少年。
正说话间,楼下传来嘈杂声,小厮一看,大叫不好,嚷道,“少爷,那少年被调戏了!”
第十三章
莫芜正逛得欢实,忽而眼前多了几双大鞋,仰头一瞧,几个衣着鲜亮的纨绔子弟痞笑着看他,分明有将他那什么的企图,莫芜
一抬头,更是惊得几位欢喜异常,“哟!这小美人水嫩的!”
其中一个伸手摸了一把小脸蛋,“小美人,你是男是女呀?哈哈哈哈!”
说着不怀好意朝莫芜下面看去,“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小美人?”
“哈哈哈哈……”几人一阵大笑,有人伸出手欲往下探去。
“啊——”说时迟那时快,忽的那人一声惨叫,莫芜定睛一看,只见那手停在自己身前五寸不到,当中一支木筷透掌穿过,那
人举掌一看,竟是恰恰压断命线,半滴血也未流出。
“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敢穿小爷的手掌!”几人气急败坏,一番搜索,目光定在茶楼之上,“妈的!上面!”莫芜随众人望
去,二楼窗户空空如也,窗脚一抹白色悄然而逝。
“兄弟们给我上”,几人面上倏地狠厉,扒开众人冲去茶楼,后跟有看热闹的老百姓,一时呼呼啦啦全涌了进去,茶楼顿时挤
得水泄不通。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孙子敢在老子头上动土!”那人环顾四周,露出一阵阴笑,“叫你插翅难逃!”
莫芜原本也想去凑一脚热闹(这厮绝对一二百五= =。),正往前挤,不妨有人撞了他一下,一瞧,嘿!一位面若怀玉的白衣公
子正朝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一下子把他个没见市面的小子看了个痴!那公子朝他点头,他也傻愣愣的点头,瞧那公子走远了,
这才灵机一动,转了过来。
“哎!公子你别走啊公子!公子等等!”莫芜撒开脚丫子,一把追了过去。
寂静的青瓦小巷里,一阵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张三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呼气,“公子……咱……咱还……
跑、跑吗?”说罢,抢功夫瞄了眼他家公子,这公子虽不至张三那般狼狈,衣尾发梢间,却也略有凌乱。他有些无奈地瞧着张
三,张三又瞧着公子,两人相互瞧着,不约而同偏头看那红得发亮的夕阳。
“公子……公子等等我……”又有声音踏着青石板而来,张三与公子对望一眼,一个向东,一个往西,迅速逃开。
夜阑珊之,花柳莺啼的地方开始热闹起来,快活坊的绿儿才往头上插了根翡翠鎏金簪,就被妈妈催了去接客。
“我还没收拾妥当呢!催催催,催命哪!”绿儿翻了白眼,转头堆了一脸笑,“大爷,来玩会嘛,我们快活坊包您快活!”
“这位爷,进来喝杯酒……”
“哎哟!这不王掌柜么?今儿来陪绿儿喝杯……哎!这怎么回事儿这!”对面的王掌柜还没回上话,一阵风呼啸而过,嗖——
地一下,绿儿再抬眼,已是房中,拉她进来的人一股脑坐在桌边,拿起茶便自顾饮了起来。
“哟!凌大人!您这是演哪出了?”绿儿细看下原来是自己的老主顾,说话间倒不顾那许多周到。来人正是凌靖仇,他一身白
衣早已汗透,鞋子也有少许污脏,扇子还在身上,
可惜手已经没工夫一展那逍遥。绿儿要不是知道他是朝廷二品官,真还当从哪儿上京来的落魄书生。
“凌大人!您还是凌大人嘛?您这……”绿儿话音未落,外面隐隐有声音传来。
“公子——你是在这里吗——”
凌靖仇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快活坊外,老鸨打量这使劲往楼里喊话的少年,“我说小哥,您这是要找哪位啊?”
“我找一位公子。”
“公子?哟,我们这公子多了!瞧您这架势,是哪家的小倌找生意来啦?”老鸨这一喊,周围的人都不怀好意的哄笑起来。
“小官是什么?”莫芜心道这个奇了,往日只听人家念叨大官,哪有叫人“小官”的?就算人家官真小,你这样念白的说了出
来,可得叫人难堪死了。不过他一向有心,这样的话倒从未说出来过,只接了老鸨话答道,“我不是找很多公子,我只找一位
白衣公子。”
“哟,敢情是找熟来着,您是哪家高养着的,这么娇贵,你家官人偶尔尝个鲜,还得这么打家劫舍的死跟着,这样可拴不住男
人喽!”老鸨一挥手绢,“您可得哪凉快哪儿呆着去了,我们这儿庙小,不带照顾家属的……”
“哎……我不是……”莫芜急了,还没说完,一个绿衣少女从里面袅袅走了出来,挽着他胳膊道,“妈妈误会了,这我村里的
小弟呢,人傻了点,投奔亲戚找错了地儿。”
“我不是……”莫芜正要解释,给那少女一拽,二话不说就往楼上去了。
再见凌靖仇时,这厮已经换了件孔雀蓝掐金的双衽袍子,摇着扇子徐徐喝茶,绿儿瞧他那悠哉样儿,心下鄙视了个贼死,她把
莫芜往房里一推,说一句“把人给你带来了。”便溜了出去。
莫芜自打进房,眼睛咕噜噜转的没停过,这房间当真豪华!烟雾缭绕,云香罗帐的,再瞧这润浸坚雅紫檀木,晶莹剔透琉璃瓶
,就是谈不上金碧辉煌,也够奢华精致的了。
凌靖仇瞧他满头大汗,问道“你渴不渴?喝杯茶好不好?”
“我不渴,你喝就好。”莫芜终于把视线拉回并成功地放在凌靖仇身上。
“你追了我一天,竟然不渴?”凌靖仇瞧他红扑扑的小脸上尽是认真之色,想不诧异都难,当年号称天下名捕的司马景从金陵
追他至关外都未必追得他这么狼狈。
“我有心谢你救命之恩,心是诚的,自然不怕累也不怕渴了!”他抿嘴抹了把汗,眼睛里充满坚定。
凌靖仇哑然失笑,“你要这么说,那我今天跑得岂不是更冤了?”莫芜不解,凌靖仇仰天长叹道,“我当你追我有什么万分火
急的事,居然只是为了句谢谢?”他弃笔多年,早已横下心只问朝堂天下事,不管人间半分闲,偶在不平时拔刀相助,为了避
免麻烦,往往行事即遁。哪料今日这少年竟有过人天赋,追得他是唉声叹气,苦笑连连,。
莫芜疑惑道,“我不只是来跟你说谢谢的,我还想看看,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凌靖仇一听立即栽倒,双手抱拳道,“这个你可以放心了,你长得这么清丽,我又喜欢美人,见过绝对不会不记得。小生今日
逢在下,实在机缘巧合!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缘既已来,便不会走,我们后会必有期,小生今日先告退。”言罢,身形一动,
只听窗户一响,凌靖仇便不见踪影。
莫芜一急,“哎!你别走啊!”连忙出门追了去。凌靖仇站在屋顶上见他东撞西望,不由地连连摇头,只是他再耽误不得,双
臂一展,人如鹤般消失在夜空中。
第十四章
莫芋一大早便被嘈杂声弄醒,才想问什么事,门外丫鬟便一头闯了进来,“不好啦,少夫人,门外有个少年晕啦!晕过去前说
是您弟弟!”
莫芋大吃一惊,莫芜不是和娘在益州吗?怎么会跑到京城来?急忙起身要去看,百里巽风拉住他,“你慢点啊,肚子一个小的
呢!”莫芋哪顾得上他说什么,穿了衣服就往外跑,百里巽风不放心,紧随其后跟了过去。二人匆忙赶到厢房一瞧,莫芜已经
醒了,正大口大口喝着粥。
“莫芜!”莫芋又惊又喜,双手掰过莫芜的脸,“真的是你啊!”他原本以为门外许是乞丐或骗子,没抱太大希望,哪知一进
门,瞧那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不是他家莫芜是哪个?
莫芜放下碗挣扎,“哥……你先……放、放开我……我口里还有饭……”
莫芋连忙放开他,又接着问,“你怎么到京城里来啦?怎么找到这的?”
“京城里百里王府不好找吗?问问就知道了啊!就是不好进,我好说歹说守卫都不让我进,非得饿过去了才……”他说着眼睛
一翻,那小耍赖的模样跟莫芋如出一辙。
百里巽风立马转身挥手,“来人,把门口的侍卫换了。”
“哎!别啊!我也就……说说罢了……”莫芜连忙出声制止,他又不是刁蛮小儿,随便砸人饭碗的事可不是他做得来的。“不
过,你是……”他注意到百里巽风,摆摆手吆五喝六的,莫不是这王府里的头儿?
“莫芜,这是……”莫芋看了眼百里巽风,十分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来,“这是我相公。”
“你相公?”莫芜大呼一声,“那就是百里小王爷喽?”说罢仔细打量了百里巽风一番,“嗯……长得还行,配你嘛挺值的!
我说哥……”
“莫芜!”莫芋拿眼神挤他,这才叫他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人呢。
“哎呀!”这下换莫芜不好意思了,低了头不敢说话。
百里巽风眉毛一挑,这个弟弟挺有意思的,正要揶揄过去,收到莫芋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呵退左右,自己替他二人掩了门,
悄悄退了出去。
“莫芜,你上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娘出了什么事?”莫芋忧心忡忡,他记得爹在狱中的警告,说莫芜和娘还很危险。
“娘没啥,出家了。”莫芜拿起碗,准备接着吃。
“什么!”莫芋惊得一起,猛地闪到腰,一下子疼得他直吸气。莫芜这才发现他的肚子,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哎!哥你这是
怎么了!”
“有了。先不说这个,快说娘怎么出家了?”莫芋好容易缓了过来,复又坐下问道。
“娘真的没啥,一直吃好喝好身体好的,就是半个月前突然说自己看破红尘要出家,我拦半天没拦住,她也不说理由。我瞧她
确实没什么的样子,便只好由她去了,她剃度的时候挺开心的,没啥斩断孽缘的悲苦,就是之前叮嘱过我,让我一定来找你,
顺便捎了封信给你。”莫芜从怀里掏出方手帕,莫芋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安好,勿念。
“就这?”莫芋奇道。
“就这。”莫芜点点头,“哎,哥!你这‘有了’是怎么一回事啊?”
莫芋嗔他,“有了就是有了呗,哪儿那么多这啊那的。”
“几个月了?”
“六月多了。”
莫芜瞪大了眼睛,“这太让人吃惊了,我不能接受啊!你嫁过来才多长时间啊,大半年?居然这么快……”
莫芋打他,“小孩子乱说什么你!”
“我才不是小孩子!”莫芜鼓起腮帮子,这是他的死穴,谁戳他跟谁急,“过俩月我就十六了!不过哥,你这怀上的也太轻而
易举了,难道说……哥,你们不会,天天晚上都那个吧……”
“呀!莫芜!”
百里巽风出门时让门槛给绊了个狗吃屎,郁闷得他一脸黑线。门口的侍卫暗笑,准是王妃心里骂王爷,王爷脚虚了。
第十五章
虽说弟弟的到来让莫芋高兴了不少,但母亲无故出家让他疑虑重重。那日听凌靖仇讲那许多,他猜测中间内情定是井深线乱,
恐多半与盐案有关。晚上百里巽风回来时,他将顾虑说与他听,百里巽风劝他舒眉宽心,为肚子里那个多笑笑,莫芋一叹气,
眼下万事波澜未起,只得看一步走一步了,多想无益,他二人各自洗漱一番,相携倚在床头说话。
“对了莫芋,你都没跟我说起,你有个弟弟?”百里巽风诧异道。白日事多,他这时方想起问。
“我爹从来不说他有两个儿子,不过这点只有我跟爹娘三人知道。”莫芋抚着肚子,眼中疑惑渐起,“以前家里有客人来时,
爹总叫我出来拜谒;后来我们被通缉,名单上是我跟娘两个名字。即使有人见到莫芜,也以为是下人或书童。巧的是我们一家
长得都不像,倒也没有人怀疑。我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爹为何要这样做,大了后便也忘了,如今你提起来……”他狐疑地看
了百里巽风一眼,“我才觉得怪异。”
百里巽风也疑惑的看着莫芋“这件事莫芜不知道吗?”
“不知道。”
“我在想,我爹早就计划好了。”莫芋闭目养着神,他想起爹在牢里说过的话,一个百里王府保他,一个凌靖仇保他,娘出了
家,唯一没着落的只有莫芜了。“也许以他之力,只能保全三个人的活路,他自己,我和我娘。”莫芋猛地一睁眼,“可是,
家里有四个人!三条出路四个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当另外一个从来不存在过,没有第四个,也就不需要再找一条路,他老
早就想好了,原来,这桩案子老早就开始了!”
百里巽风听他分析,暗暗心惊,如果盐案如此早便有预谋,那么朝廷揭出来的,不过是水面上的鱼虾而已,大鱼——还藏在水
深处。
他握紧莫芋的手,竟发现那只手微微颤抖,只得勉强压下心中寒意,安慰莫芋,“莫怕,万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