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片刻不耽误,旋即跟时舞通了个气儿,自然是被苛刻的上司臭骂一顿。骂归骂,那边到底挂念着重要组员的安危,呵斥连理火速赶往医院做好检查,确认没事之后,立马前去汇合。
“Yes,Madam。”响亮的应答过后,连理挂上电话将手机甩给胤禩,双手打着方向盘。就听车轮与地面急速摩擦的声音,车子调了个一百八十度,一溜烟冲向中心医院方向。
周末的早上,医院反倒人多。连理心急如焚排了半天队挂号,兜兜转转大半小时后,两人才来到放射科,准备做CT检查。等到第二度大半小时的等待过后,终于轮到胤禩了。连理唠唠叨叨了一堆注意事项,忧心忡忡的目送他进入检查室。
胤禩出来的很快,总体来说,他检查所花费的时间还没有连理唠叨的时间长,明显是某些人担心过度了。反而,轮到某些人自己时,因为机械出了些故障,花费了比前者更长的时间。
出示了警员证,特别打过招呼之后,连理十几分钟便看见了检查结果。两人都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小的皮外伤罢了。
既然确定了没什么问题,连理想到未来的光明之路还在向自己招手,于是火急火燎,拉着胤禩一路狂飙到了时舞昨天告知的集合地址。到达之后,连理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中情局总部,其址隐藏在密闭的山庄里,环境优雅,倒是度假的好去处。
时舞和离散早前已经先于二人进去,门口的便衣在核实过胤禩和连理的身份后,领着他们从弯弯曲曲的小路,七拐八绕约莫行进了二十分钟,到了一幢木质的别墅门口。
“二位,里面请。”便衣替两人打开门。
连理点点头,昂首阔步。胤禩跟在后面,进屋时不忘同那便衣道谢。
“时小舞,看来你等了不少时间啊。”
客厅的中央摆着一套上好的木质沙发,背对连理和胤禩的,是两个显而易见的背影。看来,就算按照时间点到了,也会等到现在。
“连大人,听说你们出车祸了?没事吧?”离散扭过头,趁势活动活动快要僵直的身板。
“能有什么事?福大命大着呢!”连理说着往沙发那边走,走了没几步却听见上层的楼梯传来鬼祟的脚步声,“谁?!”
离散和时舞此时都坐着,不利于反应,胤禩虽机警,但没有远距离武器。所以,连理顺理成章的拔枪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动。而在中央政府要员的地盘里轻举妄动,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三十八章:梦魇(三)
“连理!”
大喊着睁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被叫到名字的那人衣衫已经穿戴整齐,看稀奇般撑在沙发上望着自己。
“梦到我了?”连理似笑非笑,挑衅般询问眼睛瞪得快和铜铃一样大的人。
胤禩低头看了一眼盖在身上的薄毯,又扭头瞧了瞧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思绪有些混乱,“这是你家?”
“难道还能是你家?”
不理会连理的调笑,胤禩径自从沙发上起来,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又是皱眉又是努嘴,看得屋主一头雾水。
“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今天有很重要的任务吧?你再绕个几圈,恐怕就要迟到了。”连理深怕对方无止尽的转下去,忍不住出声。
胤禩闻言停下了脚步,凝重的看了连理一眼,“我梦见你死了。”
正在连理思考下句是该问“怎么死的”,还是该感慨“你真的梦到我了啊”的时候,胤禩已经留下急匆匆的背影,向着浴室去了。等到对方收拾妥当,连理早已没了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的兴趣。此时,距离时舞的规定时间还有一小段距离。两人赶着在家吃完早餐,随后一起出了门。下楼梯时,也许是因为心情有些急躁,连理在最后的台阶那踉跄了一下。胤禩没笑,隐约想到了梦里的事情,觉得有些熟悉。
因为是休息日,上班的点也没见小区有多少人,大都是退休后保持早起习惯的老头老太太。连理和胤禩步履匆匆,害怕误了集合的时间。路过车库前面的一块空地时,胤禩看见老人们在一边打门球活动身体。
“门球……”
连理听到身后的轻语,停下步子转头看他,笑道:“连门球都知道,不愧是八贤王,才富五车啊。”正说着,场上那位身着白色马褂的老人击中红球,直直撞到终点柱上,周围几位老人欢呼起来。
“走吧。”胤禩的脑海里忽然飞入许多画面,搅得他心烦,不耐的说了一声便率先往车库的方向去了。
“你怎么了?”连理绑好安全带后,盯了好一阵表情奇怪的那人。然而,问话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胤禩保持着沉默,直到汽车行驶上略显寂静的公路。
“……这所有的事情,我都经历过。在我梦里,全都发生了一遍。”
“啊?”冷不防听到数十分钟前问题的答案,连理迟疑了一下。
胤禩不顾对方的反应,紧锁眉头,又把记忆梳理了一遍才仿佛肯定般再次说道:“真的都发生过了,细节上有一点不同,但事情的走向是完全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连理仍有些不明所以,偏头去看副驾上的人。
“小心,路口有只猫。”
胤禩的提醒来的很早,等到开过这段距离到了路口,连理轻松右转,果然避开了卧在那的小动物。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胤禩,那人正握着拳,更加确定,现在在发生的事情,和梦里真的相差无几。
“我知道这的确很难接受,可是,你必须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我不能……再让你死在我面前一次。”胤禩心里觉得奇怪,但又不敢大意。他不明白为什么梦里的事情会一一发生应验,他只知道,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让身边的人重蹈梦中的覆撤。这样想着,就连语气也强硬起来。
连理没有质疑的意思,他专心开着车,目光没转,却出声道:“继续说。”
“梦里面,我们并没有看到那只猫,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你为了不撞上去,紧急刹车,结果是我俩撞上了玻璃。”
“然后我就死了?”
“不是”,胤禩尽量用平静的语调掩饰他内心里的担忧,“我们并无大碍,但你还是坚持带我去了医院。因为检查而耽误的时间,使我们晚于和时舞约好的集合时间。”
“……总不会是因为我们迟到,时舞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宰了我吧?”
瞥一眼在这种时刻还开玩笑的那人,胤禩的语气有些不满,“好好听我说。”
连理知道他动了气,不再做声,只用手在嘴巴前面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当然,我们的贝勒爷并不明白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不过没关系,他至少能懂,连理确实是安静下来,准备听他继续说了。
“耽误的那些时间,是诱发意外的主要原因。如果我们按照约定同时舞会和,你当时就应该坐在那,不可能迅速的拿出武器引来杀身之祸。”
“等一等,等一等”,连理有些发懵,“你的意思是,我在跟中情局人员碰面的时候拿出了武器?”
“嗯。”
得到胤禩肯定的答案,连理心想,自己一定是脑子短路或者是哪根筋搭错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行为。“你确定你梦里发生的事情是事实?会不会只是你感觉上很相似?”
“你不信我?”
“我当然相信,只是……”连理本想再分析分析,但转念一想,又忽然惊觉其实没什么必要了,“算了,既然我们现在没有去医院,那也就是说集合的时间不会晚,那么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都不会发生。”
“但愿如此吧。”胤禩总觉得有些放不下心,绷直了脊背,完全轻松不起来。
事实证明,胤禩没来由的担心是正确的。躲过那只本该铸成灾祸的猫之后,车开了不过五分钟路程,便被一个神色焦急的男子冲到马路中央拦下。驾驶座上那人刹车踩的及时,在离男子半米左右的距离停下。胤禩惊魂未定,连理已经憋着满肚子怒火,甩开安全带冲下了车。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任何话都将会被当做妨碍警察执行公务的罪证记录下来。”连理居高临下,目光仿佛燃起了火焰,看着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男人。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警察用车”,男人有些艰涩的舔了舔泛白的嘴唇,额头上大滴的汗水滑落下来,“警察先生,拜托你帮帮我!”
胤禩坐在副驾的位置上,悉心观察着车外发生的一切。他看着连理的表情由怒火中烧转为犹疑,而后变成焦急,接着便紧跟在那个看起来很疲倦的男子身后,消失在街的转角。这一切发生的极为迅速,使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而就在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时候,连理却已经行色匆匆的返回,身后跟着方才那个男人,男人的身上还缀着一个身怀六甲,表情痛苦不堪的妇人。
帮忙把孕妇扶上后座,男人在后排忙不迭的道谢。连理系好安全带,看着后视镜开始掉头,他尽量开得平稳,谨防后排不适。胤禩看着车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是去哪?”
“医院。”
两个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字,让胤禩想起同样简短的两个字——命运。
“我们不能……”
连理心知他要说什么,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率先打断道:“她快要生了,我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缘由将她置之不理,这很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我不能冒险。”
胤禩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是想到之前关于“一尸两命”的那个玩笑。“我们也是一尸两命”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沉默的坐着,直到男人在医院门口千恩万谢之后紧随妻子的手术车而去。
“喂——时舞,我马上赶过来。是的是的,我知道很重要,但是我有突发事件,到了之后再向你解释,你不要这么生气。嗯,好的,那么待会见。”
连理挂上电话,往不开口的那人那送上一个笑容,“我的贝勒爷,您还在生气吗?”
“没有。”
“那您给小的乐一个呗!”
“连理”,胤禩突然转过脸,正眼瞧着他,眉头紧锁,“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到达目的地之后,我要你一切行动都听我的。”
“是是是,贝勒爷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小的明白。”
“爷不是和你说笑!”胤禩真的有些生气,他恨不得给面前这分不清楚状况的人一拳,让他清醒清醒,搞清楚现在的处境。
“我知道你不是说笑。放心,会没事的。”连理可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发火,只是习惯性的安抚一句,又或者是自以为明白了,却还是没弄懂真正的原因。反正暂时,他还体会不到胤禩咬牙切齿的表情之下深藏着的那份恐惧。
等到各怀心思的二人到了集合地点,时舞和离散早已经先进去了。门口的便衣领着他们走过曲折蜿蜒的小路,差不多二十分钟后,面前出现了一幢木质的别墅。
“二位,里面请。”便衣替两人打开门。
连理犹豫了一下,跨步向前。胤禩跟在后面,突然拉近一步,在连理耳边小声道:“记住,别碰武器。”
“什么?”
还没理解过来胤禩的意思,二楼通往楼下的阶梯那突然传来脚步声,“谁?!”多年警务人员的经验,使连理的手不自觉的伸向腰间。
“不——”胤禩来不及想,身体已经向前跃起。
第三十九章:梦魇(四)
冲撞力使两人重重的摔到地上,胤禩只觉得眼前发黑,心里也火烧火燎。想着明明提醒过这人不要碰武器,哪知他置若罔闻,竟还引出这样的事态,不免觉得焦躁。
“我两次三番提醒,你怎么还如此鲁莽!”
“我怎么了?”
胤禩听连理反问的理直气壮,贝勒爷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他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谁知却摸到本该冰冷的地板变成了软绵的布料。
“沙发?”
视力渐渐恢复,胤禩才看清,这里根本不是中情局的别墅,而是连理的家!
“你难道不该在沙发上?怎么?睡糊涂了?”连理手上端着白瓷的咖啡杯,神色悠闲的从胤禩背后晃到前面,俯看着惊得无法动弹那人。
“不对,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这次你并没有死,为什么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连理皱着眉头,看他掀了毯子起来在屋里兜来兜去,嘴巴念念有词,折腾了大概五分钟有余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着实是忍不住了,这才放下杯子几步跨到贝勒爷跟前,双手稳住对方的肩。
“冷静点——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不,你不明白。”胤禩摇着头,眼睛根本不看连理,只是胡乱的往四周围瞟,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紧接着,他突然冷静下来,推开了制住自己的人往浴室走。
连理在他身后,被这一系列举动弄得满头雾水,“爷,您到底是要唱哪儿出啊?”
胤禩没搭理他,在浴室里开始自顾自的洗漱,心想肯定有某个细节自己没有注意到,而突破这个无限循环的关键点,一定就藏在这整个事件中。
接下来的事情和之前发生过的一样,连理在下楼梯时差点跌倒,车库前穿白马褂的老人击中了红色的门球,在路口避过了黑色的猫,遇见帮临产老婆拦车的男子,医院,中情局的大门口,二十分钟蜿蜒曲折的小路,木质的别墅。
胤禩在整个过程中除了提醒一句“路口小心”之外,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细细的观察。连理中途转头看了他好几次,但因为气氛诡异,也就都没开腔。直到二人在门口便衣的带领下来到了别墅门前,胤禩才突然出声制止想帮忙开门的那人。
“谢谢,不用了!接下来我们自己进去就好。”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离开后,胤禩拉住正要迈步的连理,“慢点,跟在我后面。”
连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谨慎,但还是乖乖的退到后方。
胤禩小心翼翼把门的四角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轻轻拧开把手,推开大门。门开之后,他也没急着提脚,先是低头仔细瞧了瞧脚下,再探头进去左右张望了一阵。连理等在他身后,抱着手看这人神经兮兮的捣腾,心情有些急躁的点着脚,正要开口问他好了没,就见他转过来,明显的松了口气道:“找到原因了。”
“我是真没明白你一直在玩什么。不能提点下我?”
连理本以为他只是睡眠不足加上噩梦缠身导致的精神恍惚,哪知道居然还真能找出点不同来,这才正经的当了回事,询问起对方。
“过来。”
胤禩往屋里走了两步站定,招手示意连理进去。连理赶忙上前,靠拢到他的身边。
“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能隐约辨认出大门进来右手边的墙壁上有个门的形状。因为整栋别墅都是木质的,木头的纹理使得这个暗门更不易察觉,所以若不由人特意点出,基本上发现不了。
“中情局的地盘有隐藏的暗室也很正常吧?别大惊小怪,我们先进去和时舞他们会合。”连理说着搭上胤禩的肩膀,作势要通过玄关往客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