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掩春秋之天狼——某live
某live  发于:2012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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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隗天狼道:“恶狗夺肉伤人,末将将之斥退。”

那屠岸贾扫了一眼附近的百姓,这附近做买卖的人被那狗欺负多了,无路可诉,如今虽见隗天狼仗义执言,然而一个是满身华

服的大官,一个是麻布素衣不知身份的男子,便都不敢随意上前附和其言,反而个个垂首低头,不敢作声。屠岸贾轻蔑冷哼:

“那又如何?这些草野之民,卖的尽是次等杂货,能得主公家犬的青睐,是他们的福气!”

隗天狼抱臂胸前:“原来是主公的家犬!末将常年在外征战,未曾伺候主公左右,故而不曾认出主公身边的狗。”他话中语气

颇重,字面上好像说的是那头恶犬,可听得仔细了,却又多了一层嘲讽的味道。

没想到这天狼将军,并不如外人所见的那般粗豪莽撞,脱下战甲的凶狼,也是绵里藏针,扎得人隐隐作疼。屠岸贾心里不是滋

味,哼道:“将军不认得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以后就需仔细注意。主公曾颁下严令,犯吾狗者刖之,将军想必不会违背主公

之命吧?”

这般说法,好似那狗欺凌百姓乃是理所当然,执义挺身者反而成了冒犯晋公,犯了不忠之罪,这般匪夷所思的强词夺理,实在

连隗天狼身后的知无玥亦不由为之皱眉。

隗天狼闻言,居然并未恼羞成怒,反而笑道:“贾大夫所言不假,末将受教。”不等那屠岸贾得意,他又道,“只不过,末将

记得年前主公曾与市中商贾订下盟约,那萌约是怎么写的来着?容末将仔细想想……”

不理会屠岸贾开始发青的脸色,隗天狼突然朗声宣道:“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号令

三军的宏亮声音,如洪钟震耳,竟压住了市集里熙攘吵闹的鼎沸人声。

新田市中营生者,每月需向晋公缴供市赋,所谓关市之赋,足以富国,可知其中关系,故此晋公与商贾订盟,互利于市,并立

此盟严令不得有强求买卖,无买而掠夺之为,为的是保护商贾利益,更利于集市之贸。

屠岸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盟约他并非不知,此乃赵盾一手推行的兴市之法,但盟约所定之人却是晋公,他没有料到看似莽

撞粗汉的隗天狼竟有如此聪辩心思,一时词噎在喉,无言可对。

适才隗天狼声音宏亮,将此盟当众宣出,若他再反驳以犬为尊,当可随意掠取集市之货,便就是说晋公无信了!

无信之人,如何立威于国?!

此时听到隗天狼宣盟的百姓纷纷想起了确实有过这样的告示,不由得都议论纷纷起来,众怒难犯,加上集市里除了晋国的百姓

,尚有不少从别国来的客商,若将晋公出尔反尔之事传了出去,事情只怕不妙。屠岸贾自然懂得其中厉害,便不再代那恶犬叫

嚣,抬手招来一名随从将獒犬牵走,先离了这是非地,然后朝隗天狼拱手:“隗将军,本官有事在身,少陪了!”

言罢拂袖而去。

看着那奢华在外的车舆渐渐远去,集市里的百姓不由得欢呼起来。

然而站在人群中的隗天狼面上却无半点得胜喜色,面对涌上前来向他道谢的屠户父子,他只是摇头摆手,道不必言谢,而后无

声无息地转身挤出人群。

国之百姓,竟为国君的失威而欢呼,他身为人臣,如何能够笑得出来?

那一刻,他只觉得无力之感充斥全身。纵然赵盾再有治世手段,纵然他隗天狼的兵马再是所向披靡,但晋国之内,君臣不和,

人心向背,文公一手建立的晋国霸业已逐现衰疲之势。

他隐隐觉得,即将会有一场足以撕碎整个晋国的风暴。

然而一己之力,只怕难以力挽狂澜……

走出人群,抬头,对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知无玥,不需要他多作解释,那双墨色眸子,仿佛已洞悉一切。

隗天狼沉默无声,良久,漏出一声叹息。

“我们……回府吧!”

******

对于是不是得罪了晋公的宠臣,又或是间接得罪了主公,隗天狼都已无心去想。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向不为旁人肚

肠里抱着的心思所困扰。

第二日,是邯邱的生辰。

晋公与邯邱并非同母所出,关系并不亲密,但邯邱毕竟是其父在世时极为宠爱的女儿,又贵为公主,其生辰自然少不免设筵庆

祝。

隗天狼当在受邀之列,他虽无意附和权势,不过邯邱的生辰筵,他自然不会缺席。而知无玥,居然也收到了邀请,但知无玥却

无意抛头露脸,毕竟筵席上会见到荀首,于是便婉拒之,只托传信之人回了一句吉言。

与殿内热闹的筵席相比,廊道外的花园静得带着一丝寂寞。

华衣的少女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湖水倒影着她纤细的身影,只影形单。

隗天狼远远地站在檐下,注视着眼下应该在殿中接受祝贺的少女,然而殿中只顾着饮酒行乐的君臣,似乎早已忘记了公主的存

在。

夜色朦胧,月暇落在她绛色的裙子上,衬着她雪白的肤色,美得触目惊心。

他的邯邱……

在不经意的岁月中,在他忙于南征北讨的时候,渐渐地长大了,从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少女,蜕变成美丽无双的晋国公主。即

便如此,他却仍然清楚记得,拿着一个被小刀啄得稀奇古怪的木头塞进自己手里,笑眯眯地说是狼头护符会保护他从战场上安

然归来的少女,隗天狼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挂在衣下的突兀木头块,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邯邱!”

闻得呼唤,邯邱回过头来,见到隗天狼,嫣然一笑:“隗哥哥!”

一件厚外衣披到了邯邱肩上:“春夜见寒,小心着凉。”

邯邱像是早已习惯了隗天狼的温柔,满眼的笑意,问:“里面正是热闹,隗哥哥怎么跑出来了?”

隗天狼回答:“今日是你生辰,我自然是要陪你的。”

邯邱又笑了,她摸了摸耳垂上新换上的耳饰:“隗哥哥,多谢你的贺礼!”

“你喜欢就好。”隗天狼见她欢喜,自然也是高兴,“幸好有无玥在旁给我出主意,不然我还真挑不到你心头所喜。”

“是无玥哥哥挑的?”邯邱闻言抬头,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点点喜悦的光芒,抚摸耳饰的手更多了几分珍惜。

借着月色与殿内灯火通明的光亮,隗天狼自然将她的喜色看在眼内,想不到这一句话,却让邯邱露出了今夜最开心的表情,心

中犹有踏空之感,不由得别开眼去,有些解嘲地说道:“以前的那些贺礼都挑得不好,太过草率,这回让无玥给拿个主意,总

算没有出错。”

然而邯邱心有所属,并没有听出他话中苦涩之意,摸着挂在耳垂上带上了一丝体温的赤玉,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可惜无玥哥

哥没来,不然……我也可以当面谢他……”

“邯邱,你是不是喜欢无玥?”

隗天狼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问她,甚至在问完之后看到少女露出惶然的神情时,马上后悔了。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理会。”

邯邱看着隗天狼,她的隗哥哥,总是像太阳一样猛烈的存在,把一切阴雾从她身边驱散,让她能够随时沐浴在温暖之中。那份

亲人的关怀爱护,比她的亲弟弟更为亲厚,对他,她无意有半点隐瞒。

邯邱羞涩地点头:“我也不知为何,一见到他,便觉着喜欢……有时便是闭上了眼睛,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隗天狼只觉得嘴里苦涩难当,他其实早便知道邯邱心里,他不过是哥哥,总有一天,邯邱会喜欢上另外一个男子,只不过当这

一日来临,听到邯邱用相思入骨的声音说出另一个男子的名字时,他仍然心如刀绞。

但他求的,一直是邯邱的快乐。当自己对她的爱变成阻碍,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之掐断深埋心底。如今既然她喜欢的是无玥,

他便告诉自己,这是再好不过了。

“你……告诉无玥了吗?”

邯邱却垂下了头,柔美的脸上全是迷惘与困惑:“纵然喜欢,也是无用……”

“那要不要我替你跟无玥说清楚?”

她的笑意苦涩地让人心酸,摇头:“不必了。隗哥哥或许不知,早前范大夫已替他儿天虎将军向襄夫人提亲。”

“范繇?!”

隗天狼想起那个骄横跋扈只懂得炫耀家世的范大将军,当即皱了眉头,“怎么是他?!”

“范家世代为士,我若嫁与范繇,自不会堕了公族的面子。襄夫人虽不曾马上答应,但已是动了心思。母亲早逝,襄夫人便如

我母,父母之命自当遵从。”

诸侯分封,土地城邑均赐予兄弟或功臣及其子孙,唯女子不可得之,公主之名,看似矜贵,其实不过依附父、兄、弟权位之下

,其婚嫁更多因政治而为,或远嫁别国或下嫁有功之臣,难有自主之力。

邯邱纵然心中喜欢知无玥,然而知无玥却是一介平民,无功无禄,晋公及襄夫人岂能同意堂堂晋国公主下嫁一个山野草民?!

“无玥他……无玥他是……”隗天狼知道,知无玥真正的身份,是荀家四子,荀家在晋国地位更在范家之上,若他能恢复旧姓

,认祖归宗,要娶邯邱也非不可为。然而知无玥并无意于此,更有心隐瞒身份,他若是说破此节,无异于将他出卖人前。

此举却是断不能为。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邯邱摇头,她眼中的黯然是如此的深刻,纤弱的少女在夜中如同彷徨无助的孤月。

“只怕不出半月,范大夫就会正式提亲。”她看向她的天狼哥哥,眼中泛过一丝泪光,“以后便不能再随意到隗哥哥府里探望

了,隗哥哥可不要忘了邯邱!”

隗天狼心头大痛,他对邯邱总有百般呵护,然而即使他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空,却无法让她自由地展翅飞翔,晋国公主的名衔,

如同一个黄金打造的矜贵鸟笼,囚禁了邯邱。

“我带你走!”

第二十二章:千金裘,舍无怨。情归何,叹无缘。

邯邱闻言大吃一惊,抬头去看隗天狼,只见他眼神无比坚定,那是舍弃一切的决然,不由痴了。

隗天狼握住邯邱的手,女子纤细的小手被他盈握掌中,反而更坚定了他的意志。

“我带你离开新田,离开晋国!!”

良久,邯邱回过神来,吐出一口气,颔首垂眉,笑得艰涩:“隗哥哥,你不能走。”

“我能走。”隗天狼断然说道,将军头衔、金银赏赐、华贵府邸,那些他从步卒一直攀爬到将军高位,用鲜血和一身的伤痕换

回来的东西,他都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放弃。只要邯邱点头,他可以马上弃下所有,带她远走高飞。

“不行的……”

邯邱淡淡摇头,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到隗天狼握着她的那只手背上。

她的天狼哥哥,总是无所畏惧,仿佛没有人能够阻挡在他前行的道路。她也相信,她的天狼哥哥能够将她带离这个黄金牢笼。

然而,她不能走,他,更不能离开晋国。

“晋国内乱,若隗哥哥不在,谁来保护赵相?谁来保护祖辈创下的晋国霸业?”

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坚毅而理智的光芒。她纵是女子,然体内亦流着晋国霸主文公的血脉,岂能容强晋霸业因她一人之故而出

现崩裂之危。

“我……”

隗天狼咬牙,他又岂不知其中厉害。如今国内君臣不和,佞幸当道,内忧外患,赵盾勉力支撑,也不过是危世之局。

“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即使背负叛国之名,受万人唾骂,他亦不在乎,隗天狼狠下心来,握紧邯邱的手,“只要看到你

无忧无虑,隗天狼此生已足。”

“我的天狼哥哥……”邯邱甜甜地笑着,将隗天狼的手捧到腮边,轻轻地磨蹭着,历经磨练而粗糙无比甚至还有凹凸疤痕的手

背蹭在她娇嫩得颊上,酥麻的微痛,“你又怎知我不快乐?”

“若嫁与范繇……他生性跋扈,我怕他……”

一个好胜善妒,不事报国却只争虚名的男人,岂能付托邯邱终生?!范繇看着邯邱的眼神,不过是迷恋于皮相的美貌以及公主

的身份,却无意去知她真正希望做的事情,邯邱若是下嫁于他,必定郁郁难欢。

“我带你走,即使刀耕火种,鱼猎织染,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邯邱仍是摇头:“邯邱并非贪图富贵荣华。”

“那是为什么?!”

隗天狼心里焦急,语气不由重了,慌忙回神,压下声音:“邯邱,我并非要逼你……”

邯邱未被吓到,轻轻笑了,掩去眼中苦意,抬起头,眼中已不见那隐隐泪光:“隗哥哥不必替邯邱担心。邯邱平日多有放任,

忽然想到将作人妇,不由得有些不安而已。假以时日,便能习惯。”

然而隗天狼与邯邱自幼相处,又怎会看不到她眼底的无奈,他不知当如何说服邯邱,无论他作何打算,然若是邯邱不允,他也

断不可能将她强行带走。

此时邯邱已从石头上站了起来,轻轻掸去裙摆下的尘土,脱下披在肩上不合时宜的外衣仔细叠好交到隗天狼手上,然后仔细整

理装容,抬起一双剪水秋瞳远远地凝视着殿中灯火辉煌,露出一抹灿烂却如覆盖了面具般的笑意。

“隗哥哥,我该回去了!”

“邯邱!!”隗天狼将她拉住。

邯邱回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仍旧迈步离开。

隗天狼愣愣地站在原地。

柔若无骨的小手从他掌中滑离,一息的温暖瞬间被带走了。

落在石阶上的影子,因逐渐远离而拉长且渐渐模糊。

瑰丽华服,盈盈如故,公主高贵的气度教人仰视而又难以移开双目,她的出现,让殿内一阵惊艳的哗然,随即是的吹捧,那范

繇更是一脸志得意满地牵过她的手……很快地,如同白昼的光亮最终吞噬了少女娇弱的身躯。

隗天狼握紧的拳头突然狠狠砸在石上,指骨如同碎裂的疼痛亦无法掩过心口那处的剧痛。

“邯邱……”

今夜月色清朗,将军府里的仆人早早便睡去,但厨房旁边的药庐却依然有亮。

药庐里,素衣的男子仍在忙碌。

便见知无玥将当归、党参、枸杞、杜仲等药草捣碎,然后放进一个装满了酒的坛中,隐约的灯光之下,可见坛里面除了药材之

外,还有一些粗长如棍但盘卷着的东西,要是凑近点再看仔细些……喝!!原来是数尾早被酒液灌醉沉在坛子底部的蛇!!鲜

艳如同银链环身的鳞身,黑质而白章,竟是啮人无御之者的蕲蛇!!

难怪要半夜三更地来做了,否则让胆儿小点的仆人看到,岂不当场吓死?!

然而知无玥却全然无惧,干完了拍拍手,自语道:“这么好的药材,若是有金线花便更妙了!”

春夜,凉风,习习。

他所说的那金线花,可不是地上娇俏可爱的花骨朵儿,而是剧毒银环蛇从蛇卵中刚孵出的幼蛇,活蛇易得,但要取蛇穴而得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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