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语摇摇头，决定不问这个问题了。「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老样子就好。最近比赛和期中考快到了，害我没什么食欲。」许晏日的语气闷闷的。

「是因为没睡饱又要早起晨练才会没食欲吧！早上第二节课跑来喊肚子饿的人是谁啊？」

童语亲腻地揉乱许晏日的头发，换来抱枕攻击，没多久许晏日就打累了，懒洋洋地靠在童语身上休息，像只慵懒的大猫。

「阿日。」

「嗯？」童语的大掌轻抚许晏日的头，让他舒服得眯起眼睛，想直接进入梦乡。

「你觉得美国远吗？」

「美国？」许晏日的视线开始迷离，童语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坐飞机要很久，应该很远吧。」

「那你会想到美国去吗？」

「不知道……」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如果……」

在问这个问题时童语小心翼翼地望向许晏日，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没问出口的问题又多了一个，过了一个小时后童语才唤醒许晏日，叫他刷牙准备睡觉。

日子过得飞快，考完期中考过后的一个月，许晏日就和其他社团的人就陆续到外县市参加比赛，成绩相当亮眼，偶尔童语也会陪许晏日一同前往，顺便拍照。

看到童语穿着短裤，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童语总忍不住为他担心。不过担心他因为太冷而不跑总胜过担心他感冒。

结果是他想太多了，许晏日比他所想的更爱跑步，尽管不喜欢比赛，但只要枪声一响，他就是有运动家精神的跑步选手，是他眼中最耀眼的一颗星星。

「呼……累死了。」在终于结束所有零星的赛程后，许晏日任由疲惫的身躯瘫软在沙发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辛苦了！」童语温柔地拍拍许晏日的头，不过可不能放任他在这里睡觉。

「去洗澡。」

「咦？！」只能发出单音节的许晏日勉强抬起头看狠心叫他去洗澡的人。

「咦什么咦？再休息下去你肯定会直接睡在这里！」

「不会啦……」许晏日心虚地说。

「乖，去洗澡。」也许是哄妹妹哄习惯了，童语半推半劝，总算是让许晏日进了浴室，不过童语也没闲着，拿出吹风机帮许晏日将被子吹暖，就怕他又冷得睡不着。

要是最近太阳够大就能拿出去晒了。童语想着。「对了，还要洗衣服。」

「阿日换下来的衣服先拿出来。」童语手指轻敲，没反应。

「阿日？」这回童语加重了力道，可还是没反应。

不会吧……童语扶着额头，脑海中浮现的景象让他头疼。

深呼吸一口气后，童语大喊：「阿日你还醒着吗？」

「噢……嗯……」一听就知道带着睡意的声音从浴室传出，几秒钟后洒落地板的水声也传入童语耳中。

「真是的，果然睡着了。」童语漾起笑容，忍不住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边洗澡边睡觉还不忘节约用水

许晏日这一洗硬是比平常多拖了半个小时，久到童语怀疑他是不是又睡着了，直到拎着衣服边打着哆嗦的许晏日走进客厅，童语才满意地将热腾腾的热奶茶塞进被热水烫红的许晏日手中。

「我先去洗澡，喝完热奶茶再刷完牙就可以睡觉了。」

许晏日在看到热奶茶后为之一亮，眼睛会笑呢。「嗯！」

许晏日窝在沙发上喝着热奶茶，因为身上的热气没有马上消失而感到开心。他本来就不喜欢刺激，所以现在平静再不过的生活让他感到很幸福。非常幸福。

35.

许晏日本来就不喜欢刺激，所以现在平静再不过的生活让他感到很幸福，谁知道这几个月的平静，竟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许晏日你走快一点啦！」走在前头的卓寘新抱着一个大纸箱，对着发抖的许晏日叫喊。

「很冷欸！」话才刚说完许晏日又马上打了个哆嗦。

「现在才几月啊？接下来还会更冷，看你接下来怎么办。」卓寘新频摇头，没好气地对好友说。

许晏日将手上的纸箱和卓寘新刚放下的大纸箱并排放，抓紧围巾不让冷风从脖子灌进身体，外头还飘着细雨，湿冷的天气让许晏日又多穿了好几件衣服。

「你干嘛搬家啊？」因为隔着围巾，许晏日发出的声音微弱到不行。

「人长大了总要学会独立嘛！」卓寘新掏出钥匙开门，头也不回地说。

闻言，许晏日沉默了一会儿。

「那寘尚哥呢？」原本他想说的『你哥呢』，但想起了卓寘新很讨厌别人这样说。

卓寘新顿了一下，但掩饰的很好，瑟缩在门边的许晏日压根没注意到。

「不知道。」

简短的一句话，就算许晏日再笨也知道他不想谈这个问题，但偏偏他又不擅长处理这种状况，还好卓寘新帮彼此解了围。

「好了，进来吧！——纸箱也一起进来。」怕怕冷的许晏日就这样傻傻的进来，卓寘新提醒道。

「知道啦！」

这栋公寓虽然老旧，但是房价便宜，设备也不算太老旧，离许晏日家也近，考虑了许久卓寘新还是决定就近租这里。

许晏日进门就知道卓寘新选对了地方。

「这里面真暖和。」

「废话，里面当然比外面温暖。」卓寘新边说边将纸箱的封条拆开，准备开始整理，还不忘使唤许晏日。「好了，帮我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

「喔……」许晏日依依不舍地环顾四周。

「喂，才不过几步的距离而已……」

许晏日嘴里虽然咕哝着但是外面很冷欸之类的话，但还是认命地开始将东西搬进屋内，毕竟他已经答应要帮卓寘新一个忙了。

搬东西花不了多少时间和力气，反倒是整理东西让他们费了不少力，许晏日几乎一整天都耗在这里了，卓寘新还夸他越来越贤慧。

「想当初你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孩子。」他说。

「……」

知道卓寘新爱损人的个性，许晏日索性不搭话。

「你一直待在这里没关系吗？你家亲爱的不会吃醋啊？」卓寘新觉得自己真是太有良心了，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关心朋友的恋情。

「很恶心欸。」许晏日很不给面子地说。什么亲爱的……「童语今天跟人有约了。」

「难怪你吭都不吭一声就陪我待在这里整理东西。」

干嘛把他说得好像是……见色忘友的朋友？

「他该不会搞外遇吧？」

偏偏就有人爱没事找事做，果不其然，招来许晏日白眼。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还外遇……」

「不然要怎么讲？劈腿？」

「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此话一说出口，卓寘新愣住了。

「啥？」不是那种关系？那是哪种关系？卓寘新一头雾水，但许晏日却一脸平淡地将微波炉插好电，好像在思考待会要将什么东西放进去煮。

「喂——」卓寘新在心中为童语默哀，正想帮他问清楚，许晏日却一溜眼地跑去翻箱子。

「你没带热水瓶？」许晏日东翻翻，西找找，还是没找到。

「热水瓶？有啊，在写着『2』的那个纸箱里面。」

「没有。」

「没有？」怎么会？他明明都整理好了！这下可好，他也没带水壶，他那两大箱的泡面该怎么吃啊？用啃的吗？

「我去买吧。」许晏日淡定地提议道。

「你知道怎么去吗？」

「我家就在这附近……」

「也对。」卓寘新歪着头笑说，从皮夹抓出几张钞票给好友，将他送出门。「路上小心！」

许晏日缩着身子，勉强挥挥手。卓寘新关上门，几秒钟后……

「奇怪，这么怕冷的人干嘛自告奋勇跑去买热水瓶？」

冷死了！因为雨已经停了所以许晏日没撑伞，但冷冽的寒风依旧刺骨。

许晏日暗骂自己干嘛吃力不讨好答应人家这种事，但碍于对方有技巧地施加压力，他也只好对不起好友了。「喂？我已经出来了。嗯……就他一个人在家……」

36.

完成任务的许晏日虽然觉得有些许罪恶感，但如释重负，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样的行为好像背叛了朋友。

但是他也没说过不能说啊……许晏日安慰自己。

不想回去空荡荡的家，许晏日决定到附近的商店街逛逛，人多的地方也比较温暖一些。

美其名为商店街，其实不过是因为商家们看准在住宅区附近有商机，因此逐渐聚集在此，离许晏日家只消步行五分钟，卓寘新刚搬进去的地方离商店街又更近了，许晏日挪动快冻僵的双腿，大概两分钟就到达热闹人潮聚集的地方。

许晏日晃进了最近的一间咖啡厅，点了热奶茶和松饼，在窗边坐了下来。他喜欢咖啡迷人的香气，但咖啡的苦涩却让他望之却步。

盯着冒着热气的热奶茶和散发香气的松饼，许晏日微微一笑，身体好像顺间温暖了起来。

店里播放着由一位女歌手翻唱的西洋歌曲，在接近圣诞节的时候听来特别有味道。

许晏日沉浸在轻快的旋律中，渡过悠闲的时光，喝下最后一口热奶茶后，他甚至想直接趴在桌上大睡一场，但看着进门的尽是一对对情侣，他忽然觉得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看起来有些孤单，最后温吞地站了起来，鼓起勇气推开门，再次迎接凛冽寒风。

正当许晏日思索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消磨时间时，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许晏日掏出手机看，犹豫了好久，久到以为打这通电话的人会放弃拨打，没想到此人相当有耐性，手机第四次震动时许晏日才接起电话。

许晏日硬着头皮开口：「喂……？」

「我还以为你不敢接电话了。」说话的人语气酸得很，害许晏日有种灌下一大瓶醋的错觉。

「刚刚在走路没注意到手机在震动。」许晏日心虚地撒谎，而且若非他的说谎技术不高明，就是对方太了解他，因为他马上被训了一顿。

「最好是。」噢……好冷，许晏日觉得自己好像处于比低温更低温的世界。

「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这种事！亏我那么相信你！」对方控诉。

「因为你哥很担心你，所以我才……」

是的，这个控诉他的对方就是卓寘新，态度冷到不行的卓寘新，语气酸到不行的卓寘新，许晏日的理由还算站的住脚，就看对方接不接受。

「你！」卓寘新为之气结，后悔没警告许晏日，更懊恼容易心软的自己。

「你们没吵架吧？」许晏日有点担心，不管怎么说他是居中的牵线人。

卓寘新没好气地回答：「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算了。」许晏日听到好友叹了好大一口气。「下次我一定要先警告你这个笨蛋！」

「还有下次？」这对兄弟真的很爱吵架欸……

「就说你是笨蛋……不说了，记得买热水瓶回来。」

电话被挂断了。

记得买热水瓶回来？许晏日挫败地呻吟。「对喔，我是用买热水瓶的藉口出来的……」难怪他的皮夹里多了好几张钞票。

知道要是不给个交代卓寘新绝对会拿这件事唠叨他很久，许晏日只好循着原路往回走。

途中许晏日经过了照相馆，要是童语跟他一起来肯定会想进去和老板聊上几句，不过今天童语和别人有约，所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许晏日是这样想的，但这样想的同时事实却与之相违背。

许晏日站在离照相馆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停顿了几秒钟后头也不回地倒着走，在透明玻璃推门前站定位，往内定睛一看，仔细打量映入眼帘的人。

嗯，身材和童语差不多，身高和童语一般，背影和童语一样……站在他旁边的人身材不胖也不瘦，身高矮他个几公分，大波浪卷发，更惊人的是明明天气这么冷居然还穿着短裙！怎么看都是个女生。

许晏日大脑停摆了五秒钟。

女生？一个女生？站在背影看起来像是童语的人身边的是一个女生，而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背影看起来不只像是童语，他根本就是童语本人！童语说他今天和人有约，所以说这个人是……女生？

许晏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头脑这么清楚的一天，整个推理过程顺畅到他无法置信是由他的脑袋推想出来的。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许晏日推开门，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童语和站在他身旁的女生同一时间回过头来看他。

许晏日承认他感到吃惊，但其中并没有参杂气愤的情绪，只是当童语一脸尴尬地撇过头不看他时，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你是……许晏日！」女孩漾起笑容说。

没料到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许晏日眨眨眼，再看看童语，他误会什么了吗？而且这个人的脸……奇怪，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37.

「你不记得我了？」如果许晏日没有听错的话，她的语气没有生气，反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抱歉，我不太会认人。」

许晏日习惯性地为记不住人的事道歉，而对方笑得灿烂说道：「真的跟童语说的一样欸！」一样？童语跟她说了我的事？个性本来就很直接的许晏日忍不住问了他的猜测。

「你是童语的妹妹？」

「妹妹？我是上次和你们一起联谊的叶筱琪，不是童语的妹妹。」

许晏日开始挖掘对他来说有些久远的记忆，模糊的印象逐渐和眼前的人对焦，他为自己争气的记忆力感到骄傲，也为此感到不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向他自我介绍叫做叶筱琪的女生，好像就是上次和童语聊天聊得很开心的人。

「嗯……」除了发出单音节的声音，许晏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童语还是没有看他，刚刚叶筱琪很亲腻地喊了童语的名字，而现在他心中有股莫名的烦躁感，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

「那……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叶筱琪漾起笑容，向童语和沉默的许晏日挥手道别，好似他们之间的尴尬不存在，推开门前还掷下了震撼弹。「童语，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喔！」

许晏日以为童语会说些什么话反驳，像是「我没有答应你」或者是向他解释，但他一句话也没说。

为什么？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不解释？就连许晏日也没发现他看童语的眼神藏着一份希冀。

「同学！你的照片好了喔！」

老板带着乡音的亲切提醒让两个人都回过神来，童语向老板道了谢，拉着许晏日的手臂就往外走。

温暖的室内让许晏日忘了外头的寒冷，在童语推开门的一瞬间冷风袭来，许晏日缩着脖子，已往童语都会体贴的为他挡风，现在却头也不回地直拉着他往前走。

他看不到童语的表情，也不知道童语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委屈。原来身体上的寒冷还比不上心里的。

许晏日回到家后便冲进浴室，一待就是半个小时，稳定情绪比他想像中要来得久，当他怕踏进客厅，童语正捧着一杯热奶茶，盯着墙壁发呆。

「快趁热喝吧！」

许晏日一言不发地伸手接过童语递过来的热奶茶，在他旁边做了下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香浓的热奶茶在此刻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既然童语不开口，那他只好自己问。

「说什么？」

「当然是——」话一到嘴边许晏日又和着热奶茶吞了回去。「你在那里干嘛……」

「喔……因为筱琪她说对摄影有兴趣，所以我陪她去挑相机。」

如果他问出「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问题，童语的回答会一样吗？许晏日不敢想也不敢问，他知道童语的温柔，也习惯了童语的温柔，如果童语的回答是他不想听到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