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下+番外——小夜烛渊
小夜烛渊  发于:2012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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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而摔碎了它,我就只有愧疚一辈子了。”

“你明白就好。我不想你为我自责。”陈天瑾说,“就到这里了。”

我还没明白过来,他就瞬间消失了。雪花变成了小雨,积雪渐渐湿润。我跪在雪地里,望着天空飘零的雨点。顿时觉得寒冷刺

骨,五脏六腑都冻僵了,不会呼吸了,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我想我要死了。

我不愧疚,可我后悔了。

“瑾。”我挣扎着呢喃出声。

手突然被温暖环绕,电流一般激活了所有垂危的器官。我猛然抬头。那人目光澄澈如水,嘴角微扬,挂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狡黠

我想起身,终是从睡梦中惊醒。天已全黑,陈天瑾依然以先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我摸了摸满头的冷汗,发现眼里也湿了一片

。想抽一张纸巾擦一擦,才发现手和陈天瑾的手交握在一起,安安稳稳地搁在陈天瑾肚子上。我蓦然一惊,扭头去看陈天瑾,

恬静的睡颜,没有一丝异样。我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探手去摸他的眼睛。

“瑾……”

优美的唇角弯了起来,挂着些微虚弱的狡黠:“连做梦都在叫我?”

听他开口,我完全不会动了。他微微睁开眼,微弱的目光探过来,泛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只得怔怔看着他,动弹不得。

“眼镜。”他说得极轻。

我这才手忙脚乱地给他戴上眼镜。他看着我说:“哭了?”听得出虚弱,听不出情绪,“为我吗?”他笑了,“真好。”

我心里犯堵,喘不过气来,为那个满足而卑微的笑容。

陈天瑾终于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望了望桌上精致的水果篮。我终于记起怎么说话:“那是……咳,那是你朋友送的。我给你

削一个苹果?”嗓子哑得不能听了,只有硬着头皮说完。

陈天瑾蹙了蹙眉,点头。

我就坐在床边削起苹果。我不言,他不语。气氛尴尬至极。我从没给人削过苹果,皮削得厚,居然三番四次险些削到手指。陈

天瑾眉头深锁,仍旧一言不发。我快削完时,他才说:“你吃吧,我不能吃。”

主刀医生说陈天瑾被切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胃,现在不能吃东西。我有些沮丧地停下手里的水果刀。

陈天瑾虚弱地说:“不吃不睡熬了一整天吧?”

听他每一句话都是煎熬,奈何两眼干涩,什么都流不出来。

“怎么不回家?”

他为什么只说我?他在手术室里面对了什么?承受了什么?思索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说?还是说,他只是一直都在想我……

他努力抬手摸了摸我的眼睛,触感迟钝,显然是那里肿了。他目光柔得能溢出水来,其间苦痛并行。陈天瑾只看似坚强,任他

心肠再怎么冷硬,到底还是个痴子。不然,我现在也许不会站在这里。

我知道他难受,因为我也难受。依旧是挑着下巴的姿势,只是他拇指刮过我脸颊时,有些掩饰不去的颤抖。

也许他怕,因为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屏障可以掩饰他内心的脆弱和不安。也因为一切都明了,暧昧玩不下去

,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但谁会愿意提将来?谁都没有资格提将来。谁也没有勇气提将来。眼下尚且难顾——我们已经不知道该

怎么面对对方了。

他偏着头,虚弱中有股柔软明媚的风韵,因那双含泪的眼睛闪烁着,一切都是明亮的。谁才是主宰光暗的神明?有哪个神明目

光如此多情?

手指滑到我下唇,按住,掰开。他含泪笑:“你要是恨我,就咬我吧。”

我一口咬下去,却是疼煞了自己。

“好疼。”他笑意更深,仿佛蒙在水帘里,湿湿暖暖。我松开他的手,不知所措。

“你守在这里,还想等什么?”

我全身一震,苹果水果刀全落了地:“你是要赶我走?”

他不言,别过头去。意思很明显,眼角一丝痛苦更是明显。我自椅子滑落在地,被抽空了气力一般。他诧异地转过头来:“安

然?”

“只要你还叫我‘安然’,我就不走!”

“安……”他张了张嘴,一个字噎在喉咙里没吐出来。

“我没地方去了。”我拽着他的胳臂,“都是你害的,我被赶出来了。你会收留我的,你会吗?”

陈天瑾眉头深锁,欲言又止。

我不死心:“二十篇论文,是你让江卿白告诉我的,对不对?我现在会背了,你说话可算话?!”

陈天瑾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仍旧没说话,瞪大的眼睛里泪光不褪。

“总之你欠我的!我送你上医院,你欠我的!”陈安然,你也学会死缠烂打了!

他蹙着眉想说什么。

“瑾。”我低声哀求,“别这样对我好吗?”

他目光恍惚,气息不稳:“安然……我没想惹你伤心,真的……”他无望地摇头,眼一眨,结连坠下一滴滴晶莹的泪来,“你

别哭,我……”

我看着沾湿的枕巾还没回过神来,那厢双眼开开合合最终没能睁开。

“瑾?瑾,你醒醒!陈天瑾!”

chapter 87

怪我一时疏忽,我应该在他醒的时候就叫来医生。

这会儿来的还是那天的主刀,顾秦的朋友。主刀看了看陈天瑾眼角的泪痕和我们交握的手,一脸了然,二话不说把我赶了出去

。隔了一会儿,主刀出来跟我说,陈天瑾没事,让我别去打搅他。

我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进退不能。主刀于心不忍地说:“要不然你回去休息一会儿。你这样子,天瑾也不好受。”

我摇摇头,静静靠在门口。什么人都劝我不得。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快不了,也停不住,一点一点流过去。我终于觉得我快要没有耐心了。也许陈天瑾是考验我,看我有多坚

定,毕竟被他算计不是一天两天了。

病房里面一直没有动静。我强睁着眼,守到深夜。夜里静得出奇,陈天瑾起身的声音传得分明。我提着心走进病房,正看见一

双清明的眼,没有睡意。心中猛地咯噔一声——陈天瑾一直没睡。

“要什么?”

“水。”

我手忙脚乱倒了杯水,水温掌握不得当,兑了三次冷水,四次热水,方才满意。端到床边,陈天瑾已经睡了。心里抽了个空。

我继续坐在床边,疲劳而干涩的眼睛没有合上的欲望。

想起高中,想起小时候,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地上,仿佛一条柔软的白绫,只要一

点点,黑暗便由阴森化作幽静。一直觉得他像月光,明亮但不刺眼。

坐到了天明,没有半刻合眼。天一亮陈天瑾就醒了。来探望的人不少,我被晾在一边。百无聊赖地拿着刀削苹果,一个接一个

Tina后来销声匿迹,听说是跟孩子一起被人接回家了。唐露露来过,又走了。当时我去上厕所,没遇上。主刀医生跟我说,有

个脾气暴躁的小美女指着陈天瑾的鼻子骂:“生病了不起吗?他要是出事,我要你好看!”后来被护士请出去了。主刀说那女

生该不是我小情人吧,我被问得尴尬不已。

这个人间果然是沧海桑田。当初唐露露责备我说:“陈安然我早看你这样子不爽了。你就不能对他好点?”现在倒站在我这边

了。

回到病房里,陈天瑾面色不善地对主刀说不想见任何人。主刀指着我说:“他呢?”陈天瑾置若罔闻,闭眼睡了。

我继续坐在床边削苹果,削完再碎尸万段,仿佛那苹果就是陈天瑾。

因为没有人来,苹果很快就被我糟踏完了。我闲来无事吃饱了撑的,上街买了一袋苹果。街上虽然热了些,却不似病房那么沉

闷,空气里少了点病态的消毒水味,尤其宜人。我忍不住在外面多逗留了一会儿。不用去想陈天瑾如果不要我我该怎么办,不

用去一边恨着一边爱着一边黏着一边受气……

可该回去的时候,还是要回去的。

走廊里远远就听见动静,像杯子摔落的声音,不,是砸碎的声音。一个护士匆匆从陈天瑾病房跑出来,被我拦住。

“怎么了?”

护士惊魂未定地看着我:“你……你快进去!”

我狐疑地走到门口,见陈天瑾站在床边无比暴躁地将手里半瓶葡萄糖丢在主刀医生身上,玻璃瓶落在地上,药水溅了一地。

“这么大的人都能丢了,你干什么吃的?!找不回来你赔么?!”

头一次见陈天瑾发火,我定定站在门口,没时间想陈天瑾什么时候能下床的,心里居然有一丝窃喜。主刀期期艾艾,很是窘迫

,往我这边一看,顿时云开雾散:“安然,你可回来了!”

陈天瑾回过头,立马敛去脸上的阴霾,恢复了往常的冷漠。我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直到瞥见主刀医生白大褂上的血渍,笑容

僵住。陈天瑾身上也有血渍,我冲过去握住陈天瑾的手,因为输液时间太久,所以有些浮肿,可最严重的是手背的血管,被针

头划得触目惊心。我按住静脉,慌张望向主刀医生。他匆匆按铃,神情很微妙。

临走时在我耳边悄悄说:“天瑾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我一阵恍惚之后,心像被拧成麻花,望向陈天瑾,那人还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陈天瑾坐在床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显得那么瘦弱,任我捏着他的手,居然没有一丝怨言。

护士收拾好一切离开后。陈天瑾才开口:“去哪了?”平淡的语气,眼睛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

这是陈天瑾这些天来对我说的第一个非单音节词,我心中欢欣鼓舞,却还可怜兮兮地低声回答:“买苹果。”

陈天瑾目光终于挺在我脸上:“你不吃,我又不能吃。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我练习削苹果皮,等你能吃了,我就可以削一个好看的苹果给你吃。”

陈天瑾脸有些红。周围人说我从小嘴甜,长大以后肯定是个会哄女孩子开心的混小子,我现在什么女孩都不要,只哄他一个。

我觉着我忒专情了。

“如果你不喜欢苹果,我可以学别的。只要你要求的,我全力以赴。”

“……苹果就够了。以后尽管让江卿楚去买,多少都行,不用给他钱。”江卿楚就是江卿白的弟弟,江卿白的弟弟就是顾秦的

朋友,顾秦的朋友就是陈天瑾的主刀医生。

陈天瑾说完就爬上床了没说什么了。我失神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取了一个苹果去洗手间洗。

镜子里的人形容憔悴。冷水直冲得手指冰凉,我埋下头,把水拍在脸上,抬头一看,更是狼狈不堪,惨不忍睹。

“去休息吧。”陈天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蓦地一惊,下意识地去抹眼睛。陈天瑾走进来,把药水袋挂在钩子上面,手背上拖拖拉拉纠结着好长的管子。

“你要用洗手间吗?”我无措地拿着苹果准备出去。

他拦住我,凉凉的手指摸了摸我的眼睛:“几天没睡了?”

“我每天都有睡。”我狼狈地低着头。

他透过镜子看我,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心疼:“眼里都是血丝。”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住,刚要开口,就被他揽进怀里。窘迫,无措,窃喜……纷纷逃散,只剩下心慌。

“这回换我求你,”他的脸埋在我颈窝,怀抱紧到极致,声音犹是清晰,“别离开我!”

——正文完——

番外:五年

(上)

阿姆斯特丹的雪积了四次,化了四次,这一回,俨然是要陪无忧无虑的人们度过第五个圣诞。

陈安然捂着围巾提着圣诞花环进了门,带进一股让人精神抖擞的冷空气。陈安然的声音更是抖擞:“陈天~瑾,快来给大爷抱抱

暖身!”

照往常,陈天瑾会不坏好意回一句:“我也刚从雪地出来,不如一起去床上暖吧?”但今天半晌没人回应。陈安然外套都没脱

就跑进了书房。

阳台的门狭了个缝,风吹得书桌上的纸张哗啦啦地翻腾,一张一张全是原子模型。跑到阳台才看见那人单膝跪在角落凶神恶煞

地瞪着一只老鼠。没错,一只老鼠,一只白老鼠,一只陈安然从医学院解剖狂院长手中解救下来的小白鼠。它现在——被盖在

烧杯底下?!

“小白,小白你怎么了小白?!”陈安然扑过去掀开烧杯,一把鼻涕一把泪转过来,“你……你对小白做了什么?”

陈天瑾很无辜:“你怎么不问它对我做了什么?”

白鼠挣扎着从陈安然手里跳出来,溜之大吉。陈安然很无奈。

阳台上的风愈发大了。对面房子的背后象征性地立着一座大风车,不知被谁涂成了绿白相间的圣诞树模样。陈天瑾对此评价道

: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在中国,逢年过节就该走亲戚访友。陈家叔侄二人再此没有亲戚只有友,但外国人过节喜欢自个儿过,怎么好意思去打搅?所

为入乡随俗就是这么个道理,按着家乡的方式,总行不通。

陈安然对此颇有微词:“什么倒霉圣诞节啊?到处画成了红绿白,这不还有七八天呢嘛?别人放假在家吃火鸡,我还得天天去

医院上班。”

陈天瑾忍不住了:“安然,感恩节才吃火鸡。”

陈安然置若罔闻:“今天街上有人赠送圣诞花环,千篇一律的红配绿,非得塞给我一个,见我是中国人就用英语跟我说了一大

通,我跟他说我听不懂英语,他又换日语。我觉得中国人挺悲催,全世界都以为咱只懂些最大众的或最低端的语言……”

陈安然说了一大通。陈天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取过他手中的花环,看见背面的价目牌子还没摘下,不由淡淡地笑了,并不

点破:“我也觉得中国人挺悲催。街上的赠品一百年之内,绝对比不上西方。”

陈安然收拾起地上的纸张放在书桌上压好。陈天瑾坐在桌边取了一张比较干净的纸递给陈安然:“帮我算出来,不然我写不下

去。”

陈安然恼火了:“是你写论文还是我写论文?我在医院神经高度压迫熬了一整天,回来还要帮你算加减乘除,过节都不让我好

好休息。”

陈天瑾不爽了:“我这不是眼睛不好使吗?”

陈安然摆弄着花环,看到后面的价目牌,憋了个脸红:“哎,我说这花环其实也挺好看的。”

陈天瑾啜了口茶,闭目养神:“你不是说红配绿难看吗?”

“还好还好。”陈安然一不留神揪掉了一个铃铛,蹲下身轻描淡写问道,“哎,瑾,你知道明年春节是几号吗?”

“二月三号。怎么?”陈天瑾睁开眼,发现陈安然蹲在地上握着金色的铃铛有些失落,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想家了?”

“不想。”陈安然摇头,想了想又说,“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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