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下+番外——小夜烛渊
小夜烛渊  发于:2012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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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他外公的外甥女。照这样说来,我还比他小一个辈分。

到了半夜,我给我爸打了通电话,说我在同学家里打任天堂。我爸表示我在哪里他都不会管。无奈之下,找到网管打掩护。我

爸遂信以为真。网管很好奇:“你不是离家出走吗?”

我没反应过来:“是离家出走啊。”

网管那哥们很纳闷:“那你让我帮你糊弄你爸?”

我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离家出走。唔……跟叔叔赌气。”

哥们笑了:“跟叔叔赌气算个什么事?你就想让他亲自来找你吧?你这样的小孩儿我见多了。上回一姑娘失恋,来我这儿呆了

一天两夜。最后哭丧着脸走了,还说什么,以为他会来找过来道歉。”

“天下网吧那么多,谁知道她会躲在你这间里面?”

哥们摇头叹息:“做梦呗。小姑娘相信心灵感应,这倒不要紧,要命的是她居然还相信回心转意。现在的人自以为受了高等教

育,尊严不可侵犯,端着个面子跟什么似的,真要做错了,错到底也不肯认错。要放古时候,上至官吏侯爵,下至黎民百姓,

都是敢作敢当,光明磊落。那个时候的社会,才最接近大同。”

我摸了摸下巴:“有见地!”

“别和你叔赌气,又不是你老婆又不是你爹。有意思么?难不成他死后遗产归你?”

我摇头:“他有老婆孩子呢,哪有我的份?”

哥们很十分纳闷:“你和你叔闹什么别扭?”

我搭着哥们的肩,凑过去说:“我为了抢夺遗产,试图谋害我婶婶和弟弟,饭汤里下鹤顶红,被我叔叔识破,只好躲在你这里

。你要是看到一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一定别放他进来。”

网管哥们很爽快:“没问题。”我这个哥们,平生最讨厌假清高。

我一回到我那台电脑前面,手机就开始响了。我眼一瞄,陌生号码,不理会。此人坚持不懈,害我旁边那个之前一直对我冒星

星眼粉红泡的小同学也开始不耐烦了。我改成震动,四格子电坚持到凌晨三点半时,陈天瑾的电话也来了,两个号码交替着打

。等到了四点半,我爸终于来电话了。心想那些个破事我爸也差不多知道了,我正犹豫要不要接起,手机同志它敬业地剧颤两

下,挣扎着闪了闪,壮烈休克过去了。

我身边座位上的客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到我生日那天,已经换了十一次。六月二十五号凌晨零点跳出一个对话框,我才想起我

虚二十了。我兴冲冲跑到网管哥们那里给他说。他迷迷澄澄往我一眼,连句生日快乐都没讲。

我说:“我那台机子位置风水特好,你别让别人给占了。”

“大半夜的,你去哪里?”

“老子二十了,要去夫子庙吃鸭血粉丝汤。”

“……”

秦淮河的灯火总那么梦幻。当年我离家,小白出走。我回家得知小白音信全无后心急火燎出门去寻他,寻到他时,他正站在文

源桥上。周围是秦淮灯火,前方是秦淮人家,脚下是秦淮河水,他一副家破人亡不跳桥不行的样子。我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叫了

一声,他回过头,面如死灰。我俩对视良久,终于抱作一团。

他居然跟姑娘似的咬我:“要有下次,就别回来了!”听他声音像是哭了,拽开一看,一双眼睛笑得比晚上的秦淮河水还幽黑

妖冶。

然后我慷慨解囊请他去吃最便宜的鸭血粉丝。我问他:“好吃不?下次你请我吃。”

他一听要请客,脸一拉:“难吃死了。”

“听我说一百遍。鸭血粉丝很好吃鸭血粉丝很好吃鸭血粉丝好吃很……好吃很鸭血粉丝。好吃很鸭血粉丝吗?啊不对,鸭血粉

丝很好吃吗?”

小白乐了:“好吃。”

“莫非你真喜欢吃?”我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就像追丫头。高中的丫头特别纯情,你要跟她玩暧昧,能一直玩三年,你

要说出你喜欢她,没准三天就没戏了。”

小白吃饭从来斯文,夹着一块鸭血,欲言又止止而又言:“我觉得你也非常纯情。”

“过奖过奖。乌衣巷口那个算命瞎子收了我五块钱,说我还没开窍,等我命中注定的人出现了,一定是一见钟情,瞬间开窍。

小白颇嘲讽地笑了笑:“说你胖你还喘了。”

吃鸭血粉丝要纯情,之后我二人很纯情地约定,我二十的时候我请他,他二十的时候他请我。

那天给江卿白打电话,我本想让他转告小白,我真希望当年没和小白错过。原来到头来,我和小白的错过,只归因于我的一番

谬论和小白的一个认知——“你也非常纯情”,纯情的是小白,我在一边,只起反衬的作用。

因为太晚,鸭血粉丝店里客人不多。我点了两碗,忍不住取出那天早上的卡片来看。左看右看,越发觉得“我想你了”这四个

字不禁看。

小白写“心”字底的时候,最后一点喜欢写得特别远,显得很飞扬。这上面的点写得很规矩。小白写的“了”最不好看,像“3

”,为此还被我嘲笑过。小白赌气练了一天,我嘲笑依旧,他自此作业本里再也不会出现“了”字。笔画越少越难写,这上面

的“了”字显然是练了很久的。

总的来说,这次的卡片,很有小白的力道风骨,但少了小白的笔法风格,乍一看去倒挺能唬人,实际上它是这么多天以来,最

不像小白字体的一张。

两种可能,一种是别人代写的,另一种是小白“的骨灰在大洋彼岸”苦练硬笔书法,当日练得走火入魔,终于把“了”字给练

出来了。

我特别愿意相信后者,听起来很惊悚,想起来很温暖,多少也能削弱一点愧疚感。

回到网吧。网管哥们不再打瞌睡了,鬼鬼祟祟躲着我的视线。我说:“打劫!”

他回过头欲哭无泪。

“难不成你把那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给放进去了?”我一针见血。

chapter 84

哥们很懊恼,苦着脸说:“我真有心拦那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但是

我实在真没本事拦那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

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一进来就问我是否知道陈安然您的大名,我当时豁出去了,我说‘我绝对不

会告诉你陈安然去夫子庙吃鸭血粉丝了’。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假清高的一脸‘我是知识分子从来不进网吧’模样的贱人哦了一

声,自己进去找了。”

我被他绕得头晕,扶额道:“以后再也不来照顾你生意!”

他特风骚地冲我挤眼睛:“你和贱人挺像的。但是贱人真有气质。你要有贱人一半气质,我就把我三姨娘许配给你。我三姨娘

今年二十一,虽然比你大一岁……”

“滚!”我低吼。

他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你不进去吗?贱人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我冲他龇了龇虎牙,他哆嗦一下,缩回靠椅里了。

我朝着之前栖居的旮旯走过去,我承认我听说贱人来了的时候心里有股莫名的雀跃,可看见一陈天瑾一切热情都被浇灭了。

墙上是禁止吸烟的警示牌,地下是零落的烟蒂,陈天瑾靠在椅子上,见我靠近,看都懒得看我,站直了身子,对我说:“收拾

一下。”嗓音沙哑,估计忍着脾气不好意思在公共场合发作。

我歪着头站在一边,表示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陈天瑾镜片闪了一闪,我知道他瞥了我一眼,眼神我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陈天瑾在网管那里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押犯人似的跟我走出网吧。我想着犯人有枷锁,我没枷锁;犯人进监狱,我是回家;

犯人恨官兵,而我……

我好似恨到没有感觉了。

陈天瑾这会儿功夫,已经就着矿泉水吞下大大小小五片药片了。剩下的矿泉水递给我,我摇头,他给扔进了垃圾桶。

路灯亮亮堂堂,可惜不是温暖的明黄色的,清清冷冷。我俩并排走在路的左边,陈天瑾走左边,我走右边。这是习惯,我们的

习惯一直很有默契。

他不言,我不语,我不清楚他要带我去哪里,只知道跟着就能回家。

一开始我还胡思乱想他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扇我,为什么不抱一抱我。走到后来,脚很酸,很累很困,想要休息,我又开

始想他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再后来,麻木了,别想吧,跟着吧,走到地狱我也奉陪。

一辆面包车擦着我右臂呼啸而过,有惊无险。陈天瑾一把将我扯到左边,力道奇大。我撞在老旧的电线杆上,手臂生疼。我捂

着左臂不再迈步了,陈天瑾回过头,我看见他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可我不想走了。路太长,我不想走了。

陈天瑾一言不发地拽起我往前走,一会儿就从小街走到大道,豁然开朗,路上零零落落驰过几辆车。

陈天瑾走到一处公交站台,晃晃悠悠停稳,给我一个侧面,死活不看我。

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意有所图地慢下速度,见陈天瑾招手,急忙停靠过来。

陈天瑾上前拉开后座车门,终于回头看我。我认命地跨进车里。他一把带上门,在前门窗口对司机说了我家的地址,自己却没

上车,回头又递给我一百块钱,终于站了回去。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车子启动,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后视镜里面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我闭上眼回忆那个身影,按着左臂,嘴角

不禁勾起。

太像了,太像他的作风了!把人支开,一个人逞强演英雄。

“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刹车声拖了老长,回响在静谧的夜里异常惊悚。我推开车门,司机“哎哎”叫了两声。我把一百块钱塞进去,

说了声不找,立马往回奔。

小爷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也暴发户了一回!

小爷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犯贱了一回。小爷每次犯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小爷这次犯贱,不负众望挽救了太多太多。

等我看到那个站台的时候,陈天瑾那贱人佝着背靠在站牌上一点点往下滑。

贱人女鬼似的白爪子扒在16路那里,上边的筋骨看得分明。

贱人另一只爪子捂着嘴,指缝渗出血来。贱人眼镜歪了,抬头看我一眼,慌乱中蹭到站牌,眼镜掉了。

贱人绝望地闭上眼,顺着站牌渐渐滑坐在地。

贱人……

我飞奔过去,跪倒在地上。他被我抱住,一张口,又是一汪鲜血。

路上已经没车了。我们像被世界遗弃,无助,但不孤单。我可以帮他,他可以帮我。我抹去他脸上的血迹,狠狠啐道:“你欠

我的!”摸出他的手机打电话。

他欠我的,我欠他的。清不了,不如生生世世都欠着,生生世世栓在一起,他对我说再多违心的话,我也认了。

他看着我,生怕少看一分钟就没了似的。看得我心都化了。他张着嘴,断断续续的字句伴着鲜血流出来。听得我心都碎了。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我歇斯底里地冲他吼。

他握住我的手,闭了嘴,闭了眼。

我慌了:“不要!你看着我,你陪我说话!你不说话我害怕……瑾,你睁开眼啊!”我努力镇定,极轻柔地在他耳边说话,“

你要陪着我,你一定陪着我。不然我掐死你儿子,嫁祸给你老婆。”

陈天瑾张嘴又是一口血,他卯足了力气捏我的手,胸口起伏不定,嘴里只发得出一个词:“安然……安然……”

我猛摇头:“你别说话,看着我,看着我就行了。”

他真的乖乖看着我,眼里泛着光的,不知是隐形眼镜还是泪水。听着我絮絮叨叨,他望着我一直望到上救护车。

我趴在他身边强笑:“没事了。就快没事了。”我吻了吻他紧握着我的手,“我以后不会乱跑了。我不再抢你的药。我以后看

到乔缇娜和陈悦然我躲着走。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虚弱地开口:“安然……你要……要好好……”

“你给我住口!”我暴躁地扯起他的衣领,“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们还没完!”

身边的护士过来拉住我,我死命挣扎。陈天瑾蹙眉,脑袋偏向一边。我挣开护士又靠了过去,轻抚他的头发,把他整个人环抱

住,也不顾哪里血迹斑斑,贴上他的脸,宁愿一起就此长辞。

我不闹了,他血也止了。下救护车前,手还是被他握着,被他注视着就满足乖顺下来。我想要他一辈子只看我一个人。

顾秦在医院门口等着,见到我的反应不甚强烈,轻蔑而已。

陈天瑾双眼亮得出奇,不戴眼镜时,头次没见他把眼睛眯得狭长。我眼眶发疼:“我们一笔勾销,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

。你要好好的。”

陈天瑾眨了眨眼,鲜血又不要钱似的往嘴边淌。血一路流到手术室门口,他咬着牙不知道想要做什么。远远望着手术室虚渺的

灯,大家都体恤地慢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妈的,我这辈子第一次说话这么温柔!

他抬手触了触我的脸,垂了眼,没开口。

我顿时明了:“我不勉强你。我来说,说多少遍都行,我陈安——”

“安然!”他打断我,声音高得出人意料。后果是一大汪血溢出来。我含泪,吓得不敢吱声。

“别说,我怕……”再开口,已经气若游丝。一个“怕”字在我脑海萦绕,越来越空洞,嗡嗡响成一片。

陈天瑾被推着进了手术室,临关门前那双明亮的眼睛渐渐垂下,望着门外的我,利刃一般割得我肝肠寸断。

“不要!他还有话对我说!”我疯子似的冲过去探脚挡住渐渐掩上的缝隙,拼命往里急。

那双眼睛看不见了,那双眼睛对我说着话。“他有话对我说!”我无助地看着拉回我的顾秦,“让我进去可不可以?让我进去

!”

顾秦压根不想搭理我。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穿着白晃晃的大褂。他看着我们说话,我茫然不知所云。

穿白褂的人说了句什么。顾秦看了看我,说:“他可以签。”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递过来的笔,穿白褂的人说:“目前血已经止住。病人病情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最好马上手术。如果同意

手术,请在上面签字。”

我恼火地扯他的白褂:“人都已经吐着血被送进手术室了,你还问我要不要手术?!”

顾秦揪住我,把笔塞进我手里:“签!”

我被他抓到左臂,正是撞伤的地方。定了定神想签字,手一抖,笔落了。顾秦咒骂一句,丢开了我,取来笔签了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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