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下+番外——小夜烛渊
小夜烛渊  发于:2012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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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多学点有用的。”

我心猿意马地望向窗外,瞥见又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钻了进来。目的不是别处,正是我旁边的座位。

唐露露讶然:“陈老师?”

陈天瑾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挡住两人的目光,对唐露露腼腆一笑:“我大学还没毕业呢,你这声老师叫得早了点。”

唐露露一脸“你无耻你下贱”的表情扭过头去。我讨好:“露?唐小姐?生气了?”

唐露露不说话。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在抽屉里发现一只破了个洞的杯子。我指着那洞问唐露露:“你看这是什么?”

唐露露青筋暴起:“一个杯子都叫你这么兴奋。”

“不对,这是一只杯具。”

唐露露瞪了我一眼,抱起书,坐到前排去了。这下好了,后排就剩我和陈天瑾两个。我右眼皮直跳,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

你他妈昨天不就说今天出国吗?怎么还没动身?”

“呃……今天……今天有点事。”

我哼了一声,又瞥见他手上贴着那种挂了水后贴的胶布,心一软,骗子之类的话没骂出口。

其实江卿白挺有一套的。小白苦口婆心在我身边说了那么久,我都没相信我自己还喜欢陈天瑾。江卿白说那么两句,我就自己

承认了。

我摇了摇头:关江卿白什么事,是我自己太没骨气了。

“今天去找江卿白了?”陈天瑾一只手搭上我的肩,那亲昵的样子就像知道了什么似的。

我当然不会以为陈天瑾缺德到在江卿白办公室装窃听器,兴许江卿白跟陈天瑾说了什么,可他不是怕陈天瑾吗?

我抖落陈天瑾的手,没好气地说:“我去找他跟你有关系?”

陈天瑾收了回手:“没。”

我以为他还会说什么,结果他什么都没说了。我假装专心听课。

讲台上的老头子说:“吗啡在医学上常用于麻醉,有时用作癌症的麻醉性止痛药物,副作用是上瘾……”

我僵坐在那里,手指抠着板凳,一下子就陷进一个柔暖的掌心。我低头,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我的,想都没想就要挣开

陈天瑾握紧不放:“我平时用的是一般的止痛片,除了有些伤胃,没什么副作用。”这话说得始终有些掩饰的意味。

我拿指甲抠他,他倒握得更紧了。

台下的老头显然是个话痨,思维一发散就回不来了。他正介绍说自己和物院陈主任关系不错,当他说到陈教授年纪轻轻就得了

癌症的时候,台下学生一片喧哗,议论纷纷。

陈天瑾白着一张脸,装作他们讨论的人与他无关。

我也不抠他了,哼了一声说:“你跟谁都关系不错呢。”

唐露露回过头来说:“陈安然我早看你这样子不爽了。你就不能对他好点?”

我说:“你早就知道了?”

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们全都早就知道了?”

她叹了口气,转了回去。

我又问陈天瑾:“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陈天瑾这下松开了我的手,心虚地把目光移到讲台上,好像那个老头子长得很吸引人。

我嗤地笑了:“你什么都瞒着我。我所有事情都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所有事,我都,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安然……”

“你不要这样假惺惺地跟我说话!恶心!”

我看也不看他,起身走出教室。刚一出去,那吵闹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chapter 79

一想到陈天瑾留在那教室里,在那么些认识他的学生面前丢这么大的人,我就觉得挺舒坦。

可一想到他们所有人把一切都瞒着我,我就难受。就像被骗了很久很久,还单纯地以为这么世界多么美好。

想想准备去骚扰江卿白,出校门没走多远,我手机就欢天喜地响了起来。我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给掐断了。对方死缠烂打,接

连六七个电话被我掐断后,终于发来一条信息:生气了。

我知道陈天瑾讨厌发信息。但是发了三个字也就算了,居然连个标点都没有。

陈天瑾见我不回,又发了一条:等等我。

我回道:我有急事!

他说:我陪你?

这回终于有标点。我说:你在哪呢你陪我?

他说:你回头。

我回过头,马路对面,他站在红灯下面望着我。我不禁扬起嘴角,转过身撒腿就跑。稍一回头,发现他闯了红灯追了过来,期

间还稍微挡了下脸。我这才想起那个路口是有专门拍行人的摄像头的。心中正窃喜,稍微慢了点,就被捉住了。

我皱眉看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路口的灯转到了黄色,依然有抢时间疾驰而过的车辆。难免想起小白死前早上和我的通话。我时常想,如果我那时候回过头没

有看见陈天瑾,我会不会恨他一辈子呢?那么多如果堆砌,可能小白不会死,可能我和陈天瑾也不会有机会走到一起。

脚踏市中心电子街金子填的地面,我防备地停下来。陈天瑾见我不走了,也不强求。四下望了望,到不远处一个卖花的小孩儿

那里买了一只我不认得的花,回来塞进我衣兜里。我抽出花,瞄了一眼路边的垃圾桶。陈天瑾眼疾手快把我拖远了。当着卖花

人的面,我也不好意思扔,把花送给奶茶店的奶茶妹妹。再看陈天瑾,只见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特别惹人厌。

“呐,去年九月十二号,我带你出来逛街,没逛完。其实那次是为了买两年前你第一次去我家我答应给你的Apple。”

我怔怔看着他。

他拉过我的手说:“九月十三号,我们去吃饭,吃到一半,我丢下你先走了。十二月二十四号,我没有答应你去陪你跳舞。今

年一月三十号,午夜十二点,我没能留住你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度过新年。二月十五号,我看着你晕倒被别人抱进车里,没有跟

去医院。三月二十号,你当我面给外人输了400CC血,我却只是看着……五月二十八号,我看着你为别人哭得肝肠寸断,却不能

帮你留住那个人……”

听他说得越来越离谱,我有些失笑:“说这些做什么?”

“今天,能不能让我弥补这些过失?一天不够,就让我把余下的时间全部用上。”他握着我的手轻轻贴在脸侧,看着我。

“你在说什么?”我尴尬地收回了手,好像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做了很亲密的动作而急欲挽回。

“我说,我把亏欠你的,全部还给你。”

“那你当初回国后的那个承诺呢?”

陈天瑾低头笑了笑:“安然,我真的已经把一生都给了你。”

“你欠我解释,别告诉我以后再解释。我也不会说我不听不听之类的鬼话。就现在,”我直视着他,“说吧。”

他顿了顿,推了推镜架:“你这样问我,我反而没法组织语言了。”

我知道他推镜架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将要实施阴谋诡计的预兆;另一种是局促和掩饰。

看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动作,我一下子就恼火了,当街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们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一次性说

清楚!”

过路人难免回头看看。陈天瑾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看着我的眼睛,脸上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安然,你知道我不善

于梳理感情。一切都是照着自己的分析去做的。你没有办法理解我的思维,我也考虑不及你的感受。”

“就因为你的武断独裁,我失去了多少!”我丢开他的衣领。

“所以我在设法弥补。”

实在不想和这种人理论,我扫了一眼四下瞻望我俩的几个路人,转身就走。陈天瑾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我在公交站台站定

,看着站牌上列举的各路公交车一辆接一辆驰过,身边等车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不知该上哪辆车。

陈天瑾站在我身后,握起我的手。我没有反应,他便抬手在我背后写字。依然是五个字,较之上次上次,显得更加有力道。我

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那指尖划过的路径,明显感觉那指法变了很多。

“你又写了精忠报国?”我回头问他。

他点头笑:“是。”

时值傍晚,那笑容就在金色的阳光底下漾开,描金的轮廓下,依稀看得见一双温柔的眼睛,他把爱意全写在眼里,镜片折出一

点光芒,转瞬即逝,那么耀眼。

我望见他衣领有些皱,抑制着不去抚平。

“Tina快生了吧?”

“七月五号。”

我跨上人不多的一辆公交,陈天瑾也跟了上来,毫不见外地等我替他刷了卡。

我说:“暑假出生的孩子很幸运,生日和考试学习不犯冲。”

“嗯,你是六月二十五,期末考试。每次害我暑假补考。”

“我害你?”我抓着扶手。

“你小时候生日,我每年都去的。”

“我好像八岁之后,就没怎么过过生日了。只有小白每年记得。”

陈天瑾不说话,扶着我的肩,就是不抓扶手。车子晃晃荡荡,偶尔向后倒,背部触及他的胸口,激起一阵阵让人留恋的温暖。

他冷不丁揽住我,撒娇似地说:“没心没肺的,我一心记着十六年,你忘得一干二净。”

我偏过头,极力躲避他温热的鼻息,可那声音鬼魅一般绕在我耳边:“你根本没有体会过,生活中只有一线希望,而且那希望

只不过是一段记忆,而记忆的另一个缔造者,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我局促地扭过头不去理会后排座位上好奇的目光,车门上方的镜子里,映出我一张涨红的脸。

我想起江卿白说的,每天面对的就是那些原子模型草稿纸小数点以后几十位数字。也许真的是我不好,忘记了一些不该忘记的

事情。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

“瑾,你以为有人能家有娇妻外带金屋藏娇吗?你以为生活那么美满,情人可以容忍你喜得贵子而相安无事吗?我甚至不明白

你在我面前和Tina通电话为什么还能那么镇定。我不喜欢太自以为是的人。我也不喜欢当小三。你明白?”

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我:“明白了。我也不忍心再把什么都瞒着你,骗你留在我身边了。”

我闻言回头,满心以为他要把什么都告诉我,结果只是他沉默的一笑。车子停了,他下车,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照顾好自己。

我有好一会儿怔忪,直到车子重新启动走出好远,我才想起来让司机停车开门。司机骂骂咧咧地开了门。我下了车却找不见一

个人影。

都已经这种时候了,陈天瑾究竟还在瞒我什么?

车站临近学校。我跟着直觉走到昭辉楼2013,果然远远看见陈天瑾在办公室里忙碌。他手边一堆堆文件,正一张一张被筛选放

进书桌中央的纸箱。办公室里一团乱,桌边一杯冷掉的茶水好几次险些被撞翻。这是在收拾私人物品?

我脑中电光火石,闪出唐露露一句话:人多是因为你的陈教授辞职了,下学期就不教我们了。

居然这么快,那时候,我刚刚刺伤了小白,而陈天瑾于我,正是一个又怕又怨又爱的角色。

我躲在柱子后面,看陈天瑾放下手中的东西,疲惫地坐下身,端起摇摇欲坠的茶杯喝了两口冷茶,两眼失神地看着手边一本书

。我觉得我挺贱,刚刚才把人家轰走,现在又跟来偷看。

人说相爱的两个人彼此间的行为很是相似,陈天瑾是不是也这么做过呢?

正出神,就看见陈天瑾闭上眼睛,眉毛拧在一起,嶙峋五指扣在胃部仿佛要把那一块挖出来。他痛苦地仰起头,光洁的下巴与

脖子连成柔媚的曲线,此时看去却分外苍白凄异。漂亮的眼眸合着,忽而隐入臂弯里,手指攥紧了手头的纸张。纸张皱起,边

缘勾勒出起伏的波浪。他伏在桌上的身体震颤不已临近粉碎。

我虚扶住墙壁的手也在颤颤地撞击墙壁。我猝然收回手,退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到最后我转身跑了起来。我害怕

再看下去,我会崩溃。

可当茶杯坠地的声音响彻寂寥无人的办公楼时,我想我早已经崩溃了。

没命似的跑回去,办公室里居然没人。我冲到书桌边,只看见粉碎的杯子和皱成一团的纸张,一切都在,独独人消失了。

我也是这才看清楚桌上摊着的不是书,是相册。相片上少年与青年眉眼相似,一个笑得幸福,目光单纯,一个神态柔和,眼含

伤感。

我现在他妈真是彻底无可救药了!

chapter 80

无头苍蝇似地冲出办公室,好一会儿才在楼梯转交撞上陈天瑾。我痴痴看着他。

“你没事吧?”

他眼里错愕地目光渐渐隐去,嘴角得促狭地勾起:“你想通了?”

一瞬间,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给人以温柔一刀的数学老师。

我失笑:“看你那副得逞的样子,我感觉我又被算计了。”

他抿了抿殷红的嘴唇,坐在了台阶上:“我很累了。”

看他那副样子,我咬牙切齿:“你能不能把瞒着我的都告诉我,好让我一次性恨你到底?”

“小小年纪,谈什么恨呢?心灵扭曲的人,不配分享阳光和幸福。”

“小小年纪?”我不满地挑眉看他。他说我心灵扭曲,他居然好意思说我心灵扭曲!

“不小了,都长那么大了。”他看着我,眼神是从一而终的柔和。

天已经渐渐黑了。他坐在墙边,额稍的发丝轻碎细柔。我突然觉得应该有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侧,然后让那画面定格,永恒保

存。像是一张从记忆里抽出的画片,那么熟悉而亲切。

“我不恨你。可我不喜欢看你活得逍遥自在,”我挨着他坐在台阶上,“也不愿意看你难过。”

陈天瑾笑出声来:“那还不如恨我。”

“那你呢?是不是想要把我留在身边,又不忍心看我为你纠结这些所以想把我送得远远的?”

我们像犯了错的孩子,无助地坐在一起讨论怎样弥补过失。

陈天瑾点头说是。

我抱着膝盖挺委屈地缩在那里:“你明明就是爱我的,为什么不肯承认?为什么有什么都不肯说出来大家一起承担?”

“安然,”他急切地一把抱起我,脸颊蹭过来,气息有一丝颤动,他说,“安然,我只想把所有幸福都给你,所有痛苦留给自

己承担。我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双份的痛苦。你还那么年轻,我都不知道该把你当做孩子还是当做成人来对待。我为你取名安

然,只是想要你安然走着自己的路。我憧憬你的生活,却不慎介入了。我意识到错的时候,已经绕不出去。你尽管把我赶出来

,我不怨你。”

“安然?”我把脸埋在他胸口,笑了,“安然,安然……你当初为什么就看上我了?”

他抚过我的头发,低声说:“因为你是安然啊。只有你和我最亲近。”

“顾秦和你不亲近?乔老师和你不亲近?”

“不亲近。”

心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我回抱着他。黯淡的灯光仿佛只照出一个人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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