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下+番外——小夜烛渊
小夜烛渊  发于:2012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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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关注他的动向,你是何居心?”

“那你天黑后偷偷送他回家,难道就只是心疼侄子?”

陈天瑾没声了。

“在家好好照顾老婆还能得个孩子叫你爸爸,多美满。难不成暗地里窥探你侄子的私生活更好受些?”

顾秦这话定是说给我听的,逢场作戏无误。我背靠着门,塞紧了耳机听他们还有什么把戏。

“你出去。”陈天瑾的声音很是压抑。

顾秦倒是轻松欢畅:“看吧,你心里还是在意安然的。”

“我怎么会在意一颗复仇的棋子?”

陈天瑾这戏演得不大配合,顾秦顾秦你要怎么收场?

“你拿来骗安然的那套,骗不过我的。你在医院和安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天瑾淡淡道:“就是字面意思。”

顾秦冷哼一声:“你在骗安然还是在骗你自己?当初仓促出国让我代为照看安然的人可是你?结了婚托我帮忙瞒着他的人也是

你吧?看见他和别人亲近而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人又是你!你敢说你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

“我……”顾秦一长串话下来,陈天瑾有些应接不暇,“我没有利用他。”

“那你说得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陈天瑾十分不耐烦道:“是骗他的。你不是都知道吗?”

究竟是他当时在骗我,还是现在在骗我?我迷惘地望着墙角。真假难辨。

“你在用尽一切办法让他远离你。”

“没错。已经见效了。”

“我会让你前功尽弃。”

“就算他现在在门外听到了一切,我也有办法让他害怕并远离我!”

让我远离他……原来他就这么讨厌我。我回来做什么?道歉吗?就算我真的误会了他向他诚心道歉,他也不会接受的。

讨厌我的话听一次就够了,顾秦为什么还要我再听一次?考验我的承受力吗?我果断往电梯走去,一边摘下右侧的耳机。

左边耳机传来顾秦的声音:“你根本不爱他。”他这话简直是替我说的。一个没有心的人是不懂爱人的。

“我不爱他!”一串玻璃摔碎在地的声音。我捏住耳机的手指僵住了,电话那头陈天瑾的声音一时十分激愤:“我一个行将就

木的人拿什么去爱他?!”

他说什么?

顾秦强调似的大声说道说:“你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凭什么去伤害他?”

是……行将就木?宿醉让我的头昏昏沉沉,脑袋仿佛转不动了。陈天瑾才27岁……行将就木,有别的什么意思吗?我呆呆望着

墙角,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他一心想要忘了我,我只是推波助澜让他忘得快些。有什么错吗?”

“其实你在想方设法让他一辈子忘不掉你。你可以很轻易地用你的生命在他的人生中刻下深深的痕迹。”

“不要尝试侮辱我的人格。这些话是不会写在墓志铭上的。”

听见墓志铭一词,我不禁全身一颤,转身冲了回去。谁知脚步一个不稳,重重跌在门前。

“是你自己在贬低你的人格。用安然的血救Tina和她孩子,我该说你残忍还是该说你慷慨?”

陈天瑾没回答。

“让我去告诉安然,那个孩子姓甚名谁该怎么称呼他。”

“慢走不送。”耳机里的声音很低,想必是距离顾秦的手机很远。

而后一阵杂乱的声音,电话挂断了。

我急忙爬起身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房门开启,我趔趄地退了几步。千千万万的疑问堵在嗓子眼里,一时不知该问什么。

顾秦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了视线:“胃癌。”

我张口想让他重复一遍,却发不出声音。

“晚期。”

这两个字无疑是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起来。脑中有一句话在回响:癌症很痛的,掏心剜骨一样的痛……

为什么当初那么多暗示,我竟全都没有听懂?

看着顾秦阴霾的脸色,我突然没有勇气指责他在欺骗。但我更没有勇气接受那些血淋淋的真相。

一切是血淋淋的。同陈天瑾比起来,我不过是一些皮外伤。

我要他放手,他便给了我所有自由,却将沉重无比的枷锁留给自己,一个人默默背负着一切,一直是一个人。

他揭我的伤口,只为让我习惯疼痛,不再害怕情感的创伤。

而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义正言辞地谴责他,理直气壮地甩开他,蛮横无理地扯断项链丢在他面前。原来当时的我在他眼里就像

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撒娇任性,而他隔岸观火好不欢心。

我要怎么理解他放手时的心情?不舍,不忍,却还不得不。

“别告诉他是我说的。”一只手拍在我肩上。我险些站不稳步子。顾秦深吸一口气,向电梯走去。

我看着大开的房门,心里掏空了一样难受。事到如今,我要怎么面对陈天瑾?

番外:天瑾

(上)

当年信誓旦旦对夏婉说过会回来的,而今重新站在这所高中门前时,却失了当年那份雄心。

国内除了年迈体衰的父亲,已经没什么让我挂念的。至少刚回国时,我是这么想的。

顾秦半开玩笑地告诉我:“你侄子就在二五班,不如你去教二五班,同他再续前缘。”

我轻笑:“我与安然,哪有什么缘?”

十几年前半大的孩子如今全变了模样。当年的粉嘟嘟的小脸脱了七分稚气,显得清爽秀气,叫我有些认不出来。唯有那双眼睛

依旧是古灵精怪。一见到我,脸一扬,眉一挑,傲气十足:“新来的?”

我禁不住笑了,点点头。他便指派我去为他做事,还自称学生会副会长,扬言要好好关照我这当老师的。言语间,神采飞扬,

嘴角露出的三颗皓齿牵起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虽是同是傲气,却与他奶奶相差甚远。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小马驹,总能激起我兴致。

我最喜欢看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挫败神情,像只渐渐瘪下去的气球,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两下。有时伸出了手指,却下不去手

,挑起他的尖削的下巴,那双盈盈秋水眼便会莫名地瞧着我,看得我心尖痒酥酥的。

顾秦对我说:“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对什么人这么上心的。淋感冒了不敢告诉他,胃病犯了也不敢告诉他,还跑遍全市大

大小小的书店替他买新书,他让你打球赛你就打,别的老师会怎么说你?我倒没见他对你的态度有什么改观。”

“我一个大人能和孩子计较些什么?”

偏偏那孩子总用那勾人的眼睛看着我,那一回就那么不经意地吻了上去。看他瞪大眼睛,心里十分满足。

待我生病住院听完顾秦一席话,才明白过来事情严重了。可都是顺其自然,我也改变不了的。

听说小家伙数学考砸了,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他躲在角落伤心的样子。挑了深更半夜的时候打去一通电话,他居然醒着。我支支

吾吾半晌,挤出一句“我胃好疼”。

回到学校不知怎么的,想和他单独说说话。两人单独留在教室,又不知怎么的就想逗他,结果反被他挑逗。再不知怎么的,就

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后来时常后悔,如果我当时没有对他做出那样的事,那么现在会如何?

晚上领他回家,抱着他幼稚地许了些不该许的承诺,幸而他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听见。转念一想,我竟不希望他听见?呵,原来

是我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看他秀气的小脸静静靠在怀里,心中想得更加长远。其实我们还是有将来的。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见了他父亲两面,我发现我还是克制不住对那对母子的恨意。生平第一次犹豫不解,愁肠百结地烦扰着那些事对安然会造

成的影响。

爱与恨,孰轻孰重?

我在苦恼的同时,安然也一直在苦恼。安然的小心思我哪里会不知道?他越是纠结,就越是喜欢我,甚至有时我还会有分得意

顾秦曾正气浩然地质问我:“你是不是想要拿安然开刀?”

利用安然报复他们,我不是没想过。对这类事有些懵懂时,就考虑过的。可每年逃了期末考试去赴安然的生日会时,看见他甜

甜的笑容,却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下不了手的。

在国外,多少个夜晚都在自责。我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有埋头苦读,甚至有多少课业,都是在病床上完成的。

父亲去世时,陈天瑜也说了,上一代的恩怨,不要连累下一代。

陈天瑜是知道的吧。

安然那孩子,分明以为我心里想着别人,却还愿意在我痛失至亲时陪着我,安慰我。细细的眉毛皱拧着,下唇都被咬白了,还

是不愿叫出声来。

他是那种一旦陷进去,就爬不出来的人。这点像我。

有人陪着一起深陷,坠落,不会有一点孤单和寒冷。

我知道夏婉总有一天会耐不住性子的。她对寄予厚望,同时将她的前途与我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女人叫Tina,与我是同窗。几年?不记得了。夏婉连同窗这层关系都不知晓,但是Tina的家世,却掌握得一清二楚。当年

早早认了她做干女儿,却没能高升。而今让我娶了Tina,为的是她觊觎已久的教育局局长的位置。

我自然料到安然会闹起别扭,可一切都会结束的。现在,只有让他难过些,将来,我要让他幸福一生。

谁知道变故突如其来,我前一刻还躺在病床上,下一刻就乘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

癌症这种事情,常常一发现就是不治的阶段。虽然早有怀疑,却逃避似的不去往这方面想。如今,我该说什么好?

治疗期间,我与大洋彼岸联系不断。顾秦一个人就替我解决了一切。听说夏婉辞职了,还听说安然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不

知安然是否看见我在他作业本上写的那几个字,只希望他不要看见,那做法实在幼稚了些。

强抑住思念,偶尔才问起一句安然的事情。顾秦却说:“安然安然,你满脑子都是安然。放不下心就回来见他呗!”

这边的治疗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去。远隔着太平洋,国际长途打过去,他居然哑着嗓子说:“你打错了。”

刚下飞机时扫一眼茫茫人群,禁不住怀疑自己真打错了。走到机场外,才看见那孩子手握雨伞站在路边,双唇颤个不停,一个

字也说不出来。

我想了他整整一年,他又何尝拖欠了一年思念?

这次回国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瑾,待在我身边。”

那般沉痛的语气,哀求的眼神,我要怎么拒绝?

他向我讨了一个承诺。我说:“我承诺你一生。”

一生,谈何容易?可是于我而言,一生能轻而易举贡献给一个人,并且也只可能爱一个人了。

所有关乎承诺和誓言,我都可以说得轻而易举,仗着那一纸病案。

傻孩子也傻傻地把一生给了我。我此时觉得我就像个可耻的骗子,拿着区区十元钱纸币换取可怜盲人的一百元。

骗局,还是要继续下去。

我骗他说:“你知不知道我在英国每天都惦记着你一个人?”在英国,那是几年前的事。

小家伙不好骗,发着高烧还闹别扭,趴在枕边要死要活地说什么“抽死我,小娘子就可以另寻新欢了”。

我一个大人能和孩子计较些什么?

躲进厨房呆站了许久,刚盛起一碗粥就摔了。顾秦匆匆跑来厨房帮忙收拾:“你有什么打算?”

“过一天是一天。粥洒在了地上,该扫扫倒了,不是吗?”

“在古代粮食缺乏的时期,只要是米饭,不管沾了多少灰,都应该拾起来吃掉的。”

我有些怔忪。

晚间有安然睡在身边,总比安眠药管用。忽然那么一天,安然回家住了。吃了再多安眠药,晚间也会惊醒。

只要是做梦,就是梦见安然,只要是梦见安然,就是有关离别,只要是有关离别,就是噩梦。

医生说:“也许你明天就死了,也许还能挨个十年八年的。首先自己要乐观,其次最好配合治疗。”

这话翻译成我的语言是,也许明天就不可能梦见安然了,也许还能做十年八年的噩梦。首先我要忘记安然,其次最好准备一箩

筐的钱,烧纸钱一样往医院这火坑里送,算是自己给自己提前准备了阴间的积蓄。

明天就不能梦见安然,和做十年八年的噩梦,究竟哪个更好一些?

乔家大小姐常来串门,有时带着一块鲜甜的蛋糕,有时带着一盒精致的巧克力,有时带着一身掺杂着酒气的香水味。

忽然有一天,她带了一张医院的证明:“天瑾,我有了你的孩子。”

“我的?”

她挨过来,满身呛人的茉莉花香。我对茉莉香味一直过敏,连打了几个喷嚏,只听她娇滴滴道:“我们结婚吧。”

我笑了:“这回又是凭着什么,孩子吗?”

“不只凭孩子,还凭感情。”

“什么感情?”

“不能说的感情……你肯定会答应的。”她垂头摆弄着手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

婚礼那天邀请了陈天瑜,陈天瑜没有来。顾秦大呼小叫:“安然家小娘子嫁出去了,安然一定舍不得呢。”

我面无表情道:“替我瞒着他。”人还没死,我的血已经是冷的了。

婚后我不愿把Tina接来住,Tina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成日来纠缠我。只要有休假,没有一次能陪安然。

他有时会赌气不理我,有时会冷嘲热讽,有时只是沉静地抱着我,把脸埋在我肩窝里。

他对我太过依赖。对此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也许让他早些适应分别,也是件好事。

说来容易,我适应不了的事,难不成他就适应得了?

(中)

我真的没有想到,陈天瑜会打他。看着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一把抱进怀里,恨不得揉进身体里,切身感受他的痛与委屈。

他抓着我覆在他脸上的手,毫不在意道:“你收留我吗?”

其实他比我坚强,再怎么委屈难过,也不会伤心落泪。

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午夜梦回,时常见到安然遗忘了我们的一切,牵着别人的手,亲吻别人的脸,眼里全是别人的倒影

,就连笑容里的甜蜜,也全是给别人的。

这样的离弃,我死也接收不了。可我等到我真正走后,也全然无能为力了。

一生的痛苦与幸福,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紧拥他在怀里,却有种错觉,仿佛可以将他身心全部带走,不管多远,不管多

艰险。

我是一时头昏,竟问他愿不愿意同我一起死。他有些挣扎,我知道他慌了,我也慌了。一切来得太快,是在措手不及。抱着他

的双臂不由收得更紧,紧到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的距离。

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他陪我吃苦?又怎么舍得让他忘记我?

安然是我在世间最大的遗憾,也是唯一的遗憾。后悔当初没有说过爱他,现在一切都晚了才追悔莫及。我如今连恋人间最常见

的情话都说不出口。常常情不自禁想要对安然说,话到了嘴边却又噎住了,生生塞在喉间,哽咽得眼眶发热。

幸而安然从未向我索要一句“我爱你”。他看似不老实,却总是最听话乖巧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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