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怜悯地看了我一眼:“他受了什么刺激?”
露露很淡定:“他心爱的乔老师跟着他叔跑了,大概在伤心。”说法好高明,瞧我闺女多聪明!
“敢情他是真喜欢乔老师?乔老师大他十一岁呢。”小白咬着筷子沉吟片刻,说道,“我上回在西餐厅看见过她。”
露露说:“你在西餐厅干什么?”
我冷不防冒出两个字:“相亲。”
“重点不是我在那干什么。”小白当真把我看做局外人,“我看见陈天瑾也在那边。乔老师当众对陈天瑾拉拉扯扯,又哭又闹
。”
“那陈天瑾呢?”我迫切问道,见小白扫了我一眼,只好趴回去继续装死。
“陈天瑾当时特别尴尬,想走走不了,只好转过去哄她,最后把她带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只露露一人问到点子上了。
“开学前两三天左右吧。”
露露别有用心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提醒我考虑清楚。我头痛,把脸埋在臂弯里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露露说:“这顿安帅请。”
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一早醒来饿得要命,手机早就没电了。换了电池,开机后,显示13个未接来电,1个我爸的,12
个陈天瑾的。
跑去冰箱找吃的,我爸在我身后说:“安然,你奶奶病了。你去看看吧。”
“怎么了?”我奶奶一向身体好,竟然说病就病。
“医生说神经消耗过度,心脏病和风湿也加重了。”
“她前不久不就已经退休了吗?怎么会精神消耗过度?”
我爸大手按在我头上:“就是退休后才病的。有时间去看看。”
chapter 32
果然,我爸说的话,我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答应我爸有时间去看看,到了学校,转眼就给忘了。
陈天瑾就是一祸水,我一下课就被女生围住,叽叽喳喳全都在问我和陈天瑾的关系。其中不乏前三八班之辈,满口问出来的都
是诡异的问题,把我吓得不轻。
最后,我扶额:“我只是他以前的学生。你们要问我他怕什么讨厌什么,我都清楚。问我他爱好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这个
我哪会知道?”
“那……那他怕什么?”
我望着面前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们,心生邪念:“他怕蟑螂,见到蟑螂就动不了了。你们在他身边放蟑螂,他就任你为所欲为了
。”
姑娘们兴奋不已,追问道:“真的动不了?他会不会吓得扑到别人身上?”
我沉吟片刻,认真点点头:“有可能。他胆子那么小,稍微吓一吓,再哄一哄,他没准就投怀送抱了。”
“好像女孩子啊。”
“对,他就跟女孩儿一样,喜欢吃甜的,喜欢听甜言蜜语,喜欢粉嫩嫩毛茸茸的东西。”我越说越起劲,“还喜欢黏人,撒娇
,闹别扭,拈酸泼醋……”
“哇,好可爱,陈安然你知道的好多。”天啊,这群人都是什么品位?
“安帅,我录下来了。”乍一回头,我家露露。
“闺女?你录了什么?”
露露笑得阳光灿烂,扬了扬手机,收了起来:“看你精神不错,昨晚睡得可好?”
“好,”我目光紧盯着手机的去向,“可惜没梦见你。手机拿来。”
“陈天瑾找你呢,你去不去?”
“手机。”
“骗你的,这么短时间,我怎么来得及录下来。陈天瑾找你,你去不去?”
“不去!”
我在偌大的校园里转了很久,都没有打听到陈天瑾办公室在哪。奈何我手机丢在家里,不能打电话给他。万般无奈之下,我只
好去停车场等他,我认得他的车。
碰巧我到的时候他正准备开车门。实在是始料未及,和他一照面,我心下一惊,立马扭头往回走。
“安然,回来!”
我于是就很没骨气地回去了:“我、我碰巧路过。”
“昨晚怎么关机了?今天白天也不接我电话?”
我怎觉得他言辞间满是怨念?“昨晚手机没电。今天手机忘带了。”
“手机一晚上都没电,你干什么去了?”陈天瑾眼镜高光一闪,“我知道你跟谁在一起。”
哈,我倒成了陈世美了。“啧啧,瑾,我发现你越来越小气了。”
“对,我就跟女孩儿一样,喜欢吃甜的,喜欢听甜言蜜语,喜欢粉嫩嫩毛茸茸的东西。”我渐渐僵住,他两片镜片高光不褪,
“还喜欢黏人,撒娇,闹别扭,拈酸泼醋……”
他怎么会知道?我干笑:“师父您英姿勃发,哪里像女孩儿了?”
“哪里哪里?”他笑,“我分明是胆子很小,吓一吓,哄一哄,立马投怀送抱。”
我大义凛然,猛拍车门:“这哪个王八羔子说的?”
他推了推眼镜,温声道:“你准备把这王八羔子怎么样?”
我立马泄了气:“我知错了。”
他和Tina远走高飞,抛我一人在闹事,害我迷路一下午,还没吃晚餐饿一晚上,到头来,道歉的人竟然是我。这世道乱了!
“知错就好。”他不坏好意凑过来,把我困在车窗边,低声耳语,“今晚召你侍寝。好生伺候,戴罪立功。”
他一口湿热的气息吐在我耳根,一只手揽上我的腰。我寒毛倒竖,被他手臂带到胸前。
“怎么伺候?”我装傻,“这样吗?”我抽出双手,抱着他的头,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哎?你是狗吗?”他捂脸。
“我只是饿了。”我只是想把陈天瑾生吞了。
“去吃饭。”他温柔地笑,在我唇上轻碰一下。
明净透亮的玻璃窗上隐约映出我拿刀叉的样子,甚是滑稽,我觉得我还是适合拿中式的筷子。看着窗外的暴雨,我不安地想到
灾难。陈天瑾在对面不疾不徐地喝葡萄汁。
和我毕业庆祝时喝的葡萄酒不一样,是真的葡萄汁!陈天瑾推说不胜酒力。我思忖着要不要把他灌醉了,然后压在他上面爽一
把。再而想到此人是跆拳道黑带二段,空手道黑带一段,我不寒而栗,退却了……
陈天瑾一如既往,温柔如水:“在想什么?”
我不动声色:“我在想你为什么挑这个位置,靠在窗边,好显眼。”窗外会有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类。
“赏雨。”
“晦气!”
想来我和他真的不同。我喜欢阳光,他喜欢雨。与性格有关吗?
我相信性格的差异,有时候能引导两个不同经历的人走到一起。为了在彼此身上寻找自己所没有的,或者自己不可能有的东西
。也许我是一杯温水,他是严冬里结了霜的寒冰,浇上去,生出迷蒙的白雾,有种温暖的错觉。
那乔老师算是什么身份?
我看着陈天瑾斯文地用餐,突然觉得我是在凌虐自己。与他相识两年,他自始至终都是最淡定的那一个。而我,悲喜交缠,一
路忽起忽落。
陈天瑾手机响起,他掏出来一看,微微蹙了下眉:“什么事?”招呼也不打,语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哈,陈天瑾也会不耐烦?我含着餐叉,觊觎着他面前比较完整的午餐。他眉头深锁,愈加地不耐烦。这表情真美妙。我很欢快
地把我和他的餐盘调了个个儿。
陈天瑾最后阴沉着脸说了声“知道了”,而后匆匆站起身:“安然,今天不能陪你,你自己先打车回家。”
我皱眉:“谁啊?”
“还不是顾秦那个损友。他是读律师出身,执业证丢了,找我帮忙补办。”他温柔一笑,拍拍我的脸,转眼窜出了我的视线。
顾秦丢了证和我有什么关系?陈天瑾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给我解释,看来也不是很急的事。
我放下刀叉,不紧不慢擦了擦嘴。
外面雨下得正欢畅。我驻足观望,尝试理解陈天瑾所喜欢的。恍惚间想起,那是在雨中的昏黄路灯下,我第一次心动。
原来我并不讨厌下雨。他喜欢的,我也可以喜欢。
chapter 33
我抱头窜进楼梯口,看见我家楼下的人,完全怔住了。
他浑身湿透,虽然有些狼狈,却掩不住逼人的帅气。看见我,他笑了笑:“突然怀念起你家的可乐了。”
我干笑:“顾老师好像挺清闲。”
“我现在又不用教书,当然清闲。来蹭瓶可乐,你忍心拒绝我这么纯洁可爱的客人吗?”果真清闲,哪里像个丢了证急忙找朋
友帮忙的损友。
骤然觉得,陈天瑾临走前耐心的解释,实在画蛇添足。“我要怎么把举止从容的你和下雨路过前来避雨的过客相提并论?”我
领他上楼。
“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嘛。”他轻松道,“怎么觉得你今天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我淡淡道:“不是抛弃,是欺骗。”
家里没人。我丢了条毛巾给顾秦。
“你被谁骗了?天瑾吗?他骗你那么多次,还没骗出免疫抗体来?
“我也是给他骗的,才跑去高中当老师。唔,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去教高中是要帮天瑾一个忙的。
“现在忙完了,他竟然还要教大学。我以前说他教书是误人子弟,没想到教得有模有样。让他教书真是大材小用,我觉得他应
该跟着我学律师。
“对了。天瑾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爷爷是死于癌症。癌症很痛的,掏心剜骨一样的痛……
“天瑾有时候真是傻得可以,总做些违背自己本意的事,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他在惩罚别人,也是在惩罚自
己。
“咳咳……不要管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安然,你要对天瑾好一点。不管他怎样,宽恕他。”
“这样的话我听过,从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口中。”我说,“我一直在宽恕他,但是谁来宽恕我。”
顾秦叹了口气:“不要做让你后悔的事。”
好似我真的是陈世美,而陈天瑾才是被始乱终弃的那个。
“后悔?”我失神地看着地面的水迹,轻声道,“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被他华丽的外表迷惑。如果我不找他麻烦,如果我不搭理
他,如果我早点疏离他,可能我……”如果那天晚上我早点回家,不在学校逗留,现在的陈安然,会有什么不同?
“没可能,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可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可是,可是……“可我还没有后悔。如果生命中没有这个人……”如果没有这个人,我难以想象
。
“这么说,天瑾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做对一件事?勾引我吗?凭他的姿色,勾引谁都够格,为什么偏偏挑上我?
我轻叹:“还不到后悔的地步,我满足于现在的状况。”只要他骗我不要骗得太过分。
顾秦靠在椅子上,歪着头对我笑:“要和我谈谈吗?我学过心理学。”
我绷紧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他笑得更开:“犯罪心理学。”
我恼火:“你以为我会杀了他?”
“不,你在一点一点消磨他的灵魂。”
太高深,听不懂。
我佩服自己把问题无限淡化的能力,因为不愿意去想,所以稀释它。比如陈天瑾匆匆离开,留我一个人面对下不完的暴雨。只
看见雨幕蒙蔽了双眼,心底一股惆怅难以忽视,我这时总能想起美好的时刻。到头来不知道是解脱,还是折磨。
也许我很会折磨自己。如顾秦所说,他骗我那么多次,还没骗出免疫抗体来。突然有那么一天,我开始喜欢他骗我。不,我一
直喜欢他骗我。
从前的骗,是完全随意的,当是增添情趣,我不排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谎言变得有目的,我却仍然很享受。我特别
喜欢看他骗我之后,心虚内疚的表情。
在我眼里,陈天瑾的表情是很微妙的。你可以看见他笑得很温柔,眼底深处却是拒人千里的冷淡,当然也有那种面部淡然,眼
中闪着欣喜的奇妙神情。
开学以来,数个大好休息日,陈天瑾都忙得出奇,平时倒不见他行色匆匆。他去杀人放火也好,去找Tina也好,我从来没心思
管他忙什么。
圣诞节那天有圣诞舞会,大家到处找舞伴,我很荣幸地受到数位女生邀请。后来我去邀请了唐露露,露露说无所谓。
那天刚好有陈天瑾的课,我看他一下课就匆匆出了教室,没有给众女生一点机会,不禁暗叹。立刻追了出去,在他必经之路上
拦截成功。
四下无人,我把他拉到僻静假山后面。因为下大雪,这里僻静得荒无人烟。来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当然要做见不得人的事。
自从陈天瑾回国,一直温顺得天怒人怨。许是背着我做了些亏心事,总之随时随地,任我调戏。美色当前,我还客气什么?
当下大雪飘飞,我把他按在假山石块上,如果有折扇,我就要装作纨绔子弟挑他下巴了。
“该死,你要做什么?”
“我想邀请你跳舞。”
他有些为难:“今天吗?”
“你不是说要教我华尔兹吗?”多么久远的事,我真是没话找话。
“你还记得?”他揉揉我的头发,温柔地弯起嘴角,目光却黯淡下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揪,没头没脑踮脚抱住了他:“我只是想你了。”
明明经常见得到,却能从心底渗出一股思念。尤其是他忙碌的时候,觉得像是手里的宝贝没有拿稳,摇摇欲坠。再看见他回来
时心虚的眼神,悬起的心才颤巍巍落定。然后想要惩罚他,想要狠狠地扇他一掌,当面宣告所有权。然而那都不能实现,所以
我喜欢看他内疚时的表现,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真的被这种阴暗的心理吓到,我病了吗?我收紧手臂,隔着厚厚的冬衣,感受不到他胸膛的温度。
他回抱着我,紧靠着我的头柔声说道:“等我这两天把事情解决了,元旦那天,陪你一整天。”
晚上,唐露露便是我的舞伴。我俩坐在下面看人家转来转去。
我撑着脑袋问唐露露:“我可不可以拉着你到他面前说‘这是我女朋友’?”
露露双手交叠,坐得十分优雅,与我不雅观的姿势形成鲜明对比。“当然可以,只要你做得出来。但陈天瑾一定不吃这套。”
“那个狡猾的家伙!我想找根链子把他拴起来,锁在我家后院,每天只喂一根骨头,叫他只认得我一个人。”我说着说着,居
然有些兴奋,“心情好了带他出去溜达,心情不好上鞭子。看他敢不敢乱跑。”
大概我的表情太可怕,露露别过头,淡淡道:“可怕的心理。我记得你家没后院。”
“见他每次做了亏心事的表情,我觉得这个世界太有趣了。”我相信我现在的表情很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