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我,温暖你+番外——草色烟空
草色烟空  发于:2013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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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去的人是安心的。这样他就看不到阳羽佳烫红的手,看不到阳羽佳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潮,也看不到阳羽佳眼里迷蒙的水雾。次日醒来,除了撕裂般的头疼,他什么也不会记得。而醒着的人,却再也忘不了这个夜晚。忘不了心底的那个声音,阳羽佳,你真是太笨了,笨得居然爱上这样的他,笨到发现时已不能抽身而出。阳羽佳,你该怎么办?

第6章

阳羽佳开始烦恼上班的日子,办公室里只有他和苏衍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该怎么面对苏衍?

阳羽佳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他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苏衍的眼睛。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难免有隔阂厌烦的时期,苏衍以为几日后便会好转。然而,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过去,阳羽佳除了工作事项概不开口。偶尔撞上苏衍的目光,竟似心中一凛,仓皇而顾他。苏衍仔细回想,发现阳羽佳的异状开端于和历史学院的饭局之后,那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难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甚至做了什么……想到此处,苏衍的心狂跳了一下。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主意已定,苏衍正要起身。“咚咚。”敲门声响。兰珊翩然而入。

“老师们好。”然后径直走向苏衍。“苏老师,这是我们班周末活动的申请。阳老师已经看过了。您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给盖个章吧。”兰珊的笑甜得能挤出水来。

“嗯,想法挺好的。”苏衍在院系意见栏里盖上公章。

“阳老师,您周末参加吗?”

“不了,我周末有安排了。你们好好玩吧。”尽管已经过粉饰,苏衍还是看出了阳羽佳笑里的克制和厌恶。

“那苏老师呢?”兰珊继续发嗲,扑闪扑闪她的长睫毛。

“不好意思,我也有安排了。”

兰珊从那帅气的脸上头一次读出了厌烦和冷漠,顿感灰心丧气,失神地走了。

“你最近不怎么理我,不会是因为她吧?”苏衍冷不丁走到阳羽佳身边,试着用顽皮的语调说。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阳羽佳接连打错了好几个字,但仍装模作样着。

“如果不是。那就是我做错了什么?”苏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比如,我喝醉那次……”

“你胡说什么!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俩……”阳羽佳再也演不下去了。“苏衍,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也不过……”阳羽佳颓然地低下头,凄凉地,“你真用不着对我也耍那些手段,多此一举。打从一开始,我就没可能不听你的话。”

苏衍僵在原地,缓缓地,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我不记得那天对你说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阳羽佳心一横,今天就说开了吧。

“你和别人不一样。”说出这句话已经是苏衍的极限了。

“怎么不一样了?”阳羽佳不依不饶。

“你这又是何必呢!”苏衍突然吼了一句。“你认真考虑过你现在的这种感觉吗?你想过它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吗?你怎么想是如何?我怎么想又如何?分明没有可能的事情你在意它,为它心烦,现在居然还要挑明它?阳羽佳,你真的笨得可以!”

阳羽佳的脑海刹那空白。待回过神来,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十二月了,暖气早就烧起来了。可是,屋里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看来阴面的屋子真是不能住人啊。阳羽佳紧了紧衣襟,蜷缩在凳子里,抖动不止。

第7章

不说话,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受。阳羽佳听到门开启又合上的声音。苏衍下班了。连再见都不说。这是第几天了?

昨天牛老师貌似看出了端倪,笑问:“你们俩最近是不是闹矛盾了?呵呵。”

苏衍一把搂上阳羽佳的肩膀,“哪有,我们哥俩儿好着呢!是吧,羽佳?”

阳羽佳无奈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扭曲的笑容是否真的骗过了牛老师。

就这么下去吗?阳羽佳重重地叹了口气。

手机突然狂叫起来。

“喂,你好。”

“阳老师,不好了。凌梓晖烧了一天,这会开始说胡话了。”电话那头一片焦急与慌乱。

“你们快把他背到楼下,我叫辆车马上过去。”阳羽佳抓上包,飞一般冲出办公室。

出租车上。

“发烧了为什么不去医院!”阳羽佳忍不住高声训斥凌梓晖的室友,邢斌和段宇飞。

“梓晖说他身体好,感冒很快就好,不用去医院。”邢斌支支吾吾地辩解着。

“感冒和发烧能一样吗!这么烫,肯定上39度了,长这么大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吗!”阳羽佳平时极少向学生发火,还是度数如此高的烈火,吓得两个男生看也不敢看他。

阳羽佳平复了一番情绪,拿出手机。

“羽佳。”深具磁性的嗓音。只是阳羽佳听不出里头藏着的刻意压缩的兴奋。

“梓晙,梓晖发烧了。我们正在去省立医院的路上……”阳羽佳话未说完,只听电话那头匆忙一句“我马上过去”,就挂断了。

阳羽佳握住凌梓晖的手,有个哥哥真好啊。

阳羽佳挂完号,回到急诊室,凌梓晙也就到了。他眼里的紧张和关切似曾相识……对了,是自己得急性胃炎那次,苏衍也是这样的表情……糟糕,又胡思乱想了。

“你没事吧?”凌梓晙用同样的神情看着阳羽佳。

他紧张得脱不掉这种表情了吗?现在比较危险的人是凌梓晖好不好。阳羽佳急忙张罗着搀扶凌梓晖躺上病床,排队等待诊断。

“你没事吧?”凌梓晙居然又问了一遍。

“啊”,阳羽佳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没有回答他。“没事,当然没事。”

凌梓晙不置可否地深深看了阳羽佳一眼,没再说什么。

诊断结果出来,凌梓晖需要输液。两大瓶液体,阳羽佳估摸着得输到明天早上了。邢斌和段宇飞要求留下陪床,被阳羽佳断然拒绝。

“你们明天还要上课呢。快回去快回去。”

“那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就给我们打电话啊。”

送走了两个男生。阳羽佳在凌梓晙身边坐下。“梓晖睡着了吧?你渴吗?我给你买瓶水去。”说罢,阳羽佳就走出了病房。

小卖部在急诊室外头。阳羽佳买了两瓶矿泉水,折回,再次经过急诊室,突然被一阵哭喊声绊住了脚步。

急诊室门口推来一张病床,医生正在奋力抢救躺在上面的男人。可无论医生在他的胸口上如何用力,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一两分钟后,医生用白布罩住了他的全部。医生的身后是一对濒临崩溃的母子。

一条生命就这样,完结了?阳羽佳从来不曾如此近距离地目睹死亡的降临。生命的流逝便是如此吗?四周的人,包括那对母子,都只是看着,只能是看着。一股热流涌上他的眼眶,他寸步也不能移动。

突然,一个温润的手掌附上了他的双眼。修长的手指在触到他的泪水时轻微一颤。然后,一个温暖的胸膛贴上来,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别看了,我们走吧。”

阳羽佳的胳膊任由凌梓晙拉着往前走。这手的温度,让人好安心哪。直到病房门口,看到凌梓晖依旧安静地睡着,阳羽佳反握住凌梓晙的手,问:“你怎么放心梓晖一个人躺在这里?”

“护士说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而且出来前,我有拜托隔壁床的家属和护士帮忙照看着。不会有问题的。”凌梓晙做事从来都是这么有条不紊吗?

阳羽佳忽然觉得很累。“肩膀借我靠一下好吗?”

凌梓晙心神一滞。下一步却是直接把阳羽佳攘进了怀里。耳边的低语灌注了极尽压抑的疼惜:“羽佳,你是否意识到,或许你并不适合现在的工作……”

“我知道。”阳羽佳不由自主地回抱住凌梓晙。

“可你却还做着……是为了什么人吧?”凌梓晙清晰地感觉到攀在腰上的手臂一紧。

“有个哥哥真好。知道吗,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羡慕死梓晖了。”阳羽佳想,这个怀抱怎么这么暖呢,暖得让人不想离开。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哥哥。”凌梓晙拉开阳羽佳,用力地向他眼眸深处看去。

阳羽佳摇了摇头,又笑到了极致。

第8章

大一新生迎来了大学生活中的第一次期末考试。P大对于考场纪律的要求在全国高校里是出了名的严格。考前,阳羽佳特意召开了一次班会,费尽唇舌苦口婆心劝诫大家千万别踩地雷。可是,如果人人都守规矩,那这世上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规矩了。

考试周开始,学生们倒还听话,一片风平浪静。终于捱到了最后一门古代汉语。教授古代汉语的张老师号称“四大名捕”之一,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不够刻苦严谨的学生在他手中“光荣牺牲”。即便安全过关,平均分也是差强人意。因此,平时偷懒的怕挂科,好强的想得更高的分数。这两类人最容易心怀侥幸,铤而走险。时延就属于后一类。

时延属于那种从小又红又专的典型好学生。高三那年又被评为省三好学生,入了党。即便P大新生里高手云集,他的这种资历也足以让老师将他从密集的档案里挑拣而出。不过他多少有点高分低能的意思,因此,阳羽佳把他视为在专业上重点培养的学生,没有让他担任学生干部。中文系学习成绩拔尖的男生历来屈指可数,时延在老师眼中就是一粒等待发光的金子。可惜这粒金子却没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时延的答卷速度逐渐与其他人拉开了一截。他只剩下一道简答题了。这道题要求学生列举古代介词的种类,并举例说明。阳羽佳注意到,时延对着卷子耽搁了许久,却迟迟不能下笔。时延的神情明显变得急躁。

明明背过的,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时延十分沮丧地咬着笔帽。

难道是因为兜里揣着小抄,自己产生了依赖心理?天哪,我为什么要准备这该死的小抄!难道是对今天的预感或预言吗?时延痛苦地闭上眼睛。

14分哪。我不能白白丢了这14分。不能!时延颤抖着将左手伸进裤兜,同时用他明显的做贼心虚的眼神寻找监考老师的位置。结果,在他将小抄掏出口袋的一瞬,对上了阳羽佳的眼。他太害怕了,怕得失去控制,纸团掉了下来,右手又碰掉了桌上的尺子。纸团和尺子落入了前排同学的眼中,也落入了阳羽佳的眼中。时延并不知道,那一刻的阳羽佳几乎和他一样地绝望。

阳羽佳从时延没有成型的嘴唇读出了“不要”。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踱过去。监考人员上岗前的准备会上,负责教务的老师说,学生有作弊倾向的,应先用眼神制止他。如果屡教不改,甚至出现了证据,比如小纸条之类,就不能不抓了。阳羽佳看着欲哭无泪的时延,想起这一条,诶,竟连警告的机会都没有。档案上多一条处分不是末日,表现良好的话,一年以后甚至可以抹去。可是,奖学金、三好学生、保研,时延与这些字眼再无缘分。阳羽佳一路走来,他太了解这对时延这样的学生意味着什么。于是,他看得到时延世界里最重要的一根支柱崩塌了。

落雪了。时延孤独地站在操场边上,像一个无生命的静物。阳羽佳来到他身旁,手搭上他的肩,刚张开嘴,就看见时延扭转过来的红肿的眼睛。

“你毁了我对大学的全部设计,你得负责。”时延没有叫嚷,可是沙哑的声音里是心灰意冷,是满腔怨怼。他未尝不清楚将过错推与阳羽佳是多么地莫名其妙。但对一个咎由自取的人来说,他通常需要找一个人来替自己背负沉重的责任,否则自取其果的念头会令他无所适从。自私本就是人的本性之一种。

阳羽佳感到词穷,并不因为理亏,而是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失望的人重拾梦想。如果他学得会,他早就可以像苏衍一样把这工作干得有声有色。于是直到时延离开,阳羽佳也一言未发。

“今天我带的学生里专业最好的一个作弊给逮着了。我逮的。”阳羽佳一声轻叹。“他大概恨死我了。”

“这不是你的错。”凌梓晙说得坚决。

“我知道。只是……”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坚定自己的看法呢?”凌梓晙呼出一口烟。“你……咳……你太容易……咳……受别人影响了……”

“你又在抽烟?”电话这头的阳羽佳皱起了眉头。

“习惯了,画图时不抽画不出来。”

“……”

“你不喜欢?”

“画图对你来说很重要吧。那就少抽点。哦,有学生来找我,挂了。”

“嗯,拜。”

阳羽佳不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凌梓晙决定戒烟。

第9章

火车尚未停稳,阳羽佳拖着行李箱站在车厢出口附近。他试图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向外张望,可还是看到了裹得像头熊一样的苏衍正笑嘻嘻地冲他招手。苏衍的笑依旧那样柔和。只是短短几个月,二人间悄然改变的已不仅是衣物厚薄更替那样的简单。一阵酸楚漫上阳羽佳的鼻腔。

整整40天的寒假,苏衍的名字只在大年三十那晚显现在阳羽佳的手机屏幕上。虽然不是转发那些程式化的祝福短信,但看得出来,这是苏衍自己编写的群发短信。原来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阳羽佳怅然地删除了短信。直到前天,阳羽佳又接到苏衍的短信,说从牛老师那打听到了他的归期,要去接站。阳羽佳的手指磨蹭着手机键盘,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拒绝。说不想见,是太虚伪了。

“呦,胖了。果然是你家里伙食条件好呀。”苏衍双手用力地拍着阳羽佳的羽绒服。

“你也是。”阳羽佳仔细地端详苏衍,他觉得苏衍胖点是更英俊了。

“我们走吧。”苏衍从阳羽佳手里抢过行李。

“辛苦你了,半夜里折腾,很累吧。”阳羽佳真心感谢苏衍。在这凌晨四点冷得令人心慌的火车站,苏衍的到来给了阳羽佳无尽的慰藉。

“跟我客气啥呀。”苏衍大大咧咧地说。

阳羽佳噤然。时光仿若退回他们相处的最初时光。他希望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仍像之前那样相处吗?阳羽佳望着苏衍的背影,好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努力配合你。

不觉新学期又过去一月有余。这日,阳羽佳正在酣睡,耳边忽然铃声大作。阳羽佳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凑到眼前一看,一个激灵,醒了。牛老师!天还没亮。牛老师这时候打电话来,一定是出事了!

“羽佳,快到木斋来。有个学生跳楼了,各院辅导员都在往那赶去认人。我在出租车上了。你也快点! ”

阳羽佳甚至没来得及琢磨牛老师到底说了什么,就条件反射式地从床上跳起,胡乱穿上一件外套,用水抹了抹脸,奔向了木斋。骑车穿行于清晨寒意甚重的风中,阳羽佳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千万别是自己的学生。有啥想不开的啊……

阳羽佳到木斋楼下时,现场已经一片混乱。阳羽佳在人群里找到苏衍。

“怎么样了?”阳羽佳焦急地问。

“当场死亡。死因待查。好多院的辅导员都认过了,还没查出是哪个院的。你也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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