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关系。是我的私人问题，您就别问了。”阳羽佳顿了顿。人总会惯性地认为自己在意的东西别人也会视为宝贝，他们不会明白，也从来没有问过，阳羽佳最想要的究竟又是什么。“对不起，给您添大麻烦了。”说罢，阳羽佳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衍，出事了。我在图书馆门口。你出来一下吧。”兰珊带着哭腔给苏衍打电话。

“好吧。”苏衍不甚耐烦地往楼外走。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

“说吧。什么事？”苏衍将哭哭啼啼的兰珊从怀里扯开。

“对……对不起。那些照片……照片被时延拿走了。”兰珊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你说什么？！”苏衍疯狂地抓住兰珊的胳膊。

“那天晚上……我们吵架时，他正好路过，都听到了。然后……然后他威胁我，要是我不给他，他……他就……”兰珊哭得更凶猛了。

“然后呢？他要那些照片做什么？”苏衍的眼睛圆睁着，大得吓人。

“我起初……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早上考试，他……他故意很明显地作弊，好像……好像是要为难阳老师。不过……我猜不出来，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为难阳老师。”

苏衍放开了兰珊，他的脸上先是写满了惊惧，转而是震怒。他踉跄了几步，兰珊赶忙上前扶住。但苏衍恶狠狠地推开了她，转身向文科楼跑去。留下茫然无措的兰珊在原地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砰！”办公室的门被撞在了墙上。正在收拾东西的阳羽佳惊诧地看着怒气腾腾的苏衍。

“啪！”苏衍的手灼烧一般疼痛。阳羽佳的嘴角流下一抹血红。

“都是你！都怨你！要不是你这个疯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苏衍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阳羽佳一怔，旋即明了，关切地问：“时延找你麻烦了？”

“等他找我麻烦就太晚了！”

阳羽佳伸手想要安抚苏衍，却被他打到一边。“上学期期末考试，他作弊被抓，他怨恨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他要针对的是我，不是你。”

苏衍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将信将疑地看着阳羽佳。

“而且，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阳羽佳的话里情深一片，却被苏衍的轻蔑搅得烟消云散。

“哼，伤害了我的人却在这里说不会让别人伤害我。阳羽佳，你好大言不惭哪。”

“师兄”，阳羽佳深吸一口气，“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你会不会……接受我？”

苏衍被他问得一愣，抿嘴挣扎了片刻，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活在想象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的。”

阳羽佳拿着自己的东西匆匆走到门外，终于支撑不住，倚墙跌坐在了地上。四周好安静啊，静得让阳羽佳都能听见胸腔里的动静，那颗心碎了，残了。

“小晖。是羽佳又出什么状况了吗？”

“哥，你也太偏心了吧。好歹也装个样子先问问我考得怎么样吧？”凌梓晖把嘴嘟囔成了挂钩状。

“我问了你也不会正经回答我。快说吧。他怎么了？”凌梓晙焦急地催促道。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早上考试时我们班一同学作弊，那叫一明显，简直就是故意做给老师看的一样。可阳老师居然不抓他，还好像很怕他似的。对了，我这同学上学期期末考时就因为作弊被记过了。”

“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凌梓晙想起阳羽佳曾经跟他提过这件事。

“时延。诶，哥，要不要我帮你调查他？不过，你也知道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哦。我要你那个……”

凌梓晖下面的话凌梓晙都没有听进去。时延？凌梓晙记忆深处一点原已泯灭的星火再次复燃。居然是他。凌梓晙好看的眉拧成了一团。

“咚咚。”凌梓晙刚放下电话，宿舍外有人敲门。

“羽佳！”看到来人，凌梓晙吃惊不小。

“很惊讶吗？很惊讶吧。我竟然知道你的宿舍门牌号。呵呵。”阳羽佳露出这么淘气的表情。

“你是小晖的辅导员，自然有很多办法能查到我的地址，这不奇怪。我惊讶的是，你出了什么事？”凌梓晙把阳羽佳按到椅子上，自己又拉过一把在他对面坐下。

“我今天辞职了。”

“为什么？”凌梓晙的眉头还未舒解开来。

“你不也认为我不适合这项工作吗？怎么好像不太赞成的样子？”

“不是不赞成。而是我想知道原因。”

“……”

“你必然不是为了心底那份追求而放弃的，对不对？”

“梓晙，我喜欢一个人，我已经伤害了他，我不能让这伤害继续下去。”

阳羽佳的话像一条鞭子，直接抽在了凌梓晙心上。他终于说出来了。“是苏衍吧？”

“……”阳羽佳半张着嘴，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羽佳，拜托你吃惊之前先想想别人获知消息的可能性在哪好不好？”凌梓晙指了指头部，“我的智商加上小晖的智商，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那……你会不会……瞧不起我？”阳羽佳的眼神放得很低很低，简直要埋进地板里去了。

“瞧不起你？因为你喜欢了一个男人？哈哈。羽佳”，凌梓晙突然变得非常严肃，“我为什么要瞧不起自己？”

“……”阳羽佳刚刚恢复的说话能力又被凌梓晙给毁了。

“没想到挑来挑去，还是挑了个谈不上美妙的时刻跟你说这些。”凌梓晙修长的手指覆上了阳羽佳的手背。“羽佳，那个人不值得你如此。你抬起头，朝前看，你的世界里不是只有他而已。”

阳羽佳照凌梓晙说的，抬起头，朝前看，一张俊逸的脸，挺拔的身材，手边暖暖的温度，以及眼里隐隐的期待。这个人声音里的怜爱让阳羽佳几乎产生扎到他怀里的冲动。可也只是一股冲动罢了，旋即消散于无形。

阳羽佳在这个时候竟清晰地想起“学籍卡”这回事。从凌梓晖的资料里可以窥见凌梓晙殷实的家庭条件，出色的教育背景。还有真实的他，成熟、稳重、睿智，这种不知多少女生垂涎的猎物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只是阳羽佳没有同时觉察到，原来自己很早就利用职务之便试图更多地了解这个男人。这是为什么？

“不，梓晙，你一定弄错了。”阳羽佳猛然抽回手，站了起来。

“我很清楚自己想的、要的、说的是什么，至少比你清楚。”凌梓晙叹口气，“也许我真不该一时心急说了出来。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吧。你先告诉我，今天在考场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告诉他因为自己强吻苏衍被人拍了去？请教他对于时延的威胁该怎么办？不！不行。等一下，我为什么害怕他知道这些？怕他知道我的不堪？怕破坏了他心中那个……单纯的我？阳羽佳痛苦得摇了摇头。我不要告诉他。

“你不想说就算了。今天很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阳羽佳宿舍楼下。凌梓晙按了按阳羽佳的脑袋。“都交给我吧。不用想太多。好好睡觉。”说罢，转身离开，不敢多看背后那人一眼，那双眼睛里的愧疚会让他受不了的。

第12章

“梓晙！”一个拖着硕大行李箱的男子向凌梓晙奔来。两个英俊的男人在机场里热情拥抱，引得来往人群频频侧目。

“梓晙，你还是那么帅！”傅简宁仍然把凌梓晙圈在怀里。

“那还是比不上你啊，傅院草。”凌梓晙轻轻推开他。

“啊~你嫌弃我啦！”傅简宁指着凌梓晙，做怨妇状。

“你说反了吧。”一句话让傅简宁老实了。

“梓晙，我知道我当初伤了你的心，可我会用别的方式好好补偿你的。”傅简宁拖着凌梓晙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凌梓晙一副鱼儿终于上钩了的表情。

“你有什么阴谋？”傅简宁跳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先上车吧。”

“时延？你说时延怎么了？”傅简宁一脸惊慌地扒住凌梓晙的肩膀。

“喂，你干嘛，我开车呢。”凌梓晙从后视镜里瞪了傅简宁一眼。“我只知道他上学期因作弊被记过一次。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是呵，小延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否则他不会不来接我的。”傅简宁一手支在车窗上，用力咬着嘴唇。

“原来是心上人不肯赴约。我说嘛，怎么会让我来接机。”

“梓晙，你喜欢那个阳羽佳，是吧？”

“嗯。”

“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还有，不管怎样，让他别伤害阳羽佳。”

“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傅简宁从后视镜里看回去。梓晙很在意那个人呢。梓晙，这是我补偿你的机会，我不会放过的。

“简宁哥……”时延怔在了家门口。那一刻，身体里所有的情感都向眼眶汇集，澎湃而出，但也不过是两滴泪珠。

“小延！”傅简宁一把抱住时延，将他的头深深按进自己的肩窝。“为什么不来接我？”

怀里的人一声轻叹，“长年不见，时延已不是你记忆里的时延了。”

“那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傅简宁的手抚上时延胸前。“小延，什么都没有改变。除非……你这里变了。”

“没有！”时延慌乱而急切地辩白：“我的心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变。”

“那你为什么……”

“从小你就那么优秀。我努力、争取、上进，不过是为了能够追上你的步伐，可以具备和你比肩的资格。我不要自己只是你的一个影子。不管遇到什么，你都站在我前方，替我遮挡。可我希望有一天，哪怕偶尔，我也可以站在你的位置上，为你做点什么。

“后来你出国了，去了那么好的学校。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更大了，我要走的路更长了。再后来我进了P大。起初一切都很好，老师喜欢我，同学佩服我。我想三年后，我可以用一张非常漂亮的成绩单申请和你同一所大学。那样的话，我们会完美地在一起。可谁知……”

“你作弊被发现了。”傅简宁抚摸着时延的脸颊，轻描淡写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时延羞愤地通红了脸。

傅简宁的心一阵阵绞痛，原来自己一直都不知道，这张秀气的脸孔背后竟藏了这么多年的压抑、焦躁、紧张和不安。曾经说要保护他，结果给他压力，肇始了今天的却是自己。

“小延，我不在乎你考多少分，拿没拿三好学生，获没获什么奖。可是你在乎。”傅简宁又搂住了时延。“三言两语我大概不能把你的想法拗过来。不过，我要你确定地坚持一点，那就是我喜欢的是你。对我来说，你是时延，这就足够了。”

时延终于回抱了傅简宁，紧迫地。

“所以，把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好。”时延虚张声势拼命建筑的坚硬外壳在傅简宁的怀抱里都化成了流水。

“羽佳，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了。”

“那……你看过那些照片了？”阳羽佳意识到自己正心乱如麻。

“嗯。就在我手边……需要我交给你吗？”那些照片凌梓晙只匆匆扫了一眼，仅仅如此，他的嫉妒几乎就要炸开他的胸膛。

“你帮我删了就好。”

电话两端静默了片刻。

“谢谢你，梓晙。”

“你……”凌梓晙很想问，仅此而已吗？终于没有出口。

短信声响。苏衍拿起手机。

“1条新消息”

“来自阳羽佳”

“照片全都删除了。时延不会找你麻烦的。事情了结了。你放心吧。”

1分钟后。又一条短信。

“对不起。祝前程顺利。”

苏衍压下机盖，望向窗外。去年此时，牛老师正和他商量新生辅导员人选。

“阳羽佳挺好，话不多，踏实听话。但会不会，太老实了，能管住学生吗？”牛老师摸着下巴说。

“只要他想管。”敏感真诚的阳羽佳，只要我对他热忱，他一定会加倍奉还。

那时候，一切都还未开始。是谁让这些开始？阳羽佳，别说对不起。即便要说，那个人也不是你。

“苏老师，这周末的活动还有的细节我觉得应该再斟酌一下。”对桌新来的助理笑眯眯地看着苏衍。那是没有温度的笑。

“好。”苏衍戴上另一幅面具。

这是新的开始，新的征程。

第13章

这是暑假回到家的第二天。阳羽佳趴在小推窗上，若有所思地念着几句诗：

我和你谈话，相信你，爱你

这时候就听见我地主暗笑

不断地他添来另外的你我

使我们丰富而且危险

……

手机铃声忽然大作。

陌生的号码？不接。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

谁呀？漫游很贵的好不好。不情愿地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

“阳羽佳，你好。”极其好听的嗓音。

想不起来是谁。“请问哪位？”

“我是傅简宁。梓晙跟你提过吧。”

当然了。傅简宁。要不是你，那件事怎么能轻易完结？

“嗯。我还得谢谢你呢。”

“道谢的话以后再说吧。我今天找你是为了梓晙的事。”傅简宁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友好。

“他……怎么了？”

“他和N大的交流项目，按约定日期这个周日就该启程。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了去F城的机票，说要去找你，刚刚登机了……”

“你说什么？！”阳羽佳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他说你现在这种状况，他不放心丢下你一个人。所以他不打算去N大了。”

“梓晙要去N大？交流项目？我从来没听他提过啊。”

“什么？！”傅简宁在心里忍不住把凌梓晙的祖宗给骂了。这小子在感情上也太正直了吧。这么有利的武器居然不利用！要不是有我这么个讲义气的哥们儿，你就是情深似海，阳羽佳也不能知道啊。

“梓晙的博士学位是咱们祖国的T大和Y国的N大联合培养的，所以，他的第二年博士课程必须到N大去完成。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之一就是陪他办手续之类的。这是多重要的事啊。他的博士学位还要不要啦。”傅简宁就差没带上哭腔了。凌梓晙，你害我一世帅哥风范扫地，看你回来我怎么报复你。“阳羽佳，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