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结迅速膨胀充满了他的心。

李长生在屋内越想越难受，呼吸体内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沉重，他踱步到门边，准备寻一处清静地儿休息，刚到门边，一柄长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衣声音极轻，混入喧闹的人群，但足够李长生听清楚：“你不能出去。”

“让开。”李长生情绪已不稳定，见了应凝曦又见到白衣，对他全是狂妄自大的态度，他怒不可遏。

一支利箭飞向白衣，李长生灵力使用甚微，他着实担心白衣避开后会伤及屋外的村民。白衣轻松挡下箭，不理会李长生的情绪，硬是扬起剑鞘重击在他肩头把他推回了屋：“屋外有不少龙族兵将，再使用言咒，你就是自寻死路。”

“我是死是活，无需你关心。”李长生抬手推开冰冷的剑鞘，剑散发出的寒气令他十分不舒服。

李长生要出门，白衣挡着门不让，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李长生在屋内困得焦躁不已，他叹了一口气：“我不使用言咒，让我出去。”

“不行。”回答始终只有一句。

“这里不是你们的龙宫，凭什么听你的？”李长生气急。

“宫里来了不少人，你擅自四处走动，容易被发现身份，你留在四皇子妃附近，龙纹不宜察觉。”白衣声音平静。

李长生半天没能憋出一句话，说白了，应昊海怕他身份暴露，丢自己的脸。用头发丝想也知道，应昊海哪来那么善心，派自己的贴身侍卫来保护他。

屋外的人越聚越多，不仅金风村，邻村闻讯金风出了龙族皇子妃也赶过来看热闹，李长生懒得再与白衣理论，白衣效命主子，他的话完全不听，他说再多都是白搭。

他转过身回到床上，开始打坐。幸好今天天选龙纹安静，不热不烫，假如这时候出了丑态，李长生铁定一道言咒劈了自己。

没多久，外面更热闹了，似乎是莫琳家有人走了出来，李长生没多少心思关注，却也避不开声声惊呼入耳，大都是些感慨的皇族男子硬朗帅气，女子天姿国色的话语。

李长生一边闭目打坐，一边期盼人群能快些散去。可惜，事与愿违，他竭力维持的平静被击得粉碎。

门旁，白衣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殿下，是否现在回应龙殿？”

李长生没敢睁开眼，心里有些紧张，他隐约感到有人站在门外看他，视线仿佛灼伤了皮肤，火辣辣的痛。

“不了，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

遥远又临近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撩起了李长生的不安，他咬咬牙，不能做到心平如镜，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猛然提高的声音是村民争先恐后的邀请，但那人却似早已找好了住处，迈步进了屋。窗户房门静然合拢，一道结界笼罩四周，加之门外白衣守护，皇子所选的休憩小屋与外面的世界分隔开来。

脚步声来到床边，李长生感到自己心乱了，香醇的气息飘过鼻尖，他微红着脸呼吸加速。腰间一松，道袍无声散开，衣衫随着对方的动作扯到两侧，尚未说话，唇上已感到温暖的触碰，身体后仰倒在床上。

李长生挣扎着睁开眼，推开应昊海的动作仅到他的手搭在对方肩头，龙纹十分配合地抽空了李长生反抗的力气。身下有些凉，裤子滑到了膝盖，李长生的声音有些不稳：“你要做什么？”

应昊海手掌抚摸着他腹部的龙纹，眼底的笑一片冰冷：“你想要我做什么？”

第23章

李长生盯着应昊海，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眨眼间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他的手还搭在应昊海肩头，却没有力气推开。龙纹贴在应昊海掌心越来越烫，温度高的好像要将李长生融化。

李长生衣冠不整躺在床上，腿抖的越来越厉害，身体不由自主磨蹭对方，乞求更多接触，而应昊海穿戴整齐，他的眼神已被龙纹染上了欲望，但仍维持着一丝清醒，他探到李长生眼前：“为什么来这个村子？”

“什么？”李长生曲起腿，蹭在应昊海腰侧，皮肤碰到了镶在腰带的玉石，顿觉一股凉意。

“我问你为什么来这个村子？”应昊海喘着气，声音低沉，“难道算出天选龙纹会出现，故意来这儿？我劝你，在我改变主意除掉你之前，老老实实地活着，别打歪主意，四弟的皇子妃和你不同，她对龙族相当重要。”

李长生抬眼，胸口隐隐作痛，痛楚降低了龙纹的控制，他的眼神淡去了热度，清澈了些许：“你认为我专程来这儿毒害你们的皇子妃？你们太看得起自己了。”

应昊海对他话格外不满，应昊海瞪着李长生，李长生瞪着应昊海，互不相让，尽管这份恨意极快被龙纹抹去，李长生心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了，特别不舒坦。

除却新婚夜，为了安抚天选龙纹，应昊海抱过李长生，事隔这么多年，别说亲昵，两人根本不曾见过一面。听了应凝曦的话，李长生多少也有些明白了，龙纹存在的意义既是延续后代，应昊海确实没必要来找李长生，更没理由与他共同生活，被人笑话。

他与应昊海被选中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应昊海注定没有子嗣，李长生注定带着龙纹过一辈子。

兴许是太久没见面，龙纹与新婚那夜不同，无论怎样也不肯安静下来。李长生被应昊海顶的七荤八素，狼狈挪到床边，忽闻门外有人对话，其中一个是莫琳，铃声回荡在月夜。

“让我进去，我要见李道长。”

另一个声音属于白衣：“夜深了惟恐不便。”

“我以前常来找道长，哪有不方便。”莫琳声音气呼呼的。

“男女有别，您是未来的四皇子妃，请谨言慎行，以免落人口实。”

沉默片刻。

“既然知道我是未来的皇子妃，就快点让开，道长是清修之人，我与他说说话而已，况且，我们早已约好了。”

“恕难从命。请您早些休息，有事尽可明早说。”

莫琳闹了一阵子，白衣死活不退让，莫琳也就一个小丫头，气不过，站在屋外大声喊李道长。几大车的宝物，她可盼着小小炫耀一番，然后履行承诺，由李长生尽情挑选。

白衣表情严肃：“三皇子已经歇息，不得打扰。”

李长生听得出，最后这句才是白衣真正要说的话。应昊海将李长生拽进怀里，轻抚对方尚未降温的身体，嘴唇浮起一抹笑：“要让她进来看看你吗，李道长？”

恨恨瞪了他一眼，李长生没吭声。

“你俩约了什么？”

李长生不回答，应昊海也懒得再问，趁着龙纹效力继续快活。

两人折腾得筋疲力尽，稍稍缓过气，李长生听得屋外雄鸡啼鸣。他蜷在应昊海怀中，腿贴着对方的腿，应昊海身上有一股淡淡味道，温暖清新，他留恋地吻了一下对方，准备小睡一会儿，冷不防被推开了。

李长生木楞地望着应昊海，他的思维和他的身体一样沉重，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应昊海拉过棉被，翻过身背对他合上眼小憩。

呆望着应昊海的背影好一会儿，李长生无奈地摇摇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有些冷。他拾起床边的衣服简单擦了擦身体，取出一套干净的道袍，又抱出被褥铺在地面，凑合着休息。

身体不太舒服，可又疲倦得不行，李长生蜷缩在被子里睡得不太安稳。

应昊海准备出门时，李长生听得屋内有响动，他迷迷糊糊站起来，见着应昊海的背影，思索半天，惊觉家里怎么进来了人：“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对方稍稍侧过头，李长生凝视对方许久，发现视线越来越迷糊，头也痛得厉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身边来来往往有些人，低声交谈着，李长生被这些声音烦得睡不着，头顶阵阵刺痛，他艰难地撑起眼皮，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名年轻女子，李长生费力地回忆了一下，女子是应凝曦。

他瞅了瞅自己身上的棉被，打量四周，这是自己的家，那为何有龙族的人在这里，他尚未开口，应凝曦微微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莫琳从应凝曦身后伸出脑袋，睁大眼睛望着李长生，伸手想要探探他的额头，被应凝曦制止了：“道长感染了风寒，小心别传染了。”

“哦。”莫琳收回手，在床边踱来踱去，“昨天那个什么三皇子住在道长家，今天道长就病了，他肯定欺负了道长，不然怎么自己心虚跑了。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为道长讨回公道。”

应凝曦扬手掩着朱唇，偷偷笑了一下。

李长生脑袋犯晕，但也很快明白应凝曦在笑什么，他别过头盯着墙。自从修道寻得门径，灵力与日俱增，李长生一直很健康，没想到见应昊海一面，病痛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荒郊野外要遇到应昊海，山间村落还得遇到应昊海，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应该前去哪儿，才能避开应昊海。

“昊海回龙宫了，你就安心休息吧。”待屋内的人渐渐散了，应凝曦轻笑道，“我见你与未来的四皇子妃关系不错，明天可去皇宫喝一杯喜酒？”

李长生愿意为莫琳庆祝，可他死也不愿去应龙的宫殿，更不想见到应昊海，应昊海凭借龙纹的效力只图自己舒服，撂下李长生在这儿躺着治病。也不知清晨被褥收拾好没，有没有人发现床上的痕迹，若被他人撞见，他简直无地自容。

为了防止再生枝节，李长生趁着月色悄悄离开了金风村，心想在山林里暂时休息一晚，第二天，远远地目送迎亲的队伍前往皇宫。

第24章

天亮前，李长生寻了一处避雨的位置休息，不想竟然睡过了头，醒来已是晌午，迎亲的队伍早就不见踪影。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根据沿路的脚印径直寻找莫琳的去向，希望赶在对方到达龙宫之前能有机会见一面。

他来到一处稍微平坦的空地，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尚未散去的妖气令人不寒而栗，地面脚印杂乱，满是血迹，随处可见破损物品。几柄长枪横穿花轿，李长生掀开帘子，轿内掉落了一个染血的平安锁，新娘的红盖头悬挂银质枪尖。

拾起平安锁，李长生心里一紧，他慌忙环顾四周，既是龙族迎亲，理应有守卫一路守护，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沿着血迹大步往前跑，苦苦找了一个时辰毫无线索，苦恼之际遥见天边依稀透着些许红光，他犹豫片刻，唤出夜明珠，夜明珠化作一只仙鹤驮着他飞向红光的方向。

距离越近，李长生心里越没底，红光源于三界幽火，熊熊火焰映红了天空，火焰外部有一道结界，结界散发的光芒李长生相当熟悉，是言咒。

李长生不敢贸然前往，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了下来，他暗自揣测为何此处会有言咒师，能够运用三界幽火，此人应当不简单。

仙鹤在李长生身旁绕了一圈缩成一只白色的蝴蝶，飞向虚无崖打探状况。

山崖围满了人，火焰的结界一边是龙族的迎亲队伍，四皇子急得团团转，三界幽火火势凶猛，更有言咒辅助，纵是水克火，但以他目前的修行尚不足以应付幽火。应昊海与应凝曦已闻讯赶来，身后的龙族兵将严阵以待。

火焰的另一边，一名白发苍苍的驼背老人，老人拄着拐杖，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暗淡无光的眸子映不出明亮的火光。莫琳受了伤，脸色惨白，幽火形成囚笼将她围绕在内。

“不要伤害她，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全都答应你。”大皇子大声喊道，他并未上前，似乎忌讳幽火的火焰，惟恐被灼伤。

闻言，老人扬起笑，他摇了摇头：“我所需要的，你给不起。昔日，你们残杀我族人，今日，你们又能给得了什么？”

应昊海正欲上前，被应凝曦拉住：“别轻举妄动。”

“引四海之水，我就不信熄灭不了三界幽火。”应昊海低声说道。

“言咒的五行结界之火助长了幽火的火势，你若是乱来，火没熄灭，四皇弟的皇子妃可就烧没了。”应凝曦看了一眼火里的莫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稍安勿躁。哪怕当真发生什么，记住，你就是唯一能为皇族开枝散叶的皇子。”

“可是，”应昊海颦眉。

龙王晚年才寻得天选之人，千辛万苦盼来皇后诞下大皇子，封为皇太子。来年，应昊海的母妃，深得应龙之王宠爱的伶妃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为二皇子，女儿即为应凝曦。

本是大喜之事，可惜，灾难接连而至，皇太子的天选之人刚刚寻得就惨遭不幸，正妃未能生子，皇太子受天选龙纹束缚影响，其余妃子均无法受孕，再无子嗣。

龙王思考再三，决定改立伶妃之子为太子，册封大典在即，二皇子暴毙，伶妃伤心欲绝。

应昊海出生不久，伶妃病逝。

继年幼的四皇子之后，龙族还有两位小公主，龙王年事已高，传位于谁尚未决定，三个儿子，膝下无子的大皇子，尚未寻得天选之人的三皇子与已寻得天选之人的四皇子。

“皇姐，我不想……”

应昊海话没说完，应凝曦表情凝重了些许，声音平静：“我一定会完成母妃的遗愿。”

叹了一口气，应昊海没再说话，只见一只蝴蝶飘然而至落在他手心变成一颗夜明珠。他细细摩挲着夜明珠，母妃留给他的夜明珠他一直随身携带，直至天选龙纹出现，送给天选之人的信物须是随身物件，这颗珠子才经由应凝曦带给了李长生。

应昊海舍不得母妃留给自己的夜明珠，不愿轻易给李长生，将夜明珠混入大批聘礼里，原想若是李长生选不中这件物品就拿回来，哪知竟被带走了。

夜明珠出现，意味着李长生就在附近。他打量四周，在林间判定了对方的方位。他对夜明珠轻声说了一句话，夜明珠又变成白色蝴蝶飞走了。

与此同时，老人蹒跚走到虚无崖边缘，大皇子与他的交谈进行并不顺利，四皇子急了，要往火堆里冲，几度被贴身护卫制止。

老人望向远方，静静地笑了：“我大限已至，半条残命换得灭族仇人血脉尽断，此生无憾。一切从虚无来，回虚无去，我言咒一族命有此劫。”

他伸出手，三界幽火在他身上点燃，结界的火猛然窜上天空，炙热的温度生生逼得对方军马后退，囚禁莫琳的火笼徐徐朝内收拢。

老人的尸体在幽火里烧成了灰，随着轻风飘下山崖。

莫琳手背的龙纹发出刺眼的金光，金光撑起环状光墙，强制抵挡幽火的靠近。

应昊海不顾应凝曦阻拦，引来四海之水，天摇地动。铺天盖地的水奔向三界幽火，还未碰到火笼，就已在触碰到结界的瞬间沸腾升空。

李长生凝视手里的夜明珠，耳边回响着应昊海的话，应昊海要李长生使用言咒助他熄灭幽火。李长生当然要救莫琳，可从此以后，他有何颜面面对族人，族人牺牲性命复仇应龙，他竟要出手相助。

他握紧夜明珠，反复告诉自己，他使用言咒帮助应昊海并不是因为对方许诺保他平安，更不是因为他是不被认可的三皇子妃，他仅仅为了救莫琳，并非救四皇子妃，而是一个普通的道士救一个满心期盼姥姥能过舒适生活的小丫头而已。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长生乘坐祥云飞向山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穿过火焰结界落在火笼旁边，他面对应昊海站定，放缓情绪：“五行结界，水。”

一道结界腾空而起，卷起四海之水。水势骤然变强，扬起惊涛骇浪，奈何始终在结界外徘徊无法进入。

李长生面露困惑，这结界竟然允许他进入，为何不允许他引水进入，他回望了一眼火笼中的莫琳，火焰将光墙勒出了几道裂口，莫琳分外难受，望向李长生伸出手：“道长……救救我……”

深思片刻，李长生走出火焰的结界，顷刻浸入外围的海水里，老人以身体提升幽火的火势，若他以身体载四海之水，不知结果会如何。他闭上双眼，集中精神，伸出双臂仿佛要用自己在结界撑开一道口，引导海水进去。他的身体泛起柔和的光芒，胳膊朝两侧展开，火焰扯开一条裂缝，汹涌的海水透过李长生的身体穿过了结界，四海之水触碰到三界幽火发出滋滋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