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今日是自己大婚之日,把客人丢给父母兄长可说不过去。至于宋九,蒋雍铭知道他定不想见那么多外人,就让他留在房中。
终于剩下自己一人了,宋九看着身上衣服,突然发疯似的撕扯,可是这衣服却是结实,被糟蹋半天愣是连颗扣子都没掉。宋九
扯得无力了,跌在床沿上大力喘息。许久,慢慢抬起头来,将身上衣服整理平整,端端正正坐在床边,就像每个新嫁娘一样,
只是缓缓勾起的嘴角透着苦涩。
与酒桌上的人匆匆敬酒,蒋雍铭一颗心却是留在房内没带出来。好在众人不敢起哄,也无人敢灌他酒,只是蒋雍翼和纪中睿樊
成等人多敬了他几杯,不多时,蒋雍铭便退了席。剩下客人都松了口气,看将军那急切样,大伙都喝酒都不敢敞开怀。
看着那人静静坐在床上,蒋雍铭心口软得不能自己。将那人拥进怀里,细碎的吻落在宋九额头。宋九难得不闪躲,任他动作,
过了许久,“将军答应让我回家的,我什么时候能走?”
蒋雍铭抬起头来,眯着狭长的眼看住宋九,并不说话。直到宋九一颗心越提越高,快要蹦出胸口,那人终于开口了:“明日,
明日一早,我与你一起。”宋九一口气还未缓下,又被他最后几个字吓得慌了神:“将军,您就放了我吧,您要我怎样我都做
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小人家里老母亲再经不起吓了。”
蒋雍铭狠狠皱起眉头,目光凶恶,见宋九吓得就要挣开他,又大力把人压进怀里,“不放,怎么都不放。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你只需明日与我一同回‘娘家’便可,嗯?”语末已经带了调笑。
宋九被他先前一阵狠盯而泄了好不容易凭冲动鼓起的气,如今心里再不愿也不敢再说个不字,只是身体绷得僵硬。
蒋雍铭见他不说话,当他应了。起身拿起桌上酒杯,塞一个进宋九手中,又与他手臂交缠,将杯中物倒入嘴里,便算是喝了交
杯酒。只宋九傻得回不了神,交杯酒都喝了,难道自己真摆脱不了了,一辈子被人当成个女人?顿时如全身失力,半跌在床上
。
蒋雍铭回身,就见宋九一副“美人卧榻”模样,眼睛氤氲,两瓣厚唇因酒的滋润在烛火下闪着光泽,登时便觉小腹窜上一股邪
火,随手挥灭灯火,人已经覆了上去。
宋九任命般合上眼,由着身上人急切地扯下自己衣物。眼角泌出一颗泪珠,顺着两颊缓缓流,到了鬓角,冰凉瘆骨。
天未大亮,宋九争着双无神的眼,呆呆望向窗外。昨夜那人折腾到半夜才歇下,幸好没弄伤自己,不然今日恐怕要回不去了。
想到那座小城,宋九眼中才有了神采。脑中回忆起小城的一草一木,掉漆破旧的老城门,城墙下自己的屋子;沿着青苔小街直
走,两旁俱是半旧民屋,时不时有个熟识人与自己寒暄两句;再拐过两个拐角,是一座独门院子,院子里会有个及笄年华少女
红着脸与自己招呼“宋大哥,又去看宋大娘吗?”……往前走,是一片棉花地,顺着田埂走到尽头的农家小院里,里边的半老
妇人见了自己就会起身,“九儿来啦,娘刚刚下了碗面,快来尝尝。”嘴角慢慢裂开,露出个笑容,却马上尝到咸咸滋味,原
来是眼泪滑进了嘴里……
实在躺不住,刚想起身,腰就被揽去,人被拖进个温暖怀抱。一双手顺着腰线来回揉捏,“疼吗?”那人暖暖的气息喷在颈上
,宋九却觉得全身起了疙瘩,“不会。”
“再躺会?天一亮就起身。”
“好。”宋九往他怀里挤了挤,不想那人见到自己的脸。
两人起了床,便有一群丫鬟进来伺候,嘴里齐齐喊道:“愿将军、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蒋雍铭难得高兴,“每人到账房领两月工钱,夫人赏你们的。”
“谢将军、夫人!”丫鬟们向着宋九盈盈拜倒,弄得他涨红一张脸,手足无措。
“行了,起来伺候吧。”
两人洗漱一番,蒋雍铭牵着宋九来到前厅。
镇国公夫妇端坐堂上,边上一老妇见二人进来,嘴里喊着:“新媳妇敬茶~~”早有丫鬟端了茶立在一旁,此时将茶盅递给宋九
。宋九接过,低头垂下眼帘:“爹,请喝茶。娘,请喝茶。”二人喝了茶,说声好,再递给宋九一个红包。宋九收下红包,又
磕了个头,蒋雍铭上前将他扶起:“行了,这样便好。爹、娘,我陪九儿回去,今晚就不回来了。”
“好,去吧。”
蒋雍铭又命纪中睿备下许多物品,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门。
第十四章
两架马车并着一群护卫出现在早晨喧闹街市上,过往行人小贩莫不伸长了颈子,猜测何人摆了如此排场。有人认出车上扬着的
蒋家将军旗帜,心头疑惑更甚,无人不知昨日大将军娶了一位神秘男子,碎了京城多少闺中少女心,今日这又是要做什么?怕
还是离不了那位将军夫人。
出了繁华京城,马车在清冷的官道上晃悠前行,不住摆动的车身令人昏昏欲睡。宋九却按纳不下心中躁动,能回去自然是自己
梦寐之事,只是……看着将自己牢牢困在怀里的人还有车后跟着的队伍,宋九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自在地动动身子,那人立刻
凑过来,“坐着累吗,躺下吧。”蒋雍铭知道昨夜折腾得狠了,虽是没伤到他,但也累得够呛。
宋九脸微烫,“不会,将军,别让纪大哥他们跟着了吧,这么多人,怕是会吓到乡民们。”
“无妨,他们自会安分,不敢惹事。况且去见九儿的娘亲礼数自然要周全。”
可是……宋九抿了唇不再说话。
蒋雍铭见他一副委屈小模样,就想将人狠狠压倒,恣意蹂躏,只是理智又舍不得那么做。伸手抚过紧闭的唇瓣,看它们受挤压
发白,又迅速充血涨红,一双眼便被粘住了,受蛊惑般缓缓靠近,吻住那厚实的双唇。
宋九下意识屏住呼吸,任那人在唇上细细啃噬,直到被放开,窒息感使他禁不住狼狈咳嗽,红霞一直染上双耳,蔓延至后颈。
蒋雍铭好笑地轻怕他的背,却又因这人的青涩心动不已。心知继续下去怕要不好收场,便没了下步动作。推开车上小窗,清晨
凉风灌了进来。
宋九将头望向窗外,一棵分叉的枣树从视线里闪过,自己上次逃出时,也见过它……敛下心神,深深吸进一口气,慢慢吐出,
缓解胸口的窒闷。
马车过了三岔口又行了半个时辰,已经遥遥可见当初两人相遇时破败城门。宋九却无端升起一股害怕之意,一颗心似要跳出胸
口般猛烈大作。
穿过城门,沿着青苔小道直走,拐过两道弯,经过那座独门小院,在棉花田边停车下马。周围已经站满闻讯而来的小城百姓,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那不是前些天失踪的宋家小子吗!”凝神望去,车上下来两人,俱是锦衣玉带,华冠缎靴,一人丰神
俊朗气势威严,边上矮一些的可不就是宋九嘛。
挤在其中的雁儿拉了林哥的手急切道:“哥,那天就是这个人掳走了宋九哥!”
林哥看着那人,就是那日宋九领来家里借宿的公子,当时便知这人来路不凡,不但出手阔绰,且那压人的气魄也非一般富家少
爷能比。只是不知他与宋九是何关系,当日无故掳了人,如今又大肆张扬着将人送回。见那人将宋九搂在怀里,林哥拧起眉头
,心头怪异,宋九与他……
宋九来不及顾虑许多,方下马车便隐约听到“宋寡妇……卧病……”等细碎话语,此刻恨不得能插双翅膀,直直飞至母亲身前
,不想跑了几步,身体竟真的浮了起来。原来是蒋雍铭看他跑得跌跌撞撞,像是下一步就要往地上摔去,便运起轻功将人夹在
怀里,脚下几个点地,人已飘出老远。纪中睿领着一群护卫慌忙扛了马车上几口箱子紧随其后。
宋九无暇细细体会此刻飘渺之感,心中担忧、自责、懊悔纷至沓来,将胸腔塞得满满,快要爆开。想母亲卧病在床却无人照顾
,唯一的亲人不在身旁,该是如何凄凉光景;想母亲若因担忧自己而出了甚么差错,自己就是死也无颜去见她;想母亲辛苦拉
拔大自己,受了多少白眼与闲话,没来及享一天福,如今老了,还得受这等罪,若是她撑不了了……竟是想得一阵目眩,好在
是被拥在怀里,不然定是要倒了。又想到身边之人,如是他,定能叫母亲享个安祥晚年,缓缓地,宋九像是做下了艰难决定,
握紧拳。
只是片刻,那座石砌小院已在眼前。宋九挣出蒋雍铭桎梏,推开院门,院子里母鸡正带领一群小鸡啄食,见人来,扑腾着翅膀
“咕咕”惊叫。
“谁呀,是雁儿吗?”苍老的声音吃力响起,许是半天听不见动静,屋内传来老旧木板床“嘎吱嘎吱”声响,接着是缓慢拖沓
的脚步声,“怎么不……”在看见院里站着的人后,才几日就苍老不少的妇人没了声响,颤抖的双唇几度开开合合,就是发不
出声,倒是浑浊的泪已先大颗大颗滚出眼眶,爬满那张未老先衰的脸。
“九儿……”
“娘!九儿不孝……”宋九小兽般冲至母亲身前,大力跪下,地上即刻落下几点泪滴。
“九儿,真是九儿,你可回来了!当心死娘了,你这孩子啊!”宋母伏倒在宋九身上,两人哭成一团。
许久,还未缓过劲来的宋母抬眼看见了门外打扮不俗的一干人,“九儿,他们是?”
宋九起身,仍有些哽咽:“娘……我先扶您进去,将军,您也……进来吧。”
蒋雍铭四处打量这个清贫的家,角落里堆着农具与一些红薯,墙上挂着一串串风干的玉米,桌上的茶具是粗瓷胚,座下的木椅
有些晃动,低矮的屋子,破旧的家具,以及,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这一切,在他眼里,便只有家徒四壁可以形容。这就是九
儿长大的地方,心疼,从胸口延伸,达到四肢百骸。
“你说什么!”突然尖锐音调,将蒋雍铭的注意拉回眼前。
“娘,我……我和将军已经成亲了。”破釜沉舟般,宋九讲得又快又急。又回头来对蒋雍铭道:“将军,您先回避一下好吗?
我和娘好好说说。”怕他说出什么刺激娘亲的话,宋九只好抢在他之前开口。
蒋雍铭显然对他之前的话很满意,配合地出了屋子。
“九儿,你跟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位公子是谁,你又与他怎么了?”宋母还是未能明白宋九话中意思。
“娘,您别问,您只需知道他是护国大将军,而我,昨日……和他拜了堂。”这样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耻辱感令宋九难以喘
息。
“九儿,这……你要娘怎么不问,你是不愿的吧,啊,雁儿说你是被掳走的,定是他们逼的你对不对?”
“娘,不愿又能怎样,他是将军,是官,咱是百姓,不愿又能怎样。”话里的无奈与痛楚逼的人不住心酸。“就这样吧,娘,
他们总有腻的时候,到时候,兴许能给咱个安生。”
“只是……我苦命的九儿……”宋母泣不成声。
第十五章
宋九告别母亲时已是夕阳西下,蒋雍铭闻声回过头来,血色斜晖映在他身上,身材颀长挺拔,发丝飞扬,飞渡之神也不过如此
。宋九不懂如此人物为何偏偏不肯放过自己。
“天色已晚,我们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回京。”蒋雍铭走近宋九,将他冰凉的手包在掌心里。
“好。”宋九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干燥温暖,手心粗糙,常年领兵打战留下了许多茧子和伤疤,这双手,应该杀过不少人,此
刻,自己被它牢牢握住。
窄窄的田埂容不下两人并肩而行,宋九走在前头,蒋雍铭始终没放开他的手。
经过那座独门院子的时候,宋九有些犹豫,还没等他抬脚,门里出来的女孩已经看见了院外立着的人,“宋九哥!你……不进
来坐坐吗?”雁儿有些激动,敏感的姑娘自然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只是要她如何去压抑十余年青梅竹马的感情。那个人呵
,可是从自己记事起就一直陪在身边的,从未试过与他分开这么长时间,谁能了解眼睁睁看着他被抢走的自己,心中是如何的
无助与绝望。只是她能做的,只有好好照顾他的母亲,一遍遍安慰她说他一定会回来,可是有谁来安慰自己那颗渐渐冰冷的心
呢。终于,他果然回来了,可那不是自己的宋九哥。她的宋九哥呀,永远一身朴素却干净布衫,脸上总有憨憨的笑容,会大大
咧咧的与哥哥开玩笑,看见自己时会脸红;只是现在的他,那奢华的衣服掩去了他的纯朴,那忧伤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那张满
是朝气的脸上,那双明亮如星子般的眼为何失了光泽?年轻的女孩慢慢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宋九哥,你……还好吗?”
有什么迅速从心底发酵,蔓延上升,喉咙,嘴巴,鼻子,最后聚集在眼里,化成液体。宋九眼前慢慢模糊,女孩在视线里变形
扭曲,曼妙的身形成了一片翠绿,瞪大了眼,却还是看不清,想要走近,又脱不开身后束缚。宋九仿若失了魂般,只是往前走
,竟将手挣开来。已经触到院门了,腰身一紧,再也进不了半步,周围的事物快速倒退,那片翠绿化成一个小点,直至不见。
眼中氤氲消失,温热的液珠滑下脸颊,清晰地视野里却没有想见的人。
蒋雍铭将人锁在怀里,施足内力向前掠进,源源不断地怒气蒸腾而出,哼!在自己面前上演情深意重的戏码,当他是死人吗!
纪中睿摇头叹息,将军的脾气实在是太容易被夫人影响了啊,也不知是好是坏。很明显,夫人已有意中人,将军这人抢得实在
很理亏,回头看一眼失魂落魄跌坐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纪中睿在心里鄙弃自家将军一把。
被按在床上的时候,宋九已经清醒。周围的桌椅摆设都是他所眼熟的,这是他在城墙下的屋子。然后,他看见压在上方双目赤
红的男人,原先止住的泪就那么毫无预警涌出,涓涓不绝。
蒋雍铭愣住了,即便盛怒,这人的泪还是令自己胸口抽痛。怒气散去,无奈地抹去那碍眼的泪水,翻身躺在一旁,把人拥来自
己身上,手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别哭了。”不想话音未落,人竟放声大哭,胸前一片濡湿。孩子气的哭法让蒋雍铭一遍遍
意识到,他还是个孩子,要人疼要人宠的孩子,即使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早已上阵杀敌,血染兵刃。方才,他真是气坏了,满腔
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到城门下的时候,他放慢身形,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方。当日,只是一眼,魔念便成。不管今后如何
,这人是一定要在自己身边,这样就够了,至少现在够了。
纪中睿等人在外等得心焦,将军怒冲冲把人扛进屋里去,也不知做了什么,夫人发出那样的哭声,将军别一气之下做了不理智
的事才好。一干人在外心急如焚,好在没多久蒋雍铭就出来了,“今晚在此扎营休息。”“是!”纪中睿往里探探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