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的愉悦,何必那么麻烦,有的是直接解决的方法与对象。追逐太浪费时间跟精力,还要冒失败心碎的风险,分明是吃饱没事
自找麻烦。
多少次,多少人跟他说,那是因为你还没碰到那个人。他总是万分自信说,没有那个人!大家都等着看他遭到报应。他认为他
们是嫉妒。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具备遍尝群芳的条件。
当真天道好还。他方少阳终于遇上命中的魔星了。
*****
甩上门走了两步,冷渊忍不住一拳敲在墙上。他居然再度失控。这方少阳真是他命里的克星。可他怎么能不火大,难道就这样
给调戏了去?
冷渊不觉伸手轻触嘴唇,那炽热的感觉还在,像是烙上印记,会跟他一辈子。那令他窒息、脑筋空白的一刻,在缓过一两分钟
后,一点一滴在他意识中清晰起来。方少阳的唇在颤抖。那种长久的渴望终于如愿以偿、激动又情怯的颤抖。还有方少阳的唇
上的味道,咖啡的香醇与微苦。他刮胡水的气味,松香混合了橙花,清冽干爽又带一丝暖意。然后,他被迫贴紧的结实胸膛与
强壮臂膀,安全温暖。有那么千分之一秒,他觉得那人可以放心依靠。
才怪!他得失心疯了才会有依靠一个风流浪子的念想!
任务应该失败了吧。还没开始就失败,真是破记录。他打起精神收拾行李。说不定官红娟会很高兴;出发时,她开车送他去机
场,东聊西扯就是不提任务,心里分明希望他改变主意。但是他不能。他跟小莹认识七年了,知道她家里也寄望他的。如果他
好好干,出类拔萃又成绩斐然,肯定能对她家的情况有正面帮助。她还一个弟弟在英国,是家里情况很好的时候送出去的,出
事后这些年,罗鹰的学费跟生活用度什么的,他始终帮忙扛。这事除了罗莹,没别人知道。
方少阳是他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他不能任性。他应当先尽量争取跟方少阳做兄弟,万一不成,必须陪睡,那就——那就到时
候再说!眼下先收拾行李搬出去,继续他计划中的行程,看方少阳怎么反应。以方少阳的渴切——他又不自觉摸了下自己的唇
——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他的。
*****
见冷渊穿着整齐背着背包走出来,方少阳几个跨步拦在门口。“你可以先听我说几句话吗?”他问。
冷渊顿住脚步,点了下头。
“我情不自禁。我真的很喜欢你……。”方少阳看冷渊没发怒,吸口气继续:“我知道我过于唐突,我们才认识,你对我没有
这样的感觉。这种事不能勉强。我答应你,决不勉强你。这样,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向导,带我一起去走汉尼拔认识西比奥的那
条路?”
冷渊看着眼前在欧洲重工业界举足轻重,跺一跺脚军武市场都要晃两晃的英挺男子,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恳求。方大少这辈子
恐怕从来没对谁如此低声下气过。
没有比这更好的台阶了。冷渊沉吟片刻,说:“好吧——。”话未说完,方少阳已经一脸大喜冲上来。他后退一步伸手制止。
“我有条件,这一路上我们各自住,每天早晨碰面。我会事先告诉你行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跟。每个地点我都是去勘查,不
是玩儿,那些地方可能毫无观光价值,甚至崎岖难行,你犯不着跟着我上下跑。”
“当然当然。”方少阳说:“可是,为什么要分开住?那不是麻烦又浪费吗?”
冷渊说:“你要住B&B或小旅馆我管不着,但是这个——,”他伸手挥了下这房间,“我只是个学生。”言下之意是住不起。
方少阳说:“我说了请你当向导,你只管领路跟解说,其余的交通食宿自然由我负责,我另外还付你酬劳。我的住处要考虑安
全,有些工作上需要的设备只有一定等级的旅馆才有。我说过,我保证不会对你——。”
“方少阳,”冷渊打断他:“我相信你言而有信。我只是——,”他叹口气,“我就直说吧。我有女朋友,这趟回去就要结婚
了。我很高兴认识你跟你交个朋友,既然你也熟悉汉尼拔,我自然乐意路上多个讨论的对象。但是,你别不切实际,自寻烦恼
……。”
真是报应!多年来的大言不惭,这下结实砸在头上。方少阳苦笑,心底渐渐漫起一种苦涩。他有时候作梦,梦境清晰,醒来却
全不记得,只记得这种万般不由人的苦涩。他长叹一声闭了闭眼喃喃说:“Mein Herz ist, sich zu verlieben, die au?
erhalb meiner Kontrolle.”
冷渊心中一沉。“我的心要爱上谁,岂由得我。”方少阳以为他听不懂。真是不幸,上级让他来,原因之一正是他德语流利。
方少阳这话令他没由来地心中警铃大响,他最好放弃这项任务,这场游戏他玩不起。
方少阳深呼吸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冷渊还在眼前,自己还有三周的时间呢,别轻易放弃。他抬起头,双眼依旧清澈明亮,微
笑着对冷渊说:“那就这样吧。食衣住行我管,路线地点归你,我们傍晚出发。”
拒绝!快拒绝!理智大吼,可是冷渊发现自己没开口。
方少阳见冷渊不答,欢呼一声,说:“那你等我,我得安排一些工作上的事,要花点时间。你可以出去逛逛,趁大家都还在睡
觉,去走叹息桥去坐贡多拉,傍晚前回来,届时我们可以好好讨论行程。”
一着下错,满盘皆输。日后冷渊明白过来时,已经太迟。
第四章(之二)
道阻且长。
冷渊常在半路喊停车,弃了公路去跋山涉水。他总说不实地去走,难以明白汉尼拔当年的艰辛与毅力。冷渊不断做记录,拍照
,绘图,然后认真尽责地对方少阳说上一长串历史推论,中英文并用,务求方少阳明白。对冷渊旁征博引的学识与生动活泼的
解说,方少阳心醉神迷,全心叹服。每当冷渊说到兴起,眼中光芒璀璨,脸上一心向往,方少阳常要竭力克制,才能不拥他入
怀。
冷渊也有安静的时候。有天下午他在一弯溪流旁写生,用彩色铅笔画对岸的桦树林。方少阳陪着他,躺在草地上晒了一下午的
春阳,睡了个好觉。
大部分时候冷渊喜欢冒险。譬如在帕辰察郊区的波河沿岸,冷渊突然心血来潮,坚持要涉水过河。方少阳拗不过他,只得选个
看来可渡之处尝试。初春融雪,冰寒的河水表面上看并不湍急,未料河中央水深及腰,冲涌的力道十足。冷渊不是手无缚鸡之
力的书生,他的马步扎得极稳,但若非方少阳强而有力的臂膀护着他,且事先二人都在腰间系了绳索绑在河边树上,难保不会
遇险。
待两人狼狈抵达对岸,一脸苍白疲惫的冷渊毫不服输地望着方少阳,等着他骂。方少阳看他紧抿的嘴角微鼓,满脸的倔强不屈
,不禁一笑说:“玩命的感觉很过瘾吧?”这时泰格已经开车绕过二十多公里外的桥,沿着河这岸的小路颠颠簸簸抵达,跳下
车拿了毛毯递来。因为没准备,毛毯只有一条,方少阳接过抖开对冷渊说:“快把上衣脱了。”冷渊眉一扬要反驳,他抢先说
:“吹风着凉不好玩,你不想行程才开始没两三天就生病吧。”
冷渊抿住嘴,背过身三两下把衬衫跟里衣脱了。虽然午后阳光仍暖,但是过河耗了力气,水又冰寒,他最好识实务别逞强,跟
自己过不去。
西斜的阳光照在冷渊光裸的背上,一片晶莹耀目,闪花人眼。方少阳动作很快,上前一步敞毯裹住那诱人的身形。他保持着半
臂的距离没碰到冷渊。他不敢。只一眼,他的定力就摇摇欲坠。那莹润的肌肤,流畅收窄的腰,就算达芬奇跟米开朗基罗再世
,都难以描摹。
冷渊抓住毛毯上端,见方少阳弯身拾起地上的衣服后便往回走,没多看他一眼,但下颔脖颈的线条却绷得紧紧的。“上车吧。
”方少阳在他背后说,声音有点哑。他转身见方少阳三两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他们的外套扔在后座上,方少阳拿了自己那
件,绕到车尾。泰格在驾驶座上开了后车厢,方少阳一掀车盖挡住了自己身影。他拉紧毛毯快步过去上车。
方少阳把冷渊的湿衣服扔进行李箱里,两下脱了自己的也扔进去。裸身穿上外套拉上拉炼。早春的河边,虽然风不大,可吹在
湿衣裤上还是让人觉得凉的。方少阳上车,冷渊靠着另一边车门,跟他泾渭分明,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有一丝戒备。方少阳
心中忍不住苦笑。不管冷渊给他出什么难题,想怎么惹怒他,他都打定主意不跟冷渊生气。他的时间那么少,不能浪费在无谓
的发怒呕气上。但是要控制不动情,却是强人所难。尽管他自制力强到简直成了精,碰上冷渊,随时有溃不成军的危险。
“回去吧。洗个热水澡睡一下,起来正好吃晚饭。”方少阳放轻了声音说。冷渊点点头。于是他吩咐泰格回旅馆。
*****
对于冷渊胆识过人的冒险精神,方少阳总有些后怕。他十二万分庆幸自己跟了来。他不能想象这小孩打算只带着罗盘和几张现
代与古代地图,就要进入荒山野地里乱走。
明白冷渊的打算后,方少阳抵达杜林的第一件事,是带冷渊去添置全套登山健行装备,并请彼得找来军用的卫星定位仪,杜绝
任何迷途的可能。其次,他把阿尔卑斯山以南并整个波河流域的卫星地图全弄来。天知道两千两百年前汉尼拔是怎么走的,他
翻越阿尔卑斯山的路线,至今没有专家学者说得明白。
每天晚上,方少阳把卫星地图一张张摆开在地毯上,跟冷渊一起商定隔天的路线,然后他用标尺绘制简易坐标地图,画等高线
,以特殊符号标示主要地面物,计算距离与往返时间,以网络查明天气状况。精确缜密,有备无患,这是他的工作教他的。高
科技精密武器,说白了,就是钱。少浪费些钱,就能让这世界上少饿死些人。方少阳常觉得自己做的事矛盾又讽刺。他一方面
设计出能摧毁无数性命的残酷事物,一方面,他坚持自己的企业每年拨款给救灾扶弱的团体。先人创业艰辛,他不能弃置不顾
,他只能尽力做到平衡。
冷渊一看方少阳画的地图,马上知道他受过特种兵军事训练,具备作战指挥能力。所有德国男性都要服兵役,没想到方少阳还
受过特训。冷渊心下佩服,天之骄子好好的大少爷日子不过,竟去吃那种苦受那种罪。是他自己愿意?还是方远对儿子的要求
?
每天晚上,看方少阳不辞繁琐地做预备,冷渊虽然觉得他小题大作,内心不是不感动。方少阳其实很忙。他们跋涉回来,他可
以洗澡休息,整理当天的笔记,甚至睡大觉,方少阳却得工作。方少阳总是把浴室让给他,拿着衣服到隔壁两个保镖的房间去
冲个澡,然后处理公务,有时候是长时间的电话会议。通常,晚上八点左右,方少阳回来陪他吃晚饭,讨论隔日的行程,绘制
地图,之后跟他道晚安,回去继续工作。
方少阳其实舍不得离开冷渊,分开一秒少一秒。但是他不能耽误工作,也尊重泰格跟彼得的顾虑。两位资深安全人员,泰格从
他读研究所时就跟着他,待他像自家小兄弟。他们对冷渊一直感到不安;虽然后续收到几家的调查报告仍然简略,但是交叉比
对互补下,从冷渊读的什么小学中学到他小时候拿过几次武术冠军,大学拿过多少课业跟比赛第一名这样的细节都有,足证这
人真实无疑。方少阳知道他们俩担心什么,泰格跟彼得从未见他为谁如此神魂颠倒过。他的私生活他们无权过问,但他们有责
任保护他跟他工作的安全。毕竟,无论是人还是事,都出不得错。
方少阳很享受夜晚跟冷渊静谧相处的时刻。他在灯下绘图,偶尔抬起头来,见冷渊盘腿坐在沙发上查阅资料,或坐在地毯上伏
身茶几写笔记,写寄给家人朋友的风景明信片,那安静乖巧的模样,总令他的心一点一点被温柔涨满,想这样看着他一辈子。
偶尔冷渊抬起头来思考,对上他的凝视,会挑眉对他柔和一笑。那一刻,方少阳觉得人生就是这样了;荣华富贵,都抵不上静
夜灯下这人给他的一个笑容。
然后有一晚冷渊说:“抬起头来看到你在的感觉真好。”
于是方少阳不顾泰格跟彼得的强烈反对,把工作带进了跟冷渊的生活里。一切如常,并未发生两人担心的事。冷渊仍专注忙自
个儿的事,没问过一句他的工作,更没借故经过他旁边瞄一眼电脑屏幕或文件。
“你不好奇我在忙什么吗?”方少阳有天终于忍不住问。
冷渊啼笑皆非。“我知道你是奉天集团的少主,娟姐——就白牡丹,她跟我简单说过奉天集团的买卖。你的身份跟工作都讲究
高度安全,我们这样相处,你两位助理内心肯定是不待见的,我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分寸吗?”他叹口气说:“我只想如期完成
勘查,不想节外生枝。”
这话让方少阳意识到,如果冷渊真的是平民百姓,他这样紧黏着冷渊,怕要害冷渊惹上一身腥。华夏政府多年来对方家抱持着
高度兴趣,每年使馆的重要酒会方家一定在受邀之列。老头子从不让他出席,去的都是他身为执行长的姊夫,或身为财务总长
的姊姊;即使对方指明邀请他,老头子也有各种方法借口支他去别处,他也乐意配合。
“那位白女士是你姊姊?帮我向她道歉,那时我有急事回柏林,只好欠她一杯咖啡。”方少阳说。
“是我父亲那边的远房表姊,她邀请我去纽约过圣诞节。”这番说词冷渊是早准备好的:“她在艺术品公司工作么,我没见过
拍卖会,让她带我去见识。”
方少阳点了点头,想了想,问:“我的身份会对你造成麻烦吗?我是说,在你回去以后。”
“怕麻烦就不让你跟了。”冷渊说:“没事儿,真来找去喝茶也就问几句话吧,如实回答就行。你不用担心。”他心里颇诧异
方少阳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他。方少阳是真的把他摆在心上。
“对不起,也谢谢你。”方少阳诚挚地说。歉意,让他放下对冷渊的最后一分提防。不过他依旧公私分明,夜里工作完,仍是
把电脑跟文件都收拾锁进手提箱,交给泰格,免得他们连觉都睡不安稳。
第四章(之三)
他们在杜林和帕辰察周边待了七天,然后下到波隆纳,在城郊亚平宁山脚下的小村过夜,打算隔天开车走山路去佛罗伦萨。
傍晚他们在城外一处家庭式小旅馆安顿好,方少阳接到电话,连晚餐都来不及吃就得离开,连夜飞回柏林。
黄昏使室内光线变得朦胧,方少阳把厚厚一封现金放在桌上,等冷渊从浴室梳洗出来,他万分抱歉地说:“我有事得离开,但
明晚一定回来,耽搁你一天,实在迫不得已。”见冷渊神情一黯,他心口不由抽紧。“你明天可以去波隆纳逛逛,”他尽量声
音欢快:“这古城建了欧洲第一所大学,是文艺复兴重镇,很值得看。古城围墙内,市中心的海神广场很有名,城里的红砖建
筑很有特色,记得去吃波隆纳肉酱面……。”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又舍不得走,朦胧里冷渊微仰的脸显得那般寂寥失落,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