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 上+番外——丹沙
丹沙  发于:2012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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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阳转述。成然谷抓起外套丢一件给周秉风。周秉风是高大的北方人,洋人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挺合衬,成然谷瘦一些,宽大

的衣服使他少了那股悍猛之气,又因为脸上项上的淤伤——他的唇也破了,红肿着,方少阳看就知道他被强吻过——反而让他

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感觉。

周秉风伸出手,显然是想把人揽入怀里,却突然意识到不妥,一缩臂变成手搭在成然谷肩上,问:“还行吗?”

成然谷看出他的动作,只点头没出声,转向方少阳说:“方,谢谢你。”

“去谢何上星吧,是他让我赶来的。”方少阳说。

*****

核电厂事件,犯案九人,分属四个国家。

全体学员隔离问话,最后确定是六个主犯的密谋——开个玩笑杀杀成、周二人的锐气——并非国与国串通,所以果然大事化小

。成然谷和周秉风接受了医生的详细检查治疗,又让心理医生约谈,确定一切无碍,并未对侮辱他们的六个人提出告诉,于是

主办单位将九人直接遣返,发文所属国家自行处理。

等到他们又能自由聚在一起,方少阳首先就要何上星说明,怎么能在总部都不知情下发现这事。

“嘿嘿,那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上星说。

“你……入侵了教官他们总部的电脑?”方少阳简直不敢相信。

“嘿嘿,这是业务机密,可不能告诉你。”何上星不想多讲他违规的事,转过来对他始终保持距离的“共匪”周秉风说:“看

在你保护成大哥比保护老婆还卖力的份上,我以后当你是个朋友。”

周秉风面红耳赤地瞥了成然谷一眼。成然谷本来没事,被他这一望,神情也不自在起来。

方少阳看出二人情愫暗生,想劝阻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暗暗叹气。他转头看何上星与华夏的电脑人员张宁正说得热络,两个

不知情的小孩正在讨论一连串他听也听不懂的电脑语言,突然有点羡慕。成人不自在,孩子的世界,多么单纯。

第十四章(番外):相逢何必曾相识(中)

结业式之后的离别晚宴在游艇上举行,有军方与政府要人出席。按理,这种场合的安全检查应该很严格,因此,没有人想到会

出事。

宴会可携伴参加,也有外来的女宾,游艇上衣香鬓影,杯觥交错,十分热闹。方少阳搂着一位高挑金发美女在跳舞时,瞥见成

然谷踱到游艇尾端,下了楼梯。没一会儿,就见周秉风就跟了下去。

一整晚,成然谷刻意拉开跟周秉风的距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选择沉默闪避。周秉风先是远远看着他,然后若有似无地

接近,不断暗示要私下与他谈谈。最后成然谷实在没办法,好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话说开,明天大家各奔东西,这辈子怕是

再不会相见,话说清楚,两人也好就此死了这条心。

周秉风赶上前握住成然谷的手,拉他进了掩藏二人身影的楼梯转角。他们已经下到底层的机房,不会有人的,可周秉风还是谨

慎。成然谷望着他,心想谈话何需这样隐蔽,尚未开口,周秉风一低头吻过来。

那一刹那,成然谷只觉得尴尬。两个大男人上演好莱坞的电影情节,未免可笑。不过他没推开周秉风,晓得对方这么做,不知

鼓起多大勇气。

人,总是喜欢挑战禁忌。越是受过严格控制自己情感意志的训练的人,一旦动摇,就像水坝出现裂罅,无论缝隙多小,都会导

致崩塌。若换个时空背景与身份,彼此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没有那么严厉的阻隔,没有那么无望的分离,那么,双方对彼此

的欣赏顶多加上好感,也就结束了。然而注定不可能有未来的敌我现实,把人的情感压缩到了一触即爆的地步。

成然谷内心深叹一声,闭上眼睛,回应了这个吻。周秉风跨前半步,把人拥进怀里。热切、渴求、浓浓的绝望。两人都知道不

该,却都停不下来。直到最后彼此都喘不过气,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成然谷才使力将人推开。

寒凉的夜风里,只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成然谷莫名其妙地想,他们俩都有强大的肺活量,刚才这一吻时间超长,说不定打破

世界记录。周秉风缓了缓气,低声说:“方少阳给了我房间钥匙,他今晚不回去。你愿意的话,我们这就过去。”

他们的住宿是本国人两人一房,只有那个多出来的奇数方少阳,自己住一间。

成然谷闻言愣住。眼前的人果真坦荡耿直,但是这么不顾后果,着实令他意外。周秉风是他们五个人里最年长的,就他有老婆

孩子。两人这么接近万一给传出什么事,麻烦受累的可不知他们两个人。

成然谷摇摇头,说:“这是最新的统战手段吗?”

周秉风想过成然谷会拒绝,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被误解的懊恼,被拒绝的困窘,还有失望挫折,令他胀红

了脸,一时气苦,出不了声。

成然谷叹了口气,说:“你明知道这是行不通的,何苦呢?单纯的朋友关系都很难了,万一将来……,算了,最好没有那一天

。”万一将来兵戎相见,情何以堪。可眼前这么大个人如此难过,他看着到底不忍,于是说:“你何苦自己挖坑往里跳?这要

是叫你上级知道了,给你安个通敌的罪名,整个前途岂不就毁了。我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的家人

想啊。”

周秉风一下抱紧了眼前的人。他们知道对方是特种部队军人,但是实际军职、个人背景,谁也没有多问。无论成然谷是什么官

阶位置,若被怀疑通敌,照样前途毁于一旦。他们谁都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好半天,周秉风开口:“你怎么到这时候还能这么

理性?”

成然谷心里想,因为我是在比你自由的环境里成长的,对于抉择我比你有经验。自由给人探索与独立思考的空间,给人无数做

选择、下决定和担起责任的机会,操练久了习惯了,你就会明白自由既是随心所欲,更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把你放在心

上,因此我有责任为你着想。他开口说:“在威武的解放军面前,我总得维护一下堂堂国军的形象嘛。”

周秉风给这话逗笑出来,放开了怀里的人。他们步出楼梯转角,周秉风仍握着成然谷的手舍不得放开:“你一点儿不遗憾吗?

“我遗憾。”成然谷说:“如果两边不是这状况,或许,我们的感觉不会这么强烈,这么……无奈和绝望。”

“你不认为这状况会有改变的一天?”

“当然会变。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我只能希望,届时双方的损伤不要太大。”

“为什么你认为会打?说不定有别的解决方式。”

“我也这么希望,但没有人能保证,不是吗?我在民族与历史文化上认同华夏,但我无法认同你们的主义跟政权。不管你们那

边怎么说,我们拥有独立主权是不争的事实。我们不是香港,不是西藏,不可能眼睁睁数着日子等着被收回,或被镇压。”成

然谷抽回被握的手,安静地说:“你们若要动武,我们不会束手就擒的。”

气氛刹时沉重起来。

周秉风叹气。他童年时光大半在中南海度过,现在他父亲的办公室就在那里,这两边的事他哪儿不清楚,但是,兄弟阋墙,只

会便宜了外人。他低声说:“我想,只要你们不闹独立,事情就有得商量。”

成然谷突然失笑,接下来他们要争论什么?双方的兵力武器?战略攻防?

周秉风狐疑地看着他,这么严肃的事,有什么好笑?

“你打算把今晚拿来做国共谈判吗?”成然谷问。

周秉风笑了,不过很快又敛了笑容:“我本来有更好的计划,被否决了。”

成然谷不想绕回原点,于是说:“上去吧。河上夜景很美,不看可惜了。”说完迈开步子往前。再不走,他也不敢讲自己会做

出什么事来。

周秉风看着那虽穿西装,腰杆儿依旧笔直的背影,知道这段才萌芽的感情结束了。他为什么会对这人生出这种他一辈子也说不

清楚的情感,他真的不知道。那不仅仅是身体的欲望,还有一种当人看到极美好的事物时,想要将之永远留住的痴想。他快步

追上去,敞怀从后方一把将人抱住,脸贴着那伏贴的短发低声说:“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

夜,很静很静,窄窄的走道上只有两盏昏暗的灯,空气里有柴油的味道,机房运转的声音低沉轰响着。

成然谷将手轻轻覆上那紧揽着自己的腰的手。不,他绝不能心软,绝不能让彼此陷进去,在无望中痛苦终身。

如果他们不是正好站在机房门口,如果机房的门不是微开着,如果他们不是训练有素的特种人员,虽满怀愁绪却仍下意识地留

意周遭状况,他们大概就不会察觉那隐隐挑动着后脑某根细微神经的滴答声。他们都学过爆破,都练习过拆除炸弹,都知道那

声音是多么的不祥。

小心推开门,声音更清晰。昏暗的光线中成然谷找到电灯开关,打开。

周秉风冲上前一拳敲在示警铃上,对通话器大吼:“炸弹!撤退!”

成然谷奔到炸弹前,并不复杂,他们每个特种人员都能拆除,问题是,没有时间了。他回身用力一推周秉风:“快走!”

他们一前一后冲出去,奔过走道。成然谷从后方一跃扑倒周秉风,整个人覆住他。炸弹爆炸,他算得分秒不差。

第十四章(番外):相逢何必曾相识(下)

没有人死亡,但有数人重伤,成然谷是其中之一。炸弹的威力不是太强,警告的意味大于毁灭。游艇沉了,若打捞起来之后能

做案发现场鉴定,有蛛丝马迹可循,才有破案希望。

隔天起,大部分只是虚惊一场或受点小伤的学员,在接受过侦讯,确定没有嫌疑后,一一返国。

方少阳毫发无伤,但他每天守在医院里。没有部队或单位等他回去报到,这趟训练,他只要写报告交差就行。至于奉天集团,

让他们再担两星期也不会出人命。

连夜动了十几小时手术后,成然谷被送到加护病房,到了第三天下午才醒。这期间,同样皮也没擦破一块,只在跳河后喝了几

口恶心河水的何上星,在哭湿了方少阳数件衬衫后,没有滞留的借口,独自回国。才二十四岁大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就碰上

这种事,也难为他了。

周秉风只有皮肉伤,手术取出几块碎铁片,观察没有脑震荡现象,基本上三天后就能出院。也亏得他被护得严实伤得不重,又

在成然谷护住他时反射性抓住成然谷手腕,两人被爆炸气浪震飞出去,随后船在进水下沉时他发挥特种人员的最大能力,抱紧

昏迷的成然谷,又抓到救生圈,两人才能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获救。

双方的使馆都派了人探视慰问自家伤员,办案的探员也反复来跟目击者详谈。这种时候,方少阳都尽量闪远。他的两个保镖,

跟进跟出,把他护得滴水不漏,心里很是鄙视当地差劲的安检。

主办单位和地主国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人扇了这么个大耳光,颜面丧尽。负责的联邦调查局分部乱得像个掀翻了的蚂蚁窝。天天

十万火急要找破案线索,但是能问的都问了,除非他们能从河里打捞到炸弹的残骸,否则要破这案子,难如登天。

方少阳跟周秉风完全不关心那些,他们只在意身上缠满纱布,昏迷在床的成然谷。等他清醒后,证明脑部无损,脊椎反应正常

,可是受到重创的双腿是不可能复原了。医生已经尽力,但他这辈子再不能正常走路,只能靠铁支架,或坐轮椅。

周秉风至此完全崩溃。他堕入了黑暗的地狱,再也没有光,没有希望。

方少阳的心情非常沉重。自母亲走后,他首次感到胸中垒郁,想对天怒吼。

成然谷静静地接受了事实。他说:”起码我的脑子还在,那可比我这双腿重要得多。”事发当时他本能地去保护另一个人,没

有多想,现在也没后悔。

成然谷那种没有情绪的安静,让周秉风害怕。

“现在我倒希望他们没把他救回来。”他私下跟方少阳说。

方少阳骇然,”你宁可他死了?!”

“方,你不是特种军人,你甚至不是军人,你不明白一副能够上山下海的强健体魄,对我们有何种意义。”周秉风说。

“但是,无论你多么能够上山下海,十年、二十年后,像成兄说的,重要的是脑袋,你体能再好也拼不过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方少阳说。

“话是不错,但那有一个过程,你会逐渐去适应跟接受它。可是现在,在巅峰状态突然被剥夺了所有的行动力——你亲眼见过

他的速度跟体能——我真怕他会……想不开。”周秉风说。

“不会的,他没那么软弱,你担心过度了。”方少阳安慰他。

然而,周秉风猜对了。

事情就发生在周秉风回国那天深夜里,成然谷当然挑了时间。他割了腕,幸亏护士提早巡房发现,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方少阳是紧急联络人,他从旅馆赶到医院,成然谷在急诊室,伤口已经处理,人也醒着。原病房一片血污狼籍,暂时不能回去

。方少阳立刻让医院给他们换房,他不要成然谷被搁在轰乱的急诊室里。

离开加护病房后,方少阳给成然谷住最好的病房,虽说主办单位所买的保险会支付庞大的医药费,但不包含额外支出。对方少

阳来讲,钱能解决的都是易事,连钱都使不上力的,才叫难。譬如这时候。

安置好成然谷,方少阳回原病房帮他收拾私人物品,发现床底下有张纸签,拾起来看,像首诗:

今夜离愁如山重,

海誓山盟,句句都心痛。

窗外北风吹树动,

声声呼唤,劝君多珍重。

离别的时候总伤心,

歌不成歌,梦不成梦。

最怕晓色染窗帘,

终须一别,

终须一别……。

*****

成然谷身上所有的管子本来已经拔掉了,现在又挂上了点滴输液和血浆袋,是之前方少阳捐了专给他用的。

“想谈谈吗?”方少阳看着毫无睡意,脸色白得像死人的成然谷说。

“别告诉他。”成然谷的声音虽弱,却仍清晰。

“既然怕他知道,干嘛做?”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想知道,命捏在自己手里,是什么感觉。”

“那你最好知道,你手里还捏着他的命。你以为你死了他还能活么?”

“他很疼女儿,会活的。”

“你要跟我赌吗?等他在黄泉路上追上了你,你再要后悔,可来不及了。”方少阳说着,不觉有了气:“他一直担心你会做傻

事,走的时候再三托我留意。从现在开始,我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你。”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老天不要我。”成然谷的语气平静,他本来就是个冷静的人,激烈的情绪一过,人自然就回到原来习惯

的状态里。他叹了一声:“方,你不明白。从前,全副装备跑五千公尺,对我轻而易举。可是现在,连上个厕所都要人帮忙,

这对我……真的很难。”更难的是硬生生断开与那人的情感,那岂止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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