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看着前来请罪的两人雷霆震怒，当即命天兵天将司翊带下去处以七七四十九道雷击。原本灵力微弱的司翊哪里还受得住，丹溟闯入时司翊已经遭受了十几道天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丹溟挡在司翊面前提剑挥开落下的几道天雷，但因先前为阻止司翊受到重创灵力衰退，接着的数十道硬生生地落到身上尽数受了下来。
雷声渐渐平息，四周归于沉寂。司翊缓缓地睁开眼，看见前方蹒跚向前地身影，他知道那是丹溟：“我会把欠了你的都还给你，哪怕用上千年万年时光，哪怕搭上性命！”司翊艰难地开口。
丹溟停下脚步头也不回：“我不需要。”仿佛再次经历那个场景般，满头冷汗的楚溟看着池中的自己缓缓消失在黑暗中……他看到自己因擅闯台而被玉帝贬入凡间；看见廉贞星君将变回原型的司翊带回去悉心照料；看着后来因动了私情将司翊托付给九天玄女，一同交给她的还有一只承载所有记忆的宝葫芦……
楚溟望着一池鲤鱼，想起了先前在凡间的那个午后做过一个梦，梦中的老者跟自己讲了一个故事。
“师父，师父……”思绪被打乱，有小弟子跑到门口作揖，“门外有人说要求见师父，正候着呢。”
两人进入书房，来者道明身份，原来是九天玄女门下的一名小仙，此次是为玄女娘娘带口信而来。
楚溟跟着小仙腾云驾雾到了南天门一路疾飞向九天玄女的玄遥宫。自己素与九天玄女鲜有交情，如今她要小仙带的那几句话却历历在耳，言犹未绝。
玄女说：“神君可还记得当年跟随身边的小仙，当年神君被天帝贬下凡间，他已仙元被毁，灵识不全。本宫念他颇有仙根答应廉贞星君代为照顾，待他日有了人形去留随他。”
玄女说：“如今他已选择依靠自己的仙元设阵助神君恢复法力重回天庭，实乃天意。”
玄女说：“他本就非人非仙，命格簿上不会有他的名字，而今纵然他肉体已毁，也进不了地府，请神君节哀吧。”
原来冥冥之中天命早在遥远的某端安排好一段纠缠。楚溟通过宝葫芦看到了百年后再次有了人形的司翊在九天玄女座下修行，后来带着宝葫芦落到凡间，此时的他化名宋仙洲。
是为找人，实为还债。
第十八章
九天玄女在众仙中地位显赫，她所居的玄遥宫为玉帝敕封所赐，想要见到她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丹溟来到玄遥宫纵然焦急想要硬闯自然不可能，请宫娥代为通传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才被传唤进去。
宫娥将丹溟带到玄女所在殿中退了出去。九天玄女位于上座盘着腿打坐念经，一副威仪之姿。
丹溟上前叩首完毕，问道：“先前玄女娘娘宫中可曾有个名叫宋仙洲的小仙？”
九天玄女听着无动于衷，眼皮都不曾抬过，双方都沉默了很久，九天玄女方开口道：“神君也不必与本宫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丹溟思量着不知该如何开口，遂从怀中取出葫芦：“娘娘可认得这个？”
九天玄女依然不动声色地念经，待一段经文念完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丹溟手中的那个葫芦，再看看丹溟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了这次丹溟上天来找自己的原因：“该说的本宫已经都说了。”
“昔日他落难时幸得娘娘帮忙，收于座下修行，本君待他说声多谢。”
九天玄女依然面若冰霜：“不必了，本宫也只是念及当年法道会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众仙都说娘娘您大慈大悲法力无边，娘娘也知道本君所求，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九天玄女看了丹溟一眼：“仙家的仙元一旦毁了，纵使大罗神仙也都要打回原形，何况他区区一株几百年修为的小草，怕是早已灰飞烟灭。”
一句话说得有如把丹溟推入万仞深渊无话可回。
突然一只手就探到了丹溟的额前，丹溟惊愕地抬起头一看，九天玄女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跟前。九天玄女放下手道：“当年本宫看那小仙入过魔障，现在看来神君归位前应该也有中过，却不知何者所为。”
“娘娘此话何解？”丹溟疑惑道。
“此障为魔所设，入魔障者若为仙家必永世不得超生，如是凡间修道之人中了必会走火入魔坠入魔道。当年那小仙最终变回原形，幸得廉贞星君照料才重获人形。”
“那本君这是……”答案呼之欲出，丹溟却不敢相信。
“依本宫看来应该就是神君重返天庭那天那小仙帮你解的。在这之前他应该已经知道神君真身，所以又对你下了个咒，让你忘记他。”
此话一出，丹溟只觉寒冰彻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小仙却忘了还有这只葫芦。神君倒也不必绝望，”这话听得丹溟心头一跳，九天玄女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如今他原形还在，或许还有残余的仙元散落在某处，自何处来归何处去神君姑且再回凡间找找吧。”
丹溟豁然开朗拱手道：“多谢娘娘指点一二，人海茫茫待他日找着了本君定当重谢。”
“这次神君私上天庭还是快些回去，以免再次惹怒玉帝了，你且去吧。”说完继续盘腿而坐闭目念经。
丹溟跪地向九天玄女叩首完毕，由玄遥宫的小仙再次带回凡间，继续以楚溟的身份寻找宋仙洲残余的仙元。
楚溟不自觉地到了宋仙洲先前待过的屋子，不免有些紧张，突然听得屋里传来声响，楚溟惊喜地走过去，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门从里面打开了。
“楚大侠……”房里的少年看到楚溟一脸惶恐。
楚溟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小的，”丑七结巴道，“小的也不知怎么回事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睡在这里。”
“我问你，近来这屋子可有人住？”楚溟走近一步道。
丑七被楚溟的威慑力吓得后退了几步：“没、一直没有过。”
楚溟转念一想问道：“这些天来你可见过一个身着绿衣的的少年？”
“小、小的不曾。”
楚溟自然听不进去，匆忙进了屋在四周来回走动，屋内空空荡荡未见任何异样。
“这里一直是这样子？”
丑七虚弱地回道：“是、是的。”
楚溟又看了看四周，这屋子果真闲置已久毫无人气。无力沮丧地靠坐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丑七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微微弱弱地问道：“楚大侠如、如果别没别的吩咐，小的就不打扰了。”说着准备退出去。
刚退出门，就听得楚溟道：“慢着，你怀里拽着的是什么？”楚溟眯起眼紧盯着少年胸前看。
丑七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道：“是小的不久前拾到的种子。”
“种子？”楚溟突然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嗯，说来也奇怪，三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小的醒来竟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院中，当时四周空无一人院中一片狼藉，小的怕是中邪了吓得忙跑回屋里，到了屋里只觉得吓得手心里全是汗，摊开才发现这颗种子发着绿光。” 回想那天的经历，少年仍觉得有些虚幻，唯有这颗种子让他觉得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三个月前？不就是自己重归天庭那时候？“说下去。”楚溟起身上前沈声道。
少年咽了咽口水道，“小的想兴许是这颗种子救了小的，就一直留着。”
楚溟按耐住心头的悸动：“你真的看见种子发光了？”
“兴许、兴许只是小的错觉。”
刚刚自己却也看到那种子发出了绿色的光芒，虽然只有一瞬，但这应该就是仙洲的原形。楚溟这样想着又沉默了一会道：“先前你不是想拜我为师吗？倘若你把这颗种子给我，我就收你为徒。”
丑七一直记着这事，此次楚溟主动提起，忙欣喜道：“楚大侠您还记得？您真的愿意收小的为徒？”
“嗯。”楚溟沉吟道。
丑七将怀里的种子取出想着换来一个师父还是值得的，况且也许面前这个灵力强大的楚天师能使这颗种子发芽吧，遂递了过去跪下来道：“小的参见师父，今后小的定当为师父赴汤涛火在所不辞。小的无名无姓，师父，以后你叫我丑七就好……”
“你下去吧。”楚溟不再去听面前的那个少年说着什么，而是接过种子径自关上门。
看着冷清的屋子，楚溟想到那天的情形，除了知道自己当时进入了一个阵势外其它什么也记不起来，楚溟抑制住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将种子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只觉得一时之间各种心绪百转千回说不尽道不明。
九天玄女曾经问过自己可曾后悔，如今他是真的后悔了，自己怎么就此忘了呢，原本司翊可以保有人形甚至修炼成仙，可自己害他灵识不全；三百年后当司翊成了仙洲来到人间，自己却入了魔障为了成仙使他再次陷入万劫不复！
想起第一次在酒肆见到宋仙洲，眉宇间就依稀觉得熟悉。为何在一开始没认出他，为何之后即使知道了也没告诉他，为何仙洲要给自己下那样的咒让他把一切都忘了，原来一直以来仙洲只为还债而来，还当年九重天上自己为他挡下那几道天雷的债。
“仙洲！仙洲！你出来，出来啊！”楚溟对着空旷的屋子大喊，声嘶力竭，只是再没有人会回应他。
楚溟看着手心的那颗种子，只觉得心中一阵怅然。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心里就是有他的，当年自己年轻气盛一时冲动酿成的大错， 楚溟只觉得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对于梦中的一切印象全无，醒来后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此时身边已没有了那个叫宋仙洲的少年。
他将种子重新放进紫砂器中用珍珠蛭砂土养着，等待着种子再次发芽的一天。
第十九章
李垣闲来无事约得相邻县里的几个公子哥儿去郊外狩猎。李垣起了个大早，穿戴完毕便早早地出了门赶往邻县。
出乎意料的本应该冷清的邻县大街上却是异常热闹，骚动的人群如洪水般向一个地方涌了过去，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楼上噪杂一片，楼下热闹非凡。
李垣无奈地跳下马走了过去一看究竟。原来是一户卓姓人家的小姐，如今年芳二十有三仍未找到合适的婆家，一气之下打算抛绣球来决定终生大事。
“那个卓小姐长得好看吗？”李垣随便拉上个一旁看热闹的人问道。
“好看好看，据说艳盖群芳。”
“她家是开酒楼的，也算有钱人，这不，不少单身汉都来碰碰运气。”
“是啊，是啊，你看都准备好了，就等那绣球一落直接拜堂成亲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兴奋异常，李垣听得啧啧称奇，想必是个奇女子，于是索性牵着马退到角落处准备一看究竟。
嘈杂声比先前更甚，原来吉时一到那绣球就落了下来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却不知是谁将绣球重重一挥，“叭嗒”一声刚好落在李垣头上，几个家仆纷纷跑上前来将李垣团团围住。
李垣想自己不过是个路过看热闹的，发生这种事情被那些个酒肉朋友知道了定会笑死，真正欲哭无泪。
人群中满是欢呼声，小厮将李垣客气地迎上楼，上座的卓老爷看着李垣道：“恭喜这位公子，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李垣，在下……”
卓老爷继续问道：“那么李公子现居何地？”
“千灯县，我……”
卓老爷露出笑意：“李公子如今有何营生？”
李垣有些急了大声道：“什么都不做！”
原来是个吃白食的，卓老爷听了面色有些不好看了，想了想又问道：“你爹如今做何营生？”
“我爹是千灯县现任知县。”话一出口李垣又觉得有些不妥，竟说了些不该说的，看着卓老爷慢慢缓和的面孔，李垣直想抽自己个大嘴巴。
打铁趁热，还没等李垣开口解释，就被人硬生生地拉到堂前同卓小姐强行拜堂成亲，紧接着被押入洞房待请方巾喝交杯闹新房完毕，众人这才退出，屋里只剩下新郎新娘两人。
李垣一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浑身虚浮无力。那卓小姐许久未见动静，大方地挪了过来。李垣往床角靠了靠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如坐针毡。
女子的身体慢慢靠了过来，李垣只觉得幽香扑鼻一时之间就迷了魂失了心。那卓小姐倒也很是大胆，李垣低着头瞥见那娇艳欲滴的嘴唇凑了上来，干脆心一横眼一闭打算一亲芳泽。
不想就在两人双唇就要碰触之际，卓小姐看到李垣握紧颤抖的拳头，倏地扑在床边“咯咯咯”大笑起来，那笑声低沉浑厚，俨然是个男子的声音。
李垣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弹开好几尺远。那人起身将喜袍扔到一边，又顺手把里衣也脱了，李垣还没搞清对方身份，看得直咋舌忙捂住双眼“你你你”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耳边只听得“哢哒”一声，再睁开眼时看到一个身材修长浑身古铜的男子立于自己面前，李垣看了看四周，不曾看到先前那个同自己拜过堂成了亲的女子。
那人背对着他说道：“怎么，很失望？我本就是个男的，那卓小姐早已和人跑了。”男子换上一袭黑衣，转过身来看向李垣，一脸高深莫测。
李垣看着眼前这个眼波流转间邪气逼人的男子，只觉得眼前的情形甚是离奇，不自觉地又后退了几步。
男子走上前凑到他面前，眉间带笑：“在下封衍，刚刚让李公子受惊了，失礼。”李垣感觉到他温润的气息，不禁面孔微烫，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李垣直接晕厥在地，他说：“相公，不如我们私奔吧。”
走在回千灯县的路上，李垣这才稍稍找回了些力气，至少同封衍共乘一骑也不会摔下来了。
楚溟卧在书房的软榻上看着窗台上那紫砂盆，秋风一阵凉似一阵，秋雨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夹杂着冷风吹了进来，热气散去秋意渐浓。雨水滴在紫砂盆上泛着微微的光泽，飘在半空中弥漫着一层轻纱，秋天的雨透着股阴郁，似带邪气般，总让人回想起往事。
楚溟想到有一年，北方的山里很不安宁，吼族时常出来作乱，他奉玉帝之命率天兵天将与吼族畅快淋漓大战三天三夜才将其一族制住。
回到苍枢宫时已经伤痕累累精疲力竭，司翊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看着他，上前拥住的那一刻心底才踏实起来，之后便去了知觉。
待睁开疲惫的双眼从虚幻的梦中清醒，此时已躺在自己的寝殿之中，伤口处理完毕换上了干净里衣。雨水滴滴答答飘在窗沿卷起缕缕青烟，有人慢慢走了过来轻轻地推开了门。
支起身子恰好对上司翊的眼，面前的司翊满脸欣喜，端起一旁矮几上的的药碗走上前：“神君已经昏睡了两天，总算醒了。快喝药吧，这盅药可是问太上老君要来的。”说着已将药勺递到了嘴边。
凑上前喝了一口，想要接过药碗自己喝，司翊阻止道：“还是我来吧，神君忘了您的手臂受了重伤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腕上的那条刀疤深可见骨，那是与吼族最后决战时留下的。
司翊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怕是要留疤了吧。”
“笨蛋，”不由地笑出声，温柔地说道：“本君是神仙啊，定是人间带你去多了，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