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褥子上的痕迹，心里疑惑更甚。不想起身拉开纱帐就看到上身赤 裸的封衍，正背对着自己弯腰拾起衣衫。此时地上一片凌乱，李垣这才知道昨天不是在做梦。

李垣脑袋只觉“轰”地一声，满脸羞红滚烫：“我、你……我们昨天……”到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只是依稀记得昨晚是封衍将自己带了回来，李垣匆忙跑下床，鞋还没来得及穿就跌跌撞撞地到了封衍跟前，心头仍是不确定。

封衍已穿戴齐整面容严肃地向前走去，李垣忙跟上前：“要出去？”

“嗯。”封衍不做稍许停留，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出去，三天时间已到……

天色晴朗，丑七望向天空，想起师父说得要多让那株植物晒晒太阳，待书房清扫完毕就捧起瓷盆走出屋外。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沈蔺，忙道：“沈公子可是找师父，师傅此时应该正在房里更衣。”

“嗯……可是将那植物端到楚溟房前的窗沿就行，让我来吧，我正要去找你师父。”沈蔺含笑道。

“哦。”丑七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沈蔺伸手接过果然安然无事，放心地吩咐道：“你去忙别的事吧。”丑七听从地离开。沈蔺捧着灯芯草穿过走廊，一路走到楚溟房门前。

楚溟恰巧从房里开门出来，沈蔺匆匆上前伸手将灯芯草递了过去，不想花盆顷刻间掉落于地上碎了满地，楚溟脸色发白慌忙蹲下去查看，沈蔺则立于一旁面沈如水。

“哈哈哈……看来本王来的正是时候。”张狂地笑声响起，楚溟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黑衣男子立于不远处，正是封衍。

封衍扼住沈蔺的脖子道：“怎么神君不关心人来反倒只关心那棵草？”

“放了他！”楚溟起身说道。

封衍冷冷地说道：“最后的救命稻草没了，如今的滋味神君觉得如何？” 说着指间一用力，沈蔺的颈部流出血来。

楚溟眯起眼睛看向封衍：“你究竟是谁？”

“五百面前你灭我！族，这样的血海生仇神君不会就这样忘了吧。”

“原来是你，苍衍！”

“呵呵，本王也不同你拐弯抹角，实话告诉你，这三百年苦心经营，本王就是为了这一刻，看你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样子。”

楚溟瞪着苍衍：“如此看来先前的局果真是你布下的，让我入了魔障，最后害得他不惜用自己的仙元助我回天。”

苍衍冷笑道：“本王不过下咒让你入了急于成仙的魔障，消除记忆一事可是那颗笨草做的。”

楚溟一下想起不久前遇上的那个黑衣男子，不禁血气上涌，复而又看向沈蔺 ：“你根本不是司翊，你在骗我。”

苍衍听着笑笑松了手，此时的沈蔺已是个长相普通的男子，低着头唤了声主人就退到苍衍身后没再接话。

苍衍继续道：“怎么，本王手下的区区一颗棋子就把神君迷住了，神君难道就没怀疑过他的身份吗？原本本王还想借着沈蔺多和你玩一段时间，可惜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本王也想尽早尝尝这复仇的滋味。”

楚溟直直地瞪向苍衍。

“封衍，这是怎么了？”一旁是匆忙赶来的李垣，看到双方的对峙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苍衍看向李垣的眼神变得冷漠：“你刚刚没听他说吗，本王的名字是苍衍。” 李垣看着眼前陌生的人，不禁后退了几步，虽然先前已听得一些，仍然有些不明所以。

楚溟的笑声突然响起：“苍衍，原来本君在你眼里就如此不济？”说着衣袖一挥原本摔于地上的灯芯草成了棵枯萎的杂草。

“你使计？” 苍衍面色变得铁青。

“哼，不这么做怎么把你逼出来？”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沈蔺了。” 苍衍满身戾气咬牙道，一旁地沈蔺吓得忙跪了下来。

“也不是很早，要知道司翊可与本君相处了千百年啊，可他从没叫过本君的名字……”说道这里楚溟的眼中不免有些许地落寞，“那天沈蔺叫本君丹溟的时候就有所怀疑，况且灯芯草与司翊本就是同源，即使本君设了结界也应该相安无事才对……”

“小草、小草没了……”远处的丑七面容惨白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手里捧着的是一棵满是污泥的小草，楚溟一看便知是灯芯草，一时煞白了脸，疯狂地冲过去从丑七手里夺了过去。

苍衍阴郁地笑声传来：“当真是天不亡我，现在神君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吧。”楚溟颓废地跪于地上。

李垣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楚溟，你没事吧？”眼前的变化太快，李垣只觉得脑袋中空茫一片。楚溟根本没有回应他，看着没有珍珠蛭孕育的灯芯草在自己手中慢慢枯萎，楚溟只觉得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空。

就在须臾间只听“嗖”的一声，楚溟感觉到有个物体闷声重重地倒在自己背上，回头一看是李垣。慌忙间来不及反应，只得将手中的灯芯草放于地上便扶住李垣，只见李垣后背已渗出鲜血来，出手的是苍衍。

苍衍也没想到刚刚自己举剑挥向楚溟之际李垣会舍身阻挡，当即收手道：“哼，本王看神君今日心力憔悴，无心再战，真是着实可惜。现在杀了你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只可惜本王不喜欢这么无聊的对手，下次吧，下次你我相见之时定是决一生死之刻。我们走！”说完转身携沈蔺离开，不曾看过李垣一眼，楚溟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那些。

“草没了、灯芯草没了，是我、是我的错……”自己不过是在清扫楚溟的房间之时看到角落有什么东西发了光，走过去想一看究竟，不想碰到了竹架，后来只听见“砰”地一声，小草重重地摔了下来。丑七无力地趴在地上嘴唇苍白在一旁喋喋不休面如死灰。

楚溟扶起李垣对丑七说道：“滚，现在就给我离开玄冥阁。”丑七抬起头面孔上满是泪痕，茫然地看向前方楚溟已走远地背影。

楚溟将李垣扶到屋子里坐下来，将伤口稍作处理后就准备离开。

“你到底是谁？”刚刚的场景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最终李垣还是忍不住问道。

楚溟知自己身份已有所败露倒也不准备隐瞒，深吸了一口气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近来所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出。看着李垣仍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楚溟疲惫地抛下一句“你好生歇着吧”便甩袖离去。

当时的楚溟已分身乏术，对自己的事都自顾不暇，全然没注意到连带着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李垣惘然落寞的脸庞。

第二十三章（上）

楚溟一出门就知道有人跟着他，本想到了巷尾处再将那人揪住，不想刚准备动手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李垣。

经过几天的休养李垣已好大半，只是脸上略显疲态和憔悴：“楚、你……”李垣不知如何开口，看到对面的酒肆，“不如进去喝一杯吧。”楚溟看了看矮墙边露出的衣角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肆。

坐下来连喝了几杯，两人都不曾开口。李垣觉得四周气氛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楚，呃……”

“你还是叫我楚溟吧。伤势怎么样了？”楚溟问道。

“好多了，已经不碍事。”李垣小啜一口掩饰脸上的窘迫，“那颗……草怎么样了？”

“还留着。”楚溟依旧固执地将枯萎的灯芯草种在瓷盆里。

“哦……”之后两人皆是沉默。

对面的楚溟拼命地灌着酒，李垣近来心里也不好受，一连跟着喝了好几杯。眼看日薄西山，李垣微醉道：“别喝了，还是回去吧。”

楚溟并不理会，喊着店家继续上酒。

“楚溟，你醉了。”李垣按住酒杯。

楚溟看了他一眼仰头又是一杯：“醉了才好。”

李垣看着楚溟大着胆子问道：“仙洲的事可还有转机吗？”

“呵，”楚溟苦笑道，“本源灵识俱毁，就算法力无边业已回天无力，这世上再无宋仙洲。”

李垣听着唏嘘：“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以后……”楚溟茫然地直摇头，抬手附住双眼，心里是说不尽的苦和悔。

李垣不再问下去：“天色已晚，回去吧。”

丑七小心翼翼地跟着前方不远处地楚溟一路到了玄冥阁。看到楚溟摇晃着跌坐于地，丑七忙跑过去扶住。

“是你一直跟着我？”看到丑七楚溟面色不善。

丑七看着楚溟的眼神有些胆怯和生疏：“我……”

“滚开！”楚溟抬手一挥，丑七摔开老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晕了过去，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头疼扶着额头晃了好久才爬了起来，看到面前的楚溟又跪下来爬了过去：“师父，求你原谅小的吧，小的不知道那株才是……”

楚溟不想再与之纠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那件事我也不想再与你追究。”说完转身离开。楚溟走后，丑七坐在玄冥阁门前的台阶上，一坐就是一夜。

“那丑八怪怎么还在门口啊。”清早有弟子发现躺在门口的丑七，忙向大师兄禀报。

“快赶他走！”大师兄说道。

“这样不好吧……”

“师父已将他逐出师门，他还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快些赶他走！”

“哦。”小弟子顺从地走过去踢了踢丑七：“喂喂，快起来，喂……”

丑七悠悠醒来，茫然地盯着眼前的人直愣愣地看，眼神很是渗人，小弟子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丑七倏地从地上爬起，大嚷着“楚溟”想冲进门去，小弟子见了一慌神阻拦不住直让丑七闯了进去。

“楚溟，楚溟！”丑七跑到楚溟房门前大叫，此时楚溟正穿戴完毕从里屋出来，丑七见了忙跑进里屋拉着楚溟地衣袖道：“为什么，在这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一旁赶来的弟子被丑七疯癫的样子吓得有些畏惧，只得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师父恕罪，这丑八怪气力好大，弟子一时没能拦住，让他闯了进来，这就把这疯子赶出去。”楚溟甩开丑七，弟子们这才大着胆子走了上去。

“为什么在这里！”任凭丑七叫得撕心裂肺，楚溟都无动于衷。丑七气力奇大，由好几个弟子架着才把他轰出门。

丑七又做回了老本行，他开始在千灯县大街上乞讨，每天吃一顿饿三顿几乎没有饱过。

此时已经入冬，天寒地冻，入夜街上人烟稀少，丑七挪到巷子角落处避避寒风，身上衣衫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一双黑靴站在面前，丑七抬头一看是沈蔺，立马警觉地看看四周。

“放心吧，主人已离开千灯县了，”说着沈蔺弯下腰将两个包子放于脚边的破碗中。

丑七立马抓起来狼吞虎咽：“你武力高强又厉害，干嘛还要听命于那个坏人？”虽然只有一面，但想到那晚苍衍噬血的模样丑七仍心有余悸。

“我的命本就为主人所救，不然早死了。这一身法力也是主人赐的，可惜对我来说却没多大用处。”

丑七一口气啃完两个包子胡乱擦了擦嘴：“至少可以斩妖除魔救人性命，不会像我一样见了妖怪就腿软。我以前也觉得谁救了我就应该知恩图报，哪怕为恩人死也行。可是现在想想要是那个人要我去做杀人放火的事呢？当初我被个老道所救很是感激，心甘情愿当他的药人，后来才发现他不过是利用救下的那些人炼药升仙，我不能容忍人的性命就被这样遭贱，我不是物品，所以逃了出来。”

沈蔺静静地听着，呼出的热气蒙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我那边有的吃又暖和，要不要跟我走？”

也许是沈蔺救过自己的关系，也许是感觉到沈蔺对自己并无恶意，丑七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只是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丑七就晕了过去。

沈蔺所住的小院在城西郊外，平日里经过的人不多很是清净。

丑七醒来看着头顶的帐帘，脑袋空白了好一阵，倏地爬起撩开帐帘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沈蔺。

“醒了？”沈蔺起身上前。丑七却是一脸戒备，愣愣地盯着他。沈蔺也觉得有些异常放下伸出去的手：“你怎么了？”

只见丑七突然扑了过来就要咬，沈蔺镇定地一拳挥了过去，丑七再次晕倒。

沈蔺靠过去，三指成印按于丑七额头处，渐渐地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屋外传来声响，沈蔺还来不及细想就匆忙出去，看到苍衍站在门口，慌忙跪了下去轻唤一声“主人”。

苍衍没有应声朝里瞧了瞧：“屋里有人？”

“……是。”

苍衍直接朝西偏房走去。此时丑七仍昏睡在床还未醒来，苍衍上前看了看：“他是谁？”

“禀告主人，他是玄冥阁的人。”

“哦？原来是他。”要不是那天是丑七将瓷盆打碎的，苍衍压根不记得这么个人，“他怎么在这里？”

“启禀主人，沈蔺看他跟在楚溟身边，对我们来说可能会有些用处，所以斗胆带了回来。”沈蔺淡淡地说道。

“哦？真的是这样？还是……”苍衍凑近道，“还是因为你们有着相同的过去？”沈蔺沉默地低着头静静地立于一边。

“你有事瞒着本王。”

“属下不敢。”沈蔺忙跪下来。

“真的？”苍衍走到床边将丑七一把提起。

“主人！”沈蔺焦急喊出声，气息有些紊乱。

苍衍阴冷地笑着抓住丑七的脖子稍一用力丑七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主人，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路人，求主人不要为难他。”沈蔺伏在苍衍脚边求情。

“路人也值得让你方寸大乱替他求情？”苍衍抬手一掌将沈蔺击倒在地，当场口吐鲜血失去意识。

感到手臂的力道苍衍转过头去看到丑七已经醒了过来狠狠的咬着自己，苍衍冷笑着加重手中的力道，看着少年憋得涨紫的脸明明就快不行了，倔强地眼神仍旧瞪着自己，一股快感油然而生，就在丑七快要晕厥之际，苍衍突然松手将他甩开几尺远，无趣地离开了。

丑七大口呼吸着，只觉得头脑发晕眼冒金星，也顾不得擦拭嘴角溢出的鲜血就爬起来拖着沈蔺奔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下）

“开门，开门！”午夜酣睡的玄冥阁弟子皆被重重的敲门声吵醒，起来一打开门就看到满身血污犹如疯子般的丑七，正扶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男子，众人皆是大骇。

丑七不管不顾拉着沈蔺大喊着“楚溟”直往里冲。楚溟这些天本来就寝食难安，听到声响就推门走了出来。

丑七看到楚溟忙跑了过去：“救他！”此时弟子们都赶了过来，上前纷纷将丑七团团围住。

楚溟看看丑七手里扶着的人，眯起了眼睛：“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丑七见弟子们过来抓沈蔺，想要阻止，可因自己也受了伤，不一会儿就被几个人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