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大内总管)下+番外——满座衣冠胜雪
满座衣冠胜雪  发于:2012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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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霖沉默了好一会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欧阳锉搂着他,不再说话。

这一夜,京城很安静,皇宫内外额与往日无异。欧阳锉很疲惫,很快便拥着蔡霖上床,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一早便起身,而且破天荒地把蔡霖也拉起来,两人一起梳洗更衣,用过早膳,便坐着御辇去金殿。

蔡霖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坚持要自己今天去上朝,欧阳锉也不解释,到了殿前便与他分开。蔡霖绕到殿前的正门处,与

大臣们一起进去。

群臣见他来上朝,都很意外,纷纷上前拱手问安,对他特别热情。蔡霖亦然腼腆,一一回了礼,然后与相熟的白贲等人

闲聊起来。

欧阳拓是太子,得和皇帝一起上殿,于是蔡霖没有看到他。

进殿后,欧阳锉与欧阳拓一前一后走上丹墀,群臣依例跪拜。欧阳锉刚刚坐下,一向不在朝堂上主动奏事的欧阳平立刻

出班,朗声道:“皇上,臣有本。”

欧阳锉点头,“皇兄请讲。”

欧阳平神色凝重,几乎一字一顿,清晰地说:“臣弹劾大司徒柳诚七大罪,欺君、谋逆、无道、大不敬、不义、内乱、

滥杀……”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除了欧阳锉与欧阳平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71章

柳城当人大司徒多年,纵观全国地方管理的成绩与任免,要找到他贪墨、渎职、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等罪名是很容易的

,翻这些罪行可大可小,他是皇亲国戚,女儿做过皇后,虽然现在被废了,仍有妃位,安王是他外孙,而他的嫡孙又娶

了公主,再加上他儿子柳仕逸深受皇上器重,要一道恩旨下来,从轻发落,是很容易的事。

但今天上奏弹劾的人不是御史,不是一般的达成,而是地位尊贵的诚亲王,参柳城的罪名也是奇重无比,十恶不赦的大

罪中竟占了六条,而滥杀则多半指当年的蔡家灭门血案,一旦罪名成立,柳城必死无疑,只是因为他家有皇亲,所以不

会抄斩满门,诛灭九族。众臣屏气凝神,听着十余年来谦淡冲退的诚亲王朗声道出一条条罪证,都是暗自心惊。站在文

官首位的柳城更是脸色煞白,额上冷汗直冒。

欧阳平没提柳城与太后的苟且之事,更未提当年太后与柳城之事被先帝察觉,进而毒杀先帝的滔天大罪,这将使皇家颜

面扫尽,甚至会让居心叵测之人质疑欧阳铿的血统,从而引发内乱,因此欧阳平参奏的核心内容还是从蔡家血案,然后

以此引出许多骇人听闻的案情内幕,桩桩件件,令人震惊。

等他奏完,柳城跪伏与地,颤声道:“皇上,这些事都是内府总管所为,臣治家无方,请皇上治罪。”

欧阳铿冷冷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柳城,你东窗事发了。”

柳城面如土色,硬撑着做茫然状:“臣惶恐。”

欧阳铿厉声道:“柳城,当年先帝在位,你便欺君罔上,胡作非为,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先帝念你乃朕之柳姬生父,

便未曾查办你,只望你悬崖勒马,幡然悔悟。先帝驾崩时留有遗诏,将往事尽数告知于朕,命朕观你行止,再做定夺。

你却变本加厉,无君无父,为所欲为。在你心里,先帝算什么?朕又算什么?”

柳城大骇,以头碰地:“皇上此言,置臣与万劫不复之地,臣万不敢当。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嫁祸于臣,请皇上明察。

欧阳铿握拳猛地捶上龙案,喝道:“朕已说过,先帝留有遗诏,你竟敢致意先帝?别以为当年你做过的事无人知道,先

帝一世英名,岂容尔等蒙蔽?”

柳城这时心中雪亮,已经明白皇帝那“东窗事发”四个字的含义,而“先帝遗诏”更是昭示着太后也难逃此劫。他心中

百感交集,几十年岁月如闪电般从脑海中飞过。他伏在地上,万念俱灰,放弃了分辨,解释,恳求,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欧阳铿不等柳系大臣为他求情,立刻下旨,让白楚,白贲、柳仕逸等会同禁军统领,立刻率兵包围大司。

徒府和大司空府,将里面的人全部控制住。他不再听其他的政事,让众臣回各自的衙门去料理公务,接着便全面退朝。

他让郎中连带宫中侍卫包围慈宁宫,随后带着欧阳平和蔡霖走进后门。太后并不知道朝中动静,见到这个阵仗,不由勃

然大怒:“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

欧阳铿脸色阴沉:“母后,今天是儿子最后一次叫你母后了。”

太后惊怒交加:“你说什么?”

欧阳铿冷冷地道:“母后,父王驾崩前,曾经留下两道密旨给儿子。那是先帝遗诏,儿子必须遵照执行。母后接旨吧。

”说着,他转头对着欧阳平示意。

没等太后说话,欧阳平便居中一站,展开圣旨,朗声道:“朕得天地宗庙之佑,在位二十余年,敬天法祖,安邦定国,

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然朕之皇后王氏,性非和顺,德薄才鲜,入门见嫉,掩袖工馋,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更且包藏

祸心,竟而弑君鸩夫,窥窃神器,实乃人神共愤,天地不容。朕虽将逝,诸子俱已成人,太子必能克继大统,兴四海之

利,安天下之心。然王氏寡廉鲜耻,德行不堪,罪孽深重,若为天下之母,实乃社稷之耻,宗庙之恨。旨到之日,剥夺

王氏一切位份,贬为庶人,赐鸩酒,弃野地,不入皇陵,不进太庙,以此守宗庙之重,全祖宗之制。若王氏抗旨不尊,

除欧阳氏血脉外,立诛王家九族。钦此。”

欧阳平将这道先帝遗诏读的铿锵有力,慈宁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全都吓得簌簌发抖,感觉大祸临头。尤其是那些高品级

的宫人,平时在宫里趾高气扬,就连嫔妃们都要讨好他们,纵的他们骄狂嚣张,现在太后获罪,他们只怕也不会有好下

场。

太后虽然已到花甲之年,往日看着却很年轻,精神十足,仿佛还不到五十岁,这时却突然像是老了二、三十岁,似乎脸

腰都挺不直了。她强悍了几十年,并不怕死,可死无葬身之地,没有香火祭祀,成为胡混野鬼,却是她最害怕的。

蔡霖身着朝服,站在皇帝和诚亲王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曾几何时,这回后宫第一任曾经与她的贴身嬷嬷笑言,他身为男子,委身于人,定会为祖宗不耻,死后进步的祖坟,没

想到,言犹在耳,这话就应到了她自己身上,果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她亏欠蔡家的,老天都帮他讨还了。

欧阳平宣读完遗诏,殿中一片静默。过了好一会儿,欧阳铿才轻声说:“金嬷嬷愿意追随你于地下,让你不至于孤单。

你准备准备,这就上路吧。”

太后看着他,沉声问道:“皇帝,这份所谓的先帝遗诏是哪里来的?当年为什么不拿出来?难道皇帝不该彻查?这遗诏

只怕是伪造的吧?”

欧阳铿平静的说:“遗诏里附有父皇留给儿子的暗记。儿子年幼之时,深得父皇疼爱,曾多次玩过民间的捉迷藏游戏。

你当年派了诸多人监视中毒后即将身亡的父皇,可父皇仍然伺机将事情始末写在信中,埋于当年儿子与父皇约定的藏身

之处。儿子已将此信取出,知晓了当年父皇猝然驾崩的来龙去脉。于公,你犯下弑君大罪;于私,你让朕成为孤儿,甚

至未及与父皇见上最后一面,另朕抱憾终身,父皇含恨九泉。这一切多源于你的私欲,是在罪不容诛。父皇的遗诏并未

过分,儿子必得遵从。不过,身为人子,朕会安排人为你扫墓,四时祭祀,香火不断,你就放心上路吧。”

话说到这地步,太后便知大势已去。她眼中露出几分怨毒,轻轻冷笑一声:“早知如此,当年哀家就应该扶拓儿登记,

垂帘听政,送你去陪你那负心薄幸的父王。”

听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欧阳平顿时怒容满面:“先帝算无遗策,若是你敢阴谋颠覆江山社稷,立时便有大军进

宫,擒杀奸佞,保皇上登基。”

太后一呆,似是没想到她当年防的那么严密,却仍未能阻止先皇布局。她默然无语,回想着当日的限额局势,自己不过

是对早年的少女情怀略有感触,对柳城的态度与别人不同,就被皇帝猜忌,想要借故废后。她若当时不当机立断,毒杀

先帝,保儿子登基,只怕早已成为一坯黄土,只是没想到,她再怎么算计,却仍然百密一疏,终于还是让皇帝占得先机

,死了那么多年,却仍然没有放过自己。

欧阳铿看着她,沉声道:“若是儿子登基之后你能够真正收敛,不做血洗蔡家满门,复又杀人灭口那样的事,这道遗诏

只怕永远不会出现,你将仍然是天下万民之母,百年之后受子孙后代瞻仰供奉,永垂青史。”

太后阴郁的目光缓缓扫过欧阳铿,欧阳平,最后落到了蔡霖的身上。她满脸阴森,声音尖利:“姓蔡的,你在自己身子

里饲养蛊王,还给皇帝下蛊了吧?你现在可算是报了仇了,等你死了之后,你家列祖列宗都会感激你用这种无耻龌龊的

方式为他们升了冤。”

蔡霖并未恼怒,淡淡的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以前就曾经说过,我死后进不了祖坟,其实我从来

就没打算死后归葬蔡家祖茔,牌位也不会放进蔡家宗祠。你做孤魂,我做野鬼,那也没什么。”

“别胡说。”欧阳铿有些恼怒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至孝之人,百善孝为先,你家祖先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太后怒道:“皇帝,他养蛊,这是祖宗家法决不允许的,似他这种妖巫必须烧死,方能保得皇家安全,子孙昌盛。”

自从知道她毒死父皇,逼反兄弟,血洗蔡家,欧阳铿对她所说的每个字都本能的反感、排斥。他没有理会她的话,冷冷

地下旨:“刘福,此后庶人王氏归天。慈宁宫中诸人若有追随者,可葬于王氏墓侧,其余人等全部解往皇庄,充当杂役

,永不得返京。”

那些宫人全部都跪下,磕头谢恩。欧阳铿没有杀他们灭口,的确是天大的恩典。他不想亲眼看见母亲死在面前,便转身

离去,只留下欧阳平监刑。

他心中悲凉,没有叫蔡霖,便径直离开了慈宁宫。蔡霖大仇得报,心情却很沉重。他不想在这里观刑,便转身出宫,疾

步追上欧阳铿,陪着他在寒风中向乾安宫走去。

第72章

欧阳平在早朝突然发难,参倒柳诚。皇帝雷霆震怒,派兵查抄柳王两家,接着到后宫宣读先帝遗诏,废杀太后。这一切

犹如迅雷闪电,让所有人都目不暇接,反应不过来。

皇帝一出慈宁宫,刘福便手忙脚乱地执行圣旨,赶紧叫郎中令派心腹侍卫快马出宫,买了一套民间百姓的衣饰来,请太

后卸下凤钗锦衣,换上布衣荆钗。这位刚过六十大寿的妇人仍然很镇定,侍候她更衣的宫女嬷嬷却都泣不成声。

等到太后换好衣饰,刘福让小太监捧着鸩酒送到她面前。太后优雅地拿起酒杯,抬眼看向刘福,淡淡地笑道:“大总管

,哀家……不,庶人王氏这便去了,既然不入皇陵,不进太庙,自是没有机会见到先帝,劳烦你转告皇上,请他祭祖时

禀告先帝,我王氏生时便不想与他共衾,死后也不愿与他同穴,先帝恨我,我又何尝不恨他?如今可以不与他葬在一处

,哀家很高兴。”

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刘福听得胆战心惊,根本不敢答应,只躬身道:“恭送王氏归天。”

太后再不犹豫,将杯中鸩酒一饮而尽,片刻之后便吐血而亡。庶人自然不能使用早就为太后准备下的上好棺木,刘福让

宫中侍卫出去买衣饰时顺便买来一口薄棺,悄悄从侧门运进宫来,这时指挥宫中女官将太后的遗体入殓。棺木中除了一

个枕头与一床锦被外,再没有任何随葬物品。

按照先帝旨意,太后贬为庶人,而且必须葬在野地,把一向八面玲珑的刘福逼得够戗。本来这事并不难,以前历代被贬

后赐死的嫔妃要么交予其娘家处理后事,要么就是拉到郊外的乱葬岗掩埋,可现在这个太后是皇帝亲娘,如果后事没办

好,惹得皇上不快,只怕自己的脑袋很快就保不住了。

刘福左右为难,还得保密,不能找别人商量。他一直待在慈宁宫,乾安宫这边便由晏九照料。其他大太监虽然不知道后

宫出了什么事,但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大事却都有所耳闻,这时见皇帝情绪非常不好,便都不敢吭声,战战兢兢地侍候

着他更衣、用膳、歇息。

欧阳铿很沉默,既没问蔡霖有关“蛊王”的事,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关心他吃饭服药等事。蔡霖很冷静,陪着他用完晚膳

,洗漱毕,再喝下一杯安神汤,便上床躺下。

睡到半夜,一向畏寒的蔡霖竟然被热得满身是汗。他骤然惊醒,很快便意识到身边的人很不妥,全身滚烫,犹如火炉。

他连忙起身叫人,“快来人,皇上病了,去传太医。”

乾安宫的大太监和女官都是冷静沉着之人,很快起床赶来,井然有序地安排下去,宣太医从速赶来,又拿了几个暖炉到

寝殿,服侍蔡霖下床穿好大衣裳,用温水拧了手中为皇帝敷在额上。宫里总会有滚水,随时准备侍候皇帝要汤要水,可

现在没人敢给皇上吃喝什么,都得等到太医来诊了脉才行。

蔡霖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烧得人事不知的皇帝。过了好一会儿,他将手伸进锦被里,摸索着搭上欧阳铿的腕脉。欧阳

铿呼吸急促,脉搏跳得很快,突突突的,仿佛要破开肌肤蹦出来。蔡霖的手很凉,欧阳铿在高热中本能地握住他的手,

似乎潜意识里感觉舒服了些,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一点。

几个医术最精湛的老太医在寒风里被强壮的侍卫背着飞跑到乾安宫,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奔到床前为皇上把脉。

蔡霖怕打扰他们,立刻起身退到一边。晏九递给他一碗参汤,他接过来,一口一口地慢慢喝下去。没有人说话,大家都

到屏息静气地看着那几个老太医,等着他们诊断的结果。

那几个太医在宫中多年,其实很少给皇帝诊病,因为他不但勤政,而且几乎每日都会拿半个时辰出来与侍卫们练武,以

强身健体,所以他的身子一向很好,很少看病。今夜,皇上突然高烧至昏迷不醒,让所有人都担忧不已。

几个太医轮流把脉,又讨论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对蔡霖说:“皇上心火郁结,以致突发高热,看似凶险,实则没有大

碍,只需要服几剂药,发散出来就好。只是,皇上的心结必须打开,否则,病情极易反复,有可能酿成大患。”

蔡霖点了点头,“你们去写方子吧,辛苦各位了。”

几位老太医围到桌边,斟酌着写了药方,交给小太监急奔到尚医监去抓药,然后回宫来熬制。

蔡霖坐到床边,伸手覆盖到皇帝的额头,一股凉意将他的高热降下来不少。欧阳铿从昏睡中渐渐苏醒,睁开眼晴,却只

觉得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他知道自己病了,心里闷得厉害,声音微弱地叫道:“文暄。”

守在旁边的刘福、晏九等几个大太监见皇帝醒了,都很高兴,连忙围过去,却不敢吭声。蔡霖轻声说:“我在这里。”

欧阳铿感觉到身边有很多人,便沉声命令道:“让他们都出去。”

蔡霖转头看了看刘福,没有吭声。刘福马上做手势,招呼所有人出去,守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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