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大内总管)上——满座衣冠胜雪
满座衣冠胜雪  发于:2012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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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大吃一惊,“我……我……我……”她不敢否认,这事一验便知,但她似乎也不愿说对方是谁。

“怎么?想保护那个男人?”柳仕逸说得很平淡,“在宫中涉嫌谋害大臣,很可能实际上是想谋害太子殿下,只是算计

不精,没害到殿下而害了蔡大人,果真如此,那就要按谋反罪论处,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灭九族。”

这姑娘十三岁入宫,父亲是个小官吏,自她在东宫当上女官,她父亲的境遇也好了很多,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过上了好日

子,柳仕逸的这番话仿佛一记重拳,立刻将她刚刚筑起的精神防线击溃。她伏倒在地,失声痛哭,努力控制的呜咽里满

是绝望。

柳仕逸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缓缓地问:“那个男人是谁?”

他面前的姑娘抬头看着头,哭着哀求,“柳大人,请您杀了我吧,求求您,放过我的家人吧。”

柳仕逸微微摇了摇头,“就算你死,也救不了他们,只有如实回答我的问话,你的家人才有生机。”

女官重重磕下头去,额上顿时鲜血涌流。她痛苦地说:“不,我不能说,这会害了他的。”

“你不说我也一样能查出来。”柳仕逸很冷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难道没听说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不……”女官蜷缩在地,情绪渐趋崩溃。

“说出来,就可以救你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你的族人。”柳仕逸的声音变得很柔和,充满诱惑力,“翠莲,如果你

只是与人私通,那算不上死罪,如果你帮着人谋害蔡大人,只要实话实说,也可以从轻处罚。来,翠莲,告诉我,那个

男人是谁?”

欧阳铿很少看柳仕逸审案,但每看一次就会多欣赏一分。他办过很多案子,有人称他为“柳阎王”,有人骂他是酷吏,

可他办案的时候却充满了一种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美,就像那些名士大儒在吟诗作赋。

现在,他温柔地蹲在那里,循循善诱,让那个女官逐渐失控,无法再坚持下去。他柔声道:“说吧,那个人是谁?”

那个伏在地上痛哭的姑娘彻底失控,抽泣着说:“他是……他是……他是……”

欧阳铿和柳仕逸没吭声,都凝神看着她,听她说出那个名字。

第20章

蔡霖睡到晚上才醒,睁开眼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很饿。他刚刚撑起身,在一旁守着的初五就扶住他。

蔡霖见屋内烛光摇曳,窗外也已黑尽,便低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了。”初五关切地看着他,“大人还没用晚膳,皇上吩咐给大人熬了燕窝粥,奴才这就去拿。”

蔡霖点了点头,等他出去,便坐起身来。他仍然有点气虚力乏,但精神已经好多了。看了看四周,他打算自己弄点温水

洗脸,刚走到门口,腊八已经端着铜盆进来,微笑着说:“大人,先洗洗脸吧。”

蔡霖看着那个还是个半大少年的小太监快手快脚地拧了巾帕递过来,便笑着接过,温和地道:“今儿累了你和初五了,

等下你们不用在这儿守着,早点歇息吧。”

腊八摇了摇头,“大人待我们好,奴才们感激不尽,这点活又不重,累不着。大人不喜使唤人,可奴才们如果不做事,

就会被总管大人调走,奴才不愿意离开大人。”

蔡霖明白他的心情,自己擦过脸后,将巾帕递还给他,轻轻点了点头,“那你们就看着办吧,别累着。”

“奴才省得。”腊八高兴地端着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和初五一起进来,把燕窝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放在桌上,“大人

请用。”

蔡霖坐到桌边,慢慢地喝粥、吃菜。他一个人过惯了清静的日子,所以并不觉得闷,反而两个小太监怕他感觉寂寞,在

旁边絮絮叨叨地陪他说话。

“皇上和柳大人是一个时辰前走的,翠莲姑姑跟着一起走的。”初五一脸神秘,“艾嬷嬷说她犯事了,可一直卖关子,

怎么也不肯说她究竟犯了什么事。”

“我听陈公公说,好像是跟宫外的男人私通。”腊八压低了嗓门儿,“能到东宫来的男人除了两位皇子外,就只有太子

妃和两位娘娘的父叔兄弟,总不过就是这几人里的一个吧。”

“嘘。”初五推了他一下,“你不要命啦,敢乱嚼主子的舌根。”

腊八吐了吐舌头,嘀咕道:“我又没在外面说,告诉蔡大人有什么关系?”

“蔡大人和善,你可别害了大人。”初五瞪他一眼,然后笑着看向蔡霖,“蔡大人,这些事都是我们做奴才的无聊,在

下面乱议论,做不得准的。”

“嗯。”蔡霖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说,“我听过就算,不会告诉别人的。”

“多谢大人。”初五放了心,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碗,为他盛粥。

蔡霖在东宫没待多久,与这两个拨来服侍他的少年太监却相处得不错。他以前还是布衣时都是独自生活,什么事都习惯

了自己做,又生性淡泊,豁达大度,两个小太监本来战战兢兢,听说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都担心服侍得不周到,他一

怒之下就要了自己的小命,没想到他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在屋里还得跟他抢着干活,好不容易才让这位圣眷日隆的大人

习惯了被他们照顾。

两个少年本来是没没无闻的小太监,平日里巴结着张公公,得了他的好感,这才被他拨过来侍候蔡霖,就连那位东宫总

管也没想到这位新晋的东宫舍人能得皇上如此眷宠,只是琢磨着,派两个信得过的太监过去侍候,这样就不会怠慢了他

,却没料到,这位大人却迅速成为皇上面前最宠信的人,除了纳入后宫外,几乎别人梦寐以求的恩典都给了他,而初五

和腊八跟着水涨船,也成为别人竞相结交的红人。幸而张公公时时提点,要他们注意,必得守口如瓶,以免招来杀身之

祸,两人这才把持得住,没敢在外面张狂,但是对蔡霖却照顾得更加周到。在他身边侍候已经成为美差,很多人都盯着

,想方设法想要取代他们,让两个孩子又开始担忧。

将粥碗双手捧给蔡霖,初五有些怯生生地问:“大人,您不会换掉我们的吧?”

“怎么会?”蔡霖惊讶地看着他,“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初五低垂着头,嗫嚅着说:“大人昨天夜里被人下药,奴才和腊八都没发觉,以致让大人险些被人所害,还大病一场。

奴才和腊八严重失职,很可能会受罚。这倒罢了,奴才们没照顾好大人,怎么罚都是应该的,只是求大人开恩,别换掉

我们。”说到这里,他猛地跪了下来。

腊八比他小,心思也单纯,听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也跟着跪下哀求,“大人开恩,

留下我们吧。”

蔡霖赶紧放下碗,俯身去搀他们,“快起来,这事又不是你们的错,为什么要罚你们?你们放心,我等会儿就去跟张公

公说一声,让他别换你们,也用不着罚。你们都还是孩子,我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吧。”

初五与腊八喜得落下泪来,重重磕了个头,哽咽着说:“多谢大人。”这才站起身来,低头抹去眼泪。

欧阳拓走进门来,看到这副情景,不由得笑道:“这是怎么了?”

“殿下,快,请坐。”蔡霖站起身来,温和地解释,“我昨天不是出了这个事吗?两个孩子担心别人说是他们失职,会

把他们调走,不让他们留在我身边,很担心。我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错,答应去找张公公说说,就别责罚他们了。”

“哦。”欧阳拓坐到桌边,看着两个小太监殷勤地为他们沏茶,拿来干净碗筷,侍候得周到妥帖,不由得笑道,“这两

个孩子倒是伶俐,放你这儿也放心,不过,他们太小了,对一些鬼蜮伎俩不懂,还是得拨个机灵点的老人过来使唤,也

带带他们。”

“嗯,这样也行。”蔡霖没意见,“就依殿下的意思办吧。”

初五和腊八高兴地说:“多谢太子殿下,多谢蔡大人。”

“你们刚才不是谢过大人了吗?”欧阳拓笑着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出去吧,我跟你们主子说会儿话。”

“是。”两个少年赶紧退了出去。

欧阳拓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心放进嘴里,然后对蔡霖示意,“你也吃啊,咱们边吃边聊。”蔡霖笑了笑,便捧起碗继续

喝粥。

欧阳拓将每样菜都尝了一口,确认都是精心烹制,这才放下筷子,沉声道:“听说东宫司闱翠莲与谋害文暄之事有关,

我很吃惊。这丫头还是太后拨给我用的,当时还暗示过我,如果看上了这丫头,可以收进房里。我对房闱之事并不热衷

,有一妃二姬已觉过多,因此并没有对她起过什么心思,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来了,不但让我东宫蒙羞,甚至连太后

的脸面都被她伤了。”

第21章

“太后?”蔡霖抬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那姑娘当时只是抱着我求欢,或许是年岁渐大,深宫寂寞,因而乱了方寸

,或许并不一定就是阴谋。”

“如果你没被下药,这或许说得通。”欧阳拓微笑,“文暄,我知你宅心仁厚,但她若是乱党一伙,就会危及你我甚至

皇上,所以,此事必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能罢休。再者说,她是太后赐予我的人,即使我不要,将她另嫁他人,也得禀明

太后。若是你当时把持不住,与她做下苟且之事,不但她要死,你也不能幸免,而且还会牵连旁人。此女心肠歹毒,不

值得你同情。”

“嗯。”蔡霖点了点头,“我也不是乱用仁慈,只是担心让太后为难,别的倒没什么,反正我也不认得那女子,她若真

的犯了事,自然应按律法而办。”

欧阳拓安慰他,“你放心,太后最心疼的肯定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怎么会为了一个可能谋反的小小女官而为难?

我跟你说,我皇祖母已经听闻此事,当即勃然大怒,已经颁下懿旨,要柳大人严查此事,绝不可姑息。”

蔡霖有些意外,随即赞道:“太后深明大义,令人佩服。”

欧阳拓哧地一笑,伸手敲了敲他的胳膊,“你别这么四平八稳的成不?”

蔡霖眨了眨眼睛,平淡地问:“提到太后她老人家怎么能够不敬?”

欧阳拓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得笑着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你啊,跟别人太不一样了。”

蔡霖觉得自己很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他没再问下去,只是微笑着继续吃饭。

天色渐渐变暗,初五恭敬地在门口请示,“殿下,奴才可以进来掌灯吗?”

“来吧。”欧阳拓笑吟吟地应了一声。

初五和腊八捧着灯进来,放在桌上,又拿火折子点燃了屋角烛台上的灯,屋里顿时变得很明亮。欧阳拓得父皇同意,明

日可以上朝听政,因而心情很好,瞧着那两个小太监十分伶俐乖巧,便和蔼可亲地与他们拉了几句家常,最后说:“好

好侍候你们主子,不但你们有好日子过,将来连你们的家人都会跟着沾光的。”

初五与腊八听他话中并无责怪之意,反而有些嘉许,都觉得喜从天降,赶紧跪下保证,“多谢殿下教诲,奴才一定尽心

竭力侍候好大人。”

蔡霖放下碗,温和地说:“他们还是孩子,你又何必弄得他们诚惶诚恐?”

“我只是提点一下,免得他们懈怠,委屈了你。”欧阳拓笑着解释,见他停箸不食,便对两个小太监说,“收了吧。”

初五和腊八连忙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杯碟收下去。蔡霖随口问:“你们用了晚膳没有?”

两个少年连忙回答,“奴才们已经吃过了。”

“嗯。”蔡霖点了点头,自己拿了茶杯漱口,然后与欧阳拓去花厅坐下,悠闲地聊天。

欧阳拓斜斜地倚在软榻上,伸长双腿,带点戏谑地说:“文暄,父皇对你好得让我这个做儿子的都要嫉妒了。”

蔡霖靠着锦垫,瞧着窗外乱云飞渡的天空,淡淡地道:“皇上最爱的当然是亲生儿女,不过,我五叔与皇上是故交,皇

上大概是看在与我五叔相交一场的情份上,对我特别照顾吧。”

欧阳拓想了一会儿,声音忽然压低了,“文暄,我已经派人快马赶赴江南,将原淮左知府郑向明控制住,以免他得到消

息后潜逃或者有人杀他灭口。郑向明一个小小知府,敢于欺瞒朝廷,将这惊天血案草草审结,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廷尉

府派出拘提的人没我的人去得快,很可能会让那些幕后的人有可乘之机。我派去的人先将郑向明制住,就能确保这个重

要的当事者不出意外,线索也就不会断掉。”

蔡霖惊讶地看着他,良久才回过神来,感动地说:“谢谢你这么帮我。”

“别客气,我这也是报你的救命之恩嘛。”欧阳拓伸手拍拍他的胳膊,“你我共历生死,莫逆于心,这种交情可不是轻

易能够得到的。我跟你说过不用客气,你怎么总是这样,仿佛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没有的事。”蔡霖连忙摆手,诚恳地道,“殿下,你帮我别的,我不会跟你客气,可你这一次是帮我报仇,这是天高

地厚之恩,我如果不向你道谢,实在过意不去。”

“是朋友就别说谢字。”欧阳拓亲切地笑,“文暄,能帮你家人报此血海深仇,我很高兴。”

蔡霖有些激动,忍不住握着他的手,正想说什么,初五在外面禀报,“殿下,蔡大人,诚亲王世子在外求见。”

欧阳拓有些诧异,“他怎么来了?”

蔡霖不知道这是谁,便没吭声。

欧阳拓对他说:“诚亲王是我的皇三伯父,当年力保我父皇登基,功勋卓着,我父皇封他为铁帽子王,世袭罔替,永不

削爵。诚亲王妃是太后的堂妹,关系一直亲厚。他们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这位世子欧阳珏,他从小就常常进宫,太后很

喜欢他,我们虽然相差十岁,但是一直挺玩得来的。奇怪,他过去从来不在日落之后来我宫里,难道有什么急事?”

蔡霖听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道:“既是好友,就让他进来见见吧。”

“嗯。”欧阳拓看向初五,“请他进来。”

欧阳珏年近而立,相貌与欧阳拓有些相似,只是更加成熟。他匆匆进来,满脸焦急,走到欧阳拓面前便跪了下去,“太

子殿下。”

欧阳拓十分诧异,他虽然贵为储君,但欧阳珏是铁帽子王世子,见他时并不需要行此大礼。他惊得站起来,俯身相扶,

“堂哥,你这是为何?快快请起,坐下说话。”

欧阳珏却坚持长跪不起,甚至不顾礼仪,抓着他的手,急切地说:“殿下,臣恳请殿下帮忙向太后陈情,求太后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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