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完全暗下来后,他们俩才回到镇上,晚上,两个人都失眠了,在这样的天气下,来福却瑟瑟发抖,身上被冷汗打得湿透,来金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轻轻搂着来福的脖子说:“哥哥,想哭就哭出来吧。”来福愣了一下,瞬间心头涌出无限的悲伤和着对未来的迷惘,不安,接着,无声地靠在来金怀里痛哭。
在某种意义上,三岁的来金比来福更加坚强。
在哭累了之后,来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中,狗子也重生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得幸福而美好,还娶了个娇滴滴的美女。
醒来后,来福也略微释怀,自己能穿越,说不定狗子也能,这种想法可能有点阿Q,但也安慰了来福。这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虽然狗子离世,生活还是要继续,来金昨晚入睡得迟,现在也是迷迷糊糊,拉起来金,给他抹了一把脸,等他清醒了,就去包子铺买些包子准备找个村子住下。
在接过包子后,一回头,就看见昨天拖着狗子的几个人穿着类似家丁的衣服,前面走的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约摸二十来岁,手里摇着一把纸扇,来福装作不经意地问包子铺的掌柜:“这人是谁啊,打扮得可真气派。”
掌柜回道:“这人是李知县的二公子。”又嘟喃说了一句:“样子是好看,心毒得很,昨天还打死了个小叫花子呢。”
来福装作没听见,却都一一记在心里,仔细地看着他,对狗子的死他是释怀了,但内心的愧疚和对仇人的怨恨却是丝毫没有减弱的,他现在没有报仇的能力,只能将他牢牢记住,等到一日有能力时,必定要他血债血偿。来金也存了一样的心思,两个人静静地看着,一直到那人消失在视野。
接下来,他们两个边走边一路打听附近的小村子,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李家村,由村里人的指引,来福他们找到了这里的村长。
村长年纪已经挺大,看上去更是颇具威严,看见来福来金,表情也是一成不变的严肃,来福知道,在古代,一个村子的村长是拥有很大权势的,而且能当上村长一般也是在村里很有威望的,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讨好村长,才能让这个村子接纳自己。
赞美了几句这个村子后,村长的脸上显出了些许洋洋得意,见时机成熟,来福开始说着自己的经历:我们两兄弟原本是住在另一头的杏花村,今年早春的一天,突然发生地震,爹娘双双死在这场地震中,只剩我和弟弟相依为命,村子里的人也都搬走了,我和弟弟只能一路流亡,仿佛冥冥中命运的牵引,我和弟弟就来到了这里,想到这里定居……望村长能收留我们兄弟俩。
这时候的人都带点迷信,听到“上天注定”,又感慨他们父母双亡,于是村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收留,但是村子里的人也都不富裕,让谁收养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后来还是村长大手一挥,将他们托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村长的大儿子叫李进,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他婆娘对丢给他们家两个人更是几万分的不乐意,但村长话都说出去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对来福来金自然也给不了好脸色,来福看到这些情况,肚子里也是清明得很,当天,就拿出自己留着的给他们家,说是他娘要他给收留他们的人家。
收到钱,李家婆娘脸色也好了,热心地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这钱说多也不多,但是说少也是不少的,来福来金在生活上有了人照料,日子过得也是不错,几个月下来,来福长得更加水灵,来金也隐隐显露出俊美的迹象。
又说李进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李德海,今年十岁,二儿子叫李德义,今年八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漂亮的来福,两人也都是喜欢的,但每个人对表示喜欢的方式都不同,有些人会全心全意地对对方好,有些人则喜欢逗弄对方让对方注意自己,李家的两兄弟恰恰属于后者,所以也导致来福特别不待见他们,但他们丝毫感觉不出自己是多么得招人烦,依旧天天缠着来福,来福疲于应付他们,也就没有全身心地放在来金身上。
平淡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得快,转眼就到了来年春天,这时的来福也发现,村子里虽然有河,可是这里捕鱼的方法却是极其落后,要想捕鱼要么是钓鱼,要么是叉鱼,所以一年到头吃到鱼的次数实在不多。
但考虑到吃鱼对孩子的智力发育是有好处的,来福就花了几天时间去附近山脚下找到了一种纤细却有韧性的植物,把它编成的渔网状,面积不大,但总能捕到一些鱼,做成后,来福就会可以避开李家兄弟俩,带着来金出来烤鱼吃,火石是家家户户都有好些个的,引火也是很方便,来福暂时不想把渔网对村子里的人公开,人都是自私的,来福是为自己以后的生计留后路。
持续几天后,李家两兄弟发现了来福不在,就四处去找,在靠近河的地方,闻到一股子鱼香味,顺着飘来的香味找到了来福来金。
这时,来福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份,而李家两兄弟看到来金手里用树枝穿着的鱼,不禁看着眼馋,要上去强,推推搡搡中,来金力气不够被推倒了,左侧肩膀被熄灭不久的木炭条烫伤。如果是来福自己被烫伤,他或许还能忍一下,但这事搁在来金身上,来福眼圈立马泛红,当即冲上去对着李家兄弟俩拳打脚踢,李家兄弟本来也被吓了一跳,又看见来福这种拼了命的架势,一下子也没了法子,只能边躲边跑,来福心里担心着来金,也没往前追,转过身来背着来金回去。
而另一边,李家婆娘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等来福背着来金回来后,就直接被她堵在家门口,一看见来福骂骂骂咧咧,都把话捡难听了骂,还添油加醋地说自己的儿子被他打得是多么的惨,骂他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周围的街坊邻居都被这骂声引了过来,又见来福没有道歉的意思,面子上下不来,干脆一气之下拿起扫帚就往来福身上招呼,村里人和来福来金非亲非故,也不愿给自己身上惹一身腥,虽然有人窃窃私语,但没人上前说句阻止的话。
“你打一个娃子咋就这么狠呢,他打你的娃也该有个缘由啊!”来福抬头一看,这个人来福是有耳闻的,她在村子里是很不受待见的,据说十几年前嫁过一次,过了五年都生不出孩子,结果被夫家休了,在这时候,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是悲苦的,她现在手里拿着床被子,应该是刚做完,正要给别人送去。
听了来人的话,李家婆娘抬头一看,冷哼一声,骂道:“你一个生不出娃的货色,哪里懂得我们这些做娘的感受,你这么可怜他们,要不你带回去养,没眼见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女人听了她的话,眼眶立马湿了,气得一咬牙,说道“我养就我养。”
李家婆娘一听,更是巴不得立马把来福来金赶走,当天就收拾东西让他们滚出去。
于是,在来到这个村子一年后,来福来金就换了养主。
第七章
女人没有回自己那,直接把他们带到村里的大夫那里看伤,来福只是一些皮肉伤,抹了点药也就没什么事了,而来金的烫伤确是挺严重的,这里是没有什么药膏,只能把草药捣碎往来金身上抹,来金疼得真冒冷汗,却只发出几声闷哼,来福紧张得只盯着来金,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抽。
等来金上完药,用纱布都包好后,来福才把视线从来金身上移开,回过头时,发现那女人的眼睛也有点泛红,在付药费的时候,女人从怀中拿出一块老旧的花布,一层一层地掀开后,里面只有零星几个铜钱,此时的来福是实实在在感激她的,内心也稍稍放下了之前对她的戒备。
回去的时候,是女人一路背着来金,越走人烟越稀少,最后,她在一间低矮且破旧房子前停下,房子的窗上糊的也是一块块小碎布并接可以看出她的生活处于很贫困的状态,收留来福来金其实也不是她的本意,但既然收留了,也是一份责任,而且她孤独了太久,虽然以后的生活可能会更加辛苦,但也有了一些些盼头。
吃晚饭的时候,女人捣鼓了半天才找到两个破旧的碗,晚饭也吃得很简单,桌上只有糙米粥配青菜,这天,女人也成了他们兄弟俩的大娘。
接下来几天里,来金一直在床上养伤,平时,来福则在家帮着大娘打理院子里菜,大娘虽然说是做裁制被子衣服的活计,但真正找她来做的人却是很少,村子里不乏做这活的女人,而大娘则被认为身上是带着不祥的人,除非其他人实在忙不过来,才会有人找上她,而工钱也比别人低。
前些日子是初春,家家户户寻思着喜庆,为讨个好彩头,就会穿新衣盖新被子,而做这活的人就变得忙碌起来,有人等不急,又贪便宜,倒也有几个找上大娘,现在闲了下来,就把心思全都放在了他们两兄弟身上,来金,也在两个人的悉心照料小迅速得好转,只是肩膀上还是留下了一块浅粉色的疤。
大娘的爹娘只生了她一个,早年因为她不能生育,遭了很多无故的罪,结果双双早逝,而她自己又没有子嗣,无依无靠,在和来福来金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他们不仅长得俊俏,性子也是懂事乖巧,就真心地把他们两个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在近十天的时间,来福来金硬是没有碰过丁点儿肉腥,桌上的不是白菜就是青菜,就这样,大娘还专门挑些黄了焉了的部分吃,把好的留给来福来金,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来福前段时间一直担心来金的伤,现在他觉得是时候来改变家里的情况了,于是,他和大娘说了渔网捕鱼法,大娘听了直摇头,满脸的疑惑,他又讲解一番却还是无法被理解,来福知道,只有让大娘亲眼看见她才能知道,次日清早,他就带着来金去收集上次发现的植物,路上,来福发现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完全没了以前的友好,都假装没看见他们,来福苦笑:“估计是村长知道自己孙子被打的消息不乐意了。”
不过来福倒也不在意,直到中午,来福来金才捧着大坨的看似杂草的东西回家,大娘看见他们满脸的汗水混着泥土,又看看他们手上的东西,只得略带宠溺地指责了他们几句。
午饭时,桌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青菜,来福的胃瞬间发出抗议,来金也忍不住直皱眉头,他们闷声不响地草草吃了饭。
吃完后,两人就投入到编网的事业中,来金拿着凳子坐到来福旁边,负责将那堆凌乱交缠的不知名植物一根根分开,来福边编网边用手拉扯测试承受强度,这次的网比以前的要大不止一倍,编好网后,天已经擦黑,来福的手上也被磨出两个水泡,看着大娘小心翼翼地挑着自己手上的水泡,来福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大娘过上好日子。
网是有了,来福又从大娘那得知他们家有一辆手推车,已经闲置多年,来福推出来试了一下,发现虽然破旧却没有损坏,接着,他又在家里找出了几个木桶,一切准备就绪,来福心里也有了小算盘,大娘心中困惑,也还是没有说什么。
来福把捕鱼时间定在了第二天傍晚,这时候天比较昏暗却又有可见度,家在河的边上,四周又没有邻居,来福暂时不打算让村子里的人知道这种捕鱼法,挑在这时无疑是很保险的。
捕鱼的过程很顺利,最后因为网中的鱼太多,来福自己拉不上来,叫了几声“大娘”,大娘这才回过神来。
拉上来的鱼直接按照种类分在事先准备好的木桶中,晚饭的菜色也终于多了鱼,大娘烧的鱼并不好吃,带着些许腥气,但三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大娘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晚上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三人就推着手推车往县城去,那边每天都会有晨集。到了地点,好的摊位已经差不多全被占用了,三个人迷迷糊糊地乱转一通,才在一个角落找到个位置。过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一个人来买,来福这才意识到需要叫卖吸引别人注意,大娘抹不开脸子,只能由来福来叫,万事开头难,第一天,桶里的鱼仅仅卖了三四条,来福的喉咙也喊得沙哑。但因为价钱便宜,种类又多,摊子前的回头客也与日俱增,半个月后,捕来的鱼几乎次次卖个精光。
一有了钱,来福就迫不及待地去买了心心念念的五花肉,然后,他发现大娘是实在做不来鱼和肉,鱼不是做得太腥就是失去了它本身的鲜味,做炒肉时,更是恨不得把肉中所有的油都榨出来,肉自然是又焦又硬。
来福看着被糟蹋的肉直心酸,幸而,他在前世一个人生活时总爱自己整伙食,而且厨艺算得上精良,于是他就主动要求做肉菜,大娘起初是不肯的,结果拗不过来福,只许诺让他做一次。
来福把做好的肉端出来后,来金被肉的香气引得直吸鼻子,大娘烧得的肉总是泛着焦黑,来福做得则是透着棕黄,上面淋着一层事先勾芡出来的汁,光看见就让人食指大动,这顿饭,来金整整吃了两碗饭,大娘也吃得筷不离手。
自此,来金就再也吃不上大娘做得菜了,大娘无奈,其实来福做菜并不方便,但看着来金和大娘对自己的菜赞不绝口的样子,也就乐呵呵地负责起了家里的伙食。
他们三人都是不爱显山露水的人,虽然在吃食上改变良多,衣住行却没有变化,竟也无声无息地瞒了村里人两个来月,但结果还是出了事。
第八章
两个月后,刚步入初夏,寒气已经褪去,村子里有些人会趁着这农闲时候去河里捉鱼,拿去市场换点额外收入。
在往年,他们的鱼总能卖得七七八八,但现在,来福他们已经在市场里卖出了人气,鱼的数量又充足,村里的那些人自然讨不了好,运气差的更是没卖出一条,一天下来,只得又气又急,同时又纳闷来福他们鱼的来源,捉鱼本是个技术活,对于来福来金这样的小孩和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这么多的数量。
回到村里,一传十,十传百,一天之内,差不多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来福他们买鱼的消息,而关于鱼的来源更是越穿越邪乎。
晚上,来福和大娘商量了一下应对办法,来福最终决定把渔网的做法和用法直接公布出去,大娘心虽不舍,但一下子也没有其他法子,况且现在她知道来福不是一个简单的八岁孩子,对来福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
第二天,来福他们专门挑村里人多的时候,大张旗鼓地往村长那走去,有人看见后好奇地跟着,在来到村长家时,他们身后已经跟了一大群人,来福瞥了一眼,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村长出来后,来福恭敬地行了礼,直接说明了来意,征得同意后,从怀中拿出编网用的植物,来金在旁边打下手,两人在现场示范了起来,没多久,小面积的网就做成了,又和大家详细地讲解了使用方法,其他人直看得目不转睛,讲完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村长和周围的人对他们的态度明显有了好转,来福的这种做法无疑是很明智的,既让他们不再是众矢之的,还能得个好名声,最后,他又跟大家讲了网眼需要控制的大小,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几天之后,家家户户都用起了这个方法,市场上的鱼瞬间暴增,在供过于求的情况下,鱼的价格下滑得厉害,连原先的一半都没有,大堆的鱼卖出去后也赚不了多少,更多的鱼因为没有妥善处理而死亡腐烂,过了两天,河里的鱼锐减,近十天后,河里稍大的鱼已经不见了踪影。
来福对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但鉴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他依旧活得悠闲自在。其实在公布捕鱼法的当天,他就先捕了一网养在的水桶里,不过这些都是要自己食用的,因为现在他们即使不做事,之前两个月卖鱼赚的钱已经足够他们维持好几年的开销。
又说这次的事情,在村里人的眼里,是觉得自己得了大便宜,但事实上,他们这次卖鱼的钱比以往多不了多少,这种捕鱼法如果只在一人手中是可以致富的,若在一群人手中,那就变得无比鸡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