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下+番外——贰人
贰人  发于:2012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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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你看!给你的!”

他还知道想着自己。简潼冷哼一声,气消了不少,脸色却不好就放下来,仍是冷冷地,接过纸包,打开来。

两片油纸中包着几块杏仁糕,不是什么精致的糕点,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货色,甚至因为被少年一直揣在怀

里,而有些压坏了。

简潼皱皱眉,一副嫌弃的样子,却仍是拿手指掂起一块来,凑到唇边咬着。

糕点并不是什么名坊名品,味道也只是差强人意。酥酥软软的,含进口里,一股香甜在口中弥漫开来。然而这

味道却让简潼莫名地觉得心头一暖。

他回过头,看到张冀长正直勾勾盯着他看,一脸期待他大加赞赏的样子。他忍不住有些好笑,口中香甜的味道

渐渐流向心田,似乎连心中也随着这味道而变得甜丝丝的。

他勾起唇角,绽出一个微笑,看得张冀长眼神又直了几分。

他笑笑,从纸包中又捡出一块来,递给张冀长。

张冀长接过杏仁糕,也咬上一口。

夕阳西下,将窗外的天空染成红色。屋中有些昏暗,两人却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坐在床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买回来的杏仁糕。

然而这样简单而平凡的日子,却让他心里都是暖暖的。

他不再只有小漓一个人。他有同伴。有一起生活,并肩战斗,而且约好了将来要一起征战沙场,杀敌立威,拜

将封侯的同伴。那人会念着他,会挂着他,出门也会想着他。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就这样在一起。

他突然觉得,这赟沛阁也美好了起来。

从那以后,张冀长记住了小潼爱吃杏仁糕。每次进城,他都要帮小潼带一包来。看着小潼吃着杏仁糕,唇边沾

着细碎的屑,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就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弯弯的,真好看。

他与小潼一起生活了三年,他们也会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在一起,一起上战场,一起为国效命。

想着小潼,他不由又笑了。他伸手摸摸怀中的小油纸包,脚下步子加快。三年过去,当初的少年身量也已颇高

,脸上的轮廓也开始有坚毅硬朗的雏形。他院中那个身影快步走着,远远地就喊着:“小潼,我回来了!”

简潼闻声转过身来,少年的容颜更显纤丽,在看到来人时脸上绽出微笑。

“小潼,我买了杏仁糕!”

简潼应着声,迎面走了过去。

刚刚教习师傅说瑞王有事叫他,说是与小漓有关。也不知是什么事?

……晚点再去也不碍的吧?

第67章

张冀长策马狂奔,一路西行。

然而越接近目的地,他心中却越不安。总觉得……已经来不及了。

领着五百府兵奔袭几十里,他突然拉紧缰绳,勒住马缰。身下战马嘶鸣一声,前踢高高扬起,生生停了下来。

身后的五百府兵也停了下来。

“冀长……”简潼策马来到他身边,望着他面上一派担忧神色,与他一起望着前方

眼前便是稽骝山,远远便望见山坳中传出火光,映红了黑沉沉的天幕。有喊杀声从山谷中传来,只是听着那些

声响遍可猜测远处的战斗又多激烈,张冀长的心也随着这声音沉到了谷底。

先原地安顿了下来,张冀长命几名士卒前去查探。不一会儿,几人回来了,并带回来几名丢盔卸甲,一身狼狈

的兵勇。

其中一人显是认出了张冀长,扑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号起来:“张将军!”剩余几人也扑倒在地一阵

嚎啕。

张冀长皱皱眉,止住他们,喝道:“我且问你们!前方山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陈亦鸣将军如今安在?!”

那几人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号,这才将稽骝山谷中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接到瑞王军令,急急忙忙启程向稽骝山行去。陈亦鸣带着他们赶到稽骝山,派人查探了那两万西南军

正驻扎在山谷中。陈亦鸣率人冲进了山谷,正欲一举歼灭敌军,只见山谷中密密麻麻排着大小营帐无数,却空

无一人。待他发觉不对劲,命人撤出山谷时已是来不及。

这山谷中入口狭窄,四面环山,他们进了山谷才觉出不对,待要撤出时谷口退路已被敌军截断。

陈亦鸣心知不妙,慌忙要冲过去抢下谷口,正在此时,四面山上杀声顿起,火光冲天,埋伏下的两万西南军现

了身,向谷中投射火箭。原来谷中帐篷、营寨亦事先涂上火油,遇火即着。

一时间,山谷中已是一片火海。

无数士兵身上被火点燃,惨嚎着倒下。亦有人直接被山上的箭矢射中,悲鸣着倒地。这稽骝山谷中,一瞬间变

成血与火的修罗场。是瑞王军士兵的地域。

陈亦鸣暗叹一声大势已去,一面拼命挡格着火箭,一面率人继续向谷口冲去,想杀出一条血路。然而敌人有备

而来,早用巨木堵住谷口,四面山上箭矢又密,陈亦鸣几次冲杀,都未能成功。五万瑞王军被困山谷中,任人

屠杀。

只有少数士兵逃出山谷,又被埋伏在山谷外的西南军截杀。瑞王军斗志已是,早弃甲曳戈,四处逃窜,被身后

的西南军围捕宰杀。

张冀长面前这几人就是万幸逃出来的那些人之一。

张冀长一脸沉痛,双眼盯着远方天幕,眼睛都被染上火色,仿佛也有两团火在熊熊燃烧。

咬咬牙,他扬起手中马鞭,正欲下令手下五百人跟他一起杀进谷去,营救陈亦鸣与那五万精兵。喊声尚未出口

,却被人拉住胳膊。

他回头一看,只见简潼正死死拉住他高高扬起的胳膊,眼中含着泪,冲他摇摇头。

张冀长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那两万西南兵早有防备,衮王使的好计谋,定要全歼瑞王军,谷外定有伏兵,专等瑞王援军一到,更将瑞王手

下力量一举灭尽。

更何况他这区区五百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然而他能怎么做?陈亦鸣正在谷中拼杀,瑞王军正惨遭屠戮,而他却只能在这里坐视不管,束手无策?

就算知道势不可为,就算知道自己去是送死,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简漓,放手。”

简潼见他一路毅然,更是悲痛,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冀长!不可以!你知道你去了也没有用,只是白白送死

!”

张冀长一把甩开他,吼道:“那你要我怎么做?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人被衮王那混蛋杀光烧光?我们就

什么都不能做?”

这一晚,他已经受够了。先是知道童僖的真正身份,接着便是发现童僖身份已暴露,被衮王抓了起来。然而他

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他想冲进衮王府去找他,救他出来,保护他不再受任何伤害。可是不行,

他不能,他去了唯有送死,更救不了童僖,也帮不了殿下。

他只能以大局为重,听令前来救援稽骝山,希望能保下瑞王这五万精兵。有了这些力量,瑞王才能与衮王抗衡

,才有机会去救童僖。

可是眼下陈亦鸣中计被围,五万瑞王兵命在顷刻,瑞王基业几乎倾颓,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恨透了这样的无力感。他恨透了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冀长!你冷静点!”简潼声音哽咽,却丝毫不肯让步,“你想想殿下!”

听到殿下的名字,张冀长似是冷静了些,简潼继续说道:“你想想临走时殿下说的话,再想想许臻说的话。我

现在才明白……殿下早知道来不及了。他早知道,我们赶不上救亦鸣。但是他还是把我们派了出来,不是为了

救那谷中五万精兵,更不是为了送死!他是想我们逃出来,想我们保留下瑞王府这最后一点力量……”

张冀长身子剧震。

简潼只觉心中苦涩无比,眼泪已流了下来:“若是连我们都死了,那才真的是一败涂地。到那时候,你让殿下

怎么办……他怎么办?谁去救他们?”

他……

不用提名字,张冀长也知道简潼所说是谁。

现在这样的局势,瑞王显是猜到了衮王要干什么,才特意抢先将他们调出京去。那现在京中,发生了什么?

张冀长双拳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终于下定决心,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吼道:“弟兄们!殿下有难,跟

我回城去!”

一行人一路奔波,赶回潋京城。

到城外十里时,张冀长又被简潼叫住。看着简潼忧心忡忡的脸,张冀长的心情也是沉重。五百人就地扎营,派

人前去城门处查探京城情况。

此时天边已开始泛白,太阳也开始一点点露出头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望着天边初升的朝阳,张冀长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兵荒马乱的一夜,这痛苦难耐的一夜。这一夜如此漫长,以至于张冀长以为永远不会过去。

然而新的一天还是来了,只是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顾不上感慨,前去城门处查看的探子回来了,带来了京里的消息。

果然,城门已被封死,城守李百峥亲自率人把守城门,严禁任何人马出入。

潋京城中已经戒严,大事就在眼前。

张冀长一颗心跌至谷底。

他来回踱着,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焦急。

他望着远处那座巍峨的潋京城,三百年来岿然屹立。那里面有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有他誓死效忠的主上,更有

他深深爱着不能放弃的,最重要的人。

天色渐明,又是新的一天,潋京城将迎来前所未有的风波,瑞王殿下身处险境,衮王即将起事,整个大堇王朝

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然而他却被困在城外,无法进去。

而更重要的,那人已被囚整整一夜,不知正受着什么样的罪。

他抬头再次望向那显得如此遥远的潋京城。

童僖,你现在……可好?

童僖微微动了动,身上无处不疼。

意识回复,疼痛也回到身上。

一起回来的,还有耻辱。

他睁开眼睛,身体上的惨状早已不忍目睹。

这里是地牢,只有火把的亮光,让他猜不出此刻是何时,是何地。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已经打开,忘记被拷回去

。果然,他这副样子会让人失去戒备吧?

他艰难地移动着,扯过一旁早被扯破的衣衫,覆住光裸的身体,还有受尽凌虐的痕迹。

他一脸木然。其实早就看开了,不是吗?

这些年来,他什么苦没受过?即使是这样的对待,也并不是第一次。

他靠在墙壁上,趁着四周没人,抓紧时间调息着。

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没什么的。

与他这些年的遭遇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还是有掩藏不住的耻辱感涌上心头。还有愤怒,还有仇恨,还有想要杀戮想要发泄想要毁掉这一切的疯狂

,让他紧紧握住衣襟的指尖都微微抖了起来。

这样疯狂的想要彻底毁灭彻底解脱的念头几乎将他吞没。

有时候他也不懂,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他这样坚持,这样忍受,这样将自己逼得不成人形,到底是为了什

么?

他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捏碎那些人的喉咙,为什么不撕裂他们的胸膛,用鲜血和生命洗刷自己所受的屈辱

即使因此暴露,因此被杀,因此而结束掉这丑陋肮脏的生命,才是他一直期待的解脱吧?

他扬起头,高高的,望着黑洞洞的房顶的石壁。

仿佛这样,他依然是高傲的,依然是不可战胜的,依然是任何人都摧毁不了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坚持下去。眼泪才能不掉落下来。

他闭上眼睛,听着铁门发出铿锵响声,有脚步声走进。

战斗从来没有停止,他也从来不会被击败。

他冷然睁开眼睛,正对上衮王玩味的视线。

“小喜子,昨夜过得可还好?”

童僖双瞳瞬间收紧,薄唇也紧紧抿起。然而他仍是将这愤怒压了下去。

胸口憋闷得几乎炸开,他压抑住几乎想要吞噬眼前这人的怒火,低沉地嘶声道:“王爷呢?可又梦见你那小九

儿了?”

衮王闻言变色。

童僖轻笑一声,继续刺激他道:“还是又想着他自慰?叫着他的名字高潮?”一旁的侍卫见状,按住他的手脚

,压制着他。

衮王脸色铁青,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恶狠狠地瞪着他:“住口!”

童僖讥讽地笑着,恶毒地说道:“辛太广,你也不过是个懦夫。”

衮王将他狠狠甩到一边,他的脑袋撞上坚硬的石壁,他只觉得脑袋发懵,鲜血顺着发迹流下来。

“看来你还学不会老实。”衮王冷冷地道,“把他拷到墙上,好好招呼他。”

几个侍卫应声上前,衮王冷冷地站在牢门口看着。

童僖躺在地上,看着几名侍卫向他走来。一名侍卫向他弯下腰来,要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他腰上的佩剑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垂了下来,正递在童僖手边。

正是这一刻。

童僖动作起来,抽出那名侍卫腰间的佩剑,暴然而起,一剑刺穿那名侍卫的胸膛。

在那侍卫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童僖已将剑拔出,向衮王冲去。

一旁的侍卫被这突变惊呆了,待童僖冲上前去,这才反应过来,飞身扑上,童僖手腕一抖,割破那侍卫的咽喉

,一澎鲜血飞射而出,那侍卫歪歪斜斜冲向一边,倒在地上。

童僖未多看他一眼,他的目标始终只有眼前那个男人。

身份已经暴露,我这枚棋子再没用处,瑞王五万精兵也被你灭了,而今我只有杀你。

衮王脸上露出罕见的慌乱,向一旁躲去,然而童僖的剑极快。他闪过扑过来的侍卫,直直向衮王刺去。

辛太广,若问我童僖为何忍耐这么久,为何可以忍受那些折磨,为何一直隐忍到现在,全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杀你。

他飞身上前,一剑刺向衮王胸膛。

然而剑上传来的触感却让童僖的心瞬间冰冷。剑身因这强大的力道而弯曲,却没有刺进去。

衮王被剑上巨大的冲击被撞得向后飞去,直直撞上身后的石壁,摔到地上。

然而剑却没能刺进他的胸膛。

童僖垂剑而立,长叹一口气。

万事休矣。

一旁的侍卫终于冲了上来,夺下他的剑,将他制住。他并没有反抗。因为已经没有用了。

这必杀的一击已经失败,他再没有机会。

他望着对面的衮王从地上爬起来,甩开要去扶他的侍卫。他用袖子擦擦唇边留下的血痕,望着已被按倒在地的

童僖,面上居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小喜子,你好本事。本王竟不知你身负武功。你掩藏得极好。”

童僖狠狠地瞪着他,却不言语。

“只是你也不知本王贴身穿着刀枪不入的宝甲吧。”

“小喜子啊,你真是一刻都不让本王省心。一刻不防着你,你便差点要了本王的命。你让本王怎么待你才好?

他收了面上的笑,又回复冷漠狠毒,转身走向牢门离去,向一旁的侍卫冷冷地交代一句:

“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第68章

四周阴冷潮湿。身下的石板坚硬而又冰冷,搁得他生疼。

他皱皱眉,想要翻个身,将已被搁得疼到麻木的后背解救出来。然而却动弹不得。

不管怎样使力,都抬不起手来,也挪动不了脚掌。这身体都仿佛已经不是他的。

一点一点,疼痛漫了上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无力,挣扎,屈辱,和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童僖的心霎时间跌进谷底——这才记起他已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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