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不知道说的是卓少倾当面别人跟他势不两立,其实背后跟他又有几分不得说的纠缠,还是说的是卓少倾此人心里就有个牌坊情节,明明寡妇当得苦了吧唧的,也羡慕婊子生活滋润,但是心里那道坎又过不去,凡事要整出个理由名义了,这才放了心的去做,奚落他伪呢。
君子与伪君子一字之差,实际上当然也差不了多少。当然这只是简檀个人看法,卓少倾绝对不承认,但他唯一承认的就是简檀在外人也伪善,但是在他面前小人坦率很多,当下干脆装作没听到,顺着简檀的问下往下走,装逼地反问:“简檀,你我如今的局势,就算只谈利益,我不愿要你死,你也不愿要我死,难道不是吗?”
不过某人的装逼很显然找错了对象,简檀放了水碗,双眼一闭,眯靠在栏杆上懒得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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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撇开私情不谈,卓少倾一来对这强劲的商业对手超越这个时代见识的天才,没有几分赞赏和惺惺相惜是假的,二来正如同简檀以卓少倾为制衡迅速爬起来成为新晋红人,卓少倾此刻还在等,若是真想独讳,最开始是不想天下之财落在他一个人手里,就捧起来一个简檀,但是简檀留不得了,也自然无法看着他卓少倾坐大。
当他迫切地感受到卓少倾的压力的时候,简崇宗所有的顾忌,稍微一权衡,很可能铤而走险,便是冒着失去民心的危险,他也会以强硬铁血无情的手段,就像自古以来那些狠辣的皇帝们做的那样,逼急了管你是望族世家、三朝元老、大功大德,老子杀了再说,谁敢非议老子我再杀!
这无疑也是卓少倾不想看到的,简檀和卓少倾两人相处,也都知道两人之间有一定的唇亡齿寒的关系,各自不再争斗,而做出你死我活养精蓄锐的样子,其实各自争取时间,简檀要往上爬,卓少倾要暗中发展未雨绸缪!
就算是当初卓少倾也想过要除去简檀,那也是建立在跟简檀觉得没任何可达到这一默契的情况下,而且简檀估计也没这个想法,那自然硬着头皮也只能先下手,但是两人关系有所缓和,几乎各自默契地想到,合则两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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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装逼没下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所以,问你呢,你这事你到底有个什么法子?”非要人家大声说表白心迹大爷舍不得你死么?真没见过这样的,爷要救你,就好像还要巴巴贴上你冷屁股求着你让我救一样。
简檀微睁开眼,眯着眼睛看他一眼,反问:“要帮我?”
卓少倾只好点头。
简檀扯出一丝弧度,似嘲似笑,“难得你居然这么挂念我的生死。”
其实出事到这会儿,简檀想来想去,也就想出个丁封寒恐怕会记挂他一点,所以他在别无选择之下选择交给他,就赌丁封寒不是个薄情薄义的人,若真薄义,他也没办法。
他原料也就一个丁封寒,此刻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卓少倾。
所以他有些高兴,便带几分笑意。
他坐在监牢里静等,也总有些个狱卒会不时候说一点这事,雪片儿似的奏折基本跟着风向全是弹劾他的,其实说到底,他终究根基未稳,出身不高,早都有大部分的人达官贵人很瞧不起他的身份,这一场大势弹劾也在他意料之中,便是天牢准人来见,他估计也没人会来看他一眼。
算来算去便也只有两个人,还不说目的多纯粹,于是又带几分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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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我在皇宫碰见丁封寒,他装成个小太监,被公公叫住了要训,还是我给他解围,所以,你该相信,我是诚心的。”卓少倾生怕简檀疑心他不肯信他,“我当时问他,他不肯说,口风紧得跟什么一样,让我来问你。”
说起这个他便有几分怄气,简檀瞧着评了一句:“这自然是丁封寒的好处,口风不紧怎么能用?”
“可是我是要帮你,他不跟我说,万一他失手了呢?然后你等着死啊!那之后今天就传来消息,宫内闹刺客,人是没找到,但是我担心——你说你交给他的事,成还是不成呢?”
卓少倾这话实在有些不好听,但是简檀瞧着也自然还是有些欣慰的,反而觉得真实,又听见丁封寒已经在皇宫,那料到是赌对了,丁封寒帮他了,淡淡笑笑,叹了口气,“成与不成,那便是命了。”
“唷,你倒是真看得开啊,不怕死了?明明舍不得死跟什么一样。”卓少倾等了半天等不到简檀的下文,自然不高兴,他都这样了,但是简檀还是不打算跟他坦诚相告一次。
简檀抬起头来,看着他:“我虽然只信我自己,但该认命的时候最好还是认命。争取该争取的,求而不得的,不认命,又如何?”
他看着卓少倾微微出神,就像,他想他爹要是也是卓辰平就好了,有个娘亲也要像习瑶云,日子过得跟卓少倾一样幸福……同人不同命,卓少倾就是命好,他又羡慕不来的。这一生至此,不过苍凉,他能争权夺利,可又争得了这一世坎坷换了欢笑?
再不甘心,却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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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觉得简檀心凉了,这人什么时候说过这等丧气话,又觉得好像是还有几分道理,却又想他傲娇骄傲这么多年,也不过在外人面前不表露,这么个性格心里指不定藏了多少沟壑,强势放在外面而已。
这样想着,外面有人来唤,卓少倾还当是卓一奇,却不想是卓杨提了个篮子进来,他刚去要完水,又知道简檀没喝没吃三天多了,便出去再吩咐狱官让他去找他的人带手信去,倒也不怕狱官不干,如今又多一个把柄,简檀是朝廷要杀的,但是你这狱官怎么当的,让人送有毒的食物和水,被他卓少倾揪着不放能掉一层皮下来!
这时候天牢当然不会有吃喝,而且卓少倾知道这会儿简檀胃估计难受呢,吃这里的东西能疼个好久,便招呼自己的人做了鸡肉粥给他送来,自然也是不放心交给其他人的,不过这种事他自然叫的是卓一奇,却不想来的是卓杨。
这人,他天下物流的大总管,怎么从西疆跑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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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杨倒也是能信任的人,只不过他能干功利心也比较大,卓少倾不喜欢带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而已,当年同一批的孩子,卓杨有的是聪明,卓一奇有的是智慧,事实证明卓杨还是一把好手的,卓一奇也更合他意,也不在乎权势钱财。
卓少倾把熬好的粥端给简檀,拉着卓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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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对于拿到的手上的粥愣了两下光看了,被粥香一勾才被饿坏了的胃提醒该吃了,连忙一勺子一勺子舀入口中,还有些烫都顾不得。
这等光景,他自己抿着嘴不开口就罢了,也知道有些凄凉,其实一碗凉水都已经很满足了,他又不敢求多,现在再来一碗香香美美的粥,和着是卓少倾细心又体贴的吩咐,“慢点吃,仔细胃疼……”
简檀这人等闲很难动他心,从多少次绝境中出来的,对一些其他的自然就看空了。
但是他却知道,有时候差的,也就是那样一口水,一碗粥的情谊。可惜世人只爱落井下石,多少次他想要而不得,今日终于有人给他送碗水送碗粥了么?
想他念着丁封寒的情谊,真正把他看在眼里,也不过是卓少倾第一次上他那次,他原本打算回去再难受睡一觉,也不指望谁多挂念他一句,而那个时候丁封寒也没做什么,真心稍稍照顾他一次,他便也这么些日子投桃报李,处处也念着这份情。上次卓一奇那事居然跟他对着干的丁封寒,他下来念着念着,也只是生了闷气不愿再用他,若换了别人,这人一定得死!还别提李公子那事出面护了丁封寒!
这世上,点滴真心难求,他何尝不知道他的人,看重的不过是利,或者被他胁,一旦树倒猢狲自散的道理他看得明白,如今有一丁封寒,再有卓少倾,卓少倾!
简檀养狗,还有一句话,那便是那狗若呲牙咬人,简檀那瞬间气上心头狠心手更狠,直接能弄死,但是一时间因为别的原因若没弄死,小狗儿继续跟他撒泼撒娇摇尾巴挠爪子,他瞧着慢慢气也就消了,时日越久他念及旧情再下杀手的可能就越小,若再有那么一两件小狗儿表现好的事,这功过自然相抵,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至于呲牙咬人,他自然揉着头眨眼睛,自动装失忆!
或许,他正是知道自己这种性格,所以出手往往狠辣,不想给自己动摇的机会。
只不过,简檀心里的表现好,那可谓相当不容易做到。
简檀觉得,卓少倾成功做到了。虽然时常还是对他呲牙咧嘴,但是他喜欢,还是他唯一想求的,假如不死的话,要是再有谈不拢的,他也考虑可以跟卓少倾各退一步,比如卓少倾不喜欢他做的事,要跟他呲牙的,他不做就是了,不惹他跟他呲牙。
第八十八章
“什么人!”
“来人,有刺客!”
刹那间城门血雨起伏,刀剑嘈杂,人影搅动。
丁封寒持剑寒光四起,想趁着御林军们还没前来的时候豁开个口子冲出去,却不想上次受的伤比他想象更重,剑出手却愣是一抖让人躲了开去,瞬间机会已经失去,他被更多的御林军围了起来!
简檀,愿你安好。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当日你救我一命,今日权当还你。世间寒凉,你知我知,能给你的,就这么一点温暖,我说五年陪你,便不会弃你而去。
咬咬牙,他想恐怕今天要不幸了,想过简檀,却晃过一张如花永远带着贱贱笑容的脸。
寒兵将至,他却忽想,原来到最后,既没应他,也连再见都未曾相告。
可是我是这样的人,行走在黑夜的血腥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血腥掩埋,让你不要靠近,为何怎么又打又骂怎么说都不听?
枪尖刺入肉中,是冷的,却带起温热的血喷溅而出,妖艳的血花绽放在早春的夜空。
视线模糊中,围着他的御林军有了个空隙,骏马从他身边掠过,蒙面,黑衣,却向他展开一双白皙温暖又带凉的手。
伸手,借力,搭上,上马。
他倏然而至,不知何处而来,却未与他失之交臂,拉他离开黑暗,向着世间最温暖的地方。
“丁丁。”
丁封寒倒在一个温热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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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杨先说了卓一奇的事,他在照顾重伤的人,实在没功夫过来,便让他过来了,又道:“最近官府不知道如何,对我们老是刁难……”
卓少倾默默听着,微微点头,简崇宗看来有几分双管齐下,有些手脚不过是事前试探。
卓杨又道:“再有就是,少爷你在南方打仗这个年底也没回去,便过来一趟顺便为你送来。”
“成,我知道了,你在外面等着,望个风。”卓少倾打发他去门口。
“嘿嘿,少爷,那个是跟你齐名的简老板?今日可算开了眼了,不过少爷,这档子事我也略有耳闻,窃以为不要掺和,明哲保身会比较好。”
卓少倾又何尝不知道,简崇宗已经对他如芒在背了,可是简檀,能不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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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的时候简檀已经喝完了,还是静静地坐着,不知道想什么,他远远看着,总觉得心酸。
“胃舒服些没?”卓少倾把东西收拾了放外面,“需要什么我让人帮你。”
简檀看着他摇了摇头,问:“要走了?”
卓少倾看着他没多少情绪的脸,“你是希望我走呢还是个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你走,真的。”简檀失笑,但是卓少倾进来已经费了一番功夫,若待得太久,这事保密就罢了,不然传出去难免说什么别人也会生疑。
“哦,甚感荣幸,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想赶我走呢。”卓少倾打断他道。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简檀:“……我也有话跟你说几句。”
卓少倾:“那我多问几句,在你烦我之前。”
两人相视一笑,卓少倾在他旁边毫不嫌弃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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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封寒这刺客闹得,据说伤得很重,不知道他为你把事办了没?”卓少倾先跟他说了最新的消息,他让卓一奇带人在城门口接应,倒还真起作用了。
“丁封寒既然进了宫,他就会尽力把事做好,不做好,他是不会出来的,所以他肯定是做了。”简檀有些欣慰地转头冲他一笑,“这事谢谢你,算我欠你情,只不过我都这样了,你这人情应该早点让我欠的。”
卓少倾觉得今天这事真是奇了,得到简檀道谢,我去,太不容易了!不过他转瞬就道:“这事别乱往你脸上贴金啊,我家奇葩的男人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要谢还轮不到你。”
简檀笑笑,他想是不是丁封寒救这卓一奇还救对了,不过他也说得好,幸好他没杀了人,不然跟卓少倾也到不了今天还能笑笑。
卓少倾却想着这简檀还真了解丁封寒,丁封寒也说什么于他而言不会失败呢,而且平日子很护简檀,奇葩要挖墙角,屁个进展都不见,一直是单相思,而实际上丁丁不会是对简檀有点什么吧?他想着,又给否定了,况且现在也不是乱吃飞醋的时候,忙问:“简檀,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他去做什么?你怎么翻盘?我至少能帮个忙,你能告诉我么?”
“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这事你插不上手。”简檀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这事你知道了对你反而没好处,对我也没好处。我这案子从头到尾是怎么操作的你知道吧,我没想到发得这么快,以至于我很狼狈被动,你知道的,找证据什么都没用,我不得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孤注一掷。”
这些卓少倾也猜到了,这案子上根本插不上手,简崇宗是铁了心要处死简檀,不在于这个案子到底如何,简檀多少是有些底牌的,他没办法已经开始动用了。
“这事关系皇家秘密,我这样告诉你吧。”简檀想了想,“是简裕啸说服简崇宗杀我,我的存在让简裕啸感到威胁,裕王府跟我……不共戴天,他知道我早晚对他们动手,只等我羽翼丰满的时候,我一出手那必定不会给他们活路,而且一击必杀!所以绝不想坐以待毙。他进宫跟简崇宗编了什么故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大概猜得出是建立在一个什么样的基础之上编的故事,他厚积薄发准备充足,我仓促之下无法正面应战,这些你也知道,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力挽狂澜改变这个案子的走向。我只能釜底抽薪,把他以为立足的基础击碎,戳破他故事的根本,再美妙也只是虚妄,从根本上,简崇宗不再信任他,我的危机自解。”
说了半天,跟没说有多大区别么?卓少倾心头腹诽,但是看一眼简檀抿起的嘴唇就知道,这已经是简檀能告诉他的极限了。
好吧,他应该这样想,重要的不是简檀告诉了什么,而是简檀的态度表示了,尽管说了一堆比废话好不到哪去的话,但以他说这种话都嫌费口水的样子来看,简檀的废话至少证明了他有诚意,事情总是在慢慢变好,所以他应该高兴。
卓少倾真的觉得,他没救了,废话都能带点小窃喜。
简檀又补了一句:“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知道,时候到了当我欠你一个解释。”
这叫什么,充分表达了诚意!但是卓少倾还是很欠抽地问:“喂,你很可能明天就死了,那个……哪一天啊?”
简檀觉得他是脑子抽了才跟他说一堆废话,就应该两眼一翻无视他,不过他最终不冷不热地道:“我死了,他们不是说怀恨而死的会成厉鬼么?我来拜访你。”
“……算了吧,我跟你没那么深仇,别来找我,你不是一般的厉鬼,你就是阎罗王!阎王拜访,算了吧。你呀你,下地府不用多久都能造反成就新一代的阎罗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