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你,就随便你。”
“那我先说好,你若不幸了,我就去拿,你若好好的,我就不要了。”
“也好。”
简檀忽然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卓少倾愣了一下,又问:“那个暗号是什么来着?……然后又是……?好复杂啊。”
简檀低声在他耳边又说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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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怎么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也闻到了,哪失火了?”
两名巡逻士兵忽然看见御书房里冒出滚滚黑烟。
“快去找人救火,禀报张公公和皇上,御书房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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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你又看着我干嘛?”
简檀看着他叹了口气,“把暗号再背一遍我听听。”
卓少倾不知他何意,只好默着背了。
“错了。”简檀淡淡道。
“啊?”卓少倾一脸不可置信,又说了一遍,简檀摇头,他只好又默了一遍,道:“不可能,我记性好着呢。”
“错了。”简檀斩钉截铁。
“没错,你明明告诉我的就是这样。”
“那就是我错了。”简檀捏着他的手,“我想告诉你的就是,刚才的暗号我是骗你的。”
“……”卓少倾一阵无语,接着是这样的:“!!!”
他记着,简檀说,暗号错了会死得很难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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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御书房失火了,昨夜皇上小醉去了御书房,没多久又出来了,烛台忘记灭了。”
简崇宗正在早朝,也只有张公公敢上去在他耳边汇报这事,又问:“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要去看看吗?”
简崇宗第一想的就是,他那些秘密信函好像昨夜他拿出来了,每一样都很重要!
“今日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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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了,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你就一点怀疑都没有?我真担心你以后会死在这上面。也幸好我是不想要你陪葬,不然你下来找我算账吧。”
卓少倾:“……”
“真的,是这样的……”简檀又凑到卓少倾耳边,低声又说了暗号道。
卓少倾保持着很无语很无语的神情,默默记住,十分委屈道:“我以为你都这样了咱们不是刚欢好你就翻脸不认人啊,我这个时候怀疑你还怕你不高兴呢。”
“我不会的,我本性如此,也不会觉得别人一定要相信我。”简檀摸着他的头发给他顺毛,悠悠又道:“真是一点都不记教训,再亲的人,也有骗你的时候。我知道你心软,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卓少倾黑线着忽然脑筋灵光一至,又带着几分想噎他的打算,“我怎么知道你这次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简檀看着他,摸摸头,“孺子可教,你总算没让我太失望。”
“……”卓少倾反被噎:“!!!”
“暗号,是这样的才对……”简檀再次凑到他耳边。
卓少倾很心虚地问:“我能怀疑,你这次说的是真的么?还是你这两次说的都不是真的?第一次是真的吧,其余的两次都是惑人之计?”
简檀指尖勾着他的头发,云淡风轻,“你总算记事了,我说的,都不是真的。”
卓少倾抓狂了,“你妹,二百五啊,不就那点破银子么,我不要了!老子我不稀罕!”
“我只是想告诉你,乱相信别人不好。”简檀从身上拿下一块看不出材质的不知道是石头还是玉石的环佩,递给他,“其实有三道关卡,我说的三次,我说的每一次都依次是暗号,还必须配着这环佩,是信物。”
卓少倾真想把这人按下去再来一顿好操,他一定是欠操,别人有他这么变态么!
不过话虽这么说,卓少倾现在虽然在埋怨,以后他会知道简檀给他上的这一课总在不经意给他带来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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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有些乱,但是好歹发现得早,只是把那些帷幕给烧了,倒也没烧到桌子上。
几个宫女瑟缩着跪成一排,也都不料她们一时疏忽,便弄成这样。
简崇宗气冲冲迈步进来,见此情况仍旧余怒未消,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宫女。
那宫女猛然一下撞上书桌,撞落几本奏折,和一个锦盒。
简崇宗斜眼一看,锦盒里滚出一物,顿时愣住了,连本欲出口的把这些宫女拖出去杖毙都忘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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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事,我也犹豫着,但想想还是告诉你吧,我其实也不太确定。”简檀觉得小狗炸毛的样子其实挺好玩的,就是可惜没多少时辰了,“有一次我无意路过御书房,听到简崇宗说过一句副将朱蒙……”
简檀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些,卓少倾讶异道:“他好像是我爹手下的。”
“所以我怀疑他是眼线之类的,当然我也没有证据,只是跟你提一下,你们多留一分心总是好的。”
卓少倾抬头看着他,以一种我还敢相信你么我该信你么的眼神瞅着他。
简檀果然不觉得半点不高兴,反而很欣慰:“不错,有进步了。这话我是说认真的,这个时候了你知道的,我没必要挑拨离间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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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崇宗看着锦盒里的东西,脸色森凉阴沉不定,久久不开口说话。
时近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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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断断续续又跟卓少倾说了一些,方才回到他身上,他一直说话不停,卓少倾反而听的多,就好像他若是不再说了,卓少倾就要走了。
“上次你说的那是,我一手挑起苗民战乱,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但今天有点时间,我告诉你吧。那些人无辜么?无义的是整个朝廷上下,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我同样也只是被人拿来利用的棋子。”
卓少倾没事了也一直帮简檀理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此刻忽然问:“简檀,你悔你怨吗?”
“没什么悔不悔怨不怨的,我早就认命了,可能我命不好吧。”简檀闭上眼睛,感受到卓少倾小心又温柔的动作,半响忽道:“我只是想活下去。”
这话一出口,倒像是打开一道情绪的开关,简檀有几分难以自持地把那些深藏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我只得喝药,但是王府里面的药都是有问题的,他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只想着让我病死就干净。”
“十岁的时候,我受封去了南边,御医说我活不过了二十六岁是真的。但是后来远离了王府,殷岳他帮我找了很多奇珍药材,再有奇遇,我偷偷习武,总而言之,我就好了。也是近几年的事,我将计就计把这病给瞒着,裕王府的人若是知道我已经好了,会活得比他们更长,一定不会让我活下去的。然后我对外称只有二十六岁,意思就是我简檀无论如何不能这样过了二十六岁,这是欺君,而且他们知道了也会想办法让我立刻死。”
“其实我怕死,但不是怕死亡本身。我有仇有恨,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然后我就去死,那些伤害过我,想要我死的,欠了我的,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好过。”简檀忽然扯开衣裳,指着那些纵横艳红又刺眼的鞭痕,“不做点什么,我都觉得对不起我身上这样的伤,和痛……你能理解吗?我什么不恨?为什么我简檀生而下来就是要这样的活着,然后被人蹂躏,主宰生死?我到底差了别人哪里?然后我什么都没有,我就得他们不愿意看着我,我就要去死?我死可以,我一定会拉着他们一起!不然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你甘心?”
卓少倾不说话了,从前他觉得不至于吧,简檀好歹是个郡亲王,而且就算裕王再怎么不喜欢他,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能怎样去?最多不过日子不好过一点,而且从一定程度上觉得搞不好简檀有什么被害妄想症,一点点小事就觉得人家怎样怎样想谋害他,而且一点点事就记仇,但是到现在,他突然才知道,简檀所面对的,远远比他想象得更残酷……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他也一定会想做点什么,他无法反驳简檀的话,才知道报仇果然是他的宿命。
有些东西,逃不开。
“我的时间不多了,二十六岁之前我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他们也不会让我活下去。裕王府扳倒谈何容易?不过我想不到的是,他们动手得这么快,我猝不及防。他们本以为我反正不管怎么样,活不过二十六岁,倒也一时之间没下手,估计最近是看我风头正劲,慢慢觉察到了什么吧,他们知道我一定会在二十六岁之前想办法就算死也要拖他们一起,所以觉得威胁了,连二十六岁也不想让我活下去了。”
“我挑起苗民叛乱,祸水东引,衡州州府本是裕王的门生,还有一些背后的人,这苗民叛乱背后的事,你所知道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一切都不是简单的,我若在朝中,我便能趁势给简崇宗埋下点什么,布置了很久,简崇宗这人容易怀疑,虽然是他亲弟弟,但是一旦有些怀疑的种子,早晚会要除了那人,兄弟,父子都不算什么,我收集的东西,应该可以。而且你一被我调开,京城之中,我必将更上一层楼,我不结党,不投营,为的只是要简崇宗充分信任我。他最受不了那些,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权力放大权给我。但是与之相对的,我没有在朝中可以利用与信任的人,有些事也只能我去办,而且讲个契机,我算计好了一切,但是怎么也没料到你给我来那么一手,你的脑袋啊,总是有这些新奇的想法。我知道我一走,很多事都不成了,成效也要打折扣。”
卓少倾实在很惭愧地想戳着手指问他,“我是不是该跟你说声对不起?要是早知道我半点不坏你的计划……但是不对啊,不坏你计划我会被阿里鹄打得落花流水,到时候苗民叛乱会不可收拾吧?”
“算了,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苗民能叛乱起来,朝廷必乱,说句没良心的话,乱了这天下,我更高兴,我有钱有粮,能拿到一队大军,你知道的,以我的本事,我能做什么。”
卓少倾更惭愧了,他觉得他无意中还是对得起苍生,但是对不住简檀吧……
简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好,要做到也不一定能成。”
最后卓少倾只说:“我不会再怪你了。”
简檀道:“我知道我的命可能就是这样,其实你们怎么看我都好,我认命了,走到现在,我知道我做的事在你们看来有错的,所以我也从不奢望能得到什么。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对我而言无所谓的,只要让我报仇,我就觉得甘心了。”
卓少倾不说话,简檀又道:“还有,我不需要你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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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时辰不早了,马上有差人会来,死刑前总有些事项必须要办的。”卓杨敲着门,压低声音道。
卓少倾闷声嗯了一声,起身去拿了他让他准备的衣物,两人在天牢滚了一回地板,说什么那身衣服也不能穿了,其实他也早想给简檀拿身衣服,不管怎样,他也不想让人看着简檀不体面的样子。
简檀接过,刚刚那番话说完,他好像又平定了情绪,淡淡笑了笑,“难得你有心,谢了。”他打开,却是一套在他一度觉得很有伤风化的衣服。
卓少倾把情绪藏在眼底,挑眉一笑道:“我很早就设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满脑子都是你然后设计出来的,说了拿给你,但是一直没这个机会,你当然也不肯收,今天你给我点面子,我就想看看自己设计的东西穿在美人模特身上是何等倾国倾城。”
“你设计的?我很好奇,你真是裁缝啊?”简檀拿这里衣先穿了,失笑问道。
“我不是裁缝,我是服装设计师,当然,这是兴趣爱好。”卓少倾能告诉他上辈子爷就是从奢侈品服装设计师设计总监销售经理最后总经理然后开副业做公司搞金融弄证券设计了辉煌的前途最后就坑爹地穿越了,他的事业正蒸蒸日上呢。
“服装设计师?”简檀一脸困惑,觉得这人为什么能老整出新名词。
“好吧,裁缝就裁缝,爷高兴,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意见?”卓少倾好难跟他解释,咱拉风着呢,只设计,不裁缝衣裳。
简檀瞧着其实也有些心情大好,他其实有些守旧,但是也有些愿意去尝试,当然一向他跟卓少倾的关系,面子上是绝对不要穿他的衣服的,当然某人摇着尾巴送上来的他很乐意,把手一勾,“怎么穿?还不伺候更衣?”
卓少倾美滋滋地凑过去,窄袖衣衫还是有点不同,但是简檀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会,这是给他机会呢,简檀却忽然道:“挺合身啊,不错。”卓某人听了更加乐呵呵地,爷是什么眼光,第一次的时候全身一摸,几尺几寸自然了然于胸。
简檀穿了衣服,也上下看了一眼,见卓少倾目不转睛盯着,也难得几分高兴,虽然他也不是很喜欢长这样一张脸,但是有时候他还是很乐意的,比如现在。
谁想卓少倾上下看了他一圈,感叹:“爷真是个天才,看看这等此衣只因天上有的鬼斧神工的设计,啊,perfect!完美!不然怎么把你衬得如此风华绝代!”
简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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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杨又催了一次,卓少倾连忙收拾了东西,有些不舍地看着简檀,“简檀,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觉得你一定能活下来,贻害百姓对不对?”
简檀难得体会到他的真心,想了想,忽道:“卓少倾,这一次有两成的希望。你知道吗,就在三年多以前,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我还是活下来了。”
卓少倾会心一笑,“那好,我等你回来。”
他说完就转身,简檀忽然拉住他,在他耳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一句。
卓少倾茫然发问:“你说什么?”
简檀退开一步,勾唇浅笑,似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我若侥幸,便告诉你。”
混蛋,要死都还要吊我胃口,死都不让我安心!
你要敢死,老子就去盗尸回来鞭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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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走出牢门,忽然强烈地想问那句话:“简檀,最后问你个问题。”
简檀看着他,“说。”
“那个,你心里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就想要一句准话。”卓少倾问这种话还是觉得有些羞涩又有些难为情,这生离死别的关头,好吧,他彻底俗了,他就怕听不到,好歹让他知道啊。
“喜欢啊。”简檀答得很迅速,卓少倾正一喜,想表个白说爷也喜欢你,就听见简檀随即补充道:“我若不死,你就是我的小狗儿,我自然喜欢,也会宠你。”
卓少倾瞪了他一眼,吼了一句,“你大爷啊,你还想着想小狗儿!操,你养宠物呢!爷不是你的宠物!”
简檀很困惑地看过去,“那不然是什么?我确实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
卓少倾指了他一下,气急败坏甩了一句话出门!
“你他妈也不想想,你家养个宠物你能让小狗儿去上你啊!”
“!”
很形象地表明了,简檀脑子叮一声被震住,然后是叮嘤嘤嘤嘤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