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很乱，好像被压路机碾过无数遍，破碎迷糊的记忆怎么也连不起来。一会是重阳时节与凤歌的执手之约，一会是龙恩在点滴小事上对自己的好，纵横交错，简直就是一片浆糊。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也不知道他与凤歌之间要如何割舍，这些被忽略遗忘的矛盾纠结在这一刻又全都摆到了面前，让人不知所措。
“我……”
“我知道小猫脸皮薄，这种事情说不出口，那我就当你默认了！青城，真好！”龙恩温柔的蹭着我的鼻尖，欣喜着把头埋进我的肩窝处。
看着龙恩欢喜的笑容，我无措的任由他亲昵的又亲又抱，眼睛却怎么也聚焦不到一块去。
我爱的人伤我至深，爱我的人痴心不悔，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未来……大概不会再有凤歌了吧？一切都犹如一场梦……龙恩也不会再让我把梦做下去……
还以为湮雪也同朝风一样，虽然男风盛行，却鲜有婚嫁，就算真的想要实现也要花费许多的时间与精力，所以面对龙恩的误会，我不忍扫他的兴，没有及时说明。可当我们的婚礼的筹备像是一切都早已准备，就等着我答应后立即成亲唯恐生变时，我才意识到，在湮雪男男婚嫁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原来想要说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真是失策啊！
婚礼的地点在红尘居。红尘好像即将要嫁女的长辈一样忙里忙外，挂彩、宾客、司仪……他还特地休业了一天，就为了今夜我与龙恩的婚礼。
听着喧闹的宾客声，我透过镜子偷偷看向身后在为我绾发的红尘，媚眼如丝，粉唇含笑，精致的妆容艳丽无比。
“今天可是紫陌最美的一天……我要给你梳一个漂亮的发髻，让全天下的人都为你着迷……”
红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娴熟的挑勾着我如丝的长发，不时还抬头看看我镜中彷徨的表情。
“怎么了？就要成亲了，不高兴吗？”
“红尘……”我犹豫了一下，“我害怕。”
红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紫陌，你怎么了？又不是叫你出去接客，怕什么？就要和自己心爱的人成亲了，居然会不开心？”
“我……”轻如蝶翼的睫毛缓缓垂下像精致的小扇，“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红尘的手停了一下。“那……你爱他吗？”
“……爱。”
“既然爱，就要相信他。相信他，会给你带来快乐和幸福。你不是向来对你的龙恩很有信心的吗？”
快乐和幸福？也许吧……可这心里总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没有着落，让人不安。
“我……”正欲把话说完，忽然看到在一旁协助红尘为我梳妆的小倌拿了根长长的银针在我的耳边比试了几下，顿时声音走了调。
“这，这是要做什么？”
“穿耳洞啊！”小倌习惯的答道，似乎有些不满我的吃惊。
“我不要穿耳洞！痛！红尘，我不要穿耳洞！”我扭身一把拽住红尘柔软的衣袖，惊恐的看着小倌手中的银针。
“我来吧，”红尘从小倌手中接过银针，好笑的把我从他的手腕上拉开了，“紫陌听话……在湮雪，成了亲的男子都要在耳垂戴上一枚耳钉，表明自己已娶或嫁。来，让我看看打哪边好……右边？”
我惊慌的摇着头。
“左边？”
头摇得更厉害了。
“那还是右边好了……”红尘摆好架势，作出一副就要扎下去的样子，轻软淡红的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一节白净玉的手臂，“左边是离心门最近的位置……紫陌想必还在为谁留着吧？”
还能有谁……留着又有什么用……他根本就不知道……也一点都不在乎……
第十六章：成亲（下）
我恍惚的思索着红尘的话语，突然觉得右耳垂上一阵刺痛。
“好痛！”
本能的伸手要去触摸疼痛的耳垂，却不想被红尘温柔的拦住了。
“别碰！我帮你吹吹，等会就不痛了！”
耳边传来一阵阵带着香气的热气，我侧目微瞥，看到镜中妩媚的红尘弯下腰，低头细心的往我的耳垂上吹气，那样小心、怜惜，好像我是瓷做的娃娃，生怕将我的耳朵碰碎。
一直都知道，当自己的感情被彻底粉碎之后，红尘就将所有的期望完完全全的倾注在我身上，希望能通过我感受到那份咫尺天涯的幸福。我真的很担心自己有朝一日做错了什么，最终辜负了他的厚望。
“好啦，不痛了吧！”红尘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思，好像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样辛苦的直起身子，“就等着龙恩来迎亲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还有媒人的高声呼喊：“请新人出来拜堂喽！”
“来了来了！”红尘兴奋的拉我起身将我推出房门。
我无措的在他的推搡下跨出门去，转身的瞬间，却看到红尘眼角处闪着一点莫名的亮光。
“紫陌，我这辈子怕是无缘穿上喜服了……今日你就连我的份一起穿了吧……一定要幸福啊……”
堂前闹哄哄的，什么都听不到，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各色的衣衫相互交错，好像一幅小孩的凌乱涂鸦。远远便看到一身红衣的龙恩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厅堂，清俊的面容神采飞扬，丝毫未减当初灿若杜鹃的风采。
“青城！”龙恩挤到我面前，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脸上一阵发烧，终于羞怯的低下头去，小声的嗔怪道：“有什么好看的……以前不是看过么？”
“没有……”龙恩仍是一副有些痴迷的惊艳表情，由衷赞叹道，“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青城……真的好美……”
听到他赞美的话语，心里又是羞涩又是甜蜜，把头垂得更低了。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拥挤的人群散开，在堂中央留出了一方空地。接过红尘递来的锦缎，我顺着锦缎与彩球连接的方向望向龙恩，看到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缎子，安抚的对我点点头，一脸的幸福笑容。
龙恩……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司仪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庄重，简单的动作也似乎神圣起来。起身，跪下，再起身，再跪下，举手投足，袖舞袍动，一丁点都错不得。我紧张得手心都浸出了细细的汗，全数留在了艳丽的锦缎上。
“……对拜，礼成！”
听到司仪这声高扬的“礼成”，我轻轻舒了口气，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旁人拿开了锦缎，却递上了一只精巧的盒子。
这是什么？
疑惑的望向龙恩，他旁边的人也递上了一个。只见他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毛，修长的手指熟练的从盒子里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火红耀眼的色泽让人无法忽视。
耳钉……是红尘说的……耳钉……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耳。
龙恩从容的走了过来，指尖小心的凑上我刚打的耳洞，为我戴上了那精致绚丽的红宝石耳钉，然后将脸也凑了过来，好像要讨要亲吻似的。
人群中调侃声四起。
“亲啊！”
“对啊，有什么好害羞的，今晚就要睡一张床了！”
“紫陌，亲啊！”
虽说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可那时毕竟有游戏的成分在里面，此刻在闹腾的众目睽睽之下，却怎么也下不去口。我羞红了半边俏脸，忸怩着不肯亲。龙恩微笑的看着我，突然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搂进怀里，作势要亲上我的唇。
“别，别……”
我连耳根都红了，淡淡的粉色映得耳上的耳钉愈加明显，手指挡在龙恩的菱唇上，羞怯无措。
“那就要亲我……”龙恩低低的说道，脸上漾着意气风发的笑意，把我搂得更紧了，“刚才要不是你摸耳朵，我还真不知道你的耳洞在哪边……你可要趁现在看清楚哦，等会亲了可要给我戴上了！”
龙恩一语惊醒了我。我压低视线向他的耳际看去，果然在右耳垂下，也有一个小小的孔洞。
“来嘛，来嘛！”一旁的小倌不断的怂恿着，还端正的把装着另一只耳钉的盒子端到了我面前。
实在执拗不过，我只能飞快的在龙恩的脸上亲了一下，夺过小倌手中的盒子取出耳钉，纤细的手指笨拙的为龙恩戴上了。
周围顿时一片欢呼，不绝于耳，响彻云霄。
龙恩幸福的搂紧我，侧面在我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笑得极其灿烂。我羞得满脸通红，自然的把头埋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礼成之后，喜宴开始。满堂宾客，络绎不绝。
龙恩拉着我穿梭在人群席间，满面春风的谢着宾客。一杯杯的敬酒迎面而来，他毫不推辞，含笑着全数饮下，有时候宾客敬我的酒，也被他喝掉了。
很久没有看到龙恩如此高兴了，看着他俊挺的侧面，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任由他带着我来往于宾客间，脸庞娇艳如扶风的桃花。
他今晚喝了很多酒，少说也有一二十坛，可是喝得最多的不是他。
轻轻瞥着躲在角落一边灌酒一边落泪的红尘，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好了，你们出去吧！”
在旁人的帮助下，我把醉醺醺的龙恩扶进了红彤彤的新房，尽量轻柔的将他安置到了床上。
“还说自己千杯不醉呢，这不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小声嘀咕着，手下却是轻巧的为他解衣脱鞋，然后自己也解了衣衫，在他身旁缓缓伏了下来。
接连几日筹备婚礼，他也累了吧？再看这陈设精致的新房，想必也下了一番苦心……
白嫩的手指细细的滑过龙恩清俊的脸庞，看他像个孩子似的，就连睡着了，唇边也带着丝丝幸福的微笑。
与我成亲，你就真的这么高兴吗？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青睐？
第十七章：离别苦
我伏在龙恩宽阔的胸膛上，温柔的闭上眼，感受他极富韵律的沉稳呼吸，迷糊着准备睡去。
突然的一阵天旋地转，弄得我晕头转向。我慌忙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被龙恩压在了身下。
“龙恩……你不是醉了吗？”
龙恩目光如炬的盯着我，眼睛里满是浓浓的柔情。
“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我怎么可能醉呢？”
“重要的事？”我迟疑道，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腾”的一下红了，“你……你还想做什么……”
“青城你学坏了……”龙恩狠狠的啃着我的下巴，“你忘了我们的交杯酒还没喝吗？”
他翻身下床，提着白色的鹅颈壶俯了过来。
“我们不用杯……用嘴好不好？”
眼睁睁的看着龙恩仰头对着壶嘴大大的喝了一口，然后扣住我的后脑狠狠吻了下来。
“唔……”
好烈的酒！入口便是一阵难熬的灼热，进喉便是热得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他火热的灵舌混着烈酒钻进了我的嘴里，缠上我的舌头极致的缠绵。
将酒一点不剩的哺进我的嘴里，龙恩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气喘吁吁的我。
“好，好烈的酒……”
我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懵懂的轻晃着脑袋，任由龙恩在我身上随意的占便宜。
“是我故意叫人换的……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喝的‘火云天’吗？你这只小猫心眼太坏了……”
龙恩坏心的调笑着，将头埋进我秀洁的脖颈里用力吻起来。
我闭上眼，静静感受着他带给我的，一切……
龙恩……
成亲后的几天，都是极尽的缠绵缱绻。龙恩简直把我疼到心尖去了，带我玩遍了湮雪以前我没见过的玩过的，那些绝美的异国风光，让人流连忘返。
玩累了，我们回了红尘居。龙恩习惯的抱着我闭上眼小憩，不时抚摸着我纤细的腰身。
“青城，这几天开不开心？”
“开心，离开朝风以后，我再也没有那么开心过……”
我幸福的搂着着他的脖颈，轻轻蹭着他微青的下巴。
“青城听不听我的话？”
“如果你以后都对我那么好的话……”我甜滋滋的呢喃道，心像泡了蜜糖一样从里甜到外。
龙恩怜爱的摸着我的头发，好像在抚摸自己最珍爱的宠物似的。“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我惊得支起了身子，“为什么要离开？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青城听话……乖乖的呆在红尘居，不要调皮，好不好？”
我皱了皱眉。“……你要去哪里？”
“听话……我要回朝风……”
我沉默了一会，俯身抱紧龙恩，轻轻的蹭着他的胸膛。“不要回去好不好？”
“傻瓜……”龙恩轻轻的拍着我的胳膊，“我出来那么久，连招呼也没打，怕是要把裴晤他们给吓死了……我要回去请辞，才能同你浪迹天涯……”
“真的不能留下？”
“青城……”大手摩挲着我光滑的皮肤，“我必须回朝风……要是我总不回去，那边会乱套的……有些责任，是男人一定要承担的……”
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呼了出来。“好吧，万事小心……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了……”
“我也是……小猫乖……听话……”
龙恩低头细密的亲吻着我的额头，眼神里也满是无奈和怜惜。
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暗暗抓紧身下的被子，眼泪止不住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他走了……
支起身子，却意外的发现身下压着一封信。
青城吾爱：知尔不愿吾去，吾也不忍尔泪盈，故不敢惊动，独回朝风请辞，退后即归。珍重，勿念！恩字。
勿念……你不在身边，怎么会不挂念……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龙恩离开的日子里，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望穿秋水，什么叫度日如年。
天天盼着念着，只想他早点回来，恨自己不能变成了丛林的夜莺随他而去，再化作天边的云霞终日为伴。
不知不觉已是十几天过去了，却仍然没有一点消息，心中未免焦急起来。
“好了好了，别转了！我这红尘居的地皮都被你蹭掉一层了！”红尘悠闲的打着扇子，红艳的衣衫依旧绚丽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