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他问清楚……要问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红尘愤愤不平斥责道，冲动的要推门进去找龙恩问个明白。

我脑中一热，下意识的抓住了红尘正欲推门的手。

“紫陌，不要拦我！”正在气头上的红尘恨不能立即甩开我的手，却又怕愤怒间失了轻重，只得气急败坏的朝我吼道，“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恳切的望着他，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控制不住的一滴滴落下，很快便湿了前襟。

“紫陌……”红尘心疼的抬手接住我不断滑落的热泪，终于愤愤的一跺脚，搀着我离开了小院。

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紧紧的挨着红尘，仿佛他是我最后的依靠。

红尘将我扶至他的房间里坐下，又细心的倒了杯茶放到我的手里，这才在我对面优雅坐下。

“紫陌，刚才为什么拦住我？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护着他，这样做值得吗？”

“我不知道……”我呆呆的端着杯子，漂亮的眼眸里一片空茫。

我真的不知道。

从与龙恩在百官跪迎中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相知相许，一直都是龙恩在主动，我从来担心过他会变心，即使决定了要与他厮守，更多时候仍不自觉的思念凤歌，回想那些甜到哀伤的记忆，却极少会想到他。无论他怎么样的对我好，对我温柔，我还是会先留心凤歌，其次才会注意到他。

原来，我已经下意识的将他排在了凤歌后面吗？

我对他的安心，源于他此志不渝的爱恋，可当我连他的感情都不再信任的时候，一切的一切，又还剩下什么？

就连一而再，再而三伤害自己的凤歌，我都可以原谅，可以信任，又有什么理由不能相信一直以来记录良好的龙恩？相信他，始终都没有改变，就像自己依旧深爱着凤歌……

仔细想想，当时的龙恩，对惑蓝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也被额前下垂的鬓发遮住了，着实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证明他们关系不清，也许真的是被妒火冲昏了头，太过武断了吧？

思索到这，心头的阴霾渐渐散开了，脸色也随之缓和。轻啜着杯中微暖的茶水，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很是疲累。

“红尘，我有些累了！”

红尘闻言立即起身过来扶我。“那你先到我的床上躺一会儿吧，等会我就让小厮将你房里的床褥被单统统扔掉换成新的，好不好？”

“红尘，别这样，龙恩不是这样的人……”望着他一脸厌嫌的表情，我轻声阻止道。

“紫陌！你不能这样委屈自己，他只会愈加得寸进尺，到时候你会活得很苦的！”红尘将我扶坐到床沿上，怜惜的说道。

对于红尘的坚持，我有些诧异。

在龙恩这件事上，红尘表现得比我还要强烈。可能是因为他有过相似的经历吧，所以极力想保护我，不再受到感情上的伤害，才会有这样过激的行为。

“红尘，你不了解，龙恩他不是那种人。刚才我想了许久，想通了许多事。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负他，而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今天的事，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以后也不要提起，好吗？”我握着他的手，恳切的说道。

“紫陌，”红尘劝说道，“你与他许久未见，如何笃定你们的感情？时间的磨损，是很可怕的……我不想你步上我的后尘……”

看着他悲凉凄迷的眼神，我知道他肯定又想起了以前那些事。顺着他的动作将外衣脱下后，我叹息的握着他的手。

“红尘，不如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

“就赌他是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可以，”红尘爽快应道，很快又加上了一句，“不过要由我来把关。”

我想了想点头应到。“好。按照他往常的习惯，如果发现我久去不回，就会四处寻找。就以我等会睡觉的时间为限，如果他在此期间前来寻我，其言行若能合你的意，就算我赢，否则即为输，如何？”

红尘斜了我一眼。“这么苛刻的条件都敢答应，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嘛！”

我有些得意的晃着脑袋。“那是，龙恩可不是一般人呢。”

红尘拍了拍我的头，说道：“刚才不是喊累嘛？怎么还那么多话？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如果他不能经过我的考验，我是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我依言栖身躺下，侧面仰望着红尘千娇百媚的脸。

“如果他连这点考验都过不了的话，这辈子我也只能留在红尘居，陪你一起孤独终老了吧。”

房间里静悄悄的，紫陌入眠的呼吸声细密而绵长，像一曲温柔缱绻的相思曲。红尘坐在床沿边上，仔细端详着这副风华绝代的容颜。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眨眼间在红尘居已待了十多年。自己也深知年岁大了，抛头露面的生意也做不了多久，所以从前几年就开始寻找接班人，却始终没有能合适的人选。

作为红尘居的当家人，不仅要相貌出众，聪慧果敢，有胆色有魄力，还要有容人之量，这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惑蓝虽然也很优秀，却心胸始终不够开阔，注定只能身为人下，而紫陌却是不同的。当时倚在窗边看到他谨慎而大胆的尾随恩客而来，便觉得他与众不同，再加上后来在房间里你来我往的商谈后，就愈发觉得他是块好胚子。若能精心打磨必成珍宝，只可惜太保守，舍不下身子，白白浪费了天赐恩宠的姿容。

尽管这样，可自己还是把他留下来了，这不仅因为他的提议确实有吸引人的地方，还有就是，总觉得自己与他，是同一种人。

第十四章：考验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自己的猜想。狂饮求醉那晚的推心置腹，真正的将彼此展开在对方面前，心头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竟是如此的相像。这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自己和他，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不止一次的想要将他推倒，却又总在最后关头停住。无关情感，无关爱欲，只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彼此的关系更为密切，更加了解彼此；可自己又清醒的认识到，他一直都在苦苦等着昔日的恋人，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有一段时间，自己竟迫不及待的期盼他的恋人再也不会来湮雪，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样自己就能与他安心的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当看到紫陌面对着那方锦帕含泪欲泣的模样，心下便是凉了大半。他们相认后的几天里，紫陌总是一副甜蜜的模样，他的脸上，也始终都是羞涩的笑意。自己知道，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彼此抱头痛哭的夜晚。

自己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看到他幸福，即使自己的心中再酸涩苦恼，却仍旧会笑着祝福他们。可惜天意弄人，正当自己做好他要离开的准备时，竟闹出了今日这一场戏。

可以目送他奔向幸福，却决不允许他受到任何委屈。倘若这龙恩也是薄情寡义之人，那么就算让他恨上一辈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正想到这，房门不合时宜的被人敲响了。

“是谁？”红尘轻声问道。

“是我。”门外传来龙恩沉稳的嗓音。

红尘猛地站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箱子旁，随手抓出几件衣裳扔得满地都是，而后打乱发髻，扯开领口，凌乱的衣衫和微红的脸颊让人想入非非。

做好准备后，红尘才微提衣角，将门缓缓打开。

龙恩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他正要说话，突然留意到红尘衣衫不整的模样，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青城有没有来找过你？”

红尘微侧脸颊，长睫扑下。“他正在休息。”

“休息？”龙恩不由得再次打量他，深邃睿智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那我带他回房吧。”说罢便跻身进入。

红尘将门口一拦。“他很累。你不要来打扰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龙恩再也忍不住了，寻人不见的焦躁混同怒意一齐爆发出来，朗目圆瞪。“青城是我的爱人，我带他回房合情合理，你不过是他的朋友，有什么资格阻拦我？倒是你，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到底对青城做了什么？”

“爱人？”红尘一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称他为爱人？弹指之间，便喜新厌旧，朝秦暮楚，你不配拥有紫陌的一片痴心！”

“喜新厌旧？朝秦暮楚？”龙恩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喜新厌旧，怎样朝秦暮楚了？你给我说清楚！”

红尘眯着眼睛继续冷笑道：“还用我说吗？刚才你和惑蓝在房里所做的事，我和紫陌看得一清二楚！你不用再狡辩了！紫陌已经答应我留下来，不再理会你这薄情人了！”

“休要胡说！”龙恩正声道，“我与那惑蓝清清白白，他只不过在递青城的补药时将药打翻在我身上，想要为我擦拭罢了！”

“你以为我会信吗？”红尘蔑视的微微抬头，勾魂媚眼散着一丝丝冰冷神色，“不怕告诉你，紫陌已经把自己交给我了……你应该很清楚，像紫陌那样单纯痴心的人儿，一旦委身他人，便是一辈子死心塌地，即使错了也不再回头，就像当初你那样骗他那样……”

龙恩的眼睛逐渐红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你骗不了我！青城聪慧灵巧，岂会轻易听信你的谗言？快将青城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那就看看是谁不客气吧！这十几年来，我也不是白过的！”红尘突然扭身一转，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亮晃晃的软剑。

世人皆道红尘居现任的当家人才貌双全，玲珑八面，却很少会知道他也是使剑的好手。支撑红尘居那么一个大家，若是没几分本事，迟早会沦落成高位上的傀儡。

红尘熟练的摆出了通常的起剑式，剑尖向下，握剑而立。火红的衣衫随着入门风轻轻飘荡，映着他娇媚的容颜，三分艳丽三分潇洒三分孤傲，还有一份清高。

“今天，我就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注定是在下面的！”

他举剑便刺，轻晃的明亮剑尖直逼龙恩。龙恩侧身躲避，屈指在剑身上狠狠一弹，软剑带着呜呜的剑鸣声被弹开，却也削下了龙恩的一缕鬓发。

“好，很好。”龙恩冷冷的说道。

他将一双铁拳舞得密不透风，仿佛织造了一副天罗地网，只剩下眼前无数的残影，让红尘找不到一丝破绽。红尘的软剑势如蛟龙出海，形似落英缤纷，飘逸灵动，宛若大海中的扁舟一叶，又或花丛中的彩蝶翩跹。可是的是，红尘的剑虽然舞得精妙，但两人处在门口与走廊之中，空间有限，发挥不出软剑的真正实力，反而在一次小失误中红尘被龙恩夺去了软剑，终于结束了这场斗决。

“让开！”龙恩扔下软剑，一手掐着红尘的下颔，将他狠狠甩开。

映入眼帘的一切让龙恩不由得怒火中烧。

青城疲累的躺在床上，秀美的云眉微拢轻蹙，脸色苍白，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瞧见里面的风景，而地上，凌乱的衣衫散了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重的走到床前，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只是用指尖轻轻的触碰青城白皙的脸颊，生怕碰痛了他。

“青城……”龙恩轻声唤道，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被压抑的沙哑。他的手缓缓滑到了被褥边缘，似乎要揭开它。

“龙恩！”冷眼旁观的红尘出声道，“紫陌已经不再清白了，就算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龙恩顿了顿手，轻声哼道：“在我心里，青城永远都是最干净的孩子，污浊的，只是充满欲望的世人。你既然在意，就不该招惹他，更不该这样随意的占去他的身子！”话到末尾，他终于止不住心中的愤怒，低吼着猛地将紫陌身上的被褥揭开了。

他愣住了。

紫陌衣衫整齐的躺在床上，连衣带都未有丝毫松开，只是衣袂处有些细小的褶皱，倒像在睡觉时自己压到的。

龙恩心中又惊又喜，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欣喜之下想要扭头询问，却只看到红尘转身时娇美的侧面。

“看来，紫陌比我命好！”

丢下一句话，红尘翩然离去，飘荡的红衣彷如满山枫叶的寂寥。

第十五章：成亲（上）

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龙恩那张俊朗不凡的容颜。

“龙恩——”我娇声唤道，孩子气的向他伸出双手。

“嗯。”他低声应道，配合的俯下身，让我能更轻易的勾住他的脖颈，“睡得还好吗？”

“嗯。”我满足的点头，伸出小舌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

“顽皮。”

他宠溺的点着我的鼻尖，又问了我些其他的事，却绝口不提红尘的考验。我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着痕迹的绕开了话题。

既然龙恩在我面前出现，就说明他已经通过了红尘的考验。具体内容是什么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爱我，并且用这份深刻的感情征服了红尘，这就够了。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了，”龙恩漫不经心的说道，“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武扬和滕云连成亲了。”

“成亲？”我着实吃了一惊，“武扬大哥？小云儿？小云儿那老古董的爷爷能答应吗？”

“不答应又怎么样？”龙恩低头在我脸上香了一口，“滕云连根本不管滕御医怎么说，径自成亲然后搬去武扬那了，那股任性劲，真和你有得一拼！”

“我哪里任性了……”小声的嘟囔着，很快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里，“难怪以前小云儿那么怕武扬，原来两人早就对上眼了……真的好可惜哦，要是我也在的话，一定要给他们煮上两个大红蛋……就像小云儿脸红的时候……”

“青城……”

“嗯？”

“我们成亲吧！”

“成亲？成亲！”一直陶醉在臆想里的我终于惊醒过来，不由得吱唔道，“成亲做什么……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龙恩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身，“你知道吗？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有多么的绝望？哭不敢哭，笑不能笑，想为你好好办一次葬礼，却被尚书府的管家拒绝了，因为我们不是至亲……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俗世规矩，可旁人却由不得我们……成亲之后，我们就不只是情人，还是亲人……无论天涯海角，谁都不能再阻隔我们……”

我怔怔的被龙恩抱住，眼睛里一片空茫。

“亲人么？在这里，我早已没有了亲人……”

“那就让我来做你的亲人，一辈子对你好，对你温柔……答应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小猫儿，答应我……”

龙恩紧紧的抱着我，低头亲吻着我黑亮的长发，话语不清。他身上热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了过来，一如我们初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