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海中一主
海中一主  发于:2013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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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留着一个公公,不时地为他拭去汗水。绑在床柱上的双手已经麻木,整个胳膊难受的让人抓狂,开口才发现嗓音哑的吓人。“皇上……走了多久……”

小太监看他眉头皱在一起,想也知道他这身子怕是又难受了,想了想解开了绑手的绳子,刚一触碰就听见柳思缘溢出嘴角的呻吟,吓得浑身一哆嗦。他帮着柳思缘活动着僵硬不开的手指,每掰开一根都让那人哆嗦一下,却忍着再也不吭一声。小奴才小心翼翼的揉着双手,胆怯道:“皇上走了好些时辰了,怕是快回来了。”

手腕舒服了些,蚀骨的疼痛渐渐消散,柳思缘打起精神,看着小太监微笑道:“就这么放开我,你不怕皇上惩罚?”

小太监面色有些为难,做奴才的的确很难掌握住自己做事的分寸,犹豫道:“可是……我看大人难受得紧……我看着都心疼,更别说皇上了……”说的柳思缘焦躁的心暖暖的,气也消了大半。

躺在床上,脑海中把这几日乱七八糟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个遍,无数的猜测,又被推翻,招呼小太监将他扶坐起来,吩咐道:“去将皇上桌上,杯口下压着的条子给我拿来。”见小太监满脸愁容,进退不安,安慰道:“去吧,这事我压着,皇上不会为难你,不相信我吗?”

小太监连忙答道:“小的不敢。”说着跑去外屋从杯子下面取了过来,正是今早夹在奏章里面,那张告密信。

柳思缘仔细的看了遍,信上倒也没说西郊那人就是朱鸿,只是说他在西郊私宅藏了一名不明身份的神秘男子,怕是这告密的也不知其中内情。他‘斯’了一声,脑袋里面更加混乱,这人连个详细的底细都没摸清就敢告密?只怕是这人只是想为难自己,没想到歪打正着。

字迹很陌生,这人小聪明,一看就是不惯用的那只手写的,笔法完全没有,字也写得勉强。柳思缘心里暗笑,这人太笨了,即便字体改变了,人的习惯是改变不了的,喜欢在文章结尾的地方重重的勾上一笔,这习惯朝廷只有两三人,而一直不对盘的只有那墙头草马玉才。

柳思缘心里记着这笔,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吃不得哑巴亏,事后定将找那马玉才加倍还来。可是,马玉才又是怎么知道的……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朱鸿、他、甚至是马玉才,他们这些人都是暗处的敌人一个个抛出来的诱饵,那他们的目的不是……

浑身一个激灵,过度的紧张让他忘记了自身的残疾,想站起来奔出去,一个扑腾滚到了床下,吓得小太监叫了出来。

“快……去找徐鹏将军……保护皇上……快去……”他趴在地上,看着小太监仓皇的脚步,心理面升起了那快要遗忘的悲痛,他想起朱渊,那时候自己无能为力,可是现在,他不能让生命中再少一个重要的人。站在钢丝上的人,因为那根细细的钢丝得以存活,有一天断了,也就一起去吧,这是他曾今对朱毅许下的承诺。

王彦赶到的时候,爆炸的余响还在巷子里响彻,渗人的嘶喊声,刺鼻的胶皮味,作呕的味道好像屠宰场烧猪皮的臭味。他不敢靠近,院子外面很多的人,短打装扮,他看见了便服的八王爷和御史大夫方侯,一股恐惧袭入脑袋。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这会儿一见到这个场面,他立马意识到发生大事了,屋里的人,奴婢仆人还有朱鸿怕是已经去了。他躲在暗处,重重的捶了自己一下,满肚子懊恼,为什么喝了那么多的酒,坏了大事,这可如何向柳相交代。

诺大的私宅瞬间夷为平地,爆炸引起的火势还未消散,巷子口已经被戒严。火势让人很难进入,只能分拨进去寻找,尸体被一个个抬出来,好似没找到该找的,八王爷和御史大夫都是满脸的急躁,有些沉不住气了。

八王爷咬着牙,这一步步走来,只怕是没有了回头路,今个儿若是朱毅不死,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此时此刻,方侯满脑子也是这个想法。

王彦在暗处偷偷观察,那些被抬出来的尸体个个面目焦黑,难以辨认,也不知道那一堆里面有没有朱鸿。正在焦虑间,余光看见一具尸体的佩剑上好似有什么亮亮的,他揉了揉眼睛,待看清之后,心脏差点没有蹦出来。那不是皇上身边御前带刀的金牌标志吗,他以前见过,很难忘记。他们找的人是皇上?朱鸿的目的是刺杀皇上?他打了一个寒战,不好了,又要宫变,柳思缘有难。他咬了咬牙,顺着墙角逃离了现场。

王彦前脚刚走,八王爷便得到了密报,徐鹏带着铁骑兵马上就到。花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找到朱毅的尸首,他捏紧了拳头,对着方侯说:“带着你的人,我们分头走,朱毅不死也是重伤,回了宫再商量,不能让徐鹏抓了个把柄,对你对我都完了。”方侯点点头,一群人跳上马朝着郊外跑去。八王爷回头看了看熊熊燃烧的火势,朱毅呀,今日若是你能苟活,我也会很快取你性命的。日头毒辣,那人死的时候也是热的让人心慌,像个梦魇萦绕身边,忘记原来是那么的困难,因为放不下,所以才走到了今天。八王爷自嘲,拍马而去。

柳思缘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时光竟似偷偷停止般,却无法让焦虑和心慌也随之停止。

他不停的安慰自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皇权的集中,兵权的独握,没人可以抗衡,他们不敢乱来的。而且,他实在想不出,谁会想要刺杀皇上,除非政变。可惜,没有人有这个抗衡的资本,想着心也稍稍放宽一些。

事实证明,是他乐观了。

当徐鹏横抱着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他差点晕过去。那个人被严严实实包裹在单子里,深色的单子盖住了那人的头脸身子,却掩盖不住浓浓的血腥味。他觉得自己抖个不停,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看着救命稻草徐鹏,自欺欺人的问道:“是谁?”

徐鹏怀中的人动了一下,没有清醒,而是像个破布偶一样,手垂落下来,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柳思缘再也维持不下去,他坐在椅上,站不起来,几乎抓狂的喊:“徐鹏!!!告诉我,这是谁!!!!你说话!!!!”

徐鹏缓缓的转过身,盯着他的目光几乎想撕裂他,句句咬牙切齿,铿锵有力,“你还有脸问我吗?柳大人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柳思缘一愣,原来如此,丢个饵料,钓了大鱼,再把那些沾血的事情丢给了自己。明白了,只可惜,有些晚。

朱毅被抱入内室,徐鹏封锁了消息,秘密传来了御医,内室一团忙碌。柳思缘伸长脖子,他狠狠捶着自己的腿,无力感让他有些崩溃。他很想看看朱毅怎样,可是,徐鹏没有给他机会,命令人将他请了出去软禁起来。

柳思缘做了最后的挣扎,他对徐鹏说:“你不能这么对我,现在,你必须相信我。”徐鹏没有看他,只是冷冷的说:“皇上脱离危险前,我不相信任何人。当然,柳相也只能皇上来定夺,谁也不能伤你分毫。”柳思缘吐了一口气,徐鹏的忠诚他信得过。整个皇宫若遍布可疑的人,他只能肯定自己不会害朱毅,还有一个人肯定就是徐鹏。

一个是将军,一个是相爷,侍卫们不知如何是好。柳思缘笑了笑,让侍卫将他背了起来,离去时他对徐鹏说:“好生照顾他,一定不能让他出事,记住,只相信自己,谁也不可靠近皇上半步。”好似不放心,他看着徐鹏,几乎恳求:“你发誓,用性命保护他。”

柳思缘回头看了一眼,眼眶有些酸涩。他不怕死,可是,他不希望先死的那个人是他,就当他自私也好,怯弱也罢,他总是希望今后弥留的那一刻,是这个人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给他面对黑暗的勇气。现在,谁能在床边帮他拉住那个人的手,给他活下去的勇气呢……

28.一触即发

血色的残月挂在空中,无风,出奇的安静。

雪松三天来没有睡好一觉,这个男人这辈子怎么总是让她担惊受怕的,一颗心挂着,惊惶不定。

宫里什么讯息也带不进去,什么消息也传不出来。好似没事一般,百姓依旧生活如常,仅仅有条的安排着自己的行程。可是,有些人却是度日如年,就像离水的鱼,出气都是件艰难的事情。

王远疾有些坐不住,夜里就准备带着死士把人弄出来,气的王彦和他一顿争执。

“你当皇宫是你家?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王彦一拳头砸在桌上,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性格,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怎样。整个天朝的权利看起来三足鼎立,相爷、太子党、武将。相爷手握军政两权,一边制衡文臣,一边约束握有军权的武将。可是,简单的一个局,柳思缘就被彻底的废了。不论皇上生死如何,这一劫怕是都难过去。若是皇上不相信柳相,只不过加速事态恶化,即便是相信,可是如何让朝廷上下这么多的人相信,只怕是想保也很困难。

混不进宫去,也弄不出来大人,越是往后拖着,越是危险。王彦心里一团疑雾,若非亲眼看见,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这事竟然和八王爷、方侯有关。可是,知道有何用呢?这会儿皇上生死难卜,自家大人也是安危不知,眼前茫然一片,理不出头绪,找不到指路方向。

已经过去了三天,皇上一直未脱离危险,平日里旺盛的生命,此刻竟是细弱的如风中残烛,摇摇曳曳,明明灭灭。

徐鹏将乾坤殿封了一个严实,谁来都没用,有哭求的,有武力硬闯的,都被徐鹏手上一把大刀挡了回去。

群臣们都在猜测,皇上寿诞在即,却因病取消寿宴,就来周国的使臣也是草草的推脱,送了不少东西将人打发了走。

就在早上,八王爷带着人,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皇上,武力相见,也没讨到便宜,最后挥袖走人。才消停了一小会,士兵报八王爷去偏殿拿人了。徐鹏皱眉,急得跺脚,也不知哪个天杀的造谣,满宫里都在传相爷政变了,皇上在相爷府宅遇刺,命在旦夕。这档口,若是让八王爷将柳相拿了去,岂还能保命。

皇上在他的私宅受伤,虽然怀疑甚大,加之自己与他多年不对盘,实在不想干涉。可是,若是皇上醒了,看见的是柳相的尸体……徐鹏打了一个寒战,不敢想下去,赶忙让人去找大理寺卿白康,那是柳相的门生,托他保管这个烫手山芋最好。

柳思缘前晚开始发热,此刻浑身无力,嘴唇干涸,无力的靠在椅上,冷眼打量着眼前的八王爷,哼笑着道:“我这些天……一直猜测……就看看谁那么沉不住气……王爷,一石二鸟,好厉害。”

八王爷低头瞧着眼前委顿的男子,勾着嘴角道:“柳相这话说得什么意思,是想和这事脱离干系?怕是不能吧。堂堂一国相爷的府宅,怎么埋了那么多炸药,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仆人,难不成都是瞎子,看不见吗?皇上急着去你私宅,出了事,你说和你无干,谁信呢?”他说的咄咄逼人,弯下腰冷哼一声:“今个儿你就老实的招了,以免受那些皮肉苦,我兄弟的仇,我这做哥哥的帮他血债血还。”

柳思缘想,这人怕是狗急跳墙,什么都是做得出来。他怀疑过很多人,方侯也在怀疑队列,唯独没有想过八王爷。这人平日不理政事,百事不管,手中无兵,实在不是什么威胁存在。可是,没想到,他偏偏是栽在了他的手里,而且,摆明了不止一个,这里里外外的暗算,该如何化解呢。

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那时的他们都才不满双十,一次无意碰触到八王爷的目光,温柔的几乎滴出水般,带着一种隐隐的溺爱望向远方,他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只瞧见六皇子正和一群宫女玩耍,他那时就很肯定,那目光是看着六殿下的。

只是那时没有多想,以后,八王爷从未显露,渐渐也就让他淡忘了。今个儿见了八爷,心中猜测这事八九不离十和当年赐死六殿下有关,剖析原因,旧事重现,几乎是直觉的反应。柳思缘对自己的直觉一向自信,抬头迎上头顶满是戾气的目光,劈头一句:“六殿下这仇,你终是记着,我劝过炫明,留你不得,实在不该心软。”

他看见八王爷瞳孔猛地收缩,更加印证心中猜测,后悔当年没能斩草,留着这么一个隐藏颇深的祸害。张口正要训斥,脸颊被猛地抽打,顿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响。

老八想起那年,老六喝的那杯鸩酒,还是自己亲手端过去的。老六看了,冷笑道:“就知道会是你端来,准是朱毅和那贱人的主意。”说着毫不犹豫的接过杯子,看着老八浑身抖着,笑道:“怕什么,怕哥做鬼了找你复仇。”老八摇头,心里流着血,是怕你再也不知道我对你的心。他低声道:“六哥,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你,我一直都爱着你。”老六点点头,“傻子,你那点心思都写在眼神里了,哥也就是揣着装糊涂,这辈子哥对不起你了,求你最后一件事……”他覆在他的耳旁,含着怨恨咬牙道:“给我报仇……”说完一饮而尽。鲜血喷出口来的时候,老六还在笑,狰狞的,面目都扭曲。老八浑身冰凉,呆呆的看着倒在脚边的那人,心里压碎一般,他想朱毅,今天你夺我所爱,明日我全数的还给你。

手一挥,几个人上前,柳思缘皱眉厉声道:“反了不成!”那些人脚下顿了顿,只听八王爷低声道:“还真就是反了,将罪人带走。”这才受了鼓励,拖着柳思缘往殿外走。柳思缘头晕脑胀,胸口一阵阵恶心翻腾着,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门外,白康带着衙役匆匆赶来,看着几近晕厥的大人,拦住喝道:“这事该是大理寺掌管,王爷,你这是越权了。”

两个人僵持不下,徐鹏带着御林军前来,这才解了围。八王爷旋即恢复痞子笑容:“说的也是,还请白大人明查。”

徐鹏看着八王爷的背影,暗暗吁了一口气,对白康说:“把你家大人看好了,皇上没有指示前,谁也不能动他,记住没。”

白康让手下收拾一间牢房,石塌上铺了好几层褥子,试了试还算满意,这才扶着柳思缘躺了上去。

“委屈大人了……”柳思缘身子不好,此刻发着高热,浑浑噩噩的点点头,石塌很硬,咯得浑身都不舒服。

白康扶着他的脖子,就着自己的手给他喂了药,看着他气喘着难受的合上眼。

迷迷糊糊出了一身汗,左边身子僵硬难受,不禁呻吟‘水……’,感觉清水入喉,心中的火稍稍熄灭,意识尚可,就是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有人给他换了干爽的内衣,拧了毛巾覆盖在他的额头。三天来,第一次睡得安稳,醒来时白康还守在床旁。

“我睡了多久。”声音有些嘶哑,精神头倒是恢复了一些。

“大人再睡会吧,你才小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白康担忧道。“在我这,他们别想陷害大人。”

“皇上……醒了吗……”其实他知道答案,却忍不住还是问了。若是醒了,还能让他呆着这里吗。会没事的,他对自己说,炫明那小子皮实着呢。

“传令下去,最快的速度将兵力召集,等候号令。”他想了想,叫来了笔墨,靠着墙壁草草写了两份密信,递给白康,叮嘱道:“信件必须亲手交给王远疾,叫他务必做到,切记。还有一份交给南北商行行长邓文昊,也必须亲手送达。京城不太平了,这一仗在所难免,目前敌暗我明,胜负难测,盯好了八王爷的动向,若是万不得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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