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是太过托大了。上一次来，他自己不会受到诡异的凝固空气影响，而且一个早上就熟悉了这里的地形，直接去单挑一个王，获得对方的尊重后在对方的庇护下平安地度过了这几天。

等等！温格瑞登觉得脑袋一片抽痛，但是精神却是少有的清明。他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是的……在他刚刚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对于这件事情完全没有记忆。在这里的日子，似乎让他慢慢找回了这段记忆。看来，来到这里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温格！”温格瑞登听到声音，勉强笑了笑。对方大概是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不是一向表面大大咧咧内里很细致的海瑟，而是高傲的天才陆帆。

“没事儿吧。”陆帆一手摸上他的额头，踮起脚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去感受了一下体温，“你到底是怎么了？”

温格瑞登看着他的脸，有点隔世的恍惚。自己和他居然也会有这么亲密的时候，真是讽刺。想他刚刚重生的时候，一心想着躲避、报复这个人，却没想到两人的关系比上一世还要亲密。这真是……神开的一个玩笑呢。

温格瑞登按住他的肩膀，让对方承受自己一部分身体的重量，呼了口气，迅速找到理由解释：“同时使用两种恩典太耗费精神力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拜托你让我靠一会儿可以么。”

“当然。”陆帆看了他一眼。温格瑞登觉得如果自己眼睛没花，那就是对方精神出毛病了。他居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真诚的关心！

陆帆见他不说话，以为温格瑞登是精神不济，也就安静的不再打扰他，专心操纵火焰燃烧藤蔓。虽然是在地狱一般的山谷，气氛却安逸宁静，美好得宛如童话。

时间过得很快，看着旁边让陆帆之前点燃的计时木棒，温格瑞登估摸着时间应该快到了，便道：“小心点，有什么东西在朝这里靠近。”

“真的？”海瑟的动作顿了一下，一条藤蔓悄悄缠绕过来，被温格瑞登用风刃毫不留情地切断。

“没错，那是……一只蜘蛛。”温格瑞登的眼神冰冷，充满杀机。

海瑟吓了一跳：“温格！”

“别在意，我只是忍不住了而已……”温格瑞登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像要沸腾一般，隔着很远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杀气。身体里似乎有另外一个人在觉醒。

那是多年之前，无所畏惧的自己么？

温格瑞登捏了捏拳头，看着两个伙伴的动作只觉得大大不妥。这个动作，完全可以不必那么花哨，只要一击制敌即可，何必再飘逸地舞动一下；那一个躲闪，只要身体抖动，哪里需要移动脚步，这样反而会让下一个动作更加受制……

他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横架空间的网格，旁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网格之中，被放慢、分析，然后迅速得出对方动作的目标，并且改良出最佳方案，以及自己对于这个动作的各种回应。这不像是一个恩典的想法，反而更像是一个刺客。

猛然领悟这一点的温格瑞登神色莫测，猛然发动了洞口的机关，几重恩典杀阵持续发动，洞口的藤蔓被绞碎一片。温格瑞登抓住两个伙伴的后领，将他们纳入自己的风领域，迅速朝着山洞深处飞去。

在他走后不久，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巨足踏入了洞口，被恩典刺得痛叫一声，然后整个洞口被巨力捣毁。巨足的主人毫不畏惧岩石的高温，意志高昂着大叫一声，灵活地向着山洞深处爬去。在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如同海洋，啃噬一切有生命的存在。

温格瑞登把两人扔下来，却明白现在远没有到可以放松的时候。但是他的精神已经亢奋到了一个极限，如果不做点什么恐怕会被精神和疼痛的双重刺激刺激到疯狂。

“温格，你到底在干什么？！”陡然被对方从天上扔了下来，海瑟还没来得及使用恩典就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虽然他的身体反应过关没有伤到什么重要部位，却还是免不了疼得呲牙咧嘴。

“闭嘴！”温格瑞登的语气很不好。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他太过紧张焦躁的表现。

陆帆及时用风延缓下落，慢慢悠悠地飘了下来，脸色凝重：“到底怎么了？”

“嘘——”温格瑞登把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一种奇怪的声音沿着地面传来。那像是有人在大地上擂鼓，又像是许多野兽在地面上奔跑的声音。

陆帆认真地抬起头，语气恐怖而严肃地一字一句重复道：“到底怎么了！”

温格瑞登反而轻松下来，露出了笑脸：“就像你所听到的一样，我们遇到麻烦了。”

“那是什么东西！”

“蜘蛛皇，一只被神喜爱的蜘蛛。对了，它的种类是食人蛛。”温格瑞登说的很轻松，刚刚的焦躁全都被隐藏在笑容之下，“拥有巨力，能吐死，还有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小跟班儿。”

陆帆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拉到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何必呢，而且你不是这么希望的么？”温格瑞登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然后脑袋向后一扬，装作是被他的拉力拉得不得不改变姿势，大声道，“我怎么会知道它会来！”

海瑟的目光很是怀疑，还是为他圆了场：“的确，你不可能知道。这么说，是我们运气不好喽？”

“大概吧。不过这家伙在天亮的时候就会离开，变得无害。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两个小时。”温格瑞登算着时间，胸有成竹地说道。

海瑟点头，苦笑：“这么说，这段时间我们只能逃命了……”

温格瑞登耸肩：“那就逃吧。”向着希望！

第8章

蜘蛛正在赶来，好吃的东西很快就能到手了。

蜘蛛觉得石壁很烫，蜘蛛要快一点。

蜘蛛听到黑王说这里有一个人是他所认定的人，蜘蛛不能杀掉他。

蜘蛛觉得蜘蛛不应该听黑王的话，蜘蛛不会手下留情。

蜘蛛不想劝阻蜘蛛，蜘蛛随便做什么，蜘蛛死了蜘蛛负责！

海瑟的手微微一颤，捂住耳朵，却仍然能听到那些话。他转过头，看向两个好友，喃喃道：“我听到了……”

“什么？”温格瑞登抓住他的一只胳膊，与陆帆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朝着一个洞口移动。

“蜘蛛在说话……”海瑟喃喃念道。

陆帆猛然领悟，对温格瑞登道：“他的第二恩典觉醒了！他现在很危险，必须把他放到安全的地方，最好是送回城里。否则我很担心他能不能活下来。”

温格瑞登眼神微暗，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到靠近河的地方等待天亮！我们要快点做一条独木舟，让海瑟自己离开！”

“等等，他一个人，太危险了……”陆帆面上却有豫色。

温格瑞登淡淡笑了笑，道：“放心吧，老头之前就告诉我们会在下游接应。至于他的安全，我想，有了这个应该也不成问题吧。”他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戴在海瑟脖子上。

陆帆看得明白，那是温格瑞登的护身宝物，里面灌注了强大的防护恩典，能够防御攻击，缓解伤病情，是有价无市的防身宝贝。但是温格瑞登就这样给了海瑟。陆帆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这个试炼对你来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要我们带着海瑟离开就好了。”

“你说的没错。但是，针对你其实很重要吧。据我所知，老头还没有承认你为他的学生，大概是因为某些原因，是他的爱徒海瑟请求了好久才勉为其难把你首位不记名学生。这次试炼之前，他应该这样告诉过你，如果你不能通过试炼，那么你就不会再是他的学生，会被赶出学园……所以，能不能通过试炼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吧。海瑟可以放弃，但是你不行。所以你才会请我跟你一起来，不是么？”

“你竟然……”陆帆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嗯，我知道，而且我想要贯彻我的诺言。”温格瑞登笑得很温和，很坚决。陆帆深深看着他，然后重重点了点头：“谢谢。”

“不用。”温格瑞登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抓住海瑟另外一只肩膀，把他背在身后，“你尽力加速，赶上我，在这方面我比你在行一点。”

“好。”陆帆点了点头，全力操控空气恩典，朝着河岸的方向过去。

“其实不用这样……我觉醒恩典的反应很小。”海瑟只觉得头痛欲裂，但是短时间内也好了很多。他蠕动着嘴唇，在温格瑞登耳边轻声道。

“我知道，但是你必须这样。”温格瑞登同样小声的说道，“去告诉他们，我们被不明人士攻击，遇难，前来救援……叫我姐姐。”

海瑟悚然一惊：“您……殿下，为什么不自己去？”

“不，不，我有很多事情，要到那里确认。所以……”温格瑞登没说下去，因为他已经遇到了麻烦。大量的蜘蛛从他身后窜出，吐出丝线封锁住他的道路。

“小心！”陆帆手掌一翻，浑身升腾火焰，将蜘蛛网烧了一个大洞，为温格瑞登开辟出道路。温格瑞登朝他笑了笑，决定不浪费他的好意，飞快地冲了过去，然后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入怀中，一路绝尘而去。

陆帆吓了一跳，在暴虐的风中大声喊道：“你在干什么！”

“救你！”温格瑞登同样大声喊道。在这么大的风中，不喊出来是什么也听不见的。

“开什么玩笑！”陆帆大吼道，但还是知道这时候他乖乖不动才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好啦，是男人就不要在意什么姿势，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山洞了！”风如同轨道，他们就像滑下了长长的滑梯，从半空中的洞口冲出，俯冲而下！

温格瑞登紧紧抓住两个人的手，觉得精神几乎要冲出大脑。他努力操控着旋风，让它不要失控，终于安全地降落在河中。此时的河水具有强毒性，但也因此藤蔓不会靠近，而成为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温格瑞登觉得大脑一阵阵抽疼，很庆幸刚才陆帆自觉地做了个空气球把他包裹在里面。

他喘了口气，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这里的树没有恶魔形态。

“温格，你还好吧。”陆帆轻松地顶着压力，关切地看着对方。

“嗯，你还顶得住么？”

“多久都可以。”

温格瑞登羡慕地看了一眼恩典天才，浮在半空中操纵风开始制作独木舟。把树干剃成圆木状，然后砍出船头船尾，再在里面开个舱，温格瑞登把树叶弄下来搅拌一番，加水让陆帆在下面烧，熬好后在船身上涂抹出老头子自己的标志，最后再在外面施加一层防护，完成了！

“这真的没问题么？”陆帆怀疑地看着所谓的独木舟。

“没问题，我当年都坐过呢。而且老头其实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是加了感应。虽然不能知道每个人具体的主爱太，但是感应方位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陆帆不给面子地抽了抽嘴角，把海瑟搬了进去。

大概是蜘蛛的脚程实在不够快，一直到最后还没有赶过来。云间透露出霞光，三人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把独木舟放在水边顺水飘走，温格瑞登直接倒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打了个哈欠：“真是觉得不真实啊。”

“地狱到天堂的转变莫过于此。”陆帆好奇地戳了戳收回地底的藤蔓，那藤蔓还害羞地躲了躲，迅速缩回地下。

“星辰在此坠落，所以你才能看见流星雨；明珠蒙尘，所以你才能面见至宝。”温格瑞登淡淡说道，“地狱最深处，即为天堂。我导师曾经去过那里，他告诉我星坠的最深处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是么。”陆帆懒懒地应道，“我也很想去呢。”

温格瑞登笑了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那里。”

“说好了啊，你要跟我一起去那个地方。”陆帆眯起眼睛，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要抵赖。”

“好。”

两人静静躺在草地上，几乎要在仙境中迷醉。

就在这时，温格瑞登陡然惊起，一道风刃切开对面的灌木，几个黑影冲出灌木，朝着他的面门袭来。温格瑞登不怒反笑，放弃遏制自己的嗜血欲望，手掌瞬间化爪，闪到对方身后，一爪子刺入他的心脏，有一爪子切断了协助者的喉咙。他又一转身回到陆帆身边，抱住尚且迷迷糊糊的某人，全力施用恩典甩开了后面的刺客。

当他停下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彻底清醒。陆帆跳下地，盯着他淡淡道：“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吧。”

“是你应该给我解释！”温格瑞登满眼阴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些敌人。”

“他们是我的敌人。”陆帆毫不隐瞒，“我很抱歉。”

“抱歉可解决不了问题，阿帆。”温格瑞登把最后一个称呼咬得很重，“我能认为你是在利用我和海瑟么？我们是你的朋友，至少海瑟是这么认为的！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好好告诉我们，非要用这种方式？！”

“我很抱歉，温格……小心！”陆帆猛地扑过去，按住温格瑞登的肩膀，手中火焰擦着温格瑞登的脸窜了过去，将后面的黑衣人烧成灰烬。陆帆松了口气，尴尬的松开温格瑞登，道：“至少现在，我们合作吧。”

温格瑞登脸色微变，然后缓缓点头：“好。”

陆帆看着他，觉得他的态度有点诡异。温格瑞登让他觉得对方像是感情和理智产生了分裂，而且是因为他。想到这里，陆帆皱了皱眉头，立即抹去了这个无聊的猜测。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好，会让温格瑞登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对他有特殊感情。就像他自己，对温格瑞登也不过是普通好感。

如果他们这样的人看似失去理智，如果不是情感过深，就是设局布网；但是想让他们这样的人有深厚情感，也绝非十天半个月的相处能够做到。他并不信任温格瑞登，就向对方也一样不相信他。但是他们都彼此深信，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做对方最好的后背。

“陆帆，现在告诉我他们的来历。”在他沉思期间，温格瑞登已经应付了好几个刺客。刺客的水准显然是由浅到深，温格瑞登应付得越来越艰难。

“都是来抓我的人，我之前不小心弄死了合众国女王的情人，女王倒是没怎么样，但是那个情人的家族找着拼命呢。”陆帆耸耸肩，火焰又吞噬了几条生命。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恐怖的精神力朝着他接近，微微色变，“靠！他们家坐镇的那个恩典师居然真的来了！那个小白脸有那么重要么？”

“对家族来说，就不管继承人做的是什么，都是最重要的。你恐怕杀了人家的独子吧，也难怪人家要跟你拼命。”温格瑞登虽然这么说，手下却一点也不留情。干掉一个刺客后再一次抱住陆帆，蹲下身布下层层风壁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然后死扛住对方恩典师的一次攻击，然后头也不回朝着森林深处跑去。

白衣的青年从树后走出，遗憾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继续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