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偏就是找不到。”
邓悠还没开口,小二端了两碗面过来,抹了几下桌子将面放下,凑趣道:“客官找什么物件?”
苗螭玉心里一动,问道:“小哥,这些年城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有?像是哪里的老鼠成精、荒宅子里出
了鬼怪之类。”
小二将毛巾往肩上一甩,笑嘻嘻地道:“客官不是本地人,是不是?”
苗螭玉奇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小二笑道:“客官从别处来,有所不知,咱们咸阳城是祖龙皇帝登龙之处,龙气千年不绝,镇守在此,哪有什
么鬼魂妖精敢作怪?打从我爷爷的爷爷记事起,城里就什么奇事都没有,这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苗螭玉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奇事。”心知玉印的灵气多半便是给这龙气压住了。
邓悠捧着碗,挑起一根面条来吃,那面条擀得十分筋道,上面铺了两片薄薄的牛肉,虽然不错,滋味儿却十足
。面汤里搁了醋,略点了些辣,十分爽口。
吃过晚饭,苗螭玉没了寻印的头绪,却也不想就此投店歇息。邓悠道:“阿猫,你变得小小的,我带你到附近
的田鼠洞再仔细找一找灵气的来源,好么?”
苗螭玉想了一想,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便点头答应,到城外变成田鼠般大小的狸花猫,随在邓悠身后钻到田
里去。小田鼠不久便找到一处同类的洞窝,在洞口叫了几声,唤出主人来,向它说明来意。
那田鼠爽快地点头答应,一转头看到小田鼠身后的狸花猫,不由得浑身打颤,急急缩道门后去,抖抖索索地道
:“你旁边是……是什么……是……是……是猫?”
小田鼠忙道:“不是不是!它也是田鼠!阿……阿鼠它……它……它是被道士贴了咒符才变成这样的!”
狸花猫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见那田鼠又惊又怕地瞧着自己,连忙学着小田鼠的声音“吱吱”叫了几声,只可
惜学得不太像,还是有几分“喵”的意味在里面。
那田鼠仔细打量,见眼前之物虽然像极了猫,毕竟个头太小,也便相信了小田鼠的说辞,带它们在洞里四处查
探。一猫一鼠四处转了大半夜,探查出那灵气在东城门处便消失不见,其余三门外却半点也觉不到,这印定是
在咸阳城里无疑了。
寻到这一点儿头绪,苗螭玉精神微振,他扭头瞧瞧邓悠满脸的昏昏欲睡,走路都有些摇晃,心中怜惜之意顿起
,柔声道:“阿悠,你累了么。”
邓悠半闭着眼点点头,道:“我们明日再找好不好?”
苗螭玉道:“好,我们去投店歇息,我背你。”一面转过身去蹲下。他一低头,忽见身后绿光一闪,登时心中
一凛,也不待邓悠伏上来,拧身而起,将邓悠抓过来一把扛在肩上,脑中急速一向,大步向西南方飞奔而去。
邓悠脑袋垂在他腰间,只觉得天旋地转,顿时睡意全无,叫道:“阿猫,怎么啦?”
苗螭玉还未及回答,便听一人大声喝道:“就是那只小猫没错!谁能将他抓住,本大王重重有赏!”
邓悠抬头去看,只见眼前夜色深重,什么也瞧不清楚,只一双双绿眼在几丈外闪烁不住,满是狰狞凶狠之意。
耳边清清楚楚地听到苗螭玉道:“是狼!”
众狼妖在两人身后紧追不舍,奔出里许,前方忽然出现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狼妖同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
猫精狡猾得很,入了林子不定生出什么花样来,步伐赶得更急。便见苗螭玉逃到一块大石之后,随即一只大大
的纸雁腾空而去。
那狼妖首领一扬手臂,喝道:“中!”一股妖风疾飞而去,果然击中了那纸雁的翅膀,却并未落下,歪歪斜斜
地仍旧向前飞去,却是飞得越来越低了。众妖眼见这次苗螭玉是逃脱不掉了,各自欢欣鼓舞,急急追了下去。
过了良久,狸花猫悄无声息地从大石下面的地洞里探出头来,左右瞧了瞧,扭头向仍在奋力向下挖土的小田鼠
道:“阿悠,不必挖了,他们走了。”
小田鼠爬出洞来,抖掉爪子上的泥土,微微颤抖着靠在狸花猫身上,吱的叫了一声。狸花猫舔舔它的鼻子,道
:“你别怕,莫说几只小小的狼妖,便是容成来了,我也决不许他动你一根毛。”一面变成平时一般大小,轻
轻将小田鼠甩在背上,迅捷地向城里奔去,它寻了一家客栈的空房悄悄钻进去,侧过身子让小田鼠滑落在床上
,仔细看去,小田鼠早已睡着了。
狸花猫凑过去舔舔它的脸颊,蜷起身子将小田鼠裹在怀里,不久也睡着了。
六、茅山玉印
第二日邓悠醒来时,茫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环视四周,却不见苗螭玉的踪影。他正惊慌担忧时,听到苗
螭玉的声音在外面道:“我要楼上第三间房,你去弄些早点过来,不必带路了。”不久果然见苗螭玉推门进来
。
邓悠道:“阿猫,你没事!”
苗螭玉笑眯眯地道:“我会有什么事?”
邓悠道:“我……我还道你被那些狼抓走了。”
苗螭玉脸色一暗,道:“不妨,那些蠢东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
邓悠小心地道:“阿猫,它们为什么要抓你?”
苗螭玉道:“那群狼妖也想要玉印,知道我同在寻印,瞧我便不怎么顺眼。上次打伤我的,就是它们头领。”
邓悠道:“那时候你说打得过它们,是真的么?”
苗螭玉道:“那是自然!”瞧瞧窗外,却又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时,店伴敲了敲门,送了粥饭过来。
两人吃了白粥,邓悠啃着茶叶蛋道:“阿猫,你偷学了许多茅山法术,有没有什么法术是能够找东西的?”
苗螭玉思量一下,道:“这种法术倒是有的,但总需与玉印有关之物作引,我连那印都没见过……”说到这里
,忽然顿住了,半晌懊悔道,“从前我从茅山偷出许多盖了那印的黄表纸,却没瞧出什么讯息来,一气之下拿
去引火了。”
邓悠拉起衣袖,手指点着前臂,嘴里小声念了半晌,忽有一张黄表纸从肌肤里浮了出来,他将那纸递给苗螭玉
,怯怯地道:“是这个么?”
苗螭玉拿在手里,见那纸上盖着一枚约莫两寸见方的朱砂印,正是“九老仙都君印”六个篆体大字,一字不错
正是茅山玉印的刻文。奇道:“你怎会有这个?”
邓悠低头道:“那时候你将这纸丢在厨房柴堆里,小花过来找东西吃时瞧见了,说这个灵验得很,我……我便
拿了一张藏在身上。”
苗螭玉眯着眼看他,道:“那你求它什么了?”
邓悠可怜兮兮地道:“求它别让你……吃……吃我……”
苗螭玉哼哼笑了几声,摸着下巴道:“现下这道符纸取出来了,不灵了,我要吃你了!”
邓悠抬头看他,小声道:“阿猫,你不会的。”
苗螭玉心里一暖,却笑道:“谁说不会?”合身扑过去将邓悠压倒在床上,重重亲了几口,一面翻身坐起来,
将那黄表纸托在掌心里,屏息凝神,轻轻念了句咒诀,那纸果然轻飘飘地浮起来。一猫一鼠都是精神大振,两
双眼睛眼巴巴地瞧着,等着那纸飞出门,跟过去便能寻到玉印的所在,但那纸在半空停了半晌,却飘落在地。
苗螭玉“咦”了一声,又将咒诀念了一遍,这次却只在空中停留片刻便落下来。苗螭玉皱着眉将它接在手里,
道:“怪事!难道这也是咸阳城里的帝王气作怪?”
邓悠为难道:“那……那就没法子……”
苗螭玉道:“法子倒不是没有……”却不在说下去,只是瞧着窗外出神,半晌道,“阿悠,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在城里走了半晌,苗螭玉始终一言不发,眼睛也不看路,只是循着街道漫漫而行。邓悠陪他走了许多条街
,终于忍不住道:“阿猫,你在想什么?还有什么法子么?”
苗螭玉叹口气,道:“法术不灵,多半是因我从未潜心深修茅山道法,功力太浅,被龙气压住了,那纸才不能
飞动。若是用我原本的法术护住它,多半能抵过这龙气,可如此一来,我便躲藏不住了,容成立时便能寻到我
。但既能动用法术又能隐藏自己的法子也是有的,那便是声色草籽。”
邓悠插口道:“那个草籽也很难找,是么?”
苗螭玉摇了摇头,道:“我原本便有几粒,萍翳来时,又送了我一些,平时只须将草籽佩在身边,但若想施法
,非服下不可。服一粒声色草籽,只能够藏匿气息一日,却要折损百年功力。百年修为不算什么,但一日过去
,便是将草籽佩在身上也藏不住了,若是仍找不到玉印,莫说没有千粒万粒声色草籽,便是有,我又哪有这许
多年的修为?”
邓悠低头想了半晌,道:“可眼下只有这个法子啦。”
苗螭玉慢慢叹一口气,道:“说得不错,只有这个法子,那也只好试一试。”
两人回了客栈去,苗螭玉说道服这草籽时须得静心凝神,要邓悠在外面等候。邓悠悄悄变回原身,在院子挖了
一个极深的洞,若是狼妖找上门来,便同苗螭玉躲在里面。他挖好了洞,又等了半晌,始终不见苗螭玉出来,
忍不住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细缝,凑上去偷看时,却见苗螭玉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邓悠大吃一惊,急忙进去将苗螭玉扶到床上,只见苗螭玉全身上下都是冷汗,衣裳都湿透了。邓悠忙忙打了温
水替他擦拭全身,觉得苗螭玉的身体似乎比往常凉一些。邓悠替他擦过身子,拉过棉被给他盖上,严严实实地
压紧了被角,便坐在一旁等他醒来。
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天黑时候,苗螭玉仍是没醒过来,邓悠再摸他身子,只觉得比方才更凉了些。邓悠急得
几乎要哭出来,却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心道:“阿猫是神仙,一定不会有事。我若是哭了,将黑白无常招过来
,捉走了阿猫,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夜里便趴在一旁入睡,朦朦胧胧地只觉得做了许多梦。
第二日醒来时,邓悠一睁眼便去瞧苗螭玉,见他仍未睁眼,心中好生失望难过,一面触摸他脸颊,只觉触手冰
冷僵硬。他呆了一下,一颗心登时也变得冰冷,心中只是道:“阿猫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邓悠心头空荡荡的,眼底干干的哭也哭不出来,他不信苗螭玉真的死了,心中劝慰自己道:“阿猫说过服下草
籽会折损百年修为,一定是草籽生效了,但劲力太大,阿猫才昏厥过去。可……若是劲力实在过大,阿猫会不
会死?不会,一定不会!”
他呆怔怔地在床边等了一日一夜,苗螭玉仍然没有醒过来,脸色也渐渐变成了青灰色。邓悠一点点地抚摸着苗
螭玉的脸,心中终于绝望,仍是不流泪,抱着苗螭玉走出门去。店伴本想上前讨房钱,见他眼神散漫地抱了个
死人,也不敢再多言。
邓悠将他抱到城外郊野,变回原身,选了水土最肥美之处便开始挖土,它挖得极慢极深,尖尖的指甲被碎石磨
损了,伤到了柔软的皮肉,便有鲜血渗到土里去。小田鼠似乎不觉得痛,仍旧不住地挖土,只盼挖着挖着,苗
螭玉忽然醒了过来,但一整日过去,一个又大又深的坑挖好了,苗螭玉的身体只有更冷更硬。
小田鼠变成人形,洗净了手上的泥土和血迹,将碎裂的指甲咬得稍稍整齐一些,又拔来许多干草将坑底垫得厚
厚的,这才将苗螭玉抱进坑里,一点一点地将土撒进去。他做完了这些,站起来瞧瞧天上柔软的白云,又瞧瞧
身周的草木,变成田鼠模样,挖了一个洞到苗螭玉身旁,伏在他胸口处,将来路填死了。它蜷在苗螭玉冰冷的
身体上,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只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渐渐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田鼠朦胧醒了过来,隐约觉得自己是在什么温暖柔软的地方,睁开眼来,只见自己躺在一
只手掌上。它翻身抬头去看,眼前笑盈盈瞧着自己的,不是苗螭玉是谁?小田鼠心道:“我们都死啦。”在苗
螭玉手心里舔了几下,有些伤心,却更是欢喜。
苗螭玉伸一根指头将它推倒在自己手上,饶有兴致地抚摸它肚腹处柔软的细毛,笑道:“呆田鼠,你干什么将
我埋了?”
小田鼠怔了一下,抬头见天上星辉闪烁,再看四周,正是在那土坑之旁,只是坑里的土已被大大地翻动过。它
愣了半晌,跳下地来变成人形,道:“阿猫你没死?”
苗螭玉笑道:“我死啦,被你的土压死了。”
邓悠伸出手去,试探着向他脸颊摸过去,却又缩回手去,满眼唯恐美梦惊醒的惶惑模样。苗螭玉笑着将他手掌
按在自己脸上,邓悠只觉得触手温热柔软,心中激荡,扑上去紧紧抱住苗螭玉,呜咽道:“阿猫!我只道你死
了,再也不能同我说话了……阿猫……阿猫……”
苗螭玉满心温柔,在他脸颊上亲了几下,替他擦擦眼泪,柔声道:“好啦,我不是好好的么?别哭别哭。”
邓悠哽咽着点点头,擦着眼睛道:“阿猫,我……我舍不得你……”
苗螭玉抚摸他头发,道:“我自然也舍不得你。阿悠,从我服了声色草籽到现下,过去多久了?”
邓悠道:“你昏过去一日两夜,我挖坑挖了一日,傍晚时候将你埋了。”
苗螭玉失声道:“糟糕!现下像是半夜,我服了三粒草籽,这么一来只余下不足一日了,咱们得快些找到玉印
才成。”他伸手入怀,掏出那张朱印黄表纸来,掌心腾起一道白光将那纸罩住了,轻轻念个咒诀,那纸升到半
空,果然不再飘落,向城中飞去。
两人随着那黄表纸追了下去,到了城门处,那纸忽然停住了,苗螭玉心里一紧,却见那纸又飞动起来,只是比
方才慢多了。苗螭玉松一口气,见那纸飞到一条街道上方,缓缓飘落到地上,恰恰覆住一块青砖。邓悠奇道:
“印是在砖下么?阿猫,咱们去找锄头,挖开来瞧瞧好不好?”
苗螭玉沉吟道:“不急,我担心这印是藏在茅君坟墓中,这般莽莽撞撞地挖开,也太冒犯,只怕不敬。”
邓悠道:“那怎么好?”
苗螭玉道:“三位茅君在上,小仙之兄为恶主所欺,生不如死,小仙救兄心切,敢请借宝印一用,不敢有欺!
”
邓悠也道:“茅君,阿猫很想要救他哥哥,为了这个差点死啦,我们借印用一用,用完了立刻还回来,决不私
自吞掉。”
苗螭玉听他说得直白,不由得笑了一笑。两人静候片刻,果见地面微微蠢动,清风忽起,那块被黄表纸盖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