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就让我为你奏一曲，算我的答谢，你对我和御风的恩情，永世不忘。

抬起手，姣好的手指滑动在琴弦间，流泻出一曲曲欢快的曲调，都是曾经林晨曦拿给他的琴谱上的东西。

琴曲交错间，他似乎看见他们还未上战场的时候，林晨曦从王府里翻出那几本琴谱时的欣喜的表情，那想要表扬的微翘的唇角。

声音朦朦胧胧，林晨曦还是听得见的，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闭上眼睛像是在享受。那日柳问枫的笑还在眼前晃动，他好像回到了生活了十几年的王府，看见院落里的一群人在朝他笑。

“不错的曲子。”过了一会，林晨曦突然睁开眼睛，咳嗽了好几声才把这几个字说完。

御风递给他一方手帕，依旧的面无表情，“擦擦嘴角的血迹。”声音里多了几分的动容，想必林晨曦又毒发了，现在正忍着巨大的痛苦。

这一次换林晨曦愣住了，他笑着摆摆手，拒绝了那个手帕。“不要对我那么温柔啊，我怕舍不得你。”这话像是玩笑，却是他真正的心情。怎么会甘愿离开呢，活着至少还能看见他。

御风的表情僵住了，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心里叫嚣着不要哭出来。从中毒以来，林晨曦都表现的那么从容淡定，现在终于肯示弱一下，他却无法救回他了。

“御风，给你最后一杯酒，千万不要忘记我。”颤抖着手指举起一杯酒，林晨曦虚弱的笑还在继续，嘴角的血也被他随手一抹，不经意的动作刺痛了御风的心。

御风想要伸手接，还未碰到那双手，酒杯就砰地一声滑落，酒水洒在桌上，晕开一朵花。林晨曦若有所思的笑笑，用手指沾沾酒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出晨曦二字，抬头凝视御风。

“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但是至少记住我的名字就好。”

御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林晨曦的身后，扶住他欲倒下的身子，点点头。

“我一直想着如果我等下去，你会不会爱上我。头十年，我以为我们还小，我有大把的时间等你。可是后来柳问枫出现了，知道你和他的事情后，我还在奢望，因为他是皇上的人。再后来，问枫走了，我有一丝的窃喜，是不是你也该放弃了。但是我没想到你就那样离开了暗卫，离开了你侍奉了十几年的主上。那一刻我知道什么都比不过柳问枫在你心里的地位，可我还想问枫是爱皇上的，你没有机会。我选择继续等下去。这一等又是七年，我每日等着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却还是和问枫在一起。你眼里的宠溺比往日更甚，问枫对你也是改变了，我看得出来。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再奢望，但是自己的心却不受控制，眼睛依旧追寻着你。你说我怎么那么笨，就栽在你的身上呢，这一次就是一辈子。”林晨曦的身上越来越凉，眼睛却亮堂起来，灼灼的看着御风等着他的回答。

“我和你一样，问枫永远忘不了皇上，不过我会一直等下去。”御风抱紧了他，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一样。

林晨曦扯扯嘴角，手抚上御风俊朗的脸，清浅的笑还在，声音越飘越远。

“如果可能，我也愿意等你一辈子。”只是他这一生太短了，等不了了。

怀里的身体没有了温度，御风抓着那双手，放在他的胸前。他想人死了是不是就是这样，再多的不甘都无法再实现。

“你曾经说过我们离得最近的时候是我抱着你，但是你错了。”自言自语的说完，御风低头含住林晨曦冰冷的唇，眼泪打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滑进他的嘴里。是不是，他的眼泪也是苦涩的。

山下的琴声早已经改变，柳问枫低低的在唱着什么，可惜林晨曦听不见了。

听着那歌词，御风突然笑出来，狂笑声传遍山岚。

柳问枫的手一抖，琴间断了一下，然后继续，他脸上眼泪纵横，声音却越加的响亮。

即使你再也听不见，我还是想唱给你听，晨曦，对不起。

鸳鸯扣菊花酒

碧水映长天泛远舟

饮不尽离愁

岸边柳絮沾衣袖

岸边柳絮飘飘沾衣袖

灯如昼抛红豆

天边月弯弯为谁瘦

倦鸟归来后

谁将相思轻弹奏

谁将相思悠悠轻弹奏

花满楼楼满花香君知否

月色多温柔

如你曾经牵着我的手

花满楼楼满花香凭谁嗅

风雨晚来秋

落花点点化作春水流……

后面还有什么，柳问枫唱不下去了，琴弦断了，因为他远远的看见御风下了山，抱着一个人朝他们走来，那人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躺着，一瞬间让人以为其实他只是睡着了。

第四十九章：御驾亲征

御风最后把林晨曦埋在了他们最后相处的那座山岚上，他要林晨曦看着以后的征战，看着他们的胜利。那日，柳问枫整整一天都没有说话，欧阳宇更是不见人影。没有人来送他，只有御风自己，抱着林晨曦的身体，亲自把他放入冰冷的泥土中。

第二天的时候，他再去看，那座孤坟却有明显的被人挖开的痕迹，御风轻叹一声，转身离去。早晨，他分明看见了赫连紫阳受伤的手指和红肿的眼眶。到底有多不甘心，才会相信那人其实没死，其实还在守着他们。

赫连紫阳与林晨曦十几年的感情，终究是他们比不了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王爷，实在没有办法接受那样残酷的事实。在他的意念里，所有的人都该是幸福的，他们不论怎么闹，最后都会聚在一起才对。

欧阳宇倒是最镇定的一个，只是拍了拍柳问枫的肩膀，苦笑一下，清冷决绝的说道不管怎样，也许不久后，他们也都会陪在这里，那时候林晨曦也就不是一人了。

清河昏睡了五天才醒来，当他看见坐在身边兀自悠哉的喝酒的赫连青的时候，目光里都是愤恨和仇视。他跌跌撞撞的起身，走到赫连青的面前，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凌空被赫连青抓住甩开，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胸前的伤口裂开，染红了白色的里衣，清河抓着衣襟，死死的咬着唇，良久才声音沙哑的问他为什么。

“只是你不该死，不是我想救你。清河，你太傻了，为了一个御风，根本不值得。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你一眼。”赫连青不怕揭开清河的伤口，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利用。清河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交流的人，他自然不会吝惜自己的语言。

“你知不知道我杀了谁，我杀了林晨曦，御风会恨我一辈子，你救了我，是叫我一生都不能放开，都活在被所爱之人痛恨的绝望中，赫连青，你有什么资格给我这样的未来，你有什么资格！”清河咆哮起来，脸上挂着泪水，痛苦的不能自拔。他本以为死了，就不会知道御风有多恨他，起码御风记住了他，而他也是死在最爱的人手里，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我当然知道你干什么，林晨曦已经死了，尸体就在那座山岚上，是御风埋的他。但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看见御风他们三个人痛苦，其他的我不管。我就是恶劣，清河你早就知道我的为人。哼，你的未来，那是你的事情，我根本什么都没给你，不要自作多情。”赫连青冷笑几声，啪的摔碎了手里的茶杯，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清河，声音带着绝然的冷意。

清河低下头，垂下眸子，“我还要上战场，我们的约定还没有结束。”

“随便你，想死就死远一点，我懒得再救你一次。”赫连青也恼怒了，跨步走出了营帐，不再理会那个一根筋的人。

就在他们隔壁营帐的凤翔天无奈的叹口气，林晨曦那个孩子也算是他害的吧，他讽刺的想，自己真不愧是圣手毒医，就连他的大弟子都无法解开他的毒。讽刺，真是讽刺，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不是什么江湖上的毒医，那么现在就不会让赫连青有机会伤害柳问枫他们。

此后几天，清河都没有跨出营帐，但是已经不排斥自己没死这个事实。身体稍好了一点后，他就每天的开始练剑，不去管赫连青又瞒着他做了什么。他知道这几天赫连青偷偷的叫属下运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不想过问，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已经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不想在意除了御风以外的事情。

皇宫

“主上，边疆来报，王府总管林晨曦……死了。”雨燕虽是面无表情，但是回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心里被撞击，那人她是认得的，很温柔的一个人，总是清淡的笑，她没有想到原本与战场无关的他会是第一个死在那里的人。

她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停下手里的鞭子，怔怔的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叫那个暗卫回去。脚底下像是没有一点力气，她不想把这个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她的主上，但是不得不说。那个战场，已经不是御风和莫言能应付得了的了。

赫连奕猛的站起身，焦躁的在御书房里踱来踱去，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雨燕，立刻准备，朕要御驾亲征。”甩开桌上所有的奏折，赫连奕坚定的说道。就算他在这里干等着有什么用，不如也去战场。现在他已经确定京城不会有危险，莫绝他们只要派几个暗卫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主上，您答应过要保护小皇子的安全。”雨燕不卑不亢，把之前欧阳宇的要求搬出来。

“朕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问枫就在那里你知不知道，朕根本不能这样下去，每日都等着边疆过来的消息。生怕哪一天回来的是他死在那里的消息，那时候你要朕如何，后悔一辈子吗。”赫连奕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全部消散，抓住雨燕的衣领吼起来，双眼赤红，像是魔王一样。

“属下立刻去准备。”雨燕敛眸，丹凤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语气上依旧的恭敬。

另一边，东浩国昏庸的国君东方昊也忍受不住赫连青屡次失败的事情，决定除去他。现在的赫连青掌握着兵权，是他的一个祸害，唯有亲自上战场，才能把他手里的兵权夺回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招摇的不像是去出征，倒像是游玩。东方昊还带着几个美妾，一边调笑一边行军。在他的认识里，东浩国虽然没有明夜国强大，但是这一次他带过去的士兵人数却远比明夜国里的多得多，没有道理不会赢。

“那个无能的人，清啊，半路杀了他，不要让他到这里，毕竟这里大多数都是他的人。”那些士兵都还是东浩国的子民，东方昊一来，他们绝对会逼迫他把兵符交出去，那个时候只等着全军覆没了。

“一万两。”清河冷眼瞥了赫连青一眼，拿起自己随身的笛子就走了出去。赫连青还真是信任他，东方昊可不是只有他自己，难不成要他扮作女人去勾引他，柳问枫那个姿色还差不多，他就免了。

“带着花落，她现在还有用，记住，不要让她死在那里。”赫连青显然也看出清河所想，暗笑一声给他派了一个人。

“再加一千两。”清河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纸张扔给赫连青，冷着脸走开。那家伙一次都还没付给他，休想让他罢休。至于花落，对于这个女人，他还真的没正眼看过，看样子姿色应该不错，起码够得上接客的条件。

赫连奕和雨燕自然也知道了东方昊御驾亲征的消息，他们也带了一些士兵，战场杀敌，敌众我寡，是很不利的条件，更何况还有赫连青那个麻烦的人存在。

赫连奕自小与赫连青一起学习帝王之道，而赫连青从小表现出的聪慧，让夫子都赞叹不已。他们还小的时候，经常一起讨论作战布局，赫连青在这一点上甚至胜过了莫言和他。如果当初不是他的母后是先皇最爱的妃子，恐怕坐上帝王之位的就是赫连青了。

揉着发疼的额角，赫连奕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睡下。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每天都活在恐惧中，害怕承担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雨燕也是疲累至极，她这几天一直在调度暗卫，也把现在的情况告知了青衣和流风。另一方面也在追查莫言所说的关于御风的事情，慕雪楼和暗卫都在行动，加上之前夏远国风言提供的消息，事情恐怕很快就会有结果。

两军的驻扎的不远处，一行黑衣蒙面的男子站在山岚，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篝火，眼底满满的嘲讽。

为首的男子手里攥着一个翠玉的朱钗，勾起的唇角显示着冷酷的笑。“你以为你改了名字，我就会寻不到你吗，小蝶。”黑暗的夜，渐渐的拉开最后的序幕。

谁会赢，谁会输，谁会笑到最后，似乎都不远了。

第五十章：到达军营

皇宫

“什么，赫连奕去了战场，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莫绝生气的狠狠的捶了一下桌面，一双锐利夫人眸子盯着站在他的面前一脸镇定的黑衣暗卫，语气冰冷。

“属下不知。”他们只负责保护莫绝一行人，并没有被告知这些事情。

“可恶，他是想怎么样，一个两个都是那么的自作主张，一定是边疆那边出了事情，不然赫连奕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赶过去。你去调查一下，是谁出事了，一个时辰后告诉我。”抬眼看了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一眼，莫绝手指敲击着桌面，认真的思索起来。赫连奕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是因为那个出事的人他也认识。

想到这些，他心里又焦急起来，恨不得把赫连奕拉过来，亲自问一问。

“属下不会离开少主左右。”黑衣暗卫恭敬的跪在地上，埋头低声回应。

“滚！”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莫绝扔过去一个茶杯，暗卫应声消失，却依然没有离开莫绝的周围。

“莫绝，你不要担心，娘亲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一边站着的欧阳思远慢慢的走过来，小手抚着莫绝的后背，给他顺气，同时安抚他暴躁的情绪。“你想一想，若真是娘亲和爹爹他们出事，奕叔叔一定不会不来找青衣叔叔他们商量的，但是现在的情况，青衣叔叔他们也不清楚，说明事情可能不严重，你千万不要自己乱了阵脚。”

莫绝无奈的摇摇头，赫连奕会找青衣商量？他相信绝对不会，流风现在的身边不能离开人，以赫连奕的性格，绝对是能保密就保密了。

“好了，思远，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青衣和流风，我会打探出来的。”暗卫不能用，起码他还有慕雪楼的影卫可以利用，那些人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遵守莫轻寒的命令，认定他为下一任楼主，对他的话不会不听的吧。

“嗯，思远知道。”欧阳思远乖顺的点点头，趴在莫绝的背上不语。

叫来几个慕雪楼的人，果然不出片刻他们便知道了林晨曦的事情。

莫绝一脸的阴鸷，双眸瞪的大大的，死死的咬住嘴唇，破了皮自己都不知道。而欧阳思远捂住嘴巴，立刻就哭了出来。莫绝哄了他一阵子，才把人安抚好。

欧阳思远哭累了，莫绝示意影卫把他带走，而他则是走出了飞云宫，想要静一静。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仅是难受的，更是预示着边疆那里已经极度的不安全，柳问枫他们也许遇到棘手的事情，所以赫连奕才会走得那么急。

“生死有命，我该这么说吗，晨曦叔叔。”望了望看似寂寥的皇宫，一丝苦笑爬上嘴角唇边。原来失去了亲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疼痛。他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他失去的是柳问枫或是御风，他又该是怎样的表情，是不是还愿意自己呆下去。

边疆

赫连奕带着军队，虽然苦了一点，日夜赶路，比御风他们去的时候早到了四天左右，看见军营的时候，他才暗暗的松口气。

“主上，御风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发现不远处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雨燕走过去附在赫连奕的耳边轻语。

“朕派人送了信。”赫连奕没有瞧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有点失落，却依旧不改王者风范。一身战袍飒爽英姿的站在军队的最前面，眯着眼睛，嘴角噙着笑。是胜是失，他全部赌在这里了，明夜国的未来，他也放在这里。如果在这里输了，意味着他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会受到别国的侵犯，而无力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