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个人想要做什么事情，仅仅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晨曦，放手。”御风费力的拿开林晨曦拽的死死的手，面无表情甩下这样一句话，纵身就要离开。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人并不想要你保护呢？”眼泪打湿衣衫，林晨曦从后面抱住御风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不让他离开。“陪我三天好不好，与其让凤翔天救我回来，我宁愿你能陪我三天，不要柳问枫，就只有我们两个。”语气里已经有了很大的祈求的意味。

“就算是我自私，我混蛋，只要你走，我就会自尽。御风，我害怕的是等到你死在那里的消息，你知道吗，所以我不像柳问枫，我没有勇气等下去。那样的话，对我来说，比入十八层地狱还要难过。”

御风抬手，摸摸那抱住自己的人，有些心疼的叹口气，怎么一个个都是如此的倔强，如此的一意孤行。

“我答应你。”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样的抉择，御风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扯开，分成了两半。脑海里不断的叫嚣着疼痛，却是整个人都变得麻木起来了。

林晨曦破涕为笑，拉着御风的手按照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等他们走远，冷易寒和东方必吟才从躲着的地方出来。因为赫连紫阳的药粉掩盖了身上的气息，御风并没有发现他们，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把他与林晨曦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我觉得欧阳宇真可怕，他竟是料到了一切的可能，把我们安排在这里，只怕是以防万一，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展颜笑笑，东方必吟火红的袍子飘袂着，想着欧阳宇一张淡漠的甚至是称得上冷漠的脸。想起他醒来吩咐自己的事情，心里一阵的佩服，唯有他才会观察着每个人，把所有的人心思摸一遍。

“咱们几个都斗不过他，幸而他不是有野心的人，不是武林高手。”东方必吟揽住冷易寒，白色的袍子随风飞扬着，俊朗的眉眼带着一缕的惆怅。有时候，太精明反而太痛苦，那样的人最喜欢逼迫自己。

两个人相携离去，无人再去费心的想欧阳宇会有多精明，会有多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无人能干涉。

第四十七章：两天回归

当天晚上御风和林晨曦便从军营消失，意外的是所有的人都没有过问，甚至是赫连紫阳，也是一言未发，只是狠狠的咬着嘴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最后被莫轻寒抱走。

“心里难受就说出来，你要是不想，就去把他找回来。”欧阳宇若无其事的坐在柳问枫的旁边，冷笑一声，绷着脸说，仿佛这一切都是和他无关的。

“你早就知道的吧，也早就笃定我不会那么做。”柳问枫微微转过身，勾起唇角看着欧阳宇，“我也知道，与其抱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活下去，不如让他做完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你知道我有多卑鄙吗？”

“知道，我和你相识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欧阳宇平躺在床上，枕着手臂，抬起眸对上柳问枫含笑却带着痛苦的凤眸。“所以你在我面前根本不用任何的伪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当年还是我发现晨眸喜欢御风，也清楚的知道那年赫连奕把御风关起来的时候，晨曦是怎样的不顾自己的性命就朝刀口上撞，把自己搞得不成样子。可是我回来后却无视他的感情，选择和御风在一起。我常常想，如果我当时是选择赫连奕，是不是御风会渐渐的看见晨曦的好，最终会爱上他，而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我的身上。”柳问枫眼角垂下，盯着地面，痛苦的皱起眉，这些事情他原本连想都不愿意想，因为这预示着他的卑鄙，让他难受。

欧阳宇扑哧一声笑出来，坐起身子把他揽在怀里，依旧是清冷的嗓音，但是多了一分的无奈，“告诉我，你现在还爱不爱赫连奕，如果是这样，对御风实在太不公平了。不过我也知道，让你不再爱他，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虽然你多次对他说的那么无情，但是你自己也清楚，他是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听了欧阳宇的话，柳问枫突然凑到他的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几分的戏谑，“你说我是不是有处女情结，对自己第一个男人有异样的眷恋。”其实对赫连奕，他是怎么想的，他根本不敢去触碰。

从他见赫连奕第一眼开始，他就忘不了他了，一直存在心里，想要拔出，除非拆了他的心，只要它有一天的跳动，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赫连奕。他也清楚御风看得出他对赫连奕的眷恋，但是他什么都不问，和以往一样的对他好，或许他一直在期待他彻底放开赫连奕的那天。

欧阳宇挑挑眉，对柳问枫的话不予置评。

“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重新选择，御风和赫连奕，你究竟选谁，你对谁的感情最深。问枫，一个人不能同时的爱上那么多的人，不然每个人都会痛苦。你要记住，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爱着的人，所以你千万不要期盼能有一天和所有的人在一起，这是不现实的。”过了一会，欧阳宇抚着柳问枫的红唇，语重心长的甩出一个问题，成功的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答案还不明显吗。我和御风在一起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同情，是因为真的爱他。我也不明白，是爱上他这个人，还是爱上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赫连奕给我的炽烈的带着痛苦挣扎的爱，而御风给我的绵长温柔的感情。他们两个，我谁都不想舍弃，但是我选择了告别赫连奕，是因为我实在厌倦了那种等待的生活。我现在想一想腹中还有一个御风的孩子，就会觉得很幸福，想要珍惜现在，不想要对他放手。我甚至想着，等这一次战事结束，我便和御风一起带着绝儿出去游历一下，真真正正的去看看这里的世界。这么多年，我错过了太多次，那时和你一起的愿望至今都没有实现。”柳问枫苦涩的笑笑，趴在欧阳宇的身上，撩起他耳边的碎发，喃喃的说着，絮絮叨叨似乎想要把所有的感情都宣泄出来。

欧阳宇若有所思的看看他，无奈的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这样的选择很痛苦吧，这些年你经历的太多了，心里究竟有多少伤痕呢。不过不管你是谁，你怎么改变，怎么走下面的路，我都会陪着你，和你在一起，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

又过了两天，御风才带着身体已经很虚弱的林晨曦回来。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两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能看见林晨曦脸上满足的笑意。

他已经连路都无法自己行走，胸口处紫黑一片，整个人就是窝在御风的怀里。看见柳问枫的时候还抱歉的朝他笑笑，对他道了一声对不起。

“告诉我，晨曦这两天毒发时候的症状。”刚把林晨曦送回营帐，御风便被赫连紫阳拉进自己的营帐，紧张的询问。

御风犹豫了一下，随即走过去抱住呆愣的柳问枫，身体轻轻的颤抖。

柳问枫的心咯噔一下，从脚底开始发凉。御风的动作代表什么，林晨曦必定是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才让这个一向是冷言冷面的人那样的颤抖着。

“吐血，内脏破损，有时候疼的根本就认不清楚人，只能自虐。更重要的是，他身体根本不能让任何人触碰，哪怕一下他都会感觉像是被剑刺过去一样，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苦。”想起林晨曦毒发时候的痛苦的模样，御风狠狠的咬住了下唇，愤恨的握紧拳头。这样毒辣的药，为什么凤翔天会去研制，谁与他有此深仇大恨。

赫连紫阳脸色惨白，眼前一黑，差点跌倒，还是莫轻寒扶住才勉强的支撑着。

“他毒发了几次，你们为什么回来？”痛苦归痛苦，有些事情他作为医者还是要问清楚。

“三次，因为他已经很虚弱了，最多能再支撑两天，他想见见你们。”御风也按照实际情况回答他，并不想隐瞒。

独处的那二日他永生难忘，林晨曦对他说的话他也会记一辈子。

柳问枫掐住自己的手，指甲都嵌了进去，他浑然不觉。

御风心疼掰开他的手，拿在唇间吻了一下，一下便紧紧的拥住他，怎样都不愿意放手。

“晨曦想必自己也知道他的情况，我们不要再去打扰他，让他随意的走动，谁都不要去过问，紫阳，你也不要再提去给他配解药，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欧阳宇深深吸口气，装作平静的对着一屋子的人说道，说完就快步迈了出去，留给所有人一个冷冷的背影。莫言紧紧的跟在后面，半步都舍不得离开。

赫连紫阳有千万个不舍不甘心都无济于事，砰地一声踢开身边的桌椅，噙着泪跑开，莫轻寒自然快速的跟上去，连话都来不及说。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向了御风。

“你和他不是还有三日之约，去吧，这是最后的时间。”柳问枫埋在御风的胸口，喘息了几下才下定决心说。

御风闭上眼狠狠的喘息一口，把所有窒息的感觉都压下去，搂了一下柳问枫纤细的身体，便急匆匆的去了林晨曦那里。

冷易寒突然拽住东方必吟的手臂，发狠的在上面咬了一口，骂了一声。为什么都表现的这样的难过，为什么不让林晨曦放下，都是一群白痴，一群无能的人。什么能够呼风唤雨，根本连一个人都救不回来。什么魔教，什么武林盟，全部都是没用的东西，怎么都争不过阎王爷。

玉凌霄和凌天倾一直看着东方必吟闷不吭声的任由冷易寒咬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柳问枫的身上，现在对他们来说，柳问枫比谁都难受吧。

救了他的爱人的不是他，那种痛苦他一定认为应该自己承受才对，他才是该死的那个才对。

林晨曦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努力的适应了一下黑暗，才微笑着看向床边坐着的人，握住那双宽厚的手掌，连唇角都勾了起来。“你没走？”他多少都有一点的惊喜，他以为回来了，御风就不会再离开柳问枫一步，也不会再陪着他。

御风没有说话，顺手给他盖好锦被。黑暗里，那双锐利的鹰眸闪着光，里面的痛苦和自责一览无余。

林晨曦忽略御风的举动，又放开他，拍拍身边的空出的地方。“抱着我睡好不好，让我靠一下。”他的脸色苍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了一些神采。

御风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把他揽在怀里，绵延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让林晨曦一下子就安心起来。

“明日陪我去山上吧，我想从那里看看这里。”昏睡前，林晨曦迷迷糊糊的要求。

“嗯。”耳边传来承诺，他才重新闭上眼睛，埋首在御风的怀里，闻着他的味道睡下。

御风知道这不是因为他又困了，只是因为他的身体太虚弱，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而已。

咬碎赫连紫阳给他的药丸，御风喂进林晨曦的嘴里，这药起码能让他明天不会昏睡一天。这边疆，他确实应该看看。

第四十八章：只恐红颜易去

第二天是一个好天气，起码御风是这样认为的。他把林晨曦抱出来，晒着外面的太阳，林晨曦的脸色也显得不那么差了。

刚走出营帐，就遇见了柳问枫。林晨曦歪歪头，启唇想要说什么，却被柳问枫拦住了。

“我去叫人准备一下酒给你们送到想要去的地方。”柳问枫抿唇笑笑，手指按在林晨曦的嘴巴上，摇摇头示意他无需道歉。

“谢谢。”林晨曦低垂下眼眸，低低的吐出两个字。

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果然上面已经摆好了桌子和酒以及一些下酒的小菜，御风和林晨曦互看一眼，轻轻的笑出声来，完全不似给一个人送别。

坐在山岚上，下面就是他们驻扎的地方，林晨曦眯起眼睛，他还能看见下面坐在一堆士兵里说笑的那日救他一命的小伙子，也能看见沉默不语的同样混在一群人里的柳问枫。他能看见欧阳宇和莫言的帐外，欧阳宇抬头看着这边，因为有点远，他看不清欧阳宇的表情。但是转念一想，欧阳宇是口是心非的，越是这个时候，他总是越镇定，越表现的冰冷，现在一定是面无表情的吧。想着想着，他就笑出来。

御风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一杯酒放在他的面前。

“嗯，你看看那边，小王爷估计在泄愤吧，莫轻寒也是，都快给小王爷压迫死了。”自然不能说他是在笑欧阳宇，林晨曦指着山下晃动的两个身影，笑着对御风道。

御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望见赫连紫阳正揪着莫轻寒的衣衫，又踢又打，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生气了。

“这样真好，我不需要再担心小王爷，有莫轻寒在，我想他必定能把小王爷照顾好。”呆呆地看了赫连紫阳一会，林晨曦露出欣慰的表情，对着御风举起酒杯道。他做王府总管十几年，这世上除了御风，最让他记挂的就是赫连紫阳了。那人小孩子心性，没有一个人看住是不可能的。

御风突然觉得林晨曦说这话的时候是苦涩的，他知道林晨曦想要活下去。喉头蠕动了几下，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来，只能点点头，但是目光却看向了闷闷不乐的柳问枫，心一下子又揪紧了。

林晨曦对他的反应也不意外，反而很看得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下去，似乎在品味。

“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代我看住小王爷，不要让他惹事，还有不要让柳问枫教坏小王爷了。对了，你也好好照顾柳问枫，还有欧阳宇，告诉他不要再装的很冷酷的样子，太不像了，让他对莫将军好一点，多说句软话。玉凌霄和凌天倾就不要顾及他们了，凌天倾一向是不要脸不要皮的，能把玉凌霄缠地死死的。我告诉你，玉凌霄也就是看着聪明，实际上傻啦吧唧的，能被凌天倾忽的一愣一愣的。算了，你还是给他说一声，让他注意一下，不要被凌天倾一哄就什么都忘了。东方必吟和冷易寒这两个人也算得上真正的祸害了，不过冷易寒也都不够欧阳宇，还是让他放弃吧，几乎每一次都吃暗亏。最后就是流风和青衣了，让流风多惩罚惩罚青衣，上一次我看见他在调戏王府的小丫鬟来着。”林晨曦连着喝下好几杯酒，絮絮叨叨的和御风交代着。

“自己去说。”御风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冷冷的拒绝。明知道他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说的，柳问枫除外，还偏偏要为难他吗。

“哎，你怎么这样呢，我这是最后拜托你哎，我要是去说，欧阳宇他们估计会对我鞭尸的。”林晨曦不满的敲敲桌子，嘴巴撅的能挂两个油瓶，眼神闪着委屈。

“我不说。”这样静谧的时光，御风还是不解风情。他偷偷看了林晨曦一眼，阳光下他的笑都是透明的，似乎下一秒就消失了。他知道欧阳宇他们还是想要见林晨曦一次，所以只能给他这个信念，让他撑下去。

林晨曦不动声色的僵硬了一下身子，旋即笑的开心，直嚷着御风太不体贴了。他哆嗦了一下，想要举起酒杯，手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猛地一下就把酒杯摔在地上了。

“哎呀，手没拿稳，那是问枫准备的哎。”看着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瓷片，林晨曦落寞的嘟着嘴说道，弯腰就要去捡起来，中途被一双生着薄茧的手拦住，眼前出现了另一个青瓷杯。

“用这个，这里不止一个。”御风被那双手上冰冷的触觉给刺激了一下，低沉的嗓音滑过林晨曦的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晨曦抬头望望他，眼睛半眯起来，喘息了几口，抽回自己的手，紧紧的握着那个青瓷杯。

山下，柳问枫终于受不了外面的喧闹。这些人不知道即将有一个人离开，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吵闹，可以开心的说笑，但是他不能。他无论怎么伪装，都不能把心里的痛苦驱散开半分。那种窒痛一直在缠绕着他，让他坐立难安。

抬头看过去御风和林晨曦所在的山岚，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回到营帐取出前些日子御风给他做的古弦，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衫重新出现在喧嚣的人群里。所有的士兵一下子寂静了，都痴痴地望着那原本面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的柳问枫，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吸引，静静地等待着他拨动古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