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山，我知道你在。”缓缓的站起身，柳问枫慢慢的挪到悬崖边站定，转过头看着雨燕的方向。

“柳问枫，你再退后一步就是悬崖了。”雨燕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波澜，她现身出来，站在柳问枫的身前，手臂抱着，腰间别着一把剑和几根缎带。

“我知道。”

“你想死？”雨燕的声音带了一点的疑惑。

“不是，只是想如果跳下去是什么感觉罢了。”柳问枫淡淡的笑起来，轻轻的说。

“跳下去就真的会死。”雨燕皱着眉，不知道柳问枫在想什么。

“我说不会。紫山，你告诉我，御风已经不在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他去红莲谷找红莲了。”雨燕眉头拧起来，有点烦躁的回答。御风一直没有消息，其实她也知道多半是活不成，只是心里还是想要他活着的。

“我亏欠御风的，如果以后他能回来，替我向他道歉，还有，这个，交给奕奕。”他说着，扔过去一张纸，纸里面包着一块寒冰玉。

“柳问枫，你答应过皇上不会寻死的。”雨燕紧张起来，走上前一步。

“不会死的，几年后我会再回来的。等我好了就会回来，这明夜国也有我舍不得的东西。”柳问枫挥挥手，然后掩嘴笑一下，纵身跃下去。

赫连奕回来，只看见雨燕呆坐在悬崖边，一双丹凤眼里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自信，而她腰间的缎带也垂在一边。他奔过去，一把拉起雨燕，急切的问柳问枫的消息。

“主上，他说他不会死，几年后他会再回来的。”雨燕第一次对赫连奕笑开，她指指悬崖，“他跳下去了，主上。”

赫连奕只感觉心口憋闷，一口血吐出来，双目眦裂。又是骗他，又是骗他，什么不会寻死，什么会回来，这悬崖跃下去，他如何生还。

“传朕的旨意，派暗卫搜索崖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遵旨。”雨燕跪在地上，抱拳回应。“这是柳公子让属下交给主上的。”说着把寒冰玉和信递上。接过寒冰玉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自己的寒冰玉被柳问枫偷去，现在又还给了他。

赫连奕展开那纸张，上面只有十来个字：惟愿时光静好，现世安稳。惟愿如花美眷，岁岁年年。

“你还说你不恨，你恨朕把寒冰玉赠与别人，你恨朕因为伊雪那样待你。柳问枫，你还说你不再爱了，还说自己全忘记了。朕会等着你，等你回来报仇。”撕碎了纸张，赫连奕大声的朝崖底吼起来。不论多少年他都会等，所以一定要回来找他。

第七十章：多情空余恨

赫连紫阳知道了柳问枫跳崖的事情，反而显得出奇的平静。他对前来报信的雨燕微微一笑，似乎就知道柳问枫会那样做一样。拎着一坛酒跌跌撞撞的走进太医院，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仰头不断的灌自己。

“小王爷，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李太医走过去拉起喝的醉醺醺的赫连紫阳，一脸无奈的劝说，却被狠狠的甩开。

“哈哈……哈哈哈……”一声狂笑，赫连紫阳猛的站起身，走进内室，把酒水浇在那些珍贵草药之上，然后抱着一堆的医书，一张张的撕碎，扔在空中。

“小王爷，这是您最爱的医书啊。”胡太医上来拉他，一脸的惊恐。谁都知道赫连紫阳嗜医如命，他这番举动显然吓坏了太医院一群老古董。

“本王号称太医院第一御医，自认为有一身的医术，可是又有何用？”赫连紫阳转过脸来，摇摇晃晃的爬到桌上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不知所措的御医们。他勾起唇角，漾开一个甜美的笑。“你们知道吗，本王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救不回来。我看着他小产，看着他右手废掉，看着他自毁容貌，却无能为力。你们知道吗，这儿有多痛，像是被人撕扯着。”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放声的吼起来。

“小王爷，这不怪您，是我们没有胆量。”李太医知道他说的是谁，只能低下头去，羞愧万分。当日那冷宫的丫头千秋万求，他们一群人愣是把她拒之门外，才会害的她们公子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你们不懂，是我看着他走入绝望的深渊而没有伸出援手，为什么我当时不带走他，因为我胆小，因为我害怕。都是我，都是我。”他整个人蹲在桌上，埋住头不断的颤抖，呜咽的声音也不断的传来。

李太医知道赫连紫阳在怨，在怨太医院所有冷漠的人。他们对待柳伊雪是那么的用心，却不肯帮助冷宫的那位半分。

“这太医院有这么多药材医书早已经无用，这太医院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赫连紫阳挂着满脸的泪水抬起头，从腰间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后直接扔进刚刚被他浇了酒水的地方。

“小王爷，万万不可啊。”李太医扑过去，老脸上都是惊恐。

“你们都快走，不然全死在这里，正好给问枫陪葬。”赫连紫阳冷着脸，推开李太医，自己则是轻松的迈着脚步离开。

“快，快救火。”并没有听从赫连紫阳的话，李太医和胡太医等人迅速的唤来侍卫，努力了半天才把火扑灭。但是太医院已经被烧的厉害，几乎成了断壁残垣，只有几处还是完好的。

“小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啊。”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李太医重重叹息一声，惆怅万分。

将军府

欧阳宇如入无人之境的走进莫言的府邸，一路人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依旧的是那样的冷傲和寡言，熟门熟路的走进莫言的书房，只一瞬就呆愣在那里。

莫言的书房里挂着他一张画像，大概是不久前画的，那时的他站在院落中看着莫言走进来，微微侧着脸，风扬起额前的碎发，笑容浅淡，衣袂飞扬。一袭白衫显得清雅脱俗，充满了天人之姿。

他猝然返身走进密室，果然密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挂着他的画像。有他微笑着莫言招手的，有他和莫言站在一起赏月的，有他站在花园处看着远处发愣的。每一幅都刻画的极其的神似，就像是他真的呆在这个房间里，不曾的离开过。

那个时候还没有叶蝶，没有情殇，没有囚禁，没有一切。

欧阳宇盯着那幅画卷看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

如果没有种种不愉快，他和莫言现在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可以放下一点身段，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偏着头，自嘲的笑笑，性子如此，早晚他们还是会相离。

这些没有莫言的时日他也走过来了，玉凌霄对他很好，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分寸，所以不曾有一次逼过他，问过他究竟何时才会爱上他。他和莫言之间的磕磕绊绊，伤伤痛痛，他几乎就要忘记了，现在又因为几幅画回想起来。原来一切都不曾变，那人还站在那里等着他原谅，可是他们却回不到从前了。

呆在那个密室里，欧阳宇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训斥他，对他讲他欠下了一笔笔的情债，怎么也还不了了。

“宇宇。”莫言的声音艰涩，整个人神情疲惫。他自然也听说了柳问枫的事情，也猜得出欧阳宇此番来的目的。

“莫言，我要走了。”欧阳宇微微的别过头，不去看他，唇角溢出这样的一句话。

莫言猛的抓住欧阳宇飘袂的白衫，眼眶泛红，把欧阳宇拥入怀里，舍不得放手。他知道这一放手，他们相见的机会或许再无了。“不要走好不好？”即使机会渺茫，他还是不想放弃。

“你又何必这般执着，终是要放手，不若早些放弃。”欧阳宇望着这个他深爱的男人，脸上是一贯的淡漠，声音平静的没有波澜。

“你准备去哪？”莫言亦是没有感情的问，既然他铁了心要离开，他便放手，他终究是留不住欧阳宇。

“随着问枫，我要去找他。”就算是找遍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他揪出来。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永远比不过他，你走吧。”莫言挥手，他没有抬头，不忍看见他决绝转身离开的背影。

“莫言，可能以后不会再见了，谢谢你。”欧阳宇毅然的转身，这里不属于他，他会放逐自己流浪，但终会有人相陪。

“这天下可还有什么是值得你留恋的。”莫言喃喃自语，嘲讽着自己。他爱欧阳宇爱的如此之深，在知道柳问枫跳崖后就已经预见了如今的状况，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想罢了。

走到院落，欧阳宇转头看了那书房一眼，满满的都是留念。猛然抬头，眼前赫然站了一位貌美的女子。她眉宇微皱，看着欧阳宇的表情也不是那么的和善。

“你为什么不愿意陪在将军的身边？将军明明已经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花落拉住欧阳宇欲走的身体，咄咄逼人。她不明白为何欧阳宇明明是爱着莫言的，却固执的不肯回来。

“呐，花落。”欧阳宇扬起嘴角，伸手接下一落飘散的落花，被风扬起的衣角飘袂着，颠倒众生。“在我的心里莫言是我爱的人，可是有一个人对我而言比莫言重要的多，他是我的命。如果这世上没有了他，我便也不会存在了。”

“那人比将军还好么？”花落眯起眼睛，更走进一步。

“不，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把他自己丢在这明夜国，让他找不到出口。“可是他还是我最重要的人啊，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重要了。”

花落唇角翘起，背着手绕着欧阳宇几圈，忽然笑起来，“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感情，只是你这一走，或许和将军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很多的人会趁虚而入的。”

“我知道，所以不想束缚他，莫言有一天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他冷漠，孤傲，眼里容不得半点的沙子，所以不要再想着他就好了。

“欧阳宇，你会后悔的。”

“不，我做事从来不后悔。”走出院落，只丢下这样的一句话，他竟是觉得轻松起来。

不远处，莫言倚着门栏，满眼的痛苦与绝望。宇宇，你错了，此生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对你一人，已经把一生的爱都投进去了。

叶蝶躲在暗处，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说过会赢过欧阳宇，却没想到最后是他自己放弃了。他忽然觉得无趣起来，想挣过他，想要莫言看着她，可是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的都是欧阳宇。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捂住脸颊蹲下去，缩在墙角出啜泣。陷害了他又怎么样，下毒了又怎么样，千方百计留在将军府又怎么样，那人甚至是连看她一眼都不屑的。

心被撕裂开，汩汩的流着血。莫言抱着一坛酒坐在院落之中豪饮，不想去激起那张脸，不想去想现在他在做什么，只能这样的麻痹自己。

“宇宇，你不去看看他吗，明日我们就要走了。”玉凌霄揽着欧阳宇坐在莫言的房顶，无奈的叹气，指指下面已经醉的不醒人事的莫言说道。

“凌霄，带我下去吧。”心里舍不得，想着只要再看一眼就好了，虽然白天的时候见过，只要现在依旧抑制不住想要触摸他的心情。

恍恍惚惚之间似乎看见欧阳宇的笑脸，莫言猛的抱住他，激烈的吻住那微张的红唇。伸出双手，欧阳宇热切的回应，让他再放纵自己一次就好了。一院月色，一树落花，微凉的晚风中，欧阳宇的呻吟之声不绝于耳，是压抑的，隐忍的，却又那么的真实和幸福。

玉凌霄颤抖着转过身去，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突然想要自己其实是聋的，什么也听不见。后退一步，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他疑惑的抬头，凌天倾的眼眸在月色中闪着光。他撅起嘴巴，十足的小媳妇的样子。

“老婆，你又不通知我，自己和欧阳宇来这里了。”声音是戏谑的，只是玉凌霄知道这个人却是心细如尘，这样说只是想要打破这样沉闷的气愤。

“滚开，谁是你老婆。”貌似嫌恶的推开他，转过身去，心里却是掩饰不住感激。

老婆害羞了，明明就是在乎我的吗，小样儿，真是不诚实。摸摸下巴，凌天倾十分的乐观的想。

第七十一章：众叛亲离

“欧阳宇，走吧，为了逮住那个小子，我们必须现在就走，教主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黎明时分，青衣和流风牵着马走过来，青衣把欧阳宇抱上马，趁着天黑的时候准备出京城。

“欧阳宇，你真的不告诉玉凌霄吗，他说过要陪着你的。”流风很喜欢玉凌霄这个人，总觉得有他陪着，或许欧阳宇有一天会爱上他。

“流风，我不想欠他更多，这一笔情债今生已经不知如何的偿还了，再让他为我放弃这么多，就是来生我也还不起。”欧阳宇看着他，只能无奈的叹气。他忘了一眼在黑夜中看不真切的玉王府，只觉得从今以后，希望玉凌霄不要恨他才是。

“随你吧。”流风也不逼他，只是淡眉蹙起，苦笑着摇头。

风言和君毅共乘一匹马，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他风言风风火火的来到这明夜国，结果什么用场都没有派上。而现在他又不得不会夏远国，做他的帝王，又一次帮不上他们。

仿佛看出风言的沮丧，君毅温柔的靠在他的怀里，轻轻抓着他握着缰绳的手，“风言，问枫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他自己设计了这一切，谁又拦得住呢。”想起那日欧阳宇拿着凤翔天递过来的信颤抖的样子，惨白的脸，疯狂的笑，全都叫他们心惊。柳问枫几乎以一种决绝的心态和所有的人远离。

‘宇宇，我去闯荡江湖了。在京城的这几个月太苦了，我去散心，对了，你放心，我不会死在外面的，几年后或许回来，等我哦，亲一个。’短短的几十字，满满的都是苦涩和不让他们担忧。只是如何能放得下，如何能不乱想。他会不会遇到坏人，会不会遭遇不测，每一个想法都这样盘亘在脑海里，让他们都不得安生。所以欧阳宇提出要去找他的时候，没有人反对。虽然那人任性，却依旧是他们的宝贝啊。

再一次的离开京城，欧阳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记得第一次他和柳问枫二人从赏倌院跑出来，那时的问枫那么单纯，大笑着说要去闯荡江湖，那一次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看过这大好河山，只是被设计着，一步步的走入武林大会。与东方比吟和冷易寒风言他们相遇。而这一次，他却是踏上寻找柳问枫的道路。想一想他们来到这里也不过一年，却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痛慢慢的堆加起来，挣不开，放不下。

羊肠小道上，玉凌霄高兴的看着骑马奔过来的几人，微扬的嘴角，含笑的眉眼，风流俊逸。“等你们好久了，从半夜就在等了，你们是不是忘记带上我了。”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摊摊手掌，十分轻松的说。只是眼角的疲惫看得出来，一夜未眠，眼眶都是通红的。

“凌霄，走吧，这一次不会丢下你了。”清冷的绝色容颜上终于漾起笑，欧阳宇马鞭一扬，奔到玉凌霄的身边，伸出手去。玉凌霄稳稳地握住他的手，哈哈大笑。

“老婆，等等我。”凌天倾摸摸鼻子，厚脸皮的贴到玉凌霄的身边，挤开欧阳宇，与他并驾而走。

“大哥，你不要这样对我啊，我是你亲弟弟。”后面，凌子言欲哭无泪，见色忘弟，凌天倾你真是好样的。纵有万千抱怨，却不得不快马跟上，谁让他一直都是跟着自家大哥办事的，况且他家盟主吩咐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想仰天长啸，小美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冷易寒究竟在哪里，这样我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将军府

莫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还是在院落之中。头疼的厉害，他双手按揉着自己的额角，苦笑着昨日的幻梦。多久了，他没有抱欧阳宇，只是昨日那么清晰的记忆，真的只是错觉吗。你就这么潇洒的走了，把我一人置于京城之中，从此不见我的憔悴和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