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会对一个人的残忍才是最好的温柔，既然永远都不会爱，那么纠缠他干什么，不如放了他。

那年过后，每一年的那个时候，他都会不远万里的过来，只为看他一眼。思远还小的时候，他抱着思远，指着那人的军帐，那人的身形，告诉他，那是爹爹。而第三年看着他怀里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男孩的时候，他便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从此思远就只有娘亲。那一天他醉酒的厉害，跌跌撞撞的回去，抱着年仅三岁的思远哭了一整夜，而玉凌霄在外面守了一整夜，不言不语。从此，他知道，欠玉凌霄的，再也还不清还不起了。

“宇宇，你现在究竟在那里，这七年过的可好？”军帐中，莫言空空的叹息。七年前那人走的时候，竟是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他没有可以用来纪念他的宇宇的东西，只好拼命的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一遍遍的在脑海里想着那人笑的眉眼。清淡的笑，总是夹杂着淡淡的悲伤，还有他高傲的性子，总是也磨灭不掉。

他犹记得站在玉王府门外，望着玉王府下人的来回忙碌，那种失去后悲痛欲绝的心情，只因为那总管的一句话‘将军，您来晚了，王爷和欧阳公子他们已经走了。’走了，走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让他再也受不住，所以逃开，逃到边疆，没有那人气息的地方。

六年前，他恍惚觉得看见了那人，只是那么快的一瞬，在慌张的寻找的时候，却再也寻不到踪迹。是在哭吧，那么幽怨的望着他，像是要诉说一生的伤痛一样。那人的模样未变，只是身体更加的纤瘦。一度，他以为自己得了病，只因为那匆匆的一瞥。站在那人站过的地方，他痛哭流涕。尔后半月，疯狂的寻找他，寻遍边疆的每一处，依旧找不到那人的半分的消息。只在一个地方，看见一个三岁的孩子，窝在一个平凡女子的怀里，朝他伸出手，嗲嗲的叫爹爹，而那女子眼里挂着泪，迅速的转身离开。

往后留念，他彻底的病了，每年的那个时候总是会恍惚看见那人，都是忧愁的对着他，告诉他要幸福。半夜的时候总会被惊醒，觉得那人是不是就站在军帐外，等着他去接他回来。穿了衣衫冲出去，看见的依旧是荒凉的边疆风光，和淡色的月光，如他离开那人他独自饮酒时的月亮，总是让人忍不住落泪。军中的军医让他医治，而他那么坚定的拒绝，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梦到那人了，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们走到尽头了，那样的结局他不要。

踏在夏远国的国土上，御风一身的风霜，黑色的夜幕下，看不真切他此时的表情。只是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剑，抵在城脚下，而后一跃，轻松的避过所有的守城侍卫，进了城。停在一处豪华的府邸处，轻轻的叹息。“七年了，终于找到你了，柳问枫。”

晨曦照进来，柳问枫慢慢的张开眼睛，望着睡了七年的房间，微微一笑，“如果能这样波澜的生活下去，其实也不是坏事。”他不知道，在外面的等着他的，是爱他那么深得人，平静的生活终究是要被打乱的。

第四章：系我一生情

“柳问枫，起床了，我知道你醒了，快一点啊。”莫绝粗暴的一脚踹开柳问枫的房门，直接就走进去拉起被子，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娘亲，语气恶劣。

“唔，绝儿，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慵懒的舒展了一下身体，柳问枫睨着莫绝，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的问，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笑嘻嘻的。

“吃吃吃，吃死你，快点起来，不然就把你扔出去。”莫绝没有好气的甩开那双手，装作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再不起，爹爹可就走了，说是今天要去玉福楼谈生意。”挑着眉，莫绝把莫轻寒今日的行程告诉他，抱着胸等着他的反应。

果然，屋里传出先是一声怒吼，接着柳问枫连外衫都没有套的就跑出去，直接扑到莫轻寒的身上，掐着他的脖子。“你要去玉福楼怎么不告诉，怎么不带我去，你是不是要造反。”

可怜莫轻寒正在吃东西，被他这么一掐，那口桃花苏就卡在喉咙里，憋得脸通红，又舍不得动一下柳问枫，只好求救的看着慢悠悠的走过来的莫绝。

“柳问枫，是不是要他死了你才甘心。”莫绝镇定的走到桌边，慢条斯理的拿起桃花苏塞进自己的嘴里，轻飘飘的说，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还有你别忘了，这里谁是一家之主，他死了，咱们吃什么。”说完挑眉看过去，莫轻寒牙齿咬的蹦蹦响，差一点就翻白眼了。

“夫君，你说过去有好吃的地方都会带着我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夫～～君～～，你就带着人家去嘛，我保证乖乖的吃东西，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不再多嘴好不好。”信誓旦旦的举起双手仰天发誓，柳问枫又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莫轻寒，温婉可人的模样让莫轻寒直打寒战。

“哎，绝儿，也是时候找个先生来教你武功了，你想要什么样的？”这一次莫轻寒是铁了心不带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想要尽量的把话题引开。他犹记得上一次带柳问枫出去，结果他生意谈的尽兴后，转脸一看那人居然没有了，当即吓得四处找，最后在小倌院门前找他似乎正在发愣的他，训示一顿带走后，他还不服气，和自己闹别扭好几天。还有一次是别人说话，他一直插嘴，不断的要东西吃，还不时的朝他们诡异的笑，嘿嘿嘿嘿的，像个鬼一样，直把那刚出道的林家少爷吓得半死，时候拉着他问他为什么娶了这么一个不着调又长得不好看的人。

“我就知道，我是没人疼没人爱。怀孕的时候被男人抛弃，行走江湖的时候被朋友抛弃，成亲后被夫君抛弃，就连绝儿也不亲近我，我柳问枫是失败的人，哎，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夫君，你就随便给我千百八万银两，让我自我了断了吧。”边说着边无限凄楚的看着莫轻寒，竟然还流出了眼泪。

莫绝在一边直抽嘴角，不断的在心里诽谤，抛弃你，我看是你抛弃别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吧，还有，死的话，一尺白绫就够了，什么都不需要，直接咬舌自尽也可以的，干嘛要银两，难不成到下面花啊。于是岿然不动，丝毫的不被迷惑，接着和莫轻寒谈笑风生，二人之间好不快活。

“莫轻寒，好，你不理会我是吧，我这就出去找一个比你好，比你有钱，也比你长的俊朗的男人回来，你等着。”柳问枫彻底的恼怒，穿着里衫就朝外面跑，边跑边骂莫轻寒没有良心。

莫轻寒苦笑，起码穿一件衣裳啊，现在这样不是要他担心么，都多大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不就是开个玩笑吗，难不成真的生气了。再说了，这世上比他俊朗的有几人啊，他可是夏远国有名的美男子啊。

话虽这样说，还是狗腿的唤来侍从取一套柳问枫平时最喜欢穿的衣衫，准备亲自去追，顺便就带着他去玉福楼好了，不然又不知道和他闹几天了。

“你就这一点出息，还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吗。”吃好了早膳，莫绝拍拍手不屑的哼一声，潇洒的转身离开，心里却在暗骂，你个白痴柳问枫，奔出去还光着脚，身体又不好，是不是真的不想活啦，等着凉了再不吃药，我就灌死你。

“咱们家的一家之主早就不是我了，你说我除了管生意，在家里说话还不如有用呢。”莫轻寒摸摸鼻子，朝背对着他的莫绝无奈的说。他那强势而又崇高的地位啊，毁于一旦了。

这边柳问枫跑了几步，还没有出大门就觉得不对劲了，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不是不怀好意的，只是那目光太过的炙热，让他不得不在意起来。

“谁，出来，不然我叫人了！”蓦地转过身，他眯起凤眸，盯着墙边，戒备的后退几步，厉声问。

御风握着拳，从隐蔽出走出来，朝柳问枫微微一笑，轻轻唤了一声，“问枫……”尔后就怔怔的看着他，总有千言万语，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人的眉眼未变，只是笑容比以前多了。

“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吧。”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柳问枫的声音沉静，悦耳的嗓音说着无情的话。他摆摆手，慌张的转身，眼角却暗暗的湿润。太好了，他没有死，好好的活着。

御风快一步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嗅着他发间的香味，变了，却不让人讨厌。漂泊了七年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不需要再提心吊胆，不需要再夜夜担心，也不必被梦魇一遍遍的袭击，一次次的从噩梦中醒来，也不需要风餐露宿，四处的搜寻。

“请放开，我说过了不认识你。”颤抖着身体，柳问枫咬着唇，强忍着泪水说。他转过头盯着风尘仆仆的御风，凤眸里没有一丝的感情，仿佛他的真的是一个陌生的人。

“问枫，我找了你七年。”御风望着他，依旧的不放手，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我不认识你。”柳问枫别过头去，不看他，只是答案依旧。

“我找了你七年。”

“请放手好不好。”声音已经软下来，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

抱住那冰凉的身体，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御风掰过他的脸，霸道的吻上那张红唇，凤眸里溢满惊讶，而柳问枫也不断的挣扎，但是御风在那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找了你七年，几乎走遍了天下。”他放过柳问枫的唇，这样的执着于这句话。

“为什么要找来，御风，你为什么非要我欠你这么多，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为什么不去看看你身边的人，你明明有那么爱你的人在。”柳问枫身体滑落，他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脆弱万分，眼里一滴滴的落下，不断的哽咽着。他疯狂的抓着御风的衣角，把他差点拉到，歇斯底里的大叫，“我不想欠任何人，为什么你偏偏要我背上这样的债，御风。”所有的伪装都不能改变他认识那人的事实，只是心里一直想要逃避。

御风温柔的轻抚着他的墨发，带着宠溺的味道。“柳问枫，人不可能不欠别人的东西，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欠欧阳宇，欠我，欠赫连紫阳，甚至是主上，你也欠他。”而他自己欠林晨曦那么多，都还不了，因为感情债，只有背负下去。

“我不欠他，唯有他赫连奕，我半分也不欠。”柳问枫忽的暴怒起来，拉着御风吼起来，眼眶红肿，眼角的泪还在。他欠那人什么，什么都没有，是赫连奕欠他的。如果没有凤翔天，没有东方必吟，他早就死在那个宫廷里了。

“你欠他一个交代。”御风苦笑一下，你这样的离开，是死是活，为什么不告知呢。“问枫，你知道吗。七年间我一直都在打听你的消息，谁若是能提供半点可能和你有关的消息，我帮他们执行各样的任务，哪怕是要我卖命。七年的时间于你来说或许很短，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十分的漫长。知道你在夏远国，并且已经成亲的消息后，我本来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只想同七年前的那些日子一样，即使是陪着你入睡，在窗外看着你都会心满意足。只是人的欲望都是无尽的，见到你，又想拥抱你。我不想再像那个时候一样，把你让给任何人，把你自己丢下。所以不要赶我走，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好么。就算是身为无感情的暗卫，我也会疼的。人不可能做到真的没有感情，而我这一生的情都倾注在你的身上了。”破天荒的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御风已经有些忐忑不安，如果柳问枫真的不需要他了怎么办，如果他的存在是他不幸的始端又怎么办。

“御风……你怎么这么傻啊……”柳问枫抖着双手，捧起那张刚毅的脸颊，轻轻的一吻，把所有的苦涩都吞进心里。这人系他一生情，而他负了他那么多年，是不是现在该好好的试着去爱他才好。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御风受宠若惊，只能揽住那人，狠狠的抱住他，几乎抱断他的腰。

不远处莫轻寒的手上的衣衫落在地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就是绝儿的亲爹？

第五章：本少爷是男人

莫绝不像莫轻寒，当柳问枫领着御风回来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不是他的亲爹，也就懒得问，随着柳问枫高兴。而且那人看着也不讨厌，武功似乎也很高，所以还是很开心的留下他。因为莫轻寒虽然武功也不错，但是总是很忙碌，没有时间教导他，现在得了一个免费的师父，他也乐意。

“御风师父，请教我轻功。”脸上挂着汗珠，莫绝不在意的随手一摸，然后兴冲冲的跑到正在舞剑的御风身前，酷酷的说，只是礼貌还是有的。

一边的柳问枫咬牙切齿的看着，手里拿着准备给莫绝擦汗的小手绢不断的绞着，幽怨的盯着御风，怎么他以来就把他儿子的魂勾过去了，什么时候那个混蛋小子说过请字啊。

“好。”御风的话一向不多，见他有兴趣，当即收了剑，给他讲起口诀，耐心的教导。其实莫绝究竟是不是柳问枫和莫轻寒生的他是搞不清楚的，因为柳问枫从来没有告诉他，而他也不管眼前瓷玉一般的小娃是不是莫轻寒的儿子，他都照样的喜欢他。因为莫绝很聪明，很多的事情不需要他说出来，他就猜得透。

御风在莫轻寒的府上呆了一个多月，受益最多的还是莫绝。他不仅武功大进，更是听御风讲了很多江湖上的事情，完全和柳问枫当年的版本不同。其实莫绝这小孩子小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也会天真的听着他娘前天南地北的胡侃，然后还以为他娘亲是好厉害的一人，那是多么纯真无邪的年代啊，只是很久远了。

有一天正当他娘亲头沫横飞的给他讲当年他在武林大会上多么的威风凛凛的，和魔教教主的关系多么好，又和武林盟的盟主是生死之交的时候，一个路人甲插进来，疑惑的皱着眉头，说了句‘那个时侯是邪教教主他们和盟主斗得吧，我当年也在，怎么没看见你。’当即他娘亲就暴走了，扯着那人嚷嚷，非要人家承认他是大英雄，害的别人以为他娘亲是疯子，落荒而逃。从此以后，可怜的莫绝小娃知道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他娘亲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全是胡编乱造的。然后，当他那可爱的娘亲再搬着小板凳，阴测测的笑着朝他招手讲故事的时候，他很淡定的拒绝了，转身就走，留给他娘亲无数的背影。于是，我们莫绝小酷哥的成长之路远离他那整天咬手绢抢点心的娘亲，成功的长成了一个好男人，虽然年仅七岁，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你是不是喜欢柳问枫？”休息的时候，莫绝甩甩头上的汗，眯起眼睛打量着御风，直接甩出这样的一句话。

御风先是一愣，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头，望向哀怨的看着他们的柳问枫。那人虽然容貌尽毁，却不影响他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有什么好的，值得这么多人喜欢，你是，爹爹也是，连张家那个天天说长大了要娶娘亲的傻小子也是，都不知道你们想什么，一个毁容的人，一个连过去都隐瞒的人。”

“有时候瞒住一个人一些事情，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保护自己。你母亲的心里太苦，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他和那人的感情，就是你也比不上的。七年前他走的潇洒，把所有的苦都留给了那人，那人和我一样，寻了七年，我却比他幸运，我在这里，而欧阳宇却还在找着。绝儿，很多事情不要问，不要管，你就这样长大好了。”御风摸摸莫绝的脑袋，苦口婆心的说道。

莫绝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演变为大笑，他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指着一脸诧异的御风。“笑死我了，你居然会说出这么煽情的话，我一直以为你是冷酷的，不苟言语的，像个冰霜一样的男子。御风，你要是去追柳问枫，我一定支持你。”说完又滚在地上打滚，欢快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