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程棋眼圈有些红，但仍旧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主张，“……对不起，是孩儿不孝……可是如果爹爹真想让我过得快乐，就让我留在姜大哥的身边帮助他吧……”

此刻，姜广终于忍无可忍地插嘴道：“小琪，你别胡说了！快跟你爹回去吧！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呵，也许我曾经是什么都不懂吧。”程棋扭头冲姜广笑了笑，“我曾经想过，把你带回星月山庄就好了……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你不可能抛下那么多兄弟不管……我曾经也想过，干脆让你的兄弟们全都当星月山庄的弟子……可是后来我琢磨来琢磨去又想明白了，那也是不可能的——星月山庄毕竟是正派，怎么可能收容那么多曾经作奸犯科的男人？所以最后，我终于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帮你们了——那就是留在你们身边，教你们怎么播种，怎么养殖，怎么靠自己的劳动而非靠打劫别人来维持生计……还有，我也可以跟你们讲爹爹和余叔叔的故事，讲星月山庄和叶家堡许多人的故事，让你们明白，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有幸福结局的，你们不是异类，而是和其他人一样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我希望这样能渐渐化解你们心中的仇恨……我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是，姜大哥，你一定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的，对不对？”

“……我……这……！！”姜广听程棋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只觉得既震惊又感动，既不能答应，也不忍拒绝。

“……棋儿，别胡闹！”余炼这时也忍不住插嘴，“你知道这样你爹会有多伤心吗？！”

“余叔叔……”程棋冲余炼也是浅浅一笑，“你以前常常跟我说，我现在就跟你刚遇到爹爹的时候他的性子一模一样……你还说，如果那时候你们就能在一起的话，你的人生一定会不一样……其实，我觉得姜大哥和你有很多很像的地方……你忍心让他像你当初一样独自痛苦那么多年吗？”

“……！！”余炼闻言一惊，一时也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了，我明白了……”程韵琴终于下定了决心，“棋儿，也许你那时候说得对……曾经，是爹爹太自私了，自私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培养你当庄主，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你真正想走的是哪条路，你真正的快乐又是什么……现在，爹爹就成全你们吧……”

“……韵琴？！你？！”余炼被他意想不到的决定吓了一大跳。

“太好了！！”程棋甜甜地笑了起来，“爹爹，你放心吧，以后我和姜大哥一定常会星月山庄看你和叔叔……还有，你们也可以常常来这里玩！这次你们也可以多玩几天再走啊！”

“……呵呵，不用了，我毕竟是星月山庄的庄主，而这里……说白了，就是个贼窝……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走动吧……我也有我的立场……”程韵琴无奈地笑了笑。

“……那个……”难得沉默旁观了那么久的余翼忽然出声，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孟文才，“喂，姓孟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对我好全是为了套我的话，可把我送回星月山庄的人是你吧？那不就证明你已经知道我是星月山庄的人吗？！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亲爱的寨主，还要继续对我好？！”

“……这……”平时伶牙俐齿的孟文才这时却语塞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余翼顽皮地一笑，“你早就被本公子的魅力给征服了，是不是？”

“……咳！！”孟文才没想到余翼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个，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是跟我在一起久了，性格也变得不正常了吗？”

“嘻嘻，是又怎么样？”余翼把目光转向父亲，“爹爹，我也要留在飞沙寨！”

“……什么？！”余炼还没从刚才即将失去程棋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余翼这句话无异于雪上加霜，“……臭小子，你跟着瞎起哄什么？！”

“我才没有瞎起哄呢！”余翼的神情严肃起来，“其实，我那瞻前不顾后的性子也完全不适合当庄主啊，对不对？我看程英大哥无论是从性子还是从身手来说可比咱俩都适合多了，他的武功底子都可以直接开始练星月剑法了……再说，你们当初收他当义子不就是为了这？”

“……我说，你不会是害怕回去之后被我揍，才故意要留在这里吧？！大不了……”余炼犹豫了一下，“……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行不行？”

“……”余翼没想到父亲会为了留住自己而妥协到这个地步，心里不禁一阵感动，可是，连看似柔弱的程棋都能如此坚持，他又岂肯轻易让步？“爹爹，对不起，可是我保证，在我和小棋英明神武的领导下，飞沙寨一定会很快走入正轨，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回去看你们！”

“……”余炼和程韵琴对望了一眼，最后异口同声地感叹了一句话：“哎，儿子大了，早晚都是别人的……”他们曾经好奇的那个问题终于有了一个让他们很崩溃的答案——这两个小少爷果然都不是在上面的料。

哎呀呀，也只能认命了！

番外2：英姿

自从余翼和程棋双双离开星月山庄之后，程韵琴和余炼只得让继子程英当了少庄主。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程英和赵雄兄弟这时也都已经是16岁的翩翩美少年了。不过，这两兄弟不仅长相并不似一般的双胞胎那么相似，性格也是截然不同——程英威严冷傲，而赵雄的性子却和其父赵怡一样谦逊随和，但又比柔到了极致的程棋多了几分刚毅。

和程英开始一起合练星月剑法的弟子叫崔昌，是个资质平平也没什么大志向的人，整天只听师兄的话行事。

余炼和程韵琴等人倒是并未发现程英和崔昌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早早地让程英在刚开始练星月剑法之时，也就是15岁那年就成了亲。

程英的妻子温柔贤惠，还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儿子，可惜她的身体却和程韵琴的母亲一样孱弱，生完孩子不久后就香消玉殒。

在失去爱妻之后，程英变得愈发的严肃寡言，少年老成，只有在单独面对才刚满一岁的儿子程轩之时，才会露出温柔的一面。

这天，程英和弟弟赵雄一起上街采买东西，忽然被一个乞丐死死地抓住了裤腿。

“大哥，行行好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一口饭了！！呜呜呜……”那乞丐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程英。

程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开走开，我没空理你！你年龄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又不缺手断脚瞎眼的，不自己养活自己，还要来这里乞讨？！”

“呜呜呜呜呜……”乞丐哭得梨花带雨，“人家是个孤儿，从小就流落街头，没钱念书也没钱学功夫，怎么能有本事养活自己啊……大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哼！！每个要饭的都把自己说给天下第一凄惨！！你要是再不放开我不客气了！！”程英说着，就抬起腿来，想要一脚狠狠踢开那乞丐。

“大哥……”赵雄扯了扯他的衣角，温言道，“我看，我们就给他点小钱吧？”

“……好吧，算了！”程英知道弟弟心底一向善良，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只得随便掏了几枚铜钱扔给乞丐，“拿去吧！”

乞丐接过钱，却仍然抓着程英不肯放。“哎呀，人家没有都饿得没有力气走路了……大哥，你就好人做到底，抱人家去客栈吃顿饭吧？”

“……什么？！”程英闻言又惊又怒，“你要我抱你？！”

“你要背我也行呀！”乞丐笑嘻嘻地道。

“……”程英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今日怎么会被这样的大麻烦缠上。

赵雄再次插嘴道：“也许这位小兄弟是真的走不动了，我们就带他去客栈吧？反正也正好是该吃午饭的时间了，我们多点一两样菜也多不了几个钱，却就可以让他饱餐一顿了。”

“……那你自己扶他好了！”程英说完，就忍无可忍地甩开了乞丐，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来，小兄弟，我们走吧。”赵雄果真自己伸手扶着乞丐，跟在了师兄的后面。

“嘻嘻，你们真是大好人！两位大哥，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啊？”那乞丐虽然自称自己饿得已经没力气了，说话的力气却似乎很充足，嘴上一直都没闲着，“我叫梓书，梓树的梓，读书的书，你们可以叫我书书！”

“……书书……”程英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乖侄子！”梓书却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嘻嘻，你叫我叔叔啊，真有礼貌！我居然有了个那么大的侄子！”

“……噗……”赵雄闻言，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你！！”程英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这小鬼头占了便宜？！他真恨不得给那梓书一拳，但又顾及到自己的身份毕竟不能和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乞丐一般见识，只得强忍住心头怒气。

“乖侄子，你还没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呢~~”梓书却一点也没被程英的气势所震慑，仍旧笑靥如花。

“闭嘴！！”程英一声怒吼，将手按在佩剑上，“你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一剑砍死你？！”

赵雄怕脾气一向不好的大哥当真冲动行事，忙道：“梓书小兄弟，别问了，让我告诉你吧，他叫程英，英雄的英，是我大哥，我叫赵雄，我们都是星月山庄的弟子。”

“哦哦！原来你们就是大名鼎鼎的星月山庄那两位双胞胎啊！！”梓书似乎一脸的崇拜，“程大哥，你就是星月山庄的少庄主吧？！那么年轻就那么有本事，真厉害！！”

“……”程英仍旧没说话，但心中有些微微的诧异，同时也难免有几分自豪。没想到连一个乞丐也熟知自己的名字。看来，星月山庄的名声还真够大的。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走到了附近的客栈。

店小二见虽然跟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但程英和赵雄的穿着都很华贵，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递上菜单。“三位客官，你们想来点什么？本店好酒好肉应有尽有！”

程英和赵雄还没来得及答话，梓书就抢着道：“让我来点好不好？我还从来没到过那么华丽的地方吃饭呢！！”

“……”程英只得无奈地把菜单默默拿给了梓书。

梓书接过菜单，然后开始在上面比比划划、指指点点：“小二！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唔，这个看起来也不错！……再来份这个吧！”

“……喂！”程英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我们三个人能吃那么多？！”

梓书笑眯眯地答道：“没关系，反正你们有的是钱！”

程英怒道：“我们星月山庄向来崇尚节俭，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是给你这样挥霍的！！”

“……哎呀~程大哥你不要那么凶嘛~~”梓书的表情忽又变得楚楚可怜，“人家从来多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了这顿下顿还不知道在哪里，当然只好趁有饭吃的时候多吃一点，就当储备粮食了，是不是？”

“……”程英听他这么说，心倒是软了好几分。“……算了。小二，那就这些吧。”

“好勒~客观请稍等，一会儿就来！”小二看他们点了那么多菜，更是脸都要笑烂了，态度越发的殷勤。

等小二走远，梓书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程大哥，赵大哥，你们说我刚才装得像不像？其实吧，那菜单上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

“……”

程英和赵雄两兄弟面面相觑了一番，都是哭笑不得。

“……呵，难怪梓书小兄弟你刚才没有提一个菜名，只是这个那个的。”赵雄这时才对此恍然大悟，“呵呵~‘梓书’这名字当中有个‘书’字，原来小兄弟你却是点墨不通。”

“哈哈哈！！”梓书笑得十分灿烂，“名字只是别人取的嘛！”

程英却忽然冷笑一声，“阁下演戏的功夫倒是当真高明，时而天真，时而可怜，时而像什么都懂，什么又像什么都不懂，是想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是不是？！”

“……人家哪儿有啊？”梓书顿时显得十分委屈，“人家说的都是真话，哪儿有耍你们？！”

赵雄也忙帮他说话道：“是啊，大哥，我看这位小兄弟不过是个率真可爱的人罢了，哪儿有你说的那么有心计？”

“客观，菜来咯！！”恰好在这时，一盘牛肉被小二端了上来。

梓书立刻把对继续向程英解释的兴趣完全转移到了眼前的美味佳肴上，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满满一大盘的牛肉已经被他给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空。

但梓书却还丝毫没有满足，又继续席卷着其他的大鱼大肉。

一顿饭完了，程英和赵雄都没吃多少，那满满一桌子的菜却都盘盘都是底朝天。

饭毕，梓书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瘫坐在凳子上打着饱嗝，“好吃！太好吃了！”

“……”程英见此情景，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是误会了梓书——如果不是一个当真十分饥饿的穷苦乞丐，又怎么可能会对这些其实并不算十分美味的菜肴吃那么快吃那么多？“……抱歉，方才那些话，就当我没说。”

梓书毫不介意地笑道：“程大哥现在知道我没撒谎骗人就好啦！我知道程大哥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否则怎么肯花那么多银子请我这种毫不相干的人喝酒吃饭？只是今天一别，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哎！又没饭吃了！”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添上了几分寂寥与凄楚。

“……梓书，你……”程英终于忍不住道，“你也想过要找个正经营生吗？要不……你到我们星月山庄打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