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余炼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但程韵琴还是疼痛难当，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也懒得再跟余炼多说一句话。他这时才知道这个男人的温柔有多么虚伪，他有多么喜怒无常。

“我知道你疼，不用答我的话，听我说就好。”余炼伸手轻轻擦了擦程韵琴挂满汗珠的额头，自顾自地续道：“呵，说来还真有点羡慕晶晶，小时候爹总是揍我，却几乎从没有揍过晶晶，可我明明比晶晶听话不知道多少倍……大概是他的怒气已经在我身上发泄完了吧？”

“……”程韵琴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你活该！我要是你爹，我也天天打你！”

“韵琴，你爹一定从来没打过你，是不是？”

“是啊。”由于这次是疑问句，程韵琴当然也只好开口回答了。

余炼柔声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也不会再随便打你了。”

“是，韵琴明白，教主你对韵琴向来是极好的，这次都是韵琴不好，惹了教主生气。”程韵琴表面虽然显得感恩戴德，心中却仍在暗骂：“不打就是不打，什么叫不‘随便’打？！你说话倒还真会给自己留后路！就是哪天心血来潮再把我折磨一番，也能把错误推到我头上！”

“好了，这次的药也擦得差不多了。这药得每天三次，我明天再来帮你擦。”余炼说着，便收起了药瓶，帮程韵琴盖好被子，“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吧。”

“嗯，说起来是真的有些渴了。”其实程韵琴并不是很渴，只是忽然觉得让平时高高在上的余炼余大教主来伺候自己喝水，多少也算是能小小报复他一下。

余炼果然立刻去倒了杯茶来，先吹了吹，然后用自己的唇试了试温度，再递到程韵琴的嘴边，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还渴吗？”

“不渴了，谢谢教主。”程韵琴见余炼如此，非但并未对他的体贴周到有丝毫感激，而且刚才人被伺候的愉悦也刹那间消失了，还开始怨恨已经和余炼“间接接吻”的事实。

余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你这几天行动不便，想喝水或者有什么其他事叫门口的雀儿进来伺候便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

“……嗯？”程韵琴注意到了这句话中的奇怪之处，“谁是雀儿啊？”

“……呵，是啊，还没有告诉你，”余炼淡淡一笑，“门口那个不叫‘连琴’，她叫雀儿。你知道‘连琴’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程韵琴摇了摇头，“请恕韵琴愚钝。”

余炼笑道：“就是我名字当中的‘炼’字和你名字当中的‘琴’字连起来，另外还兼有‘炼情’的意思。你说，我这名字取得好不好？”

“……教主真是用心良苦。”程韵琴在心中再次骂了一句：“真是不要脸！谁跟你炼情？！”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安歇吧。”余炼说着，就坐上床开始脱衣服。

“……啊？！”程韵琴猛然一惊，“教主今晚也要睡在这里？！”

“好了好了，你不要那么紧张，”余炼笑道：“你现在有伤在身，我岂会动你？”

“那……教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只是要搂着你睡觉而已。”余炼说话之间已经两三下脱下了外套。

“……”程韵琴瞬间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余炼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柔声道：“韵琴，我是这么想的，你今天伤得不轻，我不能让你不盖好被子着了凉。要是伤上加病，那可就更糟糕了，是不是？”

“……不会的，我在星月山庄每天晚上都自己睡觉，从来没有踢被子的习惯，所以绝不会夜间着凉。”程韵琴想起余炼的亲爷爷程剑飞当初追求叶星雅的时候，就因为叶星雅有踢被子的习惯而占了不少的便宜。只可惜，余炼要想把这招用在自己身上，那是门儿都没有！

“呵呵，”余炼微笑道，“到底有还是没有，我不亲自观察一晚上，又怎么知道呢？再说，现在天气冷，我抱着你睡，我们也可以都暖和些，是不是？”

“……那好吧，多谢教主的好意。”程韵琴只得姑且认命了。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还不就是头待宰的羔羊？

“好！就让我们来共度良宵吧！”余炼得到了程韵琴的许可，顿时大喜，连忙往床上一趟，伸出胳膊紧紧抱住翻身换成了侧卧姿势的程韵琴，“哎，你的身子还是那么冷……”

程韵琴没有注意“还是那么冷”的含义，更加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余炼带来的温暖而由衷地感叹一句“真舒服！”，只是佯装钦羡地道，“我真想自己的身体也和教主一样好呢。”

“一定可以的。”余炼认真地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你的身体调理得和我一样好。”

“嘻嘻，谢谢教主！”程韵琴盈盈一笑。忽然，他见云儿窜到了自己的床上，这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啊！今天还没有喂它吃晚饭……”

“呵，让我来吧。”余炼说着便又重新起身，小心地抱起兔子，再找到房中放着的饲料，喂了些给它，然后轻轻放开它，柔声道：“我可爱的小云儿，今晚可不要再上床了喔！”

“……”程韵琴心想：真是虚伪矫情！我也不会被你麻痹了！你根本就是个可以前一分钟还温柔笑着后一分钟就对人大打出手的变态！所以他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呼~”

“困了吧？”余炼果然体贴地道，“好，那就睡吧。韵琴，晚安。”他话音一落，就一口气吹灭了烛火，然后重新爬上床搂住程韵琴。

“嗯，教主晚安！”程韵琴说完这句话，就眼睛一闭，不再言语。他松了口气——至少今天晚上，是暂时不用再应付这个麻烦之极的男人了。

然而，事实上，余炼和程韵琴两人此刻都是毫无睡意。

余炼是因为时刻牵挂着程韵琴会不会翻身导致被子滑落，而程韵琴则是完全不习惯睡在一个那么讨厌的男人旁边，而且还要被他的臭手搂着。再加上他臀上的伤也还隐隐痛着，就更加睡不着了。他这时才明白，自己是把当卧底的事以及余炼这个人都想得太简单了！前路漫漫，不知还有多少艰险？思绪至此，程韵琴不禁开始怀念在星月山庄被父亲细心呵护着的日子——那里没有人骂他，更没有人打他，他也不用步步小心谨慎……可，如今已无退路！

在烦乱不安中熬过了一两个时辰之后，程韵琴忽听余炼轻声问了一句：“你睡着了么？”

“没有。”程韵琴的语气当中满是内疚和抱歉，“对不起，教主，我实在是不习惯被人抱着睡觉……不过没关系，教主你不用管我，自己好好歇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余炼哪里会听不出程韵琴暗示的意思，苦笑道，“其实我也不太习惯，那好，只要你今晚确实不踢被子，我明晚不会再勉强和你一起睡了……现在既然我们都睡不着，干脆说说话吧。你刚才说你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那比如说呢？”

程韵琴这会儿倒觉得反正也的确是睡不着，随便聊聊时间还好混些，便也打开了话匣子，“比如说，我一直想爬到峨眉金顶，去体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还能看看日出，看看云海……若是冬天，兴许还能遇上下雪……我从来都没见过雪呢……”

“那好！等你伤好了，我就抽出空来陪你去爬峨眉山！”

“……真的？！”程韵琴在惊喜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惊喜得很没有道理——有这样的恶魔在身边，就算是去爬天下第一高山，又有什么可欢喜的？

“当然是真的。”余炼微笑着点了点头。

程韵琴当然不知道，余炼此刻心中却正在默默地道：“呵呵，我的程美人啊，你以为我真的会蠢到相信你‘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对你这么好过’以及‘碰到我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之类的胡话吗？难道你爹对你还不够好？不过，你现在的笑容，却总有几分真实吧？说话半真半假的方式，你以为就只对麻痹我有利吗？难道我就不能从中了解什么最能打动你？我就不相信，我余炼会得不到你。等着吧。你有朝一日，从身体到心，一定都是我的！”

第12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余炼就爬了起来。他穿好衣服后，见程韵琴此时也睁开了眼睛，便冲他温柔的一笑，道：“抱歉，动静太大了，吵醒你了吗？”

“没事，本来也该醒了。”程韵琴也十分温婉地笑了笑，“我昨天没有踢被子，是不是？”

“……是是是，我明天不会缠着你一起睡觉了。”余炼见程韵琴一大早首先惦记的就是这个，嘴角不由得掠过一丝苦笑，“好了，你先继续休息吧，好好歇着，把身子养好要紧。记得我昨天说的话，要喝水什么的，叫雀儿进来服饰便是……还有，你这几天只怕多数时间只能卧床静养了，为了怕你无聊，我一会儿会叫人多给你送些书来，再送张琴给你弹。”

“谢谢教主的无微不至。”程韵琴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婉笑容，“不用担心我，我从前发起病来的时候，就常常需要长时间卧床休息，所以我知道怎么才能尽快调养好自己，也知道怎么打发这样的时间……看看书，练练字，做些对身体消耗不大的事，一天也就过去了。”

“……”余炼听了这话，心头不禁生出几分怜惜，忍不住在程韵琴额上轻轻一吻，“韵琴，以后你跟了我，我就不会再让你发病受伤了，下次你也就不用闷在房里了……就连阎王爷也怕我，你信不信？”

程韵琴莞尔一笑：“我信！教主自然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他心中却在冷笑：明明就是你把我打伤的，居然还来装好人说什么再也不让自己生病受伤了！还阎王爷都怕你呢，真无耻！

余炼又柔声道：“你放心，我和你爹不一样，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不许你出门，所以我每天晚上都会扶着你去外面慢慢地走一圈，散散心，你说好不好？”

“好啊！教主你对我真是太好了！”程韵琴笑语嫣然。

“呵呵！”就算明明知道程韵琴说的不过是恭维话，余炼的心头却仍旧有几分美滋滋的，若不是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真想此刻就把这个可人儿压在身下狠狠疼爱一番，“行了，虽然很舍不得，但我必须要走了，五毒教每天都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我处理呢……”说着，余炼往程韵琴额上轻轻一吻，然后就往门外走去。不想，他一出门，却迎面碰上了弟弟余晶。“……晶晶？你来这里干什么？”

“嘻嘻，哥你昨天不是说了吗？我今天一早，就会得到一个交代……我自然是来看看你给我的交代呀~”余晶笑靥如花地往里面瞅了瞅，“哟，他脸色真苍白，看样子伤得不轻啊。”

“……”余炼眉头一皱，“你要的交代已经有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别打扰韵琴休息。”

“……谁是韵琴啊？”余晶一脸的茫然，“他不是叫陈棋吗？”

“他的真名叫程韵琴……”对于和星月山庄之间的恩恩怨怨，余炼也懒得多和弟弟解释，因为他一向不喜欢把弟弟卷进武林中的腥风血雨，“行了，你练功去吧，别在这里瞎晃悠了。”

“我不嘛~~人家要和这位程韵琴大哥哥说说话嘛~~”余晶开始冲着大哥撒娇，“我不会再打他的啦~~人家早就看出他是大哥你的心肝宝贝了，不然他现在肯定已经缺胳膊断腿了，嘻嘻！”

“……”余炼向来拿这个令人头痛的任性弟弟没办法，只得把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那就是五毒教左护法厉庄，“你帮我看着晶晶，别让他乱来。”

“是，属下知道了。”一脸严肃的厉庄恭敬地答道。

“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先拦着他，然后再通知我。不用怕伤了他，我恕你无罪。”余炼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再补充了一句，“但要是韵琴少了一根头发，我可要唯你是问了！”

“是。”厉庄又应了一声。

“哎呀！大哥你真是的！！”余晶有些不耐烦了，“人家哪儿有那么可怕啊？！”

“……好好好，那我先走了。”余炼依旧难舍牵挂地回头看了床上的程韵琴一眼，见他对自己从容不迫地微微一笑，这才终于转身离开。

余炼刚一走远，余晶就笑嘻嘻地凑到了程韵琴的床边：“大哥哥，你伤得重不重呀？要不要人家帮你看看伤？”

“不用了。”程韵琴骤然收起了方才对余炼的温婉笑容，冷若冰霜地道，“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不过你早晚会明白，你我之间，到底谁才会笑到最后！今天你大哥可以为了你打我，他来日也一定可以为了我打你！你相信吗？”

一旁的厉庄听他的口气竟突然变得如此狂妄，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并未开口说什么。

“哎哟哟~~人家好怕哦~~”余晶故意做作地全身抖了抖。

“你给我滚出去！！”程韵琴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哼！！我要是偏不呢？！”倔脾气的余晶可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程韵琴不再理会他，只是把目光转向厉庄，“厉大人，麻烦你跟教主说一声，我现在头很痛，身上也很痛，很想好好睡一觉……麻烦二少爷去别的地方玩，好么？

厉庄恭敬地答道：“程公子，在下想就不必去打扰教主了。方才教主言下之意已很明显，目前以程公子的身体状况最为优先。我这就带二少爷到别的地方去……二少爷，我们走吧？”

“……啊？！我才不要走呢！！”余晶恶狠狠地瞪着厉庄，“大哥哪儿来这个言下之意啊？！你别自己胡乱曲解！！”

“抱歉，教主方才已经说了，就算今日弄伤二少爷是无可奈何之事，所以，二少爷若是坚持不肯走……那就不要怪厉某不客气了！”厉庄说着，就要去拉余晶。

“……你别碰我！！”余晶连忙往旁边一闪，“我自己走就是了！！哼哼哼！！你们都欺负我！！”说罢，他满脸委屈地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