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香——伶铛
伶铛  发于:2012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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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唇。花子渝望著他一脸迷醉的脸,发出闷闷的轻笑,伸臂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回应他的吻。

难怪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喧嚣尘世,谁能不眷恋最平淡的温情?

风静花落,两人结束了亲吻。

“他们俩还要看到什麽时候?”花子渝眼睛向湖边某块巨石瞟了瞟。两个矮小身影正高举著树枝,猫著腰把脑

袋靠到一块,拼命咬耳朵,还时不时传来唔晤晤的憋笑声。

“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能活下来。”苏慕晴不避嫌地摩挲他的脸,“我们得好好报答他们。”

“这个容易。”花子渝弯起唇角,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我们最会的是什麽,教他便是。”

54

“杨兄,今晚我要出谷了,你就给我喂一次药嘛。”宋延卿抱膝坐在杨楚床头边,扁著嘴,委屈地拉拉他袖角

,“你看看苏叔和花叔,从一个喂一个喝到互相喂著喝,我心眼小,嫉妒!”

“不是我不想喂,而是我现在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杨楚尸体似的挺著身,顶著一张锅底脸,有气无力道:

“报恩报恩,有他们这样报恩的吗?分明是想整死我!说了几百遍了,我不学武、不学武!姓花的阴险歹毒,

比毒蛇还毒,天天拿剑架著我脖子逼学!什麽江湖最高境界的轻功,叫我飞桃花潭,起初还给个木板踩著,後

面改成竹杆,现在居然只给几片树叶!哎哟哎哟,我的腿要断了……”

“能学武多好……”宋延卿低头沮丧道,“那、那我走了以後,你要想我。”

“当然,我们是好兄弟。”杨楚费力抬起手,勾住他尾指摇了摇,“晚些时我出谷探望你,替我向宋叔问好。

宋延卿拼命点头。打点好行装离开前,苏慕晴给他披好外衫,不放心道:“天太黑,山路不好走,不如等明早

前辈回来,送你出去吧。”

“今晚是最後一晚了,我答应爹要回去的。”宋延卿笑著拢紧衣服。苏慕晴想著还是觉得不好,说陪他走一趟

,宋延卿婉言拒绝了。杨楚说苏慕晴外伤没有大碍,但是内伤严重,五脏六腑有轻微的移位,不适宜走动。况

且花子渝最近伤口发炎,更需要苏慕晴照顾,“苏叔不用担心,家仆都在谷外等著呢,路我也走过很多次,不

会有危险的。”

苏慕晴见状,只能再三叮嘱他小心。

宋延卿道别後独自一人上路。

山谷的路昏黑难辨,还好杨楚早捉了萤火虫放在一个小笼子里给他当照明用。鸣幽谷极其隐秘,一般人不可能

发现,所以宋延卿根本不担心出状况,一路哼著曲,一路还拿手指逗逗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几股阴风刮来,宋延卿冷得打了个哆嗦,“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不怕不怕……”默默叨念著,忽然几道

迅捷飞来的黑影扑向眼前,宋延卿惊叫一声,急退好几步,心脏狂跳抖声问:“你们……是人是鬼?”

“我们是人。”一个凶恶的声音冷冷响起。

宋延卿定了定魂,抬眼一看,面前几人身材高挑,穿著夜行衣,腰间配著月牙弯刀,果然是人,但绝不是什麽

好人。

人群中为首的男子上前跨了两步,蹲在宋延卿面前,打量他两眼後,蓦然抽出一张画卷展开,“认不认得画上

的人?”

宋延卿提著灯一照,竟是苏慕晴和花子渝的脸。

男人狼一样盯住他苍白的小脸,压下声音道:“说!”

“不认识。”宋延卿生著七窍玲珑心,对方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者,会招出来的是傻子,於是惶恐摇头,

怯声道:“都是我不好,爱贪玩,没事跑到这里来,还迷了路,我家仆人肯定急死,叔叔……你们、你们来的

时候有看到我的仆人麽?”

“老大,进来时的确有人举著火把找人,说不定就是找他。”同伴俯首对黑衣人说。

黑衣人闻言又瞧了他一眼。宋延卿缩起脑袋,像受惊吓的鹿一样,话都说得不清不楚,“别杀我,我我什麽都

不知道啊,求求你们放了我……”

黑衣人默默起身。宋延卿以为得救,暗暗松了口气,不料黑衣人拧起两道凶恶的眉,冷道:“他看过画卷,知

道我们在找那两人,放他走万一坏了事我们担当不起。”

宋延卿愕然,赶紧道:“我不说出去,不出说去!”

“杀了他。”黑衣人铁了心,朝旁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顿时逼了近来。

宋延卿抱著小灯慢慢後退,忽然停下脚步。“你们敢对我动手?”童稚清脆的声音陡然压低,无形中透出一股

逼人的震慑。

大汉一惊。宋延卿缓缓抬起下巴望向他们,漆黑的瞳孔宛如大海般高深莫测,岂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无视

他们的呆愣,宋延卿微笑著,淡淡道:“你们所用的刀鞘上刻著虎纹印记,伴有日月和七星,朝廷之中,也只

有九王爷的侍卫才能用得上,啧,九王爷什麽时候也和江湖人有勾结了?嗯?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知道

要不要禀告皇上呢,呵呵……”

大汉互看一眼,惊恐怒道:“你是什麽人?”

“你惹不起的主。”宋延卿冷哼一声。

“那我就得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惹不起。”黑衣人默然一阵,缓缓拔刀。

“来呀来呀!”宋延卿眉头一舒,竟有恢复了小孩般可爱的嘴脸。

一声清啸,黑衣人腾跃而起。

宋延卿伸手朝後背摸去,正要洒出杨楚给他防身用的毒粉,忽然身後贴来一股清冷气息,一条纤细的臂如铁般

箍住他腰身,风一般向後倒退。

“闭眼。”冷如寒冬的声音擦耳传来。

宋延卿被吓住了,竟不配合地把眼睁得更大。贴著他胳膊伸出的手不停舞动著银光闪闪的剑,正努力隔开迎面

砍来的刀影。抱著他的是谁?宋延卿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自己随著对方鬼魅般的身影来厮斗的人群中穿梭

。兵器声叮叮当当作响,时不时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脸侧。头似乎枕到那人的肩上,纤细的臂好象正好能圈住

他的腰,灼热的鼻息……孩子?他也是个孩子?

“滚!”君意随本来只想护著宋延卿离开人群,然後只身对付那些人。不料宋延卿整个人反抱得他死死的,眼

见又有刀劈来,君意随忍无可忍,抓住宋延卿的腰带用力一甩,将这个包袱抛到远处去。

“小心!”滚出去差点撞上石头的宋延卿用眼角瞄到有一人偷溜到君意随後方,准备袭击,情急之下飞身扑倒

君意随,覆到他身上。尖利的刀眼见就要插入宋延卿的背,君意随从他腋下探出手,袖中射出两枚暗器,刺中

那人的手腕,在他倒下来时,又曲起腿抽出靴中藏的匕首,准确地向上捅去。

“哇……”左腹中刀的人顿时软倒下来。

宋延卿死死闭著眼要保护身下的人,然而下面的人带著他轻跃而起,然後毫不留情地朝他屁股踹了一脚。宋延

卿惨叫一声跌到路边的水沟里,数条小鱼被水花带飞到岸上,拼命拍著尾巴。等他顶著几根水草爬起来,只能

看见已横躺著的尸体。

君意随喘著气,收起剑。在尸体上转了转,拿起那卷画看了一眼,然後揣入怀里,好象压根忘了那头还有个人

,径自施展轻功,朝山谷深处去。

“哎,喂……”宋延卿扒下水草跑著追过去。

夜色茫茫,哪还有人的影子?

那个人身上的清冷气息好生熟悉,以前在哪感觉过?

55

苏慕晴烧好一桶热水,倒了些到盆里,端回房中给花子渝擦身子。完事以後拿著盆出去,没走几步,便看见篱

笆墙外君意随的身影。

“来得真快。”苏慕晴给他开门,从杭州城到这里,也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君意随不能骑马,估计是施展轻功

飞奔来的,小家夥对花子渝真好,想著便笑了笑,然而目光触到青衫上的斑红时,顿时僵住嘴角,“你……身

上怎麽会有血?”

“不关你的事。”君意随冷冷推开苏慕晴想要仔细检查他伤势的手。

“你总不能穿成这样见子渝吧?”苏慕晴听他声音平稳有力,不像有受伤迹象,便稍稍松了口气,“先去沐浴

,换套干净衣裳,正好水还热著。”

君意随没有拒绝。苏慕晴索性让他到桶里去泡,自己到柜里找出一件宋延卿留下的衣物给他送去。君意随见是

白的,死活不愿意穿。苏慕晴也很无奈,说样式有不少,可惜清一色是白的。君意随光著身子在桶里蹲了半天

,水都快凉了,无奈之下只能硬著头皮穿上。衣裳很贴身,不大也不小,苏慕晴在旁看著,却觉得这白衣裳更

能衬出他一身清冷如梅的气质来。

擦干头发後,苏慕晴用小绳子给他简单绑了一下,然後带他去花子渝房间。君意随一见花子渝,泪就流出来了

。花子渝抱他上膝头,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抚。

两人定有许多话要谈,苏慕晴不便打扰,出去收拾洗漱用具。经过厨房,想起君意随匆匆赶来也不知道有没吃

东西,饿著没有,於是找来鸡蛋和糖,搅拌了弄熟,趁热给他端去。

“你也会哄孩子啊。”花子渝见君意随一脸严肃地吃著滑蛋,忍不住笑起来。别扭的孩子,明明爱吃,却又故

意板著脸,这样下去早晚憋出毛病来。

君意随愣了一下,顿时把脸埋了下去,生怕红脸的窘迫被人瞧见。

“没你会哄,他可是腻你腻得紧,我呢,倒成了局外人。”苏慕晴调侃著,拉过一张椅子并到床头坐下。

“怎麽,怕我冷落你?”花子渝飞来嘲笑的白眼。

“是有一点,我允许你冷落我一时半刻,时间长了可不行。”苏慕晴环住花子渝肩头拍了拍。花子渝冷哼一声

,早已形成挨靠习惯的身体微微倾斜,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倚了上去,苏慕晴温柔一笑,下巴贴到他脸颊轻轻蹭

了蹭。

君意随默默看著他们,忽然眼一垂,端著还剩一点鸡蛋的碗跳下床。

“怎麽了?”花子渝问。

“我回去了。”君意随背对著他道。

苏慕晴以为他和花子渝的举动惹他生气,便解释道:“我们……”

“我赶著回去配药。”苏慕晴想说也不急著这几天,君意随却铁了心要走,“教主,属下告退。”放好碗匆匆

走出房门。

苏慕晴看了花子渝一眼,道:“我去送送他。”

君意随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换下的衣物,带著剑向外走。苏慕晴在他後头跟著,君意随猛然顿住脚步,没有转

身,冷声道:“尽快到天山去,教主的病耽搁不得。”

苏慕晴慢慢靠上来,“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们?”

君意随浑身一颤,闭眼道:“你想多了。”

苏慕晴沈默片刻,轻道:“我答应你,我会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君意随立在原地好一会儿,道:“你也是,告辞。”

苏慕晴莫名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话是在……关心自己?如果真是,真是了不得的稀罕事。不管自

己有没会错意,苏慕晴还是给走远的人送去内力传音:意儿,保重。

醇厚温柔的嗓音仿佛荡漾开的水纹重重叠叠传来,君意随狠吸口气,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似要嵌入掌心。他

不忍心告诉他们,那一场用他们性命作赌注的对决,不但没能让江湖安稳十年,而且再一次酿成血洗武林的悲

剧。而眼下似乎还有人怕他们不死,四处派人寻找。拿出怀里的画卷看了一眼,君意随拧了拧眉,擦了个火折

子,一把火将它烧成灰烬。

“看著意随,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苏慕晴折身回来,说君意随已经离开後,花子渝默然了一会,轻叹道,

“十年以後,世上许多人和事都变了,只怕要认不出来。”

“是,它们在变,但我对你的心不会变。”苏慕晴坐回床头,抓起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然後

紧紧包握住,“前辈说冰棺里头的人容颜常驻,到时候你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我可就惨了,皱纹长了,头发

也白了,哎,小老头一个。”

“你要是动不了,就乖乖等著本教主宠幸你吧!”花子渝笑出声来,看向苏慕晴,只见他目光灼灼,顿时横去

一眼,提高声音道:“你又在想些什麽坏事?!”

“我动不了,你可以自己动。”苏慕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字咬得清楚,也叫他听地清楚,花子渝脸色一红,

苏慕晴逗乐了,笑道:“现在後悔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想好下半辈子怎麽伺候我这个老头吧。”

56

老家夥耐不住寂寞,某个清早留了封书信说老子云游四海去也,撒下三人独乐乐去了。苏慕晴和花子渝休息一

段时间後,便准备起程上天山。天有不测之风云,临走前一天的晚上,花子渝忽然伤情恶化,膝盖肿出鸡蛋大

小的包,杨楚毫不犹豫动刀帮他切掉,流出一滩粘稠的脓血。“毒侵入不到心脏,久了便会向其他位置转移,

还好纠得急时。”

高烧持续整整三日,花子渝一直昏迷不醒,呼吸还常常变得短而急。苏慕晴不断给他输送内力,不眠不休,熬

得眼睛布满可怖的血丝,人也猛瘦了一圈。杨楚看在眼里,心里抽痛,许多劝说的话到嘴边又生生打住。

烧总算退了下来,杨楚直接累晕在床头。苏慕晴紧握著花子渝的手,无言地落下一滴泪。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相当煎熬。花子渝虽然脱离性命危险,但却陷入长时间的昏迷中,每天仅有一两个时辰是清

醒的。睁开眼皮,看到苏慕晴憔悴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眼,花子渝鼻子便酸得厉害,忍住哭的冲动,温柔对他笑

道:“我又去奈何桥前转悠,看见三生石,想过去瞧瞧,结果鬼差不让看,把我赶回来了。”

窗外的景色渐渐改变,墨绿的叶子悄悄发黄、枯毁。拂来的风也不复温暖,转而萧瑟起来。与飞速流逝光景相

比,苏慕晴和花子渝每天所做的事情简单得多,只有两个字,等待。等待清醒的相聚,哪怕只有短暂的瞬间。

杨楚以为自己心如止水了,但这几个月,他失眠过、痛苦过、流泪过,甚至暴躁得想放弃从医。花子渝这样,

和死却又有什麽分别呢?为什麽他们和别人不一样,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苦,一丝怨恨?反而那麽平静,那麽安

详。

谈龟论鱼,赏花观月,仿佛都成了天底下最美好的事。

或许有一天,等他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才能感受这份真挚的情深吧。

转眼秋去冬来,兴许是天寒,毒性蔓延减缓的缘故,花子渝一天天有起色。

火炉烤得房里暖烘烘的,像春天一样。花子渝随手翻著药书,忽然听到门响,转过头去,苏慕晴一手端药,一

手拿著插著梅花的长颈瓶子进来。花子渝看见他发上几粒雪白,问:“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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