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香——伶铛
伶铛  发于:2012年06月20日

关灯
护眼

声“你的好了”,便把沸腾的药汁倒入一个洁白的碗里,提醒道:“稍稍凉一凉就喝。”

“哦……”宋延卿一只手继续捏鼻,另一手放上窗台,盯著属於自己的那碗药,郁闷道:“杨兄,我还要喝多

久啊?”

“你还敢问?”杨楚瞪他一眼,“你看看你,弱不禁风得像个娘们,动不动就咳嗽发热,不怕别人笑话!”

宋延卿扁了扁嘴,小跑著冲入屋里,也不嫌药味难闻,把杨楚拽下凳子,冷笑著揉弄他的发顶,“杨兄,你自

个也不见好到哪里去,得意什麽?哎呀,年纪比我大,人却比我矮那麽多,啧啧,让‘哥哥’我来疼疼你。”

杨楚浑身打颤,用力甩开他手,道:“等十七八岁才见分晓,小屁孩能看出什麽?”

“哎哟哟,疼死我了!”宋延卿捂住手,哭丧著脸贴著杨楚的背道:“杨兄,我俩好歹有‘指腹为婚’之约,

你怎麽能对我这麽粗鲁?”

杨楚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跳远几步,指著他说:“我警告你,别提什麽指腹为婚,我!我不认!”

宋延卿见他一副见鬼的模样,顿时委屈,“你嫌我长得不好看?”

杨楚噎了一下,看著他的脸道:“没有,你……很好看。”他并非敷衍,宋延卿皮肤白皙,发如黑漆,五官标

致,自有一股风情流露,就像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可惜,他不喜欢美人。

“那因为我不是女人?”宋延卿不懈追问。

“不是……这、这这,啊!药好了!”杨楚慌忙跑去把另一罐药端下来。熄了灶火後,叫宋延卿,“帮忙把桌

上两个碗端来。”

宋延卿说了声好,一手拿著叠好的碗,一手拿著自己的药,跟在杨楚身後进了内室。

“从这麽高的山掉下来,居然还活著,真了不得!”宋延卿看著床上并排躺著的两个男人感叹道。

早上杨楚出去采药,结果药没采成,却拖回两个一条腿跨入棺材的人。白衫那个嘴里吐血,不过已经干了,杨

楚说後背著地撞出来的,还好有落叶垫了垫,脑袋没砸坏。红衫那个被他抱在怀里,受撞的程度稍微轻点,但

因为中毒,七孔流血,仅剩最後一口气了。杨楚用参片吊著他们的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回来。

“他们有内功护体,而且崖下厚叶堆积,才侥幸拣回条命。”杨楚分好药,叫宋延卿拿一碗,自己端一碗走到

床头,“我只能保他们十天左右的命,希望老头早点回来,要是他不回来,我也没办法。”

“你还叫他老头,应该叫他师父!”宋延卿说完又狠吸一口臭到恶心的空气,等憋到不行了,才打算呼出去。

“我叫他师父?!嗤,门都没有!”杨楚冷笑一声,跨坐到苏慕晴腰上,端起碗喝下口药,再捏开他的嘴,悬

空灌入。喂完後,又跨到花子渝那边,接过宋延卿递来的那碗喂下去,罢了抹抹嘴,“大功告成!”

正要跳下床,见宋延卿捧著自己那碗药,像小狗等著主人丢骨头似的,可怜兮兮望著他:“杨兄,不如,不如

你也喂……”

杨楚脑袋嗡一声,忙道:“我去打点热水来。”说完一溜烟跑掉。等回来时,宋延卿已经喝完药,正奄奄一息

地坐在桌旁,委屈得快要掉眼泪。杨楚顿时萌生满心罪恶感,凑到他跟前,讨好地给他一个蜜饯,宋延卿埋怨

两句,才勉强不和他计较。

“话说,延卿,这人好象很眼熟啊……”杨楚扭干布,擦干苏慕晴脸上的泥灰,仔细端详一会道。

“像谁啊?”宋延卿探头看了看,忽然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此时,杨楚震惊也转过头,之後两人同时喊出来

:“苏叔!”

******

脑袋仿佛被无数车轮碾压过。血红的世界里忽然伸出无数阴森只剩白骨的手掌,向脚边慢慢爬来,四周充斥著

狰狞的笑,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也有老人。这是哪?地府?“慕晴,慕晴……”一声低而细的声音传来

,透著和他同样的茫然与无措。

“子渝!”拼命扯开嗓子大喊。

“慕晴,慕晴……”声音渐渐变小,而且愈发痛苦起来。

“子渝,子渝……唔!”头好痛!

“醒了!醒了!”两声欢呼同时响起。

苏慕晴竭力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两张小脸,一个黑黑瘦瘦,轮廓和沈风行有两分相象,眼珠子黑白分明,温如

春风,另一个白白净净,偏生阴柔,却又有几分清俊儒雅,张了张唇,声音干涩道:“你们……小楚?延卿?

52

“真的不让他醒来?”杨楚望著靠坐床头,抵著花子渝额头一脸深思的苏慕晴,脑海竟闪过救下他们是个错误

的念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道:“只要往他脑後扎上一针……”

“醒了发现还是要死,又何必多此一举?能安安静静地死,也是种幸福。”熠熠发光的眸子,璀璨若星辰,苏

慕晴比谁都渴望重新得到他的目光,可是给不了他希望,又能拿什麽资本叫醒他?

“杨兄的师父是隐世高人,或许他有法子,苏叔千万别放弃啊!”宋延卿撩起袖子,露出细长的胳膊,捏捏上

面的肉,“爹老说我手瘦得跟个竹竿似的,给他养了些日子,现在强壮多了,这叫做外服内调什麽的……”

“第一他不是我师父,第二你是我养肥的。”杨楚认真纠正他的错误後才对苏慕晴说:“等老头回来了,先给

他把把脉,当真没救的话我会好好安葬你们。”

“杨兄你居然做阎王帮凶!”宋延卿气得狠跺脚,“我看错你了!”

“没有生的欲念,活著也是死。”杨楚淡淡道。犹记得第一个人的身体在手中渐渐凉去的感觉,犹记得他双眼

合起瞬间,亮出如负重释的喜悦,犹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猛然倒退几步,抓著疼痛的胸口,几乎喘不过气

,仿佛站在混沌中的一点,向後是生,向前是死,景象光怪陆离,影影绰绰,居然都是一体的。生,死不过是

人必须走过的一个阶段,又何必与平常划出不同呢?

宋延卿看著他,莫名感到悲哀。牵住他的手想说点什麽,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夜深了,你们都去睡吧。”苏慕晴低声道。他想一个人静静。

一盏孤灯,融融亮著,偶然爆出小小火花。花子渝头发有些乱,苏慕晴伸出手,将散落的头发一缕一缕整理妥

帖。顺滑的青丝犹如上好的丝绸,缠绕著指尖,泛起一丝一丝沁入心肺的温柔。

“绝望坡,想死却死不了,还真是够绝望的,一种很特别的绝望。 ”经历这番折腾,苏慕晴竟想明白绝望坡

的含义。靠坐一会,觉得脊背酸痛,有些吃不消,叹了口气无奈一笑,扶住花子渝的身体慢慢躺下,拉过薄衾

盖住脖子以下的地方。

“山谷晚上还是很冷的。”苏慕晴环住花子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老天勾起了我的好奇,你说他让我们

不死,到底还在卖弄什麽玄机呢?我开始有点期待了。”

杨楚每天到谷中采药,照顾苏花的重担就落在宋延卿肩上。吃药的时候苏慕晴故意侧著身,避开宋延卿的视线

给花子渝喂药。宋延卿跟著杨楚,不该看的都看了,不该摸的也摸了,看到苏慕晴的举动,反倒觉得哭笑不得

。但心里又忍不住羡慕,於是绞著手指咬著唇埋怨,怎麽就没人肯喂喂我吃药呢?

宋延卿常挂在嘴边的“杨楚的师父”终於露出庐山真面目。

“要我救他?不行!”高人多半是怪人。眼前这个须眉皆白的矮小男人居然长著宛如稚童的脸,他往嘴里丢了

颗花生米,咂著嘴巴连连摇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抖个不停,说不像街头小混混还没人信。

“随便你,反正埋他们的坑我挖好了。”杨楚正把洗干净装药的瓶瓶罐罐放回架子上,忙得头都懒得回。

男人摸了摸下巴,看向宋延卿,挑眉道:“他们不是特意来求医的?”

宋延卿诚实点头,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是啊,从上面跳下来寻死的,没死成。”

男人眼睛转了转,飘向苏慕晴,端著一副半信半疑的姿态。

苏慕晴挪身下床,双腿著地时,觉得骨头软绵绵的,撑不起沈重的身体。“富贵由天,生死由命,我们不强求

。前辈,就此别过。”朝男人抱了抱拳,苏慕晴费力托起床上的人,暗暗沈了口气,朝门口走去。

杨楚见状,停下手中的活儿,箭步冲到他们面前,露著一口白牙笑道:“坑挖在一棵桃花树下,春天可以赏花

,开得可漂亮了。苏叔,我这就带你们去。”死了还能赏花,多好啊!宋延卿听著觉得幸福都要腻死了,可为

什麽总觉得浑身毛毛的不舒服呢?

“谢谢。”苏慕晴保持著一贯温柔的笑靥。

“如果拿你的命换他的命,你愿意不愿意?”就在苏慕晴抬脚要跨门槛时,男人扬声问。

“不必了。”苏慕晴停下脚步,回身有礼答了一句,又转身继续走。

“我就知道,你更在乎自己,还说什麽死不死的屁话!”男人腿抖得更不成样,宋延卿看不下去,索性跟著杨

楚出去。

“我要是更在乎自己,就不用陪他一起去了。”苏慕晴垂眼,宠溺地看著花子渝,“以前我死了,他或许连眉

头都不会皱一下,不过现在,他不同了……而且他太任性,不看著他,我不放心。所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

死,永生用世,不离不弃。”

男人猛然跳起来,冲出门外,歪著脖子对苏慕晴道:“死你不怕,生不如死你怕不怕?”

“何为生不如死?”

男人咧嘴笑了笑,张手夸张比画,“譬如留在一处极寒的地方,孤独守侯十年,譬如……”

“谢谢前辈!”苏慕晴飞快扭头,扬起嘴角冲他微笑,低头向杨楚递有一个别有含义的目光。

男人看看苏慕晴,又看看杨楚,忽然有种被人牵著鼻子走的感觉,“谢什麽谢,我都没答应……喂,你们不是

说去看坑吗?怎麽朝屋里去了!我告诉你啊,我不是要帮你,我是在证明我的医术天下第一!”急急拉住回屋

准备继续整理物什的杨楚,嚷嚷道:“我救活他,你要喊我一声师父!”

杨楚冷笑:“救活了再说吧。”

53

“解毒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碧玉丹,共需五十五味药草调配。当中的五十四味还算好找,难的是最後一味甘

草子。甘草子现存有株,一株在苗疆,一株在中原某门派的掌门手里,别问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哈哈哈……

另一样是五环蛇的毒液。”

“可我娘说五环蛇极其难寻……”

“谁许你插嘴了!这年头的年轻人就是浮躁,老人家的话不好好听,早晚吃大亏!哼!我说了能救他,必然知

道蛇在哪!我这叫做踏实,踏实你懂不?看你愣头愣脑就知道你不懂。踏实!就是真有个底了才说话,不像有

些人,啥都不懂还装懂,净空放屁话……”

“请前辈明示。”

“五环蛇杭州就有一条啦!”

老头唠叨一个上午,杨楚和宋延卿早跑得没影。苏慕晴换了几次茶,耐著性子等他说完,抹了还温文有礼地道

了谢。

“别谢得太早,要收集这些珍稀药材,没个十年八载还成不了事。他现下的状况,得找个地方安稳度过十年。

天山有个雪龙洞,洞内藏著一副千年寒冰制成的冰棺,即使躺进去时只剩一口气,它也能保你二十年不死。不

过那里常有野兽出没,而且会雪崩,为了保证洞口不遭破坏,小子你老实在那待著吧,嘿嘿嘿嘿……”

春风轻拂,繁花如锦。鸣幽谷一片深潭边上,两道人影正悠闲散著步。

“绝望坡下竟有个世外桃源,传出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赶著来跳崖。”苏慕晴牵著花子渝的手,边走边看向

四周如诗如画的醉人美景。

“说得轻松,跟鸭子下水似的,”花子渝抛去一白眼,道:“这麽高的崖,没有足够的武功修为,谁敢跳?”

醒来後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眼前一切特不真实。苏慕晴抱著他,慢慢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才接受自

己并没有死成的事实。两人商量一晚,决定悄悄启程上天山,收集药材和蛇毒的则交给意随和曦落去办。花子

渝放出暗号,相信不久就会有青衣教的人找到这来。

“至少我们敢。”苏慕晴乐呵呵道。

“你当然敢跳,只是跳得不干脆。”花子渝鄙夷道:“就说些肉麻的话,苍蝇一样嗡嗡叫,没摔死前就被你念

死。”

“你都听到了?你还醒著?”苏慕晴忽然煞住脚步。花子渝没留意,仍往前走,被苏慕晴停住的身体轻轻一带

,跄踉著歪了歪身,挨入苏慕晴伟岸的胸前。

花子渝气恼地转头。两人的鼻尖靠得不足一指远,呼吸萦绕,分不清彼此。苏慕晴憨厚的脸上带著三分惊愕七

分尴尬,看起来傻乎乎的。花子渝“扑哧”一笑,故意仰仰下巴,凑脸过去。唇几乎要碰在一起,花子渝清晰

听到苏慕晴喉咙发著“咕噜咕噜”猛咽口水的微响,心里忍下大笑的冲动,挑起唇角用诱惑的语气道:“问我

?我怎麽知道?”说完,竟挣脱苏慕晴的手,向前小跑去。

点了火又不负责灭,苏慕晴差点被逼成内伤,板下脸吼叫著:“你这祸害苍生的魔头!”

花子渝听真身後低低的咒骂和同样小跑追来的脚步声,心里乐得更欢。跑著跑著,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桃花林,

花开得正好,粉红灿漫,像一朵朵漂浮的云,美不胜收,尤似仙境。脚步不由放缓,顿了顿,转身望向赶来的

苏慕晴,高声道:“喂,土包子……”

後面的话被一阵呼啸而过的山风中淹没。花子渝正对著风吹来的方向,眼睛刮得生痛,几乎睁不开。满树的桃

花脱枝飞舞,落瓣如雨,花子渝不得不抬起袖子去挡。

心一瞬间停止跳动。苏慕晴就立在花子渝不远的地方。一场花雨里,花子渝身上束腰修身,有著阔大宽袖的红

袍被风吹得鼓飞起来,仿佛翻滚的霞云。袖口半遮著脸,只能隐约窥见半阖的凤眼和白皙的脸廓。长长的青丝

飞扬,一根一根,刺激著苏慕晴甭紧的神经。

以前的花子渝美则美,却是带著狂妄邪噬的美。而现在的花子渝,美却美得不含杂质,仿佛从画卷中活现。刹

那间,世上万物都成了陪衬,只有他一人,在失色的景物中,缀出一点鲜活的明豔。

风渐渐弱去,一双修长的臂揽上柔韧的腰身。花子渝眨了眨眼,放下袖子。苏慕晴趁那一瞬,歪头吻住粉色诱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