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香——伶铛
伶铛  发于:2012年06月20日

关灯
护眼

“什麽人?!”柳如虹扬起手中的金铃。

“是我。”一声低沈的声音响起。

柳如虹吃惊地转身,对方也不在意,拉下黑布,以真面目见她。

“沈风行!是你?你来做什麽?”柳如虹瞪眼道。

“快,给我搜!”沈风行的回答被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他看了一眼影影绰绰映在窗纸上的人影,又深深看了柳

如虹一眼,忽然双臂一用力,抱著她的腰,将她摁到书架上。

“你!”所有的话都消失在深吻中。柳如虹的心砰砰直跳,对方温暖的胸膛和有力的双臂令她失神……脚步声

渐渐逼近,她猛然惊醒,努力开口想要催他离开,却又被堵住唇,无法说话。直到人走入房的一刻,沈风行倏

地放开她,一个翻身,跃到梁上。

柳如虹捂著湿润的唇,喘息不已。

“堂主!”火把照亮了房间。

“有人闯入教中,你们速速去搜!”柳如应对能力极强,一转眼便将刚才所有起伏跌宕的情绪统统掩去。

“是!”青衣教弟子领命退下。

人潮离开後,却有一人仍站在门口前,迟迟不肯离去。

柳如虹微笑著走过去,“估计是些瞎眼的贼误闯进来罢,不用担心。”

君意随没有说话,望著上面黑乎乎屋顶。

柳如虹扑哧一笑,蹲下身,捏捏他的脸,“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对青衣教忠心耿耿,连苍蝇都不放过,可是你

这样子看起来太凶,不讨人喜欢,往後哪家姑娘会喜欢你呀。”

“别碰我!”君意随冷冷甩开她,皱了皱眉,提著剑转身离去。

“真是恼人的小鬼。”柳如虹揉揉眉心。好象除了花子渝和王曦落,君意随对谁都是冰脸一张,“奇怪,难道

在他眼里,男人比女人更有吸引力麽?”

人散去以後,柳如虹才慢慢转身,把机关重新扭好。房间里已经感觉不到沈风行的气息,或许是刚才趁著弟子

离去,寻著了机会脱身。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禁不住摸向自己的唇。

那里,还残留著属於他的温柔霸道的气息……

“如虹呢?”望著剩下的一张空椅,花子渝问。

君意随从米饭堆里抬起头,望了花子渝一眼,什麽都没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然後继续低头吃饭。

王曦落垂著眼,神色有些飘忽,“她说有人闯入教里,正在追捕。”

“哦?是什麽人?”

“暂时还不清楚。”

“饭菜都留一点给她。”花子渝顿了顿,给君意随夹了鸡腿,又把鸡屁股放到王曦落碗上,“都是你们爱吃的

,多吃点。”

王曦落头越低越下,忽然抬袖抹了一下脸,丢了筷子,飞扑到花子渝面前抱住他,“我以後是不是没有机会和

教主一起再吃饭了?我、我不要!”

君意随扒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似的。

花子渝安抚地拍拍王曦落的背,转头看著君意随,见他死咬著唇,轻轻一笑,道:“意随,来。”

花子渝一句话,君意随放下所有忍耐,跳下凳子冲过去。

花子渝将他抱上腿,又搂紧王曦落,轻道:“你们……想哭的话都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两人都把脸埋在花子渝胸前,肩膀微微耸动著。

“明日一去,兴许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你们得多保重,青衣教往後就由靠你们打理了。要记得彼此珍惜,不

许闹别扭,更不能丢青衣教的脸,知道没有?”

王曦落眼泪湿了他一大片衣裳,好不容易克制住,才红著眼抬起头来。

君意随过了一会也转过脸来,脸上泪痕斑斑,惹人心痛。对视一眼,两人默默擦去泪,退开花子渝的怀抱。

三步之遥,两人单膝跪下,“属下紧遵教主之命,誓死保护青衣教,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50

曲折上生的古松下,花子渝握剑眺望著。离约定比武的时辰还早,他却管不住自己先一步来了。来了,可只有

他一人。虚生的寂寞和孤独竟开始盼望那一人的到来。山崖外侧浩淼的云海翻腾奔流,看久了,便觉得恍恍惚

惚的,生出一股茫然感来,说不出什麽滋味,只是有一点苍凉和伤感。

云海下的那片江湖,每天不断上演著形形色色的故事。而从今天起,这些故事里再也不会有一个叫花子渝的人

涉身其中。这点认识,放在以前,或许会叫花子渝愤怒和讽刺,不过现在,他的心一片宁静,勾不起半丝情绪

,仿佛一堆焚燃後剩下的灰烬。

大概是因为都到人生尽头,任何的追求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这一刻,脑中残留的惟有对前尘的回忆。十几年

来,他苦苦追寻著自己的梦想。一统江湖,甚至一统天下。但是这江湖、这天下,到底是敌不过人生的短暂。

就算得到了,也只有短短数十年。过後,一旦长眠於地里,眼前的所有都不再属於他。他不後悔曾经执著过,

只是觉得空虚。他害怕孤独,所以希望有什麽能够一直陪伴他就算到死也还存在。

“我们下去以後,约好在奈何桥相见。好运气的话,说服孟婆让我们不饮那忘川水,来世相遇时,倒省了许多

磕碰。若是非喝不可,我一定会在三生石上把你的名字刻得更深一点,那麽来世只要心不死,情不灭,哪怕我

们变成一花一草,一沙一泥,飞禽走兽,都能相依相偎,相伴相随。”和苏慕晴度过的最後一夜,他抱著自己

所说的话。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为了和你一起,相公我修了几万年的善业,呵呵……唔,你掐我做什麽

?我敢担保,我们上辈子、上上辈子肯定是太恩爱了,你腻了,调皮了,所以在三生石上做了手脚,才弄得这

一世我们承了那麽些坎坷,不过结局倒是没有变。唉……只遗憾这样的结局来得太快,。”

“慕晴……”低喃著他的名字,心里涌起淡淡的温暖。

“为夫听到了。”身後传来沈稳的脚步声,还伴著苏慕晴的浅笑。

花子渝猛然回头,然後懵住。

里衫外袍净白如雪,长发别著木簪,腰间挂著碧绿长笛,飘然出尘。

“你……”这是苏慕晴麽?为何变成这副样子。

他是厌极了苏慕晴一身既寒酸又残破的灰衫,不过相处久了,倒也习惯了,因而对於他忽然的改头换面,一时

适应不过来。但不能否认,这样的苏慕晴,竟让人眩目动心。花子渝最讨厌正派人穿白衫,总觉得是假装清高

,自以为是的表现。而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品行端正,淡泊如松,白衫穿在苏慕晴身上,竟然异常合适。衣袍飞扬,挺直的腰板,浩瀚深沈的黑眸,即便

站立著,都能散发一种王者之风,仿佛这天下全然掌握在他鼓掌之中,震慑逼人。

“很奇怪吗?”苏慕晴将他细微变化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微笑。

“是挺奇怪的,不过还算顺眼。”花子渝实话实说。

算算时辰,苏慕晴也是提前来的,没有让花子渝等太久。缓步走到他跟前,苏慕晴在他的注视下,举起袖下一

直藏著的东西,“早上刚做好的鸡蛋饼,我自己吃过了,给你留一半,还热著的。”

花子渝闻言瞪大眼,不敢相信,“昨晚喝了酒,没清醒?忘了今天我们是来干什麽的?”

“我没忘。”苏慕晴挑了挑眉尾道:“不过有谁规定比武前不能吃东西?再说,现在时辰还没到,等你吃完了

我们再打也不迟。”

“刚还想夸你终於有几分正派样,哼,结果也是空有其表,你现在就像一街头卖饼的。”花子渝喷了他几句,

又拗不过,悻悻接过饼来吃。

不在意他的嘲讽,苏慕晴只问:“好吃麽?”

花子渝给了他一白眼,转过身去吃。

“说一声好吃也没损失,这麽吝啬。”苏慕晴捭正他身体,替他擦去吃完後嘴角残留的渣屑,动作温柔得如同

摩挲一件珍宝。

花子渝害怕他的温柔,又放纵自己沈溺其中,“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苏慕晴擦好,抱著他亲了一口,才慢慢退开,眼神沈了下去,“这样才对得起我们自己……”

“说的好。”花子渝拔出剑,把鞘扔到一边。及腰的长发吹著绕过脸,一缕一缕飘飞,红色绣凤的束腰宽袖长

袍也如霞云飞舞,宛如腾空之凤,明亮耀人。

苏慕晴背著手,眸色深沈,浑身上下散出雄厚的内力。

在战场上,是敌人便要厮杀,便要毫不留情。

那麽,是其他关系呢?

两道身影同时腾空,纠缠到一起。剑影绝杀,银光闪闪,在凌厉的掌风中穿梭。出招时没有丝毫留情,皆是拼

尽全力。纤细的树枝承受不了狂猛的气场,疯狂脱落,由山风卷起恣意狂飞。猛然一个击掌,两人同时向後跌

飞。

“算你狠!”

“你也不差!”

也不知道谁说的话,说完便又再度打起来。飘然若仙的姿态,白衣飘飘,红衫如舞,衬著碧蓝如洗的天,形成

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两百回合後,依旧没有分胜负。忽然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哼打破僵持不下的局面。心脉的剧痛让花子渝一瞬间提

不起内力,滞了一滞,便让苏慕晴的密不透风的掌猛然击中腹部,狂吐一口鲜血,向山崖一端跌去。

花子渝拼命要阻挡去势,而有人已先他一步,在他飘到崖端前搂了回来。

“我还是打不过你……”花子渝脸色惨白得没有血色,手揪住左胸的衣衫,艰难开口。

“为夫怎可被你轻易打败?”花子渝下肢无力,苏慕晴托著他的腰才不至於让他跌掉,轻柔抹著渐渐从鼻孔和

耳朵流出来的黑血,低声道:“真是的,流那麽血,来,我给你擦擦。”

“不要擦,让我好好躺一会。”花子渝费力攀向他脖子,望著他精湛明亮的眼,忽然笑了笑,“天下第一……

我以为这辈子都得……得不到,其实,我早就得到了,许多年前就得到了……”

他得到的,不是天下第一的名号,而是拥有天下第一名号的男人。都是得到,不是麽?我的,和他的,又有什

麽区别?没区别。他的便是我的,我的便是他的……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盖了新房子,前面辟了方小院,院里种满牡丹,很漂亮。”凝视他逐渐放大

的眼瞳,苏慕晴轻而沙哑地说著,话语甚至带著一点悲凉的颤音,而唇边弯起的一抹浅笑更把这种悲凉放大。

“真、真巧,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花子渝感到热乎乎的液体从眼里流出来。他不想流,可是又忍不

住。那不泪,是血。真是的,居然把这麽难看的样子留给苏慕晴看,他心里还不知道要怎麽笑他,可是脑袋沈

沈的,他无力再想下去,眼皮轻轻垂下,花子渝颞!道:“我好累……慕晴,我累,想睡了……”

“好,你睡吧。”苏慕晴低头吻去两行滑落的腥红,温柔道:“我陪你。”说完,横抱起花子渝,慢慢走向崖

端。

“从今天起,江湖没有花子渝,也没有我苏慕晴了……”山风呼啸著向上冲,鼓起苏慕晴满头青丝和飘然白衫

。绝望坡啊,绝望坡,名字起得真好,可惜,来到这里的人并非真正绝望……

微笑著低下头,怀里的人始终保持安静,长睫毛紧紧阖著,仿佛沈醉在一场繁华美丽的梦中。微扬的嘴角是他

留下的最後一个表情,绝无仅有的,只给最信任最亲密的人。

“子渝,我们来世再见吧……”

石粒滚向两侧,苏慕晴抱紧花子渝,向前跨出一步。风,卷起白衫红袍,只一瞬间,纠缠的身体如同石沈大海

,坠入云海松涛中。

“堂主,聚贤山庄五百余人中向青衣教山脚逼进!”

“二十个武功高强的正派高手突击我教东南侧,右护法已带人前去剿灭!”

“堂主,教中井水被不明人士下毒……”

“请堂主下令反击!”

短短一个时辰,青衣教议事厅便有数名弟子进进出出,禀告著突如其来的紧急情报。

“早知道这些武林正道不可信,教主当初不该和他们签什麽十年之约!”王曦落火冒三丈,在堂中来回踱步,

瞥了一眼跪在中央的探子,大声问:“如虹呢?”

“从昨晚开始属下就没有见过柳堂主。”

王曦落闻言,脸色瞬时变得青白,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而厅中数十双眼投来的视线全落在他身上,王曦落忽然

觉得肩头的担子重得让他喘气都觉得困难。他虽然年长些,但始终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打打杀杀实不在行

,如今一个教的命运都扼在他手里,他怎能镇定?

发白的指尖忽然被一片冰凉包围。王曦落一个激灵,垂下眼去。君意随别著短剑,挺著身站在他身侧,紧紧握

住他的手。仰起的脸上,有著超越年龄的沈稳,“曦,无论发生什麽事,我和你一同承担……”

王曦落无言以对。一个七岁的孩子竟比他更稳得住阵脚,难怪教主会重视他,或许将来……

“好。”王曦落微笑著反握他的手。转过身和君意随并肩而立,望著一堂弟子,沈声下令:“传令下去,左护

法和各分堂香主马上到厅中集合,如有怠慢,格杀勿论!”

这一日,武林盟违背约定,大举进攻青衣教,青衣教负险固守,终,双方死伤惨重,尸体遍野,血流成河。次

日,江湖传言,武林盟主与青衣教主比武不分胜负,双双坠崖身亡。青衣教有人临阵叛变,神秘失踪。武林盟

元气大伤,不日将重选举新一任盟主,据说此人乃前任盟主亲信。流言四起,众说纷纭,不知是真是假。

淅沥的雨下了整整一夜。

王曦落坐在药圃中拉著二胡,其曲之哀,闻者心伤。

一双小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到他背上。

王曦落停下拉弓的动作,垂下眼。雨水滴在长睫上,染出浓重的哀愁。

断线的雨从屋檐落下,仿佛割裂伤痕的刀子。

带著哭腔的细语在雨滴声里打转,“意随,我痛恨杀戮,痛恨这个江湖!”

君意随静静听著,抱著他良久,道:“别怕,我保护你。”

王曦落低下头,慢慢抚著二胡上的银线,半晌,终於忍不住,泪如泉涌,融入雨中。天,好暗,他似乎看不见

光明了……

51

春夏之交,鸣幽谷绿意盎然。一股浓涩的药味飘出窗外,呛得路过外头的宋延卿赶紧捏住鼻子,“杨兄,你熬

的药真够极品……咳咳……会不会喝出毛病来?”

“放心好了,臭的不是给你喝。”杨楚站在矮凳上,掂著脚尖小心翼翼地揭开罐盖,看了看里面的汤药,说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