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 下——糖小川
糖小川  发于:2012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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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右清赔笑,“这一回两回的可以这么整,次次这么来,借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哇。”

“我一向觉得你胆子比天还大。”

廖建国拍了拍邵右清的胸口,几个人心照不宣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邵右清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尽管笑就是了。

向南这个时候解下围裙走进餐厅,“还剩下一个汤,要不先开饭吧,边吃边聊。”

“廖总来点什么酒?”

廖建国推辞,“开车过来的,就算了。”

“那多扫兴。”邵右清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叫这位小杨开车送一送吧。”

“他啊?”廖建国把手按到小杨的肩膀上,笑道,“他还没考驾照。”说完回头冲小杨道,“你赶紧考吧,我都说了,考出驾照,我送你宝马开。”

这回向南也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不过别人的事,他不予评置。

邵右清还是在那里劝酒,并说,“这样吧,向南别喝了,等一下送二位回家。”

廖建国看到酒杯里已经斟上金黄色的液体,气泡沿着杯壁慢慢浮起来,便伸手接过来,“那就辛苦你家表哥了。”

一顿饭吃完,宾主尽欢。饭后又聊过一阵,谈了谈彼此的近况,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廖建国说是还有点事,起身告辞,向南便提出开车送他们过去。

邵右清有点不放心,也一路跟着。到了地方以后,廖建国客客气气地跟向南道谢,并且嘱咐道:“阿清,你是个不安分的主,希望你以后收收心,好好过日子吧。”

向南按着方向盘的手都捏紧了,他真害怕邵右清露马脚,如果他这个时候欣喜若狂以为廖建国终于放过了两人,那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前功尽弃,过去担惊受怕做的那些噩梦就要变成真的了。

好在,邵右清不是个傻子,他憋着笑装出害羞的样子来,低声道:“表哥配我,实在委屈了。我为了他,是连婚都不准备结了。”

廖建国的表情变得柔和,低头看了看坐在驾驶位上满脸通红的向南,他突然伸手在邵右清下巴上捏了捏,“那我就大方一点,把你交给他了。”

廖建国带了小杨走进那幢大厦,看样子他还有饭局。

邵右清还在消化刚刚廖建国那个举动,他跳了起来,回头跟向南解释,“我……我跟他什么都没有的,我当时跟他的时候,他还没那个毛病!我是清白的!我这辈子只让你上过身,你要相信我!”

向南摇摇头,“行啦行啦!我看出来,他的确是恶作剧。”

“他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心里怀疑,又定不了你的罪,所以就耍耍你吧?你跟你的朋友们,没有玩过这样的招?”

邵右清吁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倒是。上回我一个哥们儿带新女朋友来,我随口一句,‘哟,又换啦?’嘿,结果人家跟他要死要活折腾了整一个礼拜!”

向南摇头,“廖建国现在的公司办事处在哪里的,我不认识路。”

邵右清说了地名,两个人将廖建国这辆奔驰车送达府上,然后再打车回家。

这一个晚上,是几个月来睡的头一个安稳觉。

第三十六章:姜还是老的辣

邵右清想要除掉廖建国,可是怎么“除掉”,则是个伤脑筋的问题。生意场上想要挤掉人家几乎是没可能的,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廖建国可不是虫,他非但不是虫,还是条条彻彻底底的龙。邵右清观察廖建国这次回到国内的各种举动,先前以为他也就整点小风小雨的,结果人家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很快过去那些生意场上的伙伴又与他合作愉快了。

在中国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人脉,规矩不是白纸黑字的法律条文,而是大家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东西,那是没有长久摸爬滚打过的邵右清还及不上的。

最后邵右清得出一个结论,说廖建国是龙仍然不够准确,他实在是老而弥坚的地头蛇。

如果是肉体上的消灭,当然最行之有效,邵右清手里头不是没犯过人命,当然不是他自己动手,他也没有正经八百地去请过杀手,那些人都是街头斗殴被乱棍打死,刀剑不长眼,活了命大死了倒霉。不过真要找人去做掉廖建国,能找谁呢?

邵右清摇摇头,还不至于。

一个失手,后患无穷,即便做成,他从此就要留把柄给莫名其妙的人了。

局面还没糟糕到这种程度,他决定表面上得过且过,暗地里未雨绸缪。

向南作为名义上的技术顾问,每个月有邵右清打到户头里的一笔现金,看他厂里的账面上是不是宽裕,多的时候十来万,少的时候也至少有万把,向南没花掉过一毛,算是为邵右清存下的。

邵右清笑话他是穷命,一双球鞋穿了三年也不扔掉。

向南实在没觉得自己有多节省,他只是喜欢那双球鞋,穿着舒服样子也好看,跟邵右清一起去打高尔夫球,走了一天的长路,邵右清脚上能起泡,他就不会。有钱没钱,向南过的日子都没什么变化,钱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数字,吃穿用度上他没有特别的追求,更加不会在午夜时分开着高级跑车在路上狂飙,让引擎嗡嗡声响彻云霄。

邵右清心底里其实很佩服向南,并且更加迷恋他这种淡然。

“你要去当官,肯定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邵右清这样赞美向南。

向南摇摇头,“两袖清风就一定是好官吗?只是人们太痛恨贪官,所以把清官当成了最高标准。我要去当官,肯定是个无能之辈,还可能被用心险恶的人拿去当枪使,这个我有自知之明。”

向南没机会当官,他在单位里是个纯粹的技术人员。

所以当廖建国特意打电话来约他有空出来玩的时候,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邵右清一边摸着他,一边道:“他不是惦记你做饭的手艺,是惦记上你了吧?”

向南一阵恶寒,“你别瞎扯,他什么样的人找不上,会找我?”

“我还不是什么样的人找不上,偏要找你。”

向南翻身打了个哈欠,“真要这样就用不上操心了。”

邵右清不干了,“真要这样才是吓死我。”

“他能怎么着,跟你似的死缠烂打?他都多大岁数了,他做不出来的。”

“他要让你在单位里混不下去呢?”

“那我就换工作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正想出国去充充电,我不信他还能跟德国外交部搞好关系,不让我办签证。”

邵右清想了一圈,觉得廖建国没有任何能吸引向南的地方,也没有可能施压强迫向南就范,他总不至于低级到把人绑去扔到酒店床上,于是邵右清放下心来。

向南却是倏然张开眼睛,“我怕他跟我套话,我没经验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你知道什么吗?”

向南点点头,“我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

“那不结了。”

向南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发起火来,他也没有跳起来跟邵右清争执,单是觉得躺在身后的那个人,虽然他们的身体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程度,可是他们的心灵却永远是相隔万重山的感觉。

“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这样不依不饶的?”向南问道。

邵右清叹气,“有好多次我想过告诉你的,后来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最恶劣,也就是他那件事当初是你给捅出去的,有人要害他,你胳膊肘往外拐,背叛他,联合外人要质他于死地。”

“我没想他死,他出国了还有不少资产,照样能过得挺滋润。”邵右清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向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去害怕的疑虑如今得到了证实,他觉得廖建国就是一个醒不了的梦魇,说起来也不是廖建国,而是邵右清骨子里那点邪恶。

向南在邵右清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用非常平缓的语调娓娓说道:“阿清,这件事情你真是错得离谱了。狼群有狼群的生存规则,也许不见容于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但是我先前还是认为,你只是跟我观念不同,无所谓对错。现在你在狼群里生活,却引来了猎人,还假正义之名除掉对手,你就不怕……”

“够了,我知道错了,那你教教我,现在我该怎么办?”

两个人背靠背,同床异梦地过了一夜。

向南决定去赴鸿门宴,他没有告诉邵右清。邵右清心里是有数的,他没准备阻止,一来向南或者可以化解危机,二来向南主意大,不是你让他往东他就会往东,因为他叫向南。

上回向南亲自下厨,请廖建国吃家常菜,这一回廖建国投桃报李,请向南去吃广东菜,本来他也准备亲自下厨,奈何厨艺拿不出手。他还很体贴地问向南要点什么特别的菜,反正有句话说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上跑的除了坦克,广东人没有什么不吃的。

向南一边称赞廖建国的普通话标准,一点听不出广东腔,一边不好意思地表示他接受不来太奇怪的菜。

廖建国恍然大悟,“什么婴儿汤龙虎斗之类的我也不吃的,最大限度就是吃菜花蛇,你别想多了。我的意思是,要什么熊掌象拔之类的山珍,我也能搞到手。”

向南道:“吃到肚子里,都是一样的蛋白质分子,少点抗生素瘦肉精就可以了。”

廖建国笑:“你倒是真不讲究,跟阿清不一样。其实我也觉得,人要有钱到一定地步,还只在吃上讲究,实在太可悲了。”

向南打断了他,“阿清小时候过得苦,所以比较在意这些。”

廖建国点点头,“我当年认识他的时候,正是他最潦倒的时候,不过我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所以有心栽培他,现在果然是出息了。他那家厂经营得很好,他有脑子,有胆魄,大到整个品牌的发展理念,小到车间里工人的业余生活,他都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不过他这个人,缺点也很明显,他有一股子野性,说难听点,是畜生气,你得在旁提点提点。”

向南心想莫非这是拐着弯骂邵右清是“白眼狼”,不过他嘴上没说什么,只点头称是。

廖建国继续说下去,“我做了好多年的暴发户,曾经想过提高自己,所以有段时间还很信佛,给远近寺庙捐过不少香火钱,都是一捆捆的现金拿过去。可是后来出了那个事,我觉得佛祖其实也保佑不了我。”

向南笑道:“其实信佛不是非要去捐香火钱,我听说不少名寺的住持大人,有不少豪车跟小老婆,你给人家捐香火钱,那真是……”

廖建国哈哈大笑,“可不是!所以后来我转做慈善,就不是捐香火钱了,当然我跟一些和尚还是有往来的,是真正的高僧,跟他们聊聊天,还是挺有启发的。”

向南心里又嘀咕,“你要没钱,也听不上这些佛理。”不过他觉得自己一肚子叽叽咕咕的话,有点儿愤世嫉俗了,别人爱怎么是别人的事。

只听得廖建国道:“阿清那么对我,说实在的,我真是有心弄死他的,也是跟我聊天的一位大师告诉我,年轻人难免有失足做错的时候,加上我跟你挺投缘,所以我觉得还是放过他吧。”

向南坐在那里直感觉芒刺在背,一句感激的话几乎冲口而出,但是接触到廖建国貌似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目光时,他却猛得惊醒了。如果这是陷阱呢!凭邵右清的机灵,那事应该是做得滴水不漏,他可千万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就承认下来!

向南皱着眉头,咬紧了嘴唇,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什么?阿清做了什么,你要到弄死他的地步?他倒是从来没跟我提过。”

廖建国顿了足有十秒钟,目光凌厉地打量着向南,最后笑着摇摇头,“嗐,既然他没告诉你,那也就算了。我真要说出来,恐怕你要跟他吹了,这样不好。怎么,他竟然提都没提过,倒真是捂得牢,也不怕夜里做噩梦啊?”

“他倒是挺担心的,说是一直要找机会报答你的知遇之恩,可惜你现在也不像是缺什么的样子。”

廖建国“呸”了一声,“他都懒得理我,我回国有一阵了,他看过我几次?以前真是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他忙,做生意刚起步,廖总肯定也知道创业艰辛,有时候我也是十天半月才能见上他一面。本来今天他要跟我一起来的,结果又临时给叫去码头,说是一个集装箱的原料出了问题。”

廖建国体谅地点点头,“开个玩笑呢,你别着急。哎,阿清好福气,找上你这样贴心的人。”

向南脸上一红,低头认真地喝起了汤。

“说起来,是真有事才找你出来吃饭。”

“哦?”

廖建国搓搓手,“哎,这个事,怎么说呢,还挺难启齿的,本来应该找阿清,不过我觉得你比较好说话一点。”

向南觉得喝到嘴里的汤汁浓稠,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防止流出嘴角显得失礼,“廖总但说无妨。”

“他在开放区的那片厂子,我的确是想要回来。”

向南脸上不动声色,听他说下去。

“不过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所以是白要的。”

向南放下盛汤的小碗,廖建国说那话是理直气壮的,于是他也答得彬彬有礼,“廖总的意思,是让我去做做思想工作?”

“行吗?”

“其实你对阿清不是最了解,要我说,一分钱都不要地白送,阿清恐怕不高兴。”

廖建国抬高一边眉毛,额角上就挤出一些皱纹来,那样子是笑着,但是很显凶相,他只是不自知而已。

向南慢条斯理地拿餐巾擦了擦嘴,“要我说,他肯定得让你至少签个合同,花上……一块钱吧。”

廖建国朗声大笑,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向南,“你这个表哥,也是个人才嘛!”

第三十七章:一夜回到解放前

向南回到家的时候,邵右清已经躺下睡了,这在过去是很罕见的。他学着以前邵右清的样子,蹑手蹑脚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爬到床上,从后面抱住邵右清。

邵右清含含糊糊地问,“你是不是去跟廖建国吃饭了?”

“吃完还打了会牌。”

“他摸你哪儿了,说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邵右清说着就伸过手来,对着向南大腿内侧一顿猛捏,惹得向南又气又笑,“你疯了!”

“我他吗的觉得自己跟个把老婆送出去给人吃的乌龟王八蛋似的,你要让他占了便宜,我就去宰了他,然后挥刀自宫。”

向南哭笑不得,“没有,他哪儿都没摸我,连手都没有摸一下。”

“啊?真的?”

“好像拍了一下肩膀,忘了。”向南抬头望天努力回忆,捶着邵右清笑,“你以为我是万人迷?”

“我总觉得心里发毛。”

向南搂着他,带点儿安慰性质的,慢悠悠说道:“他那么不依不饶的,我看,你把那片厂子还给他吧?”

“凭什么?我接手的时候就一个空壳子,现在一年几千万的利润,我脑壳坏掉了要给他。”

向南心道他果然是不愿意的,于是开始头疼起来,“可是他今天开口问我要,而且我答应他了。”

“操,你就是亲爹,也做不了这个主,我不同意。”邵右清跳了起来,他拍亮床头的电灯,盘腿坐在床上,欠过身去拿床头柜上的烟。“你们怎么谈的?你脑子发昏了,答应把厂给人家,那不是间接承认我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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