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 下——糖小川
糖小川  发于:2012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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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邵右清没好气地抱怨,“也不看看几点了,大冷天的,我都躺下了。”

向南提高了嗓门,“你说你有多少次是三更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跑去接你?”

“行了行了,我马上过来。”

向南见他要挂电话了,赶紧道:“等一下!我……”

“见面了再说吧。”邵右清把电话挂断。

向南走出站外的时候,天空里下起了鹅毛大雪,他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六边形的晶体迅速融化成一滴水,在他的手心里像眼泪的样子。还有的雪花落在军绿色的羽绒服上,不久化开,形成一些黯淡的湿印。

他在出站口的寒风里等了一会儿,吃不住北风,跑进旁边的候车室,然后想起来每次邵右清总是可怜巴巴全身冻得僵硬地坚持等在出站口。

那家伙就是很作,向南轻笑,其实等在候车室也没什么分别,不过如果见面的时候,站在漫天大雪里,彼此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确是很浪漫的。邵右清惯会玩弄浪漫。

这样想着,向南就提了行李重新走到外面,他在茫茫的夜色里张望,广场上的路灯照出一圈圈温暖的光晕。邵右清把车子停在一边,裹紧了皮夹克,向着出站口跑过去。

向南冲着他大喊,“阿清,在这里!”

邵右清跑了一会儿才隐约听到,他皱着眉头看过来,当确认台阶下的就是向南以后,表情变得很复杂,好像恨不得扑上来抱住你,又好像准备狠狠捶你一顿。

向南扔下行李跑过去,大声喊:“我辞职了,准备回老家工作,跟你一起,哪怕下车间修机器我都情愿。”

邵右清被他抱在怀里,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不是一个大城市,午夜的车站广场上几乎没有人,向南眉开眼笑地看着他,带一点点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邵右清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眼睛里泛起了晶亮的水光,最后哽咽着,“我以为你就是回家过个年,怎么之前都不告诉我一声。”

“我找不到你,我跟我妈说了,她没告诉你?”

“没有,我……我不太打电话给她。”

向南回头去提行李,“冻死了,先找个地方住吧,你现在住哪儿,我还不想回我妈那里,都没跟她说我今天回来。”

邵右清帮他去提行李,“先找旅馆住吧,我那边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床上还有女人?”向南揶揄。

“的确有,还不只一个。”邵右清没正经地接他的话。

向南笑着敲他的后脑勺一记,不过他一向不多打听,没准邵右清刚刚真的枕着女人的手臂接他的电话,大半夜的总不好赶人回去。向南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可是想到之前既然都说了分手,那就不应该计较这些。

上了车,空调打得很足,向南忍不住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邵右清突然将他扑倒,疯狂热烈的吻劈头盖脸印下来。

第三十九章:我曾那么接近幸福

邵右清从旅馆房间出来的时候,向南还在熟睡中,他看看满大街的积雪,行人在艰难地步行,没有环卫工人出来铲雪,交通一片混乱。他心里也是晕陶陶甜蜜蜜急惶惶的感觉,冷风吹到脸上也无法使他清醒过来,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向南竟然愿意放弃那边的一切过来,仅仅为了他。

他去找早点铺,以往都是向南给他找吃的,今天他兴奋得根本睡不着,他决定要对向南好,竭尽所能地好,又怕自己是个三分钟热度,于是一刻不停地忏悔和感激。

不过他心底里还有一点小小的隐忧,他竭力想忘记想压制,最后不得不承认,事情早晚得解决。那就是昨天白天的时候,他给于秀芬打过一个电话,告诉舅妈他要结婚,婚礼定在本市最好的酒店,时间是开春天气暖和的三月份,他还希望表哥也能过来。

当他孑然一身回到老家的时候,他觉得世界抛弃了他,他怀着必输的决心,赌了一把,他向两个人同时发出了邀请,只要有一个回来,那也是好的。

虽然看样子,他们都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没想到林末幽在这个节骨眼上毅然辞职,跟着他一起回来了,那是他幸福的第一个小高峰。

直到昨天夜里,他不敢相信的另一个愿望也实现了,向南也回来了!

“哈,他们都那么爱我!”邵右清一拍脑袋,觉得自己此刻被幸福包围起来了。

只是这幸福太满了,如同连续吃糖会腻一样,他必须把其中一颗糖吐出嘴,不过舍不得吐到地上,最好能找个盒子收藏起来慢慢品尝。

他买了粥和汤包重新回到旅馆,向南醒了,正穿着单薄的衣服趴在窗台上看雪景。

“穿这么少,别感冒了。”他走过去,下身贴着向南做了个下流地顶送动作,就这样把向南扣在窗台上。

向南回头无奈地笑,“空调的温度很高,不冷。”

两个人坐下来吃早饭,邵右清注意到向南的手机放在床头正充电,他不由瑟缩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问,“你给舅妈打过电话了?”

“是她打给我的。”

邵右清一想,坏了,脸上仍然装作若无其事,“哦,叫你早点回家过年?”

“没有,往年都是二十七、八才回家,她没催。”

邵右清觉得鼻尖沁出冷汗,抬头看了看向南,向南恰好也抬头来看他,那目光明显耐人寻味。

“看什么?”

向南笑笑,“看你帅啊。”

邵右清白他一眼,“你早看腻了。”

向南低头把早饭吃完,再把塑料袋收进垃圾筒里,这才靠着床头坐下来,他瞥一眼邵右清,“你今天不用忙?”

邵右清爬到他旁边躺下,用手臂扣住他,“什么都不想做了,就想跟你呆一块儿。”

向南举着遥控器一个一个换台,语调和缓地说道:“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邵右清吓得一骨碌滚下床,向南看他那副狼狈相,简直觉得惨不忍睹,“刚刚我妈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恭喜你。”

邵右清跪在床前,仰头看着向南,仿佛在看自己的救世主,近乎虔诚,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向南?”

“伴郎有了吗?你结婚,应该请我做伴郎吧?还有你妈,你真不打算请她过来?至少通知她一声吧?你看,结婚这么重要的事,如果最亲近的人都缺席,会留下遗憾的。你现在不觉得,将来一定会后悔。”向南答非所问。

邵右清爆发出一声哽咽,似哭非哭,“向南,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向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蛋,想跟过去那样苦笑,结果自己也跟着哭起来了,他想他们不是不爱对方,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想起以前邵右清跟他吹嘘的理想生活,花钱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然后为所欲为自由自在,这个世界的道德和规则完全可以不用理。这个时候他觉得这种提议非常诱人,诱人到他几乎准备放弃自己的原则,超越自己的底线。

其实邵右清也在改变,过去他会气急败坏跟向南争论,坚持认为自己的提议非常完美,而现在的邵右清害怕了,仿佛等待审判的犯人。

“是不是林末幽?一定是她吧?只有这个人,是你想要娶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结婚,至少不会先我一步结婚。如果是我不认识的女人,那一定就是为了气我,你不至于为了气我就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你一贯的胡来,就是结婚这件事上,你还是慎重的。”

“你原谅我,我当时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我就跟你们说了一样的话。我让你们辞职,回老家这边来,这是个小城市,没有你们的用武之地。我是料定了你们不会回来,可是我没想到……我错了,你不要动怒,总有解决的办法。”邵右清慌里慌张地想主意,“我不会委屈你们任何一个。”

向南听到他那么说,彻底死了心,他几乎本能地要甩邵右清一个耳光,到底忍住了,死死地看着他。

邵右清知情不妙,立即改口,“向南,我要你!我本来今天跟她去打证的,我现在不去了,我在这里陪你。”

向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婚姻不是儿戏,你耽误了人家那么多年青春,怎么补偿她?”

“那你呢?”

向南低头看着那双缠紧自己的残缺的手,左手小指没了,无名指也断了一节,一看就像是跑出去赌博让人砍掉的,他为难地看着邵右清,像一个严厉但慈爱的兄长那样说道:“阿清,为咱们的将来想想,你应该跟她结婚,去建立自己的家庭。至于我,我觉得做你的兄弟更好,我们都不用过得那么艰难。”

“你觉得我能经营好自己的婚姻吗?我这样的人?”

“你总不至于连女人都打吧?”

“我不知道。每次我动手打了你,我自己都吓傻了,我正常的时候绝对舍不得,我疼你都来不及。我当然也舍不得对她动粗,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邵右清坐在床沿,低着头默默流泪,向南犹豫再三,还是没把手搭到他肩膀上去。他想,林末幽那么爱他,会给他很多很多的爱,他总会收敛的,如果不,那他也活该做个孤家寡人。至于自己,为了对大家都好,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及时抽身,把邵右清交给林末幽,他也放心了。

女人温柔细腻胸怀宽广,林末幽会比自己更适合邵右清。

第四十章:鱼与熊掌

雪霁天晴朗,日头渐渐升高,南窗照下来一方斜斜的阳光铺撒在床单上,向南躺在那里,眼睛给晃得睁不开,干脆就闭上了。

邵右清还缠着向南不放,他趴在那里认认真真地端详着,阳光下的向南白得像瓷器,新剃的头发短短的,别人剃这种板寸他一向觉得又土又难看,但是向南周身散发出一种洁净温暖的气息。

电话响了第三下,向南翘起头来看了看,重新躺下,“你走吧,她该等得不耐烦了。”

“她都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多等一天。”

“我不会跑的,至少也得过了这个年。”向南说的有气无力,“你放心,我真不跑。我还想留到三月份,参加你的婚礼,你不请我做伴郎?”

邵右清看着床头柜上震动得跳来跳去的手机,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他想把这两个人都留住,他们那么好,而且还那么爱他,彼此也不讨厌对方,偏偏,不能共处。

如果只能留住一个,那么他当然要向南。

电话终于不再响了,邵右清吁了口气,拿起来看了看短信,并且回了一条,他说临时有急事走不开,下午再说。

向南穿上外套,提上行李,“我要回家,你送我吗?”

“好。”

邵右清的座驾还是宝马,向南是知道他的,他可以欠一屁股债,但是不能不开好车,出去谈生意吃饭唱K消遣,没有好车不行。

向南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当他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以后,他就彻底平静下来了,他很难过,但是并不遗憾,遗憾也是邵右清的,如果他真的遗憾。

或许几年以后,邵右清娇妻在怀,儿女成双,根本就不会觉得遗憾,还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向南没有带家里的钥匙,只好打电话给于秀芬求救,进了家门以后,于秀芬看他脸色不善,当着邵右清的面也不好询问。她听向南在电话里说,辞职回家是因为感情问题,那就是失恋了,宝贝儿子年近三十还是头一次失恋,她不清楚这失恋的打击有多大。反观邵右清,马上就要和美女大律师喜结连理,她不禁为自己的儿子叫屈,这老天原来是不开眼的。

于秀芬有心安慰向南几句,奈何邵右清赖着不走。

“阿清,厂里不忙?”

“有事副总会给我电话。”

“大律师呢,不用陪着?”

“她也有事情。”

“吃过中饭了吗?”

“还没。”

于秀芬笑,“那你快去吃中饭吧,本来想留你在家吃饭,不过我吃过了,向南一个人随便对付一下,你们两个人,哎,早上留的剩饭都不够了,蛋炒饭顶多能装一盘子。”

向南也开始赶他,“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妈有点事情要谈。”

邵右清很不安,嬉皮笑脸耍无赖,“什么事,不能说给我听?”

“总之不是你想的事。”向南干脆推搡着他,也不讲什么情面不情面了,他跟邵右清向来亲密,这样子推搡也不见得是翻脸。

邵右清知道这样赖着也不是办法,料想年关将近,向南也不至于真的一走了之,于是他退到门外以后,近乎谄媚地讨好向南,“那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晚上别过来了,我要出去。”

“出去干嘛?”

向南想了想,冷冰冰地道:“相亲。”

邵右清“噗嗤”一笑,点点头,“那好,明天见。”

终于把人打发走,向南关上房门,回过头来。于秀芬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向南,你脸色很不好。”

“嗯。”向南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于秀芬看他不愿意说,也不好逼他,“那你在家呆着,我下午还要去上班。”

“你去吧。”见于秀芬不放心,向南挤出一个笑脸,“真没事,我还不至于想不开。”

向南在家过了一个无比郁闷的年,天天在阳台上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武侠小说,一页都翻不下去。

于秀芬拉他去相了几次亲,都没成。

有个姑娘直截了当,“你长那么好看,H市又有房子,怎么还没谈对象?”

向南恹恹地道:“谈了,吹了。”

“为什么吹了?”

向南几乎冲口而出,“他去结婚了,他是个男的。”不过这是老家,很多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顾忌自己,还得顾着父母的脸面。于是他用轻得蚊子哼哼似的声音道:“性格不合。”

姑娘最后没看上向南,认为他没有诚意,性格沉闷,缺乏情趣。

于秀芬于是不再逼他去相亲,向南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没有恋爱的兴趣。

邵右清几乎天天来报道,见向南果然不像撒腿要跑一走了之的样子,他终于放下心来。他跟向南说他没有和林末幽去领证,倒不是他不愿意,是林末幽那天打了N个电话也找不上他,发了大火,不肯了。

他满不在乎地拍着大腿,颠着二郎腿在向家高谈阔论,“女人经不起拖,我过年也才二十七,她虚岁都三十一了。”

于秀芬笑骂,“阿清,你个缺德鬼!你当她就认定你了,大城市里三十几不结婚的女人多了去,这个舅妈还是知道的。这姑娘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就折腾去吧。”

“大丈夫何患无妻,舅妈,你也劝劝向南啊!”

于秀芬回头看向南,向南板着脸在那里看新闻联播,过了这个年向南虚岁就满三十了,于秀芬说不急是假的,在H市也罢了,可是小地方上,三十岁不结婚的人毕竟少了。

年夜饭邵右清去了林末幽家里吃,他本来想到向南家里吃,被于秀芬推了出去,“走走走,以后丢了老婆,要来怪舅妈了。”

向南吃过饭,陪父母看春晚,还没过12点就哈欠连天,他说困了就回房间去,其实并没有就睡,坐在那里呆呆地听了一会儿外面噼里啪啦的礼花爆竹声,他拿起手机,给相熟的朋友发了一圈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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