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 下——糖小川
糖小川  发于:2012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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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个耳光重重地甩过来,邵右清给打得眼冒金星。

廖建国回头手一扬,用腿压着汽车的人就退开了,那汽车晃悠悠地往山道外滑去。

“别!”

邵右清看见向南往前挣扎着要爬到车外面,结果被人一脚踢在肚子上,连人带车就这么往山下翻去。

“阿清!”

“向南!”

邵右清发疯般往前扑过去,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捞不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里“咯咯”直响,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阿清!阿清!醒醒……”

邵右清猛然张开眼睛,他面如死灰,大汗淋漓,在一片金星乱舞中,他看见向南正穿着工字背心和短裤,跪坐在床上拍他的脸。

“你做噩梦了。”

邵右清的意识清醒过来,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了,然而那个梦境太过真实,排山倒海的恐惧和绝望还留在他的记忆里。他不可置信地将向南上上下下细细看了个遍,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梦到你掉悬崖下面去了,我没捞着你,你没事吧?”

向南哭笑不得,“你还糊涂着,都说了是做梦,我能有什么事?”

向南哄孩子似的把邵右清哄得躺下,邵右清才消停一会儿,又跳了起来,“听说你们单位里要组织去旅游?”

“啊。”

“别去。”

“干嘛?你不是刚好要去出趟差?我一个人在家怪没意思,跟同事出去玩玩怎么啦?”

“总之不要去,乖乖呆在家里。”

向南觉得事有蹊跷,“自从上次去度假村你说见着廖建国,回来就变得神经兮兮了。不是跟老代打听过了,他不是鬼,的确没死,当时他们办案草率,一般人又哪有什么DNA鉴定,还不是看看样貌差不多就认定下来。现在翻案了,廖建国回来了,回来就回来,他那个厂子你买过来,手续都没问题,他实在想要回去,你便宜点卖给他,算是仁至义尽。”

邵右清没答话,缓缓地重新躺好,他把向南搂在怀里,狠不能把人挤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向南察觉到他心事重重,轻声软语地安慰道,“要不,你有空买点东西去看看廖建国,怎么说以前也在他手底下做过事,他要有什么难处,能帮的尽量帮一帮。”

邵右清推开他一点点,抿嘴笑起来,“哟,你还真拿自己当贤内助?”

向南当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跟你说正经的,少给我贫!”

邵右清在他身上黏糊来黏糊去,不过也没真动手,向南的腿根贴着邵右清裆里,软绵绵的,知道他其实没什么兴致,刚刚那个噩梦吓狠了他。两个人搂着躺了有一会儿,半点睡意也无。向南心里很不安,他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过要直接问邵右清,肯定不会得到答案。

邵右清鼻尖闻到向南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稍稍安定,只是这安定不足以平息内心的惶恐不安。他环视着周围华丽的陈设,感受着压在身下柔软的白色床单,再想想远处开发区那一家工厂,生产线日夜不停,几乎就是活动着的印钞机。他努力到今天终于有点样子,难道一切又要瞬间化为乌有?

他不甘心。

向南单位里组织去拉萨旅行,邵右清先是磨着他不让去,后来索性推掉工作,死活跟着一起去。

于是别人拖家带口的,向南也带了家属,就是表弟邵右清。他英俊多金,甜言蜜语,加上花钱豪阔,请客吃饭是常有的,大家都很喜欢向南的这个表弟,戏谑地称呼他为“暴发户的儿子”。

向南和邵右清住一个旅馆房间,半夜里邵右清就想坏一坏,向南拗不过他,两个人闷声不响地做了。邵右清兴奋起来就哼哼唧唧,向南几乎要甩他耳光。

旅行完毕带回了很多土特产,买了极贵的藏刀,还跑去寺庙里求了佛珠。

邵右清道:“过年才回家,你买这么多东西准备快递啊?”

向南拿出来装在盒子里包好,白了他一眼,“明天有空,去看看廖建国吧,这个带过去送他。”

“我已经打电话问候过了,他现在挺好,该有的都有,跟以前没什么差别。我说要去看他,他体谅我忙,说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现在能耐了,他也挺看好我。”

向南仔细打量他,“阿清,这不像你。”

“怎么不像我?”

“你以前跟谁都套交情,一起当过兵,几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你也死皮赖脸贴上去认亲。现在怎么了,他廖建国对你有知遇之恩,于情于理你们应该是很亲厚的,不见得因为忙,抽一天去看看都不行。你倒是有空陪我去拉萨旅行。”

邵右清被他说得闹了个大红脸,非常不爽地吼道:“管得宽!你他吗的一天到晚在单位里拿死工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你懂个屁!姓廖的拿我当家奴,我有外心他就上纲上线的,如今我拿了地接手了他的厂,他那样的人肯定要想办法整治我的,我太了解他了。”

“人往高处走,有什么错?再说他自己犯的那事,也并非空穴来风,他诈死,难道要你陪葬?”向南腮帮子上的肌肉也咬紧了,“还有,你说话客气点,我很不喜欢你这种口气。”

“嗐呀,总之这个事情你不要多问了,我自己解决。”邵右清把向南按进沙发里,有点儿不耐烦地敷衍。

“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邵右清抬起头来看着向南,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一张脸凶相毕露。

第三十五章:危机

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了一遍,向南几乎可以断定,邵右清一定是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要不然他不至于这么心虚。一肚子坏水的邵右清能给整得寝食难安,这事小不了,闹不好廖建国冲冠一怒,能要了邵右清的小命。

不过他也不敢越俎代庖地跑去找廖建国和解,搞不好廖建国现在还蒙在鼓里,越是殷勤,越是心虚,人家的怀疑就有了定论,届时邵右清就死无葬身之地。

从西藏旅游带回来的礼物,托快递送了过去,邵右清也不是傻子,跟旧主的关系一定要保持一个微妙的态度,表现的自己完全无辜,毫不知情,那才是最明智的。再说邵右清以前在人家手底下的时候干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事,这是属于两个人的秘密,现在事情算是过去了,廖建国元气大伤,大家装不熟最好,一个案件经不起反复调查和求证,再给挖出来会连心情都跟着很不好。这情形好比曾经通奸的狗男女给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是感天动地的琼瑶剧,非要死要活地折腾到一起,后来大家散了就散了,各自有了新生活,也就成了点头之交,好像压根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当做没发生过,并不代表真的没发生过。不光廖建国很有可能惦记着,邵右清更是想忘却忘不掉。

向南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不安,邵右清的脾气变得空前的坏,两个人花了很长时间建立起来的融洽关系迅速土崩瓦解。只是这一次向南明确地知道原因,所以起初还愿意去体谅对方,不过吵架这种事情总是伤感情的,有时候向南也难免讥讽他——有钱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比起邵右清现在这样坐立难安地享受名车豪宅,锦衣玉食,向南宁肯安安稳稳拿死工资过日子。

有好几次,向南被邵右清压在身下狠干的时候,他都想过一走了之算了,可当时明明答应过不会随便离开,他清楚如果离开邵右清,这对表弟的打击将会有多大。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不说邵右清对自己的感情,他对邵右清也有很多的割舍不下,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更不应该扔下他不管。况且一般做夫妻都有争执怄气的时候,更何况他们这样彼此不过是口头承诺的关系,如果随便一吵就分开,那算什么?

邵右清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有时候伤人的话蹦出来了,他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事后又懊悔不已,真心实意地道歉,可惜屡悔不改。如果向南跟他冷战数天,他会跪在床头抽自己的耳光,然后撅着屁股要向南来干自己,以示惩戒。

向南也是有脾气的人,多半时候他能忍耐,当然也有气糊涂的时候,那就不客气了,不干白不干。完事了邵右清流着眼泪抱住自己,怯生生问:“你气消了吧?”

每当此时向南就特别后悔,他发现两个男人的互相伤害,比起夫妻大战还要可怕,因为他们有年轻的身体和原始的体力,一言不合会从床上打到地上,甚至有不得不进医院去挂急诊的时候。

那天深夜向南垂着头坐在诊疗室发呆,帘子后面的邵右清正撅着屁股让医生检查那个难堪的地方,那家伙倒是无所谓,一来他没皮没脸的,二来他简直以此作为释放压力的良方。

向南觉得这样下去他们早晚要操刀子互砍。

医生走出来,一边开药方一边冷嘲热讽,“第一次啊?”

“不是。”向南红着脸。

“果然人不可貌相。”医生笑得高深莫测。

向南于是想去撞墙,他已经变得不认识自己了,邵右清把他改造成了畜生。

当他们过得水深火热的时候,廖建国还是那个廖建国,不温不火四平八稳,邵右清和向南有一次去体育馆打球还碰到了他,当时他和几个生意伙伴一身短衣短裤正打得热火朝天。向南扯了扯邵右清的衣袖,努努嘴示意他去打个招呼,邵右清心虚,硬着头皮上前。

“廖总!真巧,也在这里打球?”

廖建国看见他,一脸惊喜,只不晓得那惊喜是不是装出来的,他挥手示意暂停,抄起一个年轻姑娘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

邵右清仔细地观察着他,发现他并没有多见老,脸上每一道皱纹恰到好处,最近约莫注意保养,身材比以前还见瘦,是中年男子很有风度涵养的样貌。

“你小子,飞黄腾达了,也不来看看我,没良心啊!”

邵右清脸上笑着,心里却一哆嗦,他很清晰地记得某天晚上的噩梦里,廖建国也是这么笑嘻嘻,朗声道:“你没良心啊!”

“那片厂子我是低价收过来的,心里很过意不去。依咱俩过去的交情,廖总要开口跟我要回去,我还真为难,所以只好装忙,不敢见你了。”

廖建国坐下来,拧开矿泉水的瓶子“咕嘟咕嘟”喝掉半瓶,又将剩下半瓶浇在头顶,邵右清看着他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再看他用手一摸,那一头半寸跟跟发尖上挑着水珠,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这人杀气腾腾。

降温工作做完,廖建国一点点擦着脖子里的水和汗珠,笑眉笑眼地看住邵右清,“有什么不敢见的,那片厂子,你要就拿去,当初你如果开口,也就一句话的事情。我不缺那一点钱。”

“话不是这么说的,亲兄弟还明算账。”邵右清在他旁边坐下来,很狗腿地递烟过去,结果廖建国手一挡,“我已经戒烟了。”

邵右清很尴尬地捏着那一支烟,递不过去,也不好当着人家面自己抽,只能塞回烟盒里。

廖建国冲远处抬了抬下巴,“那不是你表哥吗?一起出来打球?”

邵右清回过头去,向南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这边,见到廖建国在打量自己,向南礼貌地点了点头。

廖建国凑近了邵右清,将手搭在他脖子后面,那力道有点重了,把邵右清压得脑袋一沉,他低声道:“说实在的,当时我到了国外听到了自己的死讯,还挺恨你的。我想你给我出的那叫什么搜主意啊,死亡证明一开,我多少资产给查封,我那些儿子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争先恐后跑出来争夺遗产。我真要坐牢,三五年的刑,办个保外就医就出来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我又不准备去当官,还怕坐牢?”

“当时那事,也不晓得会折腾多大,我也是怕人家拿你开刀。”

廖建国放开了他,长舒一口气,“是啊,念你一片好心。不过说来也真奇怪,你邵右清一直都是个机灵鬼,碰到这种事还是乱了阵脚。”

邵右清羞愧万分,“我是没见过大阵仗,也就小打小闹着过来,真出事就慌了,乱出主意。”

“所以我也不怪你,算啦,事情都过去了。”他拍拍邵右清的肩膀,“去吧,你表哥等你很久了,代我问候一声,就说那把藏刀的确是个好东西,叫他费心了。”

邵右清又说了些客套话,就起身告辞了。

他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稍稍放松,看样子廖建国还不是很清楚,即便有所怀疑,他也没有证据。不过他竟然看出来那把藏刀是向南挑选了送他的,这就让邵右清感到有点儿惶恐,廖建国应该是知道向南单位里组织去西藏旅行,所以才有了这样礼物。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暗中在盯着自己!

邵右清要到这个时候,才对自己那天在度假村落荒而逃的举动追悔莫及,他要是像今天一样装着真诚坦然地样子上前打招呼,没准廖建国还不会起疑。

他想起那些“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一步错,步步错”的名言古训,内心纠结,满面平静。走到向南跟前时,向南低声问道:“怎么样?”

“没事了,警报解除。”他莞尔,心里却对自己说,廖建国这个人,不除不行。

向南听了,抒怀一笑,忍不住再次看向那边角落休息的廖建国,并且远远喊过去,“廖总,周末有空吗?”

廖建国明显一愣,不清楚向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怎么?”

“到家里来吃顿便饭吧。”

邵右清也是一脸惊愕,那边廖建国已经答应了,这时候跟他一起来的几个生意伙伴走过去休息,他们凑在一起聊起天来。

邵右清道:“你疯了,让人家到家里来吃饭?”

“你请他来是表个态,我猜他答是答应了,真到那时候未必会来。”

“他要真来呢?咱俩住一块儿的事也告诉他?”说到这里,邵右清面如土色,廖建国有心,当然知道他们现在住一块儿。“你还别说,好好准备一下吧,我觉得他真会来。”

周末傍晚,廖建国的奔驰车准时出现,缓缓开进小区,最后停在了表兄弟俩的居所楼下。同车来的,并非他的小秘,而是一个年轻干净的男孩子,穿的是T恤牛仔裤,因此看不出什么来头,至少不像公司职员。以前邵右清跟着他的时候,总是西装领带,打扮得很像个白领。邵右清从阳台看下去,发现廖建国是从驾驶位下来的,所以那个男孩也不是司机。

两个人上得楼来,廖建国跟邵右清介绍,“这位是小杨,我私人助理。”

邵右清打量这位小杨,还是看不出来头,不过廖建国进门以后,对小杨颇多照顾,甚至把第一杯接过来的冰橙汁转手递给了小杨,然后才接过第二杯喝起来,而且两人态度亲昵。于是他就悟了,同时也很愕然,因为知道廖建国以前并不好这一口。

“天这么热,还让你表哥亲自下厨,其实外面吃吃也一样的。”廖建国探头看了看厨房,只看见向南站在那里调鸡蛋羹的背影。

向南却似乎有心灵感应一样,回过头来向两人打了声招呼,“来啦?外面很热吧,阿清,把布丁拿出来让廖总尝尝。”

廖建国打量了一下周围陈设,赞许道:“环境倒是不错,不过地段不是很好,要住这么远,不如往东南边去买别墅。”

邵右清从冰箱里拿来了布丁,一边解释,“做生意,钱都投在原料上,哪里挪得出钱买别墅?”

廖建国笑,“哟,阿清,你还跟我装纯呢,我在东湖边拿的那套别墅,怎么来的,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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