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乔立不想暴露的，已经没有办法，顾妈妈这会儿谁都不认，甚至嘴边流着哈喇子，拿着刀的右手忽然往后拉开一个大幅度，再朝乔立用力劈下，眼看乔立就要被砍中脖子，顾卓冲了过来。

也许自己的思考回路真的就那么的简单并且无法迂回，当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就要受伤，顾卓下意识用肉身去挡下了，就算刀刃砍在他的臂膀上，随着刀被拔起，一阵鲜血瓢泼般洒到墙面上，他止不住呼痛，最后哀求的叫了声：“妈！”双膝跪在地上。

顾妈妈瞬间愣神，刀尖还在滴滴坠落温热的鲜血，她不可遏制的尖叫起来，手里的刀哐啷落地，边抱着头歇斯底里的尖叫边走向主卧，她要把所有两人的东西都一件件撕毁砸碎。

乔立吓得腿都软了，赶紧去找急救箱，回来看到顾卓用没受伤的那一边手费力的拨打手机，他急急的翻出纱布，可顾卓的伤口就像是裂开的天幕一直在下着大雨，触目惊心的红让乔立哽咽了喉咙，一圈纱布红了，两圈纱布还是红了，层层纱布都染透，最终纱布也拿不稳，一骨碌滚落在地上。

乔立呼吸困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视线慢慢模糊，印在他眼眸中的全是惊慌，似乎听到顾卓对着手机说：“对，家里有个精神病患者发作了，伤员一名，请快点。”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事情，在月光赛雪的夜里，一个女人在房里尖叫着，眼前的爱人正汩汩流血，身为医生的自己却束手无策，他忘了要怎么急救，忘了急救电话是110还是119……

“别哭。”顾卓还要艰难的哄他，“亲亲我，亲亲我就好了，没事的。”

乔立依言颤颤巍巍的在他唇边落下一吻，生怕他就此消失。

第五十二章

乔立把顾卓送进了医院缝针，还来不及等候顾卓出来，就马不停蹄的去精神病院办理顾妈妈的入院手续，因为是顾卓亲自交代他的。

“我知道会很为难你，不过要是我送她进去会更加刺激她，拜托了。”这是顾卓进手术室前对乔立说的话。

拿齐了各种证件之后，到精神病院说明清楚情况，乔立见到了顾妈妈，一夜之间这个妇人像是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一场浩劫，两眼无神形同枯槁，看见乔立时，瞳孔稍稍放大，随即又平淡了。

“他不来吗？”伤害儿子不是她本意，可最后刀子还是砍到了儿子的肩上，如若不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诧异得角度变小力道减弱，恐怕那一刀是会朝着儿子的脖子去。

“抱歉，他还在医院里包扎。”乔立只得安慰她，就算她曾经要杀了自己，“有什么话我都可以转告他，过两天他会来的。”

“那……”顾妈妈难掩心伤，两行清泪潸然而下，“你就告诉他别来了，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乔立想抱抱她，一旁的医护人员却不允许，因为她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乔立叹了口气，坚定的说：“他一定要来，他不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他。”

顾妈妈抬起泪眼，诧异的盯着他看，良久之后，傻兮兮的笑：“原来是我不懂看人，那就有劳你照顾他了。”起身要求结束和乔立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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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来时，顾卓睁开了眼睛，他以为乔立已经解决了那边的事情，会早早赶过来，却不料，坐在床边的是一位意外的客人——乔妈妈。

乔妈妈的身后站着许墨，许墨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不敢抬头看他，顾卓从未见过这样服服帖帖的许墨，还以为看错了，再揉揉眼睛，乔妈妈还是冷若冰霜的端坐着。

许墨呐呐的提醒：“他醒了……”

“你先回去吧，我跟他有话要说。”乔妈妈打发许墨走，“对了，别告诉乔立。”

许墨用自求多福的眼神示意了顾卓之后，轻手轻脚的走了。

“伯母早上好。”顾卓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

“你何必还跟我寒暄。”乔妈妈冷笑时，还真有几分乔立的神韵，想来是遗传给了乔立，“明明都和乔立混到一处去了。”

顾卓一直都不擅长应付乔立的冷淡模样，对乔妈妈更是棘手：“什么？”

“不用装蒜，如果你是女的，就算你们已经结婚了他再告诉我也不要紧，因为他就是那样的孩子，可你是男的，难道要我入土的时候才能知道？”乔妈妈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不满。

顾卓顿时冷汗直下，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接到乔妈妈抛来的问题：“伯母，是不是许墨说了什么？”他只能猜测是许墨那边漏风了。

“要说我一早安排他做眼线也没错，可他对乔立实在太纵容，明摆着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听到了一些风声逼问他，恐怕我现在还被瞒在鼓里。”乔妈妈一脸怒气，“你们感情倒是好得很，一个跟乔立在一起过了十年，一个总是包庇，还到我家装好人。”

“伯母，我是真心对待乔立，也是真心要把你当家人，不是装的。”顾卓明知事已至此很难挽回，还是要辩解。

“或许我该相信你，可乔立从十年前就说过你不是好人，他是知道却偏偏陷了进去，我是毫不知情的上当，把我们母子俩耍得团团转很好玩？”乔妈妈现在只把他当恐怖分子看待，还记得乔立在非洲那段时间，顾卓大概一周会去乔家看望她两次，总会带点她喜欢的礼物讨好她，那时候她在想，顾卓真比亲儿子还贴心，却不想，这是个挖陷阱的白眼狼。

“伯母，我不是有心要瞒你，我这边一堆麻烦的事情要处理，我也问过他，决定过阵子就登门道歉，可他不愿意。”顾卓头痛，他最在乎的人已经进了精神病院，那么要他昭告天下也无妨，可一切的时机都不对，他甚至想过，先斩后奏的去跟乔家人坦白，却先等来了乔妈妈的质问。

“是够麻烦的，离婚、医疗事故、火灾，然后是昨晚的精神病人杀人未遂，你的生活已经糟糕得一塌糊涂了，而你居然还厚着脸皮在同学聚会上告诉别人你和乔立的事情。”乔妈妈即便是怒气腾腾，依然冷静的安坐着，“你们就该先告诉我，好让我有机会了结了他的念想，省得再让那么多人看热闹。”

顾卓震惊于乔妈妈知道的内容，几乎是无所不知的程度让他呆滞了神情。

“昨晚我正在家里逼问许墨，结果乔立给他打电话，我就在旁边听着，居然让你妈拿着刀要砍他，你可算是挡下了，要是没挡下，死一万遍都赔不起。”乔妈妈仍然心有余悸，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我不愿让他知道我知道你们的事情，既然他不告诉我，我何必要说来找过你，你打从今天起就在乔立眼前消失，再也别找他，我也不会来烦你，这事情就当默默的结束了。要是不能，我会去见你妈。”

顾卓头痛不已，他才刚把顾妈妈送进了精神病院，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刺激，最后乔妈妈还搁下一句狠话：“你要是告诉了乔立，别怪我做点什么事。”

无力瘫软在床上，顾卓没料到乔妈妈是这样有魄力，这两年的相处让他误以为乔妈妈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妈妈，可没想到，把一个普通的妈妈逼上绝路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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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给顾卓办理了出院手续，乔立到病房里看他，本来缝针就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医院只留了顾卓两天，乔立那边处理完入院手续，这边就要接顾卓出院。

该注意的地方他都懂，乔立把顾卓扶上车子之后，却迎来了顾卓沉默已久的一句话：“过两天我去跟你家人说清楚吧。”

考虑了很久，他做不到对乔立放手，已经不是谁欠谁或谁偿还谁的问题，长达十年以上的感情酝酿足了，早就成了生命里无法缺失的一部分，总觉得没了乔立，他的生命不能完整，就算是那张淡漠的脸，看久了总有风情。

乔立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你妈来找过我了。”顾卓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不想再对乔立隐瞒任何事，“她跟我说了很多，要我离开你。”

乔立明显有一丝晃神，顾卓离开他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两人兜兜转转了多少次最后都回到原点，仿佛有个怪咒让他们不能离开彼此，可每次他都要黯然伤神并无法完全愈合。

顾卓用没受伤的那边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温柔的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乔立如同中了魔怔不能言语，心里一堆的话堵着说不出来，唯恐这样的抚摸也是幻境，静静的感受着顾卓对他的爱意。

“所以，明天先陪我去见见我妈。”顾卓想好了应对方法，“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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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能放下心了么，乔立一晚难以入睡，不是害怕压到顾卓的伤口，而是听着顾卓有力的心跳，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闭上眼睛装睡可是不好的。”顾卓戳破他，因为他微微抖动的眼皮泄露了一切，从今开始，要把乔立一切都不言说伪装无事的习惯慢慢更改过来，两人问题的根源，应该是没有交心。

“还是说有心事？”顾卓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享受这平静的天籁。

乔立被迫问他：“要面对我家人，你不怕吗？”对于未来，他充满了惶恐。

“怕，可是你比我更怕，如果我不去，也不告诉你，你最怕，那么和我现在一时的害怕相比，算不了什么。”顾卓轻柔的说，“你有没有想过，我最怕什么？”

乔立摇摇头，他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曾经我怕一无所有，身边没有一个人愿意支持我，身无分文，没有权势被别人看不起，但现在，我怕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会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掉眼泪，我怕失去你。”顾卓轻叹一声，与他的指尖轻触，直到他不躲不闪。

“可能我没办法让你家人同意，或者被他们赶出来，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顾卓喜欢他躺在身边的感觉，喜欢他身上散发的味道，喜欢他的体温不远不近暖意包围在自己四周，喜欢随手就能触摸他。

乔立咬着下唇，这又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他不想做对不起家人的事情，他也不想离开顾卓。

“愿意吗？”顾卓非要一个答案，并不是一直让他沉默就好，乔立埋了太多的心事在肚里，不为外人所知。

“你拿了我娶老婆的钱，住了我买的房子，还每天对我做那种事情……”乔立暗自庆幸没有开灯，不然一定会被看出自己的脸有些红，“我能说不愿意吗？”

顾卓无可奈何的苦笑：“说真心的，愿意吗？”

“愿意。”乔立被逼问至此，只得低声承认，“笨蛋。”

第五十三章

顾妈妈听说儿子要来看她，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却等到顾卓牵着乔立的手进来，一下子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

“妈。”顾卓执拗的不放开乔立的手，尽管他一直在稍稍挣扎。

顾妈妈沉默了许久，对乔立说：“坐下吧。”

乔立不自在的撇过脸，他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顾妈妈，就算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每次感受到顾妈妈失望的眼神，心情总会低沉。

“对不起，有太多的事情我没有能力处理好，也没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顾卓开门见山，“但我还是坚持我的选择。”

顾妈妈盯着他缠得厚厚的手臂，紧张的问：“手没事了吗？”

“没事了。”顾卓担心她愧疚，微笑着说。

“我有时候管不住自己，唉。”顾妈妈黯然叹气。

“妈，我从没想过要把你送进来，对不起。”顾卓满怀歉意。

三人陷入尴尬的沉寂，乔立低着头看地砖的花纹，一声不吭。

“我明天会去乔家，跟他家人说清楚我们的事情。”顾卓完全是未雨绸缪，“可能过几天他家人会来找你，妈，我……”往后却不懂要如何说明了。

这无疑是把顾妈妈逼到绝路，她苦笑了一声，问乔立：“为什么不愿看我？”

乔立将头埋得更低，自从得知乔妈妈找过顾卓以及顾卓要上门去，他比谁都煎熬。

“不是不愿，因为我们的事情害得两家人都不高兴，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他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顾妈妈，早上出门时就极力抗拒，最终只是抵不过顾卓的哀求。

顾妈妈收回视线，往窗外远处的青山眺望，幽幽的说：“顾卓他爸爸跟我是家长包办婚姻，当然不能指望他把我看得多重，没多久他就在外面和一个教语文的老师好上了，我一直都知道的，等他自己告诉我，等得我开始恨他，后来傻傻的想，有了孩子他就能对我好些了吧。怀孕时还要忍受每夜丈夫不在家的痛苦，想着他在跟别的女人欢笑，大概从那时起，我就有些糊涂了，孩子是生下了，我终于忍不住对他的家人告发他，他连夜带着那个女人跑了，一句话都没留下给我。”

乔立听出她声音里的绝望，不知不觉抬起头望着她，顾妈妈仍然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慢慢说：“那个女人呀，不漂亮，不懂说话，没几个朋友，就连在路上碰见相识的人，点头都不曾有过，我始终想不透她哪里好，可他说过，他喜欢那女人安安静静的模样，随手送上一杯清茶，然后坐下静静的听他说话。”

顾卓很怕她因为总想些过去的事情，突然发狂：“妈……”

“后来我只剩你了，想着你能做达官贵人，能给我娶个顺眼的媳妇回来，我不要安安静静的媳妇，我要的是能跟我斗法的女人，免得我打了她一个耳光反而觉得是自己被她打了，谁想你摊上这么一个人。”顾妈妈回过头，无奈的看着乔立，“安安静静的一个男人。”

“伯母……”乔立艰难的叫着她。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看上这样的人？”顾妈妈满是遗憾，“你带回来的闵文丽也是这种人，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们的婚姻，像是我们当初一样，我等着看你们离婚，果真离婚了，最后却没能逃过乔立这里。”

“妈。”顾卓生怕她要对乔立恶言相向，想阻止她。

“我的亲儿子和他的心上人联手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我想过这么一天的，早就想过，却想不到我进来的时候，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他。”顾妈妈深深的叹气，“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我总算看到了，他不是没有脾气，只是藏得深，他的固执不为人知，你喜欢的，应该是他安静中的固执，淡漠底下藏着的脾气，我输了，彻底的，原以为这样的人逆来顺受，遇见的都是卑微的躲在别人背后装可怜模样的人，想着他们丑陋样子的自己，不知不觉变得丑陋起来。”

“我大概再也不能从这里出去，就让我终老然后死去吧，谁也不要来看我。”顾妈妈颓丧的说。

“妈，别说傻话，我会一直来的，乔立也会来。”顾卓拉拉乔立的手，“乔立，叫妈。”

乔立十分别扭，看看顾卓又看看顾妈妈，迟疑的说：“妈……”

顾妈妈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

“妈，你愿意承认他了吗？”顾卓忐忑不安的问。

“再说吧。”顾妈妈摆摆手表示累了，“我要休息，你们出去。”